第九章 意外
醒来的时候,头顶圆月仍在,沈飞摸了摸身体,完好无损,之前的一切仿佛美梦,他用力地摇晃脑袋,努力地爬起来,可惜浑身无力,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不要费力了,连我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是你了。”
冰冷生硬的声音,传入沈飞耳中,曼妙不可言,他有些欣喜地抬起头,于左近处看到了背对自己的冷宫月。她已经穿好了衣物,雪尘静静地躺在身边。
“你怎么还不走?”沈飞有些期待地问道。
“能走早就走了。”冷宫月毫不留情地泼来了冷水,“你先把衣服穿上。”
沈飞这才意识到对方背对自己的原因,拼命扭动身体,原地打着转穿上了衣物,让他惊讶的是,衣物竟然都干了。
“我问你,你身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鬼东西。”冷宫月的声音冷到极点。
沈飞心道:怎么连她也瞧出端倪了,药人的封印到底行不行啊。低着头沉思片刻,只能耍赖回答:“我的花剑很厉害吧。它的名字叫做朝花夕拾剑,是一柄帅到不可思议的剑哦。”
“朝花夕拾剑?你撒谎!刚刚腾起的明明是一股火流,一股将我的寒冰彻底抵消了的火流。”
“原来是这样。”沈飞找到了原因,继续装着糊涂道,“你傻啊,要是我拥有那样强悍的力量何必还历尽千难万险来蜀山学习呢。”
“呵呵,还在装,你到底是谁。那股腾起的火焰能够抵消雪尘内的冰寒之气,绝对不是凡物,寒热相抵,咱俩就是因为这样,才浑身无力的,你居然还在抵赖。”
“我说冷宫月啊,你是不是练武练傻了,走火入魔了啊,我一个刚入仙门的学生,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跟你平分秋色吧。”
“不是你厉害,是你体内的东西厉害,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雪尘的力量被压制。”
“你一定是走火入魔了。”
“你再不说实话,等我恢复了功力就去禀报掌门。”
“呵呵呵,这点小事,有必要麻烦掌门真人吗。”
“你体内的力量来路不明,我当然要通知掌门了。”
“多事。”
“少废话。”
“要不这样,你别说出去,我用一辈子的免费疗伤交换。”
“放屁,我身体健康的很,才不用你疗伤呢,你也太坏了,诚心咒我死是吧。”
“你想歪了,我是想与你等价交换。”
“你告诉我,体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童子金身,我是纯阳之体。”沈飞眼珠一转,急中生智道,“既然你非要逼问,那也没办法了。你常年与雪尘相伴,大概是纯阴之体,而我怀有童子金身,是纯阳之体,所以,咱俩的力量就抵消了。”
“纯阳之体?”换做往日,冷宫月自然不会被这番牵强附会的歪理所骗,但刚刚与沈飞赤身相见,却也让她生出特殊的感觉,听闻纯阳二字,之前情景难以遏制的浮现于眼前,惹得她万年不变的表情一阵失色。
沈飞瞧她神色,心中一喜,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喂,我问你,你不在自己山头上活动,跑到南山上做什么来了。”
“你还敢提这档事。你一个大男人,在池子里洗澡也就罢了,干嘛……干嘛不穿衣服乱晃。有没有羞耻之心啊。”
“废话,我洗了澡,衣服湿了,当然要烤干了才能穿上了,没见我捡柴火生火吗。”
“可山上这么多人,你怎么能这样。”
“喂,是我先问你的哦,你来南山做什么。”
“南山的池水有疗伤的功效,我自小受冻伤所扰,每日都要来南山沐浴。”
“冻伤?难道是雪尘造成的?”
“没办法,它的力量太强了,即便相依为命的我也驾驭不了。”
想起火光燃起的时候,冷宫月身上紫色的斑痕,沈飞不禁唏嘘,道:“真没想到,蜀山上最让人生畏的女子也有着自己的困扰。”
“呵呵,世人莫不如此。”
“话说,你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冷嘛。”沈飞笑着打岔。
“都是被你气的。”冷宫月假装着正经。
“哈哈,能把冷大美人气的娇嗔,也真是件荣幸的事情呢。”
“油嘴滑舌的。”
“话说,你真的好漂亮啊。”
冷宫月扫他一眼,嗔道:“油嘴滑舌的,你这个年纪,知道什么是漂亮,什么是不漂亮啊。”
沈飞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赏心悦目就是漂亮,你就是漂亮啊。”
冷宫月脸上一红,道:“油嘴滑舌。乍一看挺老实的一个人,没想到接触久了是这样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是对互相了解的人而言的,要不咱俩了解了解。”
“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我才没工夫搭理你呢。”
“我可不小,你看看我的个子。”
“傻大个有什么用啊,心智不沉稳。”
“你都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心智不沉稳呢。”
“我只消看一眼,便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大话。”
“才没有呢。”
“那我问你,邵白羽总见过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应该是那种冷峻的公子哥吧。”
“胡说八道。他是被报仇的**冲昏了头脑的公子哥。”
“哦。你们俩关系似乎不错。”
“当然。”
“那你真的了解他吗。”
“当然。”
“那他了解你吗。”
“额……”
“你看,连最好的朋友都不了解你,一看你就不是好人。”
沈飞沉默,半晌之后,方道:“人活于世,身不由己。”
“借口。”
“呵呵。”
“不理你了,夜色越来越深,我必须马上回复体力。”
“怕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你自然不是,不过似洪水猛兽般的怪兽,这山上可有不少。”
沈飞蓦然想起登山时,与老乞丐的对话,讶然道:“不会吧。”
“呵呵。废话太多,赶紧恢复体力吧。”
沈飞看着冷宫月连续用力几次,才将双手合拢在一起,看着她进入入定状态,看着隐没在她丹海中的内丹如旭日一般冉冉升起,与周遭仙气结合,放射出光芒,看着她体表被一层淡淡的荧光覆盖,看着一只蝴蝶落在这层荧光上,瞬间便成了冰棍。
他忽有所悟,学着冷宫月的动作,学着她调吸吐纳的方法,闭目打坐起来。
“仙之一道,既博大精深,又大道至简。其最本质的东西,无非蓄、凝、发三个字。“蓄”便是储存,将天地元气融汇压缩,形成内丹,储存在体内。“凝”便是巩固,建立内丹与身体各处连接的甬道,使得仙力可以顺着血脉,自由的进入身体各处。“发”便是释放,将内丹中的仙力,借由身体中,无所不在的甬道,释放出来,造成难以想象的破坏力。
之前听了老乞丐的入门概论,沈飞自悟蓄境,见了冷宫月练功时的绝妙姿态,又借此进入凝境,资质之高,可谓举世无双。
冷宫月即便身在打坐状态,也能清楚的感知到身边的一举一动,当探知了沈飞判若两人的变化之后,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天才这种独一无二的生物存在着的。
沈飞再度进入玄妙境界,奇妙的能量从内丹中分出,流入奇经八脉,仙之力所过之处,经络变得强劲,眼睛变得明亮,耳朵变得聪慧,鼻子变得灵敏。沈飞身体能力再度提高,或者说,是童子金身隐含着的巨大能量被更多的释放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阴沉的兽吼于密林深处响起,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绵不绝、互相响应的声音接踵而来,始终未静下心来的冷宫月紧张地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看到了无数双狭长幽绿的眼睛,“丛林狼,自从遇到你就没有好事。”
“怕什么,有我呢。”在冷宫月震惊的目光中,沈飞自入定状态醒来,并一举站起,毫无阻碍,“有我保护你。”
粗大的手掌抓来,冷宫月吓的尖叫,奈何身体仍疲弱的紧,全无反抗之力,“别叫了,别叫了。”沈飞将她抗在肩上,冷宫月挣扎道“我不用你管,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沈飞在她的屁股上用力拍了两下,道:“你落到如此地步,多少与我相关,我身为仙人,怎可见死不救。”
“用不着你管,我用不着你管。”冷宫月用尽全力扭动身体。
沈飞将耳朵一堵,大踏步地向着前方走去,全然不再理会她了。
冷宫月知道奈何他不得,又气又恼,只得道:“我的剑,我的剑,雪尘还在那里。”
“恩。”沈飞终于有了反应,俯身拾起雪尘。冷宫月身在近处,看得清楚,在他右手与雪尘接触的刹那间,雪尘上的寒流逆向涌起,却被一股更加霸道的,后发先至的烈阳压制住了,双方的较量只有一瞬,爆裂无双,连老师都不能靠近的雪尘剑,居然便臣服在了沈飞的掌下,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这样霸道的烈阳难道是……”冷宫月震惊地望过来,却见沈飞的侧脸刀削一般,写满刚毅,“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
他误会了,冷宫月乱得说不出话来。
沈飞踏步向前,密林中无数双眼睛环伺,成扇形整齐划一的向后退,以机警著称的丛林狼显然也被猎物冒失的举动搞得摸不到头脑。
“喂喂喂,你看看身后,到处都有狼的痕迹,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危机面前,冷宫月不得不接受任人鱼肉的残酷现实,暂时放下心劫。
沈飞道:“老实呆着就好了,废话真多,要死也有我陪你,又不吃亏。”
“不吃亏才怪呢,我的命多有价值啊。”
“哼,你也就是比我早入仙门几年,我保证,不出三年,一定超越你。”
“好大的口气。”
“我大的不止是口气。”
“哼。”
沈飞不再理她,专注于与狼的对峙,在罗刹废墟中,他曾有过一次与狼相持的经历,当时,群狼从他身边穿过,扑向人群,将老人和成年人都杀光了,唯独没杀自己,后来他把这件事和药人说了,对方告诉他,狼是这个世界上最狡猾、最冷酷的动物,它们从不猎杀幼崽,因为幼崽不够肥硕。
打那之后,沈飞便对狼产生了深深地敬重,他不想和群狼为敌,只求逃生。
逃生的最好方法,不是转身逃走,而是冲入敌阵。因为,当你孤注一掷冲上去的时候,聪明的猎人会产生犹豫。
这战术也是药人告诉他的,有效的前提,是敌人必须狡猾并且身经百战。因为只有这样的敌人,才更谨慎。
第十章 群狼
沈飞笔直向前,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中蓄力,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狼,包围着他,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当时他选择转身逃走的话,狼群早已扑上来了。
“嗖。”猝然间,沈飞腾跃而起,身后伺机而动的群狼跟着腾空,它们都是山上的灵兽,饱吸天地灵气,爆发力极强,腾跃的高度居然能够追平沈飞。冷宫月看到狼口就在距离自己一尺左右的地方,拼命噬咬,心弦紧绷,右手双指并拢,聚集寒气于指端,随时出手,烈焰对她影响极大,哪怕到了现在,都还是使不上力量,聚集这点寒气,已是全力。
“不用怕。”伴随着沉着、冷峻的声音,沈飞一脚蹬住树干,以此借力,向密林深处冲去,在身后追击的三头血狼,则力竭落地。
但群狼怎会容嘴边的肥肉轻易溜走,它们快速变换阵型,以包围之势,紧追不舍。
“好厉害的狼啊。”沈飞眉头紧蹙,与树干接触的脚掌猝然发力,粗壮的树干应声而断,下方群狼避散,沈飞借此遁走。
一口气跑了三里多远,沈飞气息稍乱,转身深望,树影婆娑,空无一物,“难缠的家伙们,总算被我甩掉了。”
冷宫月正想开口提醒他狼群狡猾,不要得意,却见两道幽绿的光芒快速自旁侧掠过,疾扑上来,情急之下,手脚并用地大喊道:“沈飞,有狼,有狼。”
后者立时警觉,凭着直觉踢出一脚,踹中丛林狼的腹部,将它踢远。而与此同时,另一道幽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血口大张,直向着冷宫月噬咬过来。它们显然是认定两人间,冷宫月是较弱的那一个,所以将目标瞄准在她的身上。
血口噬来,沈飞回身不及,冷宫月唯有自保,勉强凝聚起的力量,以指尖为触点发出,双指直刺丛林狼的眼睛。后者全然不惧,似乎拼着受伤,也要将她拿下。
以冷宫月的柔弱身子,在失去了仙力护体的情形下被狼口咬到,怕是要受重伤的了。沈飞目视这一幕发生,无能为力?
一瞬间,他的目光较之前寒冷了无数倍,身体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回转,硬生生地将撑着冷宫月的肩膀挪开,用自己的胸腔承受了丛林狼的一击。
“噗。”血射入箭,以童子金身之坚,面对丛林狼的暴口也受伤了,冷宫月下意识的惊呼,两眼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内心翻起惊涛骇浪。沈飞却是毫无表情,吃了巨狼一击后,马上出手还击,一手捏住了它的脖子,提在空中,丛林狼巨大的身躯,在他手中拼命挣扎,沈飞叹了口气,“咔嚓”一声,扭断了它的脖子。
“嗷。”目视同伴的死亡,另外那头狼发出了凄厉的咆哮,这声音既是对同伴的悼念,也是在召唤盟友们。很快的,绿林间回应起一浪高过一浪,凄厉如歌的狼嚎,树叶窸窣,群狼以极快的速度奔袭而来。
沈飞和冷宫月再度被围在当中,他全身浴血,有狼的,也有自己的,稳如泰山的站立着,与群狼对峙,让人惊讶的是,狼群面对这样一个重伤的人,居然警觉性极高,不敢贸然上前。沈飞冷笑,右手一抛,狼尸高高飞起,群狼退散,片刻后又围拢上来,两人陷入绝境之中,但让冷宫月惊讶的是,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沈飞紊乱的气息竟然平复了,仿佛是身体面对危险时的应激反应,她甚至感觉,对方较之前更加沉稳,更具有压迫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一定很难相信会有这种为了战斗而生的人存在吧。”冷宫月重新将寒气聚集于指尖,以做应急之用。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沈飞陷入绝境,但毫无畏惧,不知为什么,他竟感到异常兴奋,似乎有一个魔鬼正在脑海中,不断鼓动他的战意和杀欲。
“自己是疯了吧。”沈飞淡淡出声,声音异常的轻,只有冷宫月听到了,听到这个声音的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沈飞,你没事吧?”
“当然,从未这样好过。”现在的沈飞,就像个疯子,但冷宫月却一点也不觉得他疯了。
沈飞继续道:“师姐,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的。”
冷宫月道:“何必如此呢,咱俩又不是很熟。”
“你之前护过我的,忘了吗?”
“那又怎样。”
“我沈飞这个人,向来都是有恩报恩的。”说时迟,那时快,沈飞居然一抖肩膀甩掉冷宫月,顺势冲入狼阵。这一举动,不仅是冷宫月没有想到,群狼更没有想到,群狼仿佛看到一个恶魔冲了上来,下意识地向两边闪躲,它们之中,只有一头狼没有动,稳如泰山,沈飞一眼便盯住了它,以雷霆之势扑上去。
如他所料,这头稳如泰山的狼便是头狼,正准备撕咬冷宫月的狼和刚刚有所退却的狼,见头狼有危险,同时奋不顾身反扑上来。
可惜沈飞更快一步,他接近了头狼,推开它的爪子和利齿,一把捏紧它的喉咙,高高提起,已经挨到皮肤上的狼牙如潮水般退去,狼群愤怒地咆哮。
沈飞看了看不远处的狼尸,威胁道:“如果你们敢上前,头狼便是那般结果。”
倒地的冷宫月直到此时,才明了他以狠辣手段杀死偷袭之狼的用意,望向沈飞的目光充满了惊异。
狼群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头狼的地位就像人类中的皇帝一般,尊贵异常,沈飞控制住它,等于掐住了狼群的命脉,其他的狼只能低吼,不敢上前。
一人一狼冷酷的对视,头狼在困境下的从容让沈飞产生敬意,心中腾起的杀意减弱不少,“你放我走,我就放你走。”沈飞认定,它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头狼双眼幽绿,灰色的鬃毛根根倒立,似铁刃一般,一条尾巴垂在地上,积蓄着反扑的怒火。
“你放我走,我就放你走。”沈飞一点也不担心它会反悔,耐心地做着交易。头狼看着它,眼神复杂,似是在思考着什么,沈飞很耐心,等着他回答。
狼群在此时逼近了无力倒地的冷宫月,锋利的犬齿笼罩在冷宫月鲜嫩的脖子周围,沈飞显出恼怒,右手加大力量,头狼痛苦的咳嗽。
群狼不敢再妄动了,沈飞对着头狼,第三次说道:“你放我走,我就放你走。”他的言辞很有诚意,然而头狼并不想输的如此没有尊严,所以,仍在坚持,无奈,沈飞只能再度施加压力,“为了两头猎物,断送身为王者的荣耀生涯,值得吗。”
话音落地,头狼猛地抬头,显然是被这番中肯的言语触碰到了紧绷的心弦,此前绷得笔直的尾巴像狗一样弯曲,摇摆了起来,沈飞笑,松开了右手,几乎同一时刻,一部分狼扑上来,守护狼王,另外一部分,则将爪牙伸向了冷宫月。
“呜,呜,呜,呜……”头狼仰天长啸,叫声中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在黑暗中,伸向冷宫月的爪牙不甘的收回,群狼围拢到狼王的身边。月光在它们深灰色的皮毛上,镀染了一层银霜,密林间的狂风为它们这个集体增添了几分肃杀,狼王不愿逗留,转身钻入密林内,群狼跟随,风一般的消失了。
待它们从视线里彻底消失,沈飞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引来冷宫月的一串笑声:“虚张声势,装模作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飞不以为意地摇摇头,走到她身边,一手拖住她的下巴,放在眼前端瞧,“我说冷宫月啊,你这辈子是否没笑得像今天这样开心过,槽牙都露出来了。”
冷宫月被她捏住下巴,本就一阵心慌意乱,又被戳中心思,更是恼上心头,贝齿开合,一口咬住了沈飞的手指,死不松口,同时双眼恶狠狠地瞪过来,大有鱼死网破之意。
“放开,你属狗的啊,给我放开。哎呦呦,疼,快给我放开”沈飞痛的惨叫,“别忘了,是谁刚刚救了你的命,是谁。你个恩将仇报的家伙。”
冷宫月狠瞪着他,终于松口,“呸,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被几头狼欺负的地步。额,沈飞你身上怎么这么臭啊,还有股腥骚味。”
沈飞被逗得一乐,道:“我的手上沾满狼血,能不腥吗。是你自己要咬的,我也没办法。”
“看你的样子就讨厌。”冷宫月气鼓鼓的背过身去,“我得赶紧回复体力,免得再被欺负了。”刚刚摆好打坐的姿势,又睁开眼睛,呵斥道:“雪尘呢,把雪尘给我找回来。”
沈飞这才想起,威震一方的雪尘剑被自己于慌乱之中,撇的不见踪影了,尴尬地耸耸肩,道“求人办事,还态度这么恶劣,真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女人啊,都一个样,就没一个好东西。”
“快去给我找回来。”冷宫月怒吼。
“好了,好了,我去就是了。”
南山的晚风寒冷刺骨,沈飞历经血战,走在林间,哆嗦的厉害,“怎么这么冷啊,莫不是雪尘出鞘了吧。”他寻着寒气一路找过去,发现雪尘矗立在冰冷的山崖上,冷艳地散发着自己的愤怒,接连两次被外力压制,神剑雪尘还从未受过此等的委屈。
周遭的寒意昭显了它的愤怒,百米之内的松木都化为了巨大的冰雕。冰火相克,王剑九龙和神剑雪尘,身为冰火两界的极致,它们的每一次触碰,似乎都会带来一次互相的消减与对抗。
沈飞能够感受到,体内魔物的跃跃欲试,他不敢再上前了,生怕会发生什么控制不了的祸事。
然而,坐落在高处的雪尘剑已经感受到了克星的临近,它出奇的愤怒,剑刃发出嗡鸣,似欲挣脱剑鞘的束缚。
“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沈飞望着弥漫在眼前的白色烟雾渐渐凝聚成张牙舞爪的魔怪样子,打起了退堂鼓,“等那臭女人自己来拿吧。”
“你骂谁臭女人。”
冰冷的言辞惊地沈飞全身狂颤,而紧接着出现的如冰塑般冷酷无情的侧脸,则更让他失望至极,冷宫月回复了力量,似乎心也跟着冷了下去,不复之前的热络熟稔,只听她毫无语调地说道,“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你体内的异兽,咱俩扯平了。”
她身子曼妙出尘,白衣白带,如离尘仙羽,落足之处,白雾霜尘,冷宫月双手攥住剑柄,暴怒的雪尘嗡嗡颤动,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双手用力,将雪尘拔出地面,接着长袖甩舞,飘往空中,眼看就要消失在月色下,当此之时,一道黑色的巨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云端垂落,吞下冰晶般剔透的冷宫月后,顺势吃掉了追望仙尘的沈飞,黑影砸向地面,山谷裂开为碎片。有嘲讽地笑声从尘埃里传来。
除了沈飞和冷宫月之外,这片茂密的丛林里,居然还有第三个人存在着。而他的存在似乎也昭示出了蜀山诸峰,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铁板”一块……
第十一章 女人很烦
“好冷。”黑暗中,沈飞擦燃了火石,但见周遭一片霜华,显然是冷宫月的杰作,“我记得好像被那东西吞下去了。”
“你还真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扫把星啊,怎么自打认识了你,就这么倒霉呢。”冷宫月无情地打击着他。
“话可不能这么说。”沈飞反驳,“我本来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就打遇见了你,才倒霉的好吧,要说你才是扫把星。”
“争论这些有意义吗,我们都被吞掉了。”冷宫月似乎完全忘了,是自己挑起的争端。
沈飞无奈地摊摊手:“跟女人真是没有道理可讲。”他眼望四周,补充道,“不过看起来,我们暂时没有危险。”
“我在被吞下的时候,祭起仙力,冻住了异兽的肠道,否则,你以为活的了吗。”冷宫月道,“之前的帐已经算清了,现在是你欠我人情了。”
“好好好,我欠你,我欠你的。”沈飞耷拉着脑袋向前走,“女人就是烦,婆婆妈妈、斤斤计较的。”
“张口女人,闭口女人的,性别歧视啊。”
“就是,怎样。”
“一般遇到欺负女人的坏家伙,我都会抽烂他的嘴。”
“靠,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我敢欺负你冷大小姐吗。”
“歧视就是欺负。”
“好好好,嘴长在你脸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吧。懒得理你。”沈飞向前走去,没几步便折返回来,冷宫月笑看着他,道:“怎么不走了,刚才的能耐呢,继续啊。”
“这个,嘿嘿嘿。”沈飞怪笑,“你毕竟是个女孩子,道路这么黑,我怕你有危险。”
“少来这套。”冷宫月不屑。
沈飞道:“其实,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下,我们团结在一起,互相之间有个照应,逃生的几率才更大嘛。”
“借口,直说没我不成不就得了吗,不用求我,放心吧,咱俩毕竟是同门,我不会放着你不管的。”
“那是,那是,同门之谊重如山嘛。”回想起刚刚的景象,沈飞不禁作呕。原来,两人一直处在巨兽食道内,之所以平安无事,全仗着雪尘剑冰封住了怪兽食道的一小截。沈飞刚刚走了不远,就来到了冰封之境的边缘,看到蠕动的四壁挂满了腐液和食物的残渣立时明白了当下的处境。
感觉很没有面子,他有意岔开话题道:“我说宫月啊,我们这是在什么动物的食道里呢。”
“拥有这样宽敞食道的动物,怕是海洋中的异兽了,会在蜀山出现,很有可能是某人仙剑中封印的灵兽。”冷宫月也不想再跟他贫嘴了,冷静地分析,“恐怕,蜀山也不太平。”
沈飞惊讶地道:“难道是敌人攻进了蜀山?”
冷宫月道:“蜀山剑派屹立千年不倒,方栦主峰更是防御严密,况且有掌门和云烈两位顶尖高手坐镇,你以为有人能够悄无声息地突破进来吗。”
“这么说有内奸喽?”沈飞狐疑。
“就算不是内奸,也一定怀有歹心。”冷宫月抬头望过来,表情出奇的严肃“沈飞,咱俩现在处境艰难,多一分力量,就多一些活着的机会,我只能违抗师门戒规,传你发字诀了。”
“发字诀?”
“就是将体内仙气,引导至体外,加以利用施展的方法,也是仙术最基本、最直接的应用途径。只有学会发字诀,才算是真的成为了仙人,能够以仙人的方式进行战斗。”
“好好好,既然这么管用,那你还犹豫什么,赶紧教给我吧。”
“私自传艺,是蜀山禁忌。”冷宫月横眉、立眼,面沉如霜,“只是现在是性命攸关的时候,我已经别无选择。沈飞,我最后问你一遍,你体内霸道至极的阳炎力量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是不是……王剑九龙。”
“不是,当然不是,都告诉你是九阳之体了。”沈飞忙着解释。
“胡说八道,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冷宫月连连摇头。
“我说的都是实话。”沈飞心道,在自家门口被异兽吞了,谁知道这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套我话,哼哼,会不会在异兽体内死掉不一定,先保证别被自己人搞死了才是正道,“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怀疑我。”
“如果有证据,我也不会这样犹豫了。”冷宫月摇头,“算了,算了,毕竟保命要紧,先出去,出去再说。”
“出去也没什么可说的,是你多心而已。”
“呵呵。”冷宫月苦笑,“树起耳朵,我现在就传发字诀给你。”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仙人之所以厉害,是因为能够操控这世间最玄妙的力量——灵力,或者称仙力。
在正常状态下,灵力是显示不出自己的特性的,但在高度压缩,或者聚集之下,则会变得异常诡异,不仅坚硬如铁,而且轻便如丝。把灵力覆盖于体表,你就同时获得了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进可攻,退可守。强大的异兽皆以灵力为食,将灵力冲入仙剑内,可以引起封印兽的共鸣,从而产生无与伦比的玄妙力量,而这股产生的力量,就是剑仙的本质。
沈飞很快便明白了冷宫月所述口诀中的要点,以莫大的毅力逼得仙力释放出来,体表上凝结出现了一层仙罡,赤红色的仙罡,护体仙罡。
冷宫月虽然已经习惯了对方骇人的学习能力,可看到沈飞护体仙罡颜色的时候,还是震惊万分。赤橙黄绿青蓝紫,彩虹的七色同样代表了灵力自上而下的七种状态,赤色为最,代表了被释放出体外灵力的纯粹和厚重,只有体内没有任何污垢的人,才能释放出这样鲜艳颜色的仙罡,以同等量为基的话,它的强度要远远高于排名第二的橙色,而被誉为天才的自己,让人惊艳的护体仙罡,也只是橙色的而已。
异兽啊。绝对的异兽。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名为邵白羽的少年应该也是赤色仙罡的拥有者。
“轰。”沈飞击出一拳,加持了仙力的拳头如同一把足以开山的斧头,不仅击碎了冰壁,也在异兽肠道上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剧烈的颤抖证明了吞噬者的痛苦,肠道剧烈的蠕动起来,前后上下,腥臭的腐蚀液自****缝隙间渗出。
冷宫月气急,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把咱们的位置暴露了。”她祭起雪尘,肃杀的寒气形成一个透明的防护罩,阻隔了周遭的挤压和腐蚀。两人如在大海里驾驭小船,随着肠道的蠕动,漂流到一处开阔的地带。
这是一处空间极大的洞府,腐蚀液被通入此地的隔膜拦在了外面,使得这里不致被污染。脚下绿草茵茵,头顶有阳光射下,想来是有气孔存在。海中的大型鲸类多为哺乳动物,存在着用于换气的气孔,而气孔的存在无异于雪中送炭,为两人增添了一丝逃生的希望。
冷宫月驾驭仙剑直接冲了过去,可惜飞行许久,仍找不到气孔的所在,无奈之下,只得折返。
“带着你太重了,下来吧,我自己再去找找。”宫月冷冰冰地说道。
沈飞自然知道,她这一走,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沉吟着低下头,跳出冰结界笼罩的范围,“好吧,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冷宫月点点头,祭起仙剑翩然飞起,往空中去了没多远,又折返回来,沈飞心道莫不是和自己一样,遇到了什么危险?却见她卸剑坐下,连连摇头道:“算了,就算找到出口,再折返回来找你也是不可能的,还是同行吧。”
沈飞心中一暖,道:“呵呵,你不嫌我累赘啊。”
“嫌弃啊。”冷宫月的声音冷冰冰的,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温暖,“不过既然之前你拼死护我,那我又有何理由,撇下你不管呢。”
沈飞则不依不饶地道:“拼死护你,是因为你的危险因我而起,算是欠你的,你又不欠我的,干嘛如此做。”
“毕竟有同门之谊在……”冷宫月望过来,“屁话真多,比女人还婆妈。”
“人情债总要算清楚才好。”沈飞嘻嘻笑着,“小爷我欠你一个人情。”
“还小爷呢,小心变成宵夜。”
“呸呸呸,乌鸦嘴。”
冷宫月伸出手,温暖的阳光被她抓在手心里,“太阳照射之处,便有生机,世上的一切都是如此。”
被她一说,沈飞心中发紧,道:“既有生机,不会也有生灵吧……”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玄风从空中降下,快速掠过斑驳成块的草地,冲向两人。
冷宫月哼了一声,右手抬起,寒芒乍现,周遭瞬间被冰雪覆盖,而此时,沈飞却拍出一掌,磕在她的手腕处,雪尘剑险些脱手,冷宫月怒望过来,道:“你做什么。”
沈飞默不作声,黑色的旋风临近,降临在两人的近前,一张分外俏皮的圆脸显露出来:“咦,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这人样貌在十二三岁之间,脖子以下的身体都笼罩在黑色的旋风里,看不清楚,脸蛋则分外清秀,额头两边各梳了一个样式搞怪的朝天揪,眼睛大大的,可爱极了。
冷宫月不知道沈飞是怎么判定了黑色的旋风是没有危险的,高涨的怒火熄灭了,不发一言地盯着他,等待他的回答。只见沈飞笑了笑,道:“我是沈飞,旁边的人叫做冷宫月,我俩被你栖息的异兽吞噬了,流落此处。”
“你是说阿訇吗?被阿訇吞了,还能活下来,好厉害。”女孩开心地拍手。
“你叫什么名字。”沈飞温和地笑,举止镇定从容,“和阿……阿訇很熟吗。”
“当然,如果不是阿訇为我提供了安全的住所,我可能早就被和你们一样的人类杀死掉了。”旋风散去,露出了女孩丰满的躯体,令两人惊讶的是,她的背后竟然长着翅膀,蜻蜓一般透明的翅膀,“我叫阿蛮,蛮不讲理的蛮。”
阿蛮胸脯以下,都被绿色的纹理覆盖住了,后背生有巨大的蜓翅,像个精灵,沈飞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难免好奇道:“你是妖怪吗?人类为什么追杀你。”
“我是蜓翼族人,是和人类一样,栖息在地球上的生物,夺取我们的翅膀可以获得飞上九霄的能力,人类觊觎这种力量,对我们大肆捕杀,我从蜓翼族的圣山逃了出来,现在还有多少同伴活着,都不知道了……”阿蛮越说越是伤心,到最后不禁落泪。
“这么说,你岂不是恨透了人类?”沈飞道。
阿蛮连连摇头,扑扇着翅膀飞到半空,一边盘旋,一边歌唱,“我们蜓翼族是善良友善的民族,不会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沈飞见她越飞越高,不禁劝阻道:“喂喂喂,你别走啊,阿蛮姑娘,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我们怎样才能离开啊。”
背后蜓翅的震动,掀起一**漂亮的莹粉,阿蛮飞翔的时候,如同仙子,她放声歌唱,曼妙的音律在空间中回响,“当然不是,阿荒和阿野也都住在这里呢,我们都是流离失所的孤儿,被阿訇庇护了才能存活下来。”
“这么说,这片空地就是阿訇专门为你们留下的避难所喽。”沈飞见她越飞越高,只能扯着脖子喊起来。
“是啊。”阿蛮飞的不见踪影了,沈飞又问了几个问题,都得不到回应,只得垂头丧气地望向冷宫月,说道:“她说对人类没有恶意,是真的吗。”
一直保持沉默的冷宫月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黑色旋风里,是个人的。”
“如果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不愿说就算了。”
“呵呵。”沈飞没有解释,似乎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冷宫月道:“古籍中,确有关于蜓翼族的记载,爱好歌唱,喜欢自由,和平善良是它们的特性。”
“真的存在这么完美的民族吗?”沈飞惊奇。
“完美?”冷宫月不屑地冷笑,“不进则退,胜者为王的土地上,这样的民族很完美吗!”
“是啊,如果真的完美的话,他们也就不会被灭族了。”沈飞苦叹,不禁想起罗刹圣城坍塌的景象,“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第十二章 阿蛮
这时候,黑色旋风从天而降,阿蛮又飞了回来,她跟着旋风一起,旋转的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半蹲在两人面前:“哥哥,姐姐,你们还没走啊,”不等两人回答,又道:“这里很大的,你们不走的话,陪我玩好不好。”
沈飞见她归来,又惊又喜,抿嘴笑道:“阿蛮,哥哥姐姐不属于这里呢,我们想出去,可又不知道出去的路,你能为我们引路吗?”
“阿蛮不想你们走呢。”她愁眉不展的说道。
“可我们不属于这里。”沈飞的语气像是大人哄小孩。
“那好吧。”阿蛮转了转眼睛,“我们捉迷藏,只要你抓到我,阿蛮就为你指引出去的路。”
“这可是你说的哦。”
“拉钩上吊。”
“一言为定。”
几乎不用多做解释,当赌约达成之时,铺天盖地的凛冽寒意涌现出来,封锁了空间的各处,冷宫月倒持雪尘,以剑柄对准了半空中的阿蛮,在外人面前,她始终冷得像落在树梢上的雪片,静静地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雪尘的肃杀寒意,可谓天地间的极致力量,以冷宫月站立之处为中心,方圆百米的空间内都在结冰,所有的冰晶粘结成一座牢笼,一座寒入骨髓、坚不可摧的牢笼——冰牢!
一般情况下,冷宫月只消亮出剑锋,便可斩敌于千米之外,今日因为怕伤到阿蛮,所以特意使用了这种既耗费能量,又声势巨大的招数,可谓用心良苦。
阿蛮却不领情,蜓翅扇动,黑色的旋风覆盖了身体,逆冲而起,周遭俱是快速冻结之中的空气,她左躲右闪,不得脱身,无奈再度显现出身形。
沈飞站在地面上,扯着脖子叫嚷:“怎么样,知道我们的厉害了吧,快投降吧,乖乖地为小爷引路。”
“想得美。”阿蛮撇嘴娇嗔,双手快速结印。结印完成后黑色的旋风分开为六股,每一股都比之前的更小,但也更快,分别向六个方向冲去。
“呦,还挺厉害。”在沈飞的印象里,平和温顺的民族就该不谙战斗之法。
冷宫月也是皱了皱眉头,倒持的雪尘转为正握,剑鞘不除,剑尖刺往空中,“呼。”冰雪更盛,冰牢闭合的速度快了数倍,六股旋风分别受肉眼可见的巨大冰雪笼罩,脱身不得,沈飞哈哈直笑,冷宫月迎风面对,毫不动容。
六股旋风又各自从中分开,变为十二股,十二股变成二十四股,二十四股变成四十八股,片刻时间数不清的黑色旋风充斥了眼界,沈飞惊讶的合不拢嘴巴,大呼:“蜓翼族人这么厉害?居然也能被人类灭族?”
“哼。”冷宫月不发一言,双手捏住剑柄,轻薄剑鞘长振,似随时准备离去。
雪尘剑一旦出鞘,威力将十倍增加,沈飞深知厉害,不自觉地走到冷宫月的身后,缩紧了身体,而此时,四十八股旋风濒近各自的点位,随时准备从未能完全弥合的空隙中钻出。
雪尘剑嗡嗡长鸣,似乎早已耐不住性子了,而冷宫月则在等着什么,不急于出手。
果然,当旋风们各自钻往缝隙中的时候,雪尘剑刃上响起一声惊鸣,虽剑鞘仍未脱离,然剑刃周遭的寒气较之前更加肃杀,冰牢瞬间弥合了,如巨兽合上了嘴巴。所有的旋风被困在牢内,阿蛮自旋风中显出身形,歪着嘴道:“你们必须抓到我才算胜利呢。”
沈飞出声回呛道:“臭丫头,你耍赖。”
“你才耍赖呢,规则就是这样的。”阿蛮理直气壮地说道。
“呵呵。抓到你还不容易。”冷宫月转为单手握剑,抬起的左手在身前画半圆,紧握持住,光芒在掌心中聚敛,周遭冰棱包、抄、围、堵,蟒蛇一般缠向旋风。
须知,冰是坚硬、凌厉的代表,像动物一样弯曲、缠卷,实是对本身能力千变万化的应用。阿蛮的旋风虽然灵动,但面对这样强势的冰棱,也很难招架了。
但见被寒蟒缠住的旋风渐趋静止,阿蛮小脸煞白,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地求饶道:“服了,服了,带你们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冷宫月怕她反悔,用冰蛇捆住了,送往地面。
“我都求饶了,还不放人。”阿蛮撅着嘴抱怨。
“我怕你耍赖。”沈飞替冷宫月把话说了出来。
阿蛮斜觑着他,不屑地道:“狐假虎威,又不是你抓住我的。”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嘛。”沈飞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本以为此话一出,会遭到一阵狂风暴雨的袭击,没想到冷宫月完全不在乎,看都不看他一眼。
沈飞心往下沉,暗道:“明明挺逗的一个人,偏要摆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真是吃错药了。”
“喂喂喂,你在干什么,快给我松绑,好冷啊。”阿蛮早将两人的名字忘干净了,用“喂喂喂”代替。
“什么喂喂喂,我叫沈飞,都沦为阶下囚了,还要逞口舌之快。”
“我才不屑于知道你的名字呢,喂喂喂。”阿蛮扇动蜓翼,把头枕向冷宫月肩膀,“姐姐,你这么漂亮,仙法又强,叫什么名字啊。”
冷宫月对肌肤触碰这种事情向来不太适应,即便对方是个女人。
当阿蛮的头靠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又以飞快的速度回到原位,大概是不想表现的太过疏离吧。
阿蛮自然感受到了,眼睛弯成半月,笑眯眯地道:“心肠还这么好,姐姐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哦。”
冷宫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乎在强调我不是,“冷宫月,这是我的名字。”
“这名字真冷,跟你的剑一样。”阿蛮装腔作势地哆嗦身体,“那我以后就称呼你阿月好了。”
“你们这里,习惯用阿字称呼别人吗。”沈飞问道。
“我们蜓翼族人,都姓百花的。”
“难怪。那你就叫我阿飞好了。”
“谁理你啊,喂喂喂。”
“小丫头,瞅我这豹子脾气诶。”
“阿月姐姐,快救我,这个狐假虎威的家伙要打我呢。”
阿蛮作势,藏在冷宫月身后,后者竟真的挺身而出,抬起剑、架挡在身前。沈飞气不过道:“我靠,冷宫月,你搞清楚立场好不好,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再让我听到靠这个字,我就把你的舌头揪出来。”冷宫月白衣长身,仙风道骨,一副大侠风范,“咱俩是同门,可不是一伙的,你别误会了。”
“沆瀣一气,女人都一个样。”
“阿月姐姐,他敢骂咱们女人。”
“你替我教训教训他吧。”冰魄碎,空间中卷起黑色的风,沈飞被甩飞十米,“你,你们够狠。”说完最后的遗言,他就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少给我装死。”冷宫月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出发了,阿蛮会领咱们出去的。”
……
原来,在接近光明的地方,存在着类似于蜂巢的洞穴,巢穴呈网状,互相连通,每一个“格子”里,都寄居着一头长相古怪的兽类,这些兽类大多没什么攻击性,低沉的嘶吼也不像警告,而是在打招呼,和阿蛮打招呼。
“你不说,这里只有三个人吗。”沈飞身在旋风之中,与阿蛮的身体贴的很近。对方胸部以下,都被莹绿透明的薄膜覆盖了,看上去像是穿了一层天然的衣服,却毫无衣服的隔阂感,离得近了,感觉就像在触碰肌肤,惹得沈飞心跳一阵阵加速。
阿蛮的身材非常好,前凸之处似乎要冲破你的眼膜,后翘之处,则牵扯得你的身体快要炸裂,沈飞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在欣赏一位身在薄纱之中,若隐若现的女人,雄性的荷尔蒙急速分泌。某些时候,他很想冲上去狠狠地摸一把,却又因为更加强大的自制力而连连甩头。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他越来越不敢直视阿蛮,生怕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阿蛮则对身边的小弟弟没什么感觉,一如往常地说道:“你傻啊,这些家伙被当做宠物还差不多,哪能被称为人。”
“它们也都被人类猎杀吗?”沈飞低着头问。
“之前跟我们招手的,长着獠牙的小怪兽名叫悍霖,它眼目聪慧,可以看到千里以外的景象,人类为了捕捉它真是费尽心思,以至于原本群居的悍霖不得不改变习性,独来独往的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生。”
“它既然能看到千里以外的景象,为什么还会被人类抓住呢。”
“世间各地,哪里不存在着人类的踪迹,它即便看到了,也难以躲避开,只能从群居改为独居,以求隐藏身形,不被找到了。”
“既然这样,这头悍霖怎么到了阿訇体内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它来的比我要早。”
“这里的兽类我在外面好像从没见过。”
“它们不是兽,而是妖。”冷宫月突然发声,“苍木博大,树根扎于山脉深处结成小兽,为悍霖也。此兽大耳、圆眼,前肢长硕如猿,于树身攀爬,以昆虫为食,使巨大苍木免于虫患。然,其眼可观千里之物,为人类垂涎,招致追猎,偶有幸存,也难在苍木周边活动,置身深山,苟活于世。”
“妖?”沈飞疑惑,“妖和兽要怎么区分的。”
“木、兽、魂三者,参透道化,便为妖。”冷宫月面容严肃地回答。
“参道化?就是入道喽?它们也能入道?”沈飞更加疑惑了。
“万物灵长,人类天生拥有灵性,入道至简。兽类稍次,须经造化,方可入道。魂有灵而无实体,积怨方可入道。木最末,蓄千载灵力,或有入道之可能。”冷宫月忽的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通俗点讲,植物、猛兽、魂魄,只要开启了灵性,拥有了意识,便是妖。”
“除了人类以外的智慧生物都是妖?”沈飞有些惊讶。
“蜀山门规,凡山上弟子,遇妖必斩之。”冷宫月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阿訇背后的操纵者,救下了如此多妖类,背离蜀道之心已决,咱俩须赶紧出去,将遇到的事情完完整整地禀报掌门。”
沈飞摇摇头道:“人类强盛,做事便可肆无忌惮?蜀山强大,遇妖便要立斩?你这是什么逻辑。我倒觉得,此人救下如此多无辜生灵,本性至善,对蜀山存有异心,也是因为大道不同而已。”
“呵呵,会说出这番话,证明你还不是蜀山中人。”冷宫月的声音很冷,冷到发寒。
沈飞完全不为所动,看了看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阿蛮,又看了看身边洞窟中各式各样的妖怪,不退分毫地道:“祖训未必便是对的,世人须有拨乱反正,自我牺牲的决心。”
“若有一天你为掌门,或可改变一切,但身在今日之蜀山,便需遵循当下之门规,蜀山戒律任何人不得触犯。”他的态度越强,冷宫月的态度就越强硬,两人杠住了,谁都说不服谁。
相对的视线碰撞出火花,沈飞和冷宫月互相对峙着,身体都绷的很紧,黑色的旋风围绕在身边,吹拂他们的衣摆,撩起他们的发丝,减退不了它们眼神中的坚定。两人太像了,也都太强势了,为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退让一分一毫。
阿蛮站在旋风的角落里,像个巨大的电灯泡,卷入了夫妻间的内战,虽然对冷宫月的言论愤愤不平,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接着,冷宫月又抛出一句狠话:“现在看来,掌门让你们进司礼监明礼是正确的。”
沈飞身体微微颤抖,良久方道:“尊师重道便是明礼?过去定下的规则都是对的?”
“蜀山兴盛千载,可见教规之正确。”
“正确的规则不一定人道。”
“人道是什么。”
“仁慈!”
“仁慈是什么。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人的残忍,这个最简单的道理你不清楚吗。妖类是种威胁到人类生存的生物,剿灭它们并没有错。”冷宫月大感愤怒,吼了起来,“沈飞,我不明白你在执着些什么。咱俩被吞了,有歹人进入蜀山,我自然要通知掌门,这有什么错。至于,妖怪是否该杀,那都是前人定下的规矩,执行起来有很大的弹性,我又没有让你立刻、马上过去把它们都斩了,你叽叽歪歪地嘀咕些什么呢。”
沈飞道:“我只是看不惯你口中所谓的信条罢了。”
“看不惯你可以去跟掌门说,修改蜀山的戒律,你敢吗。”
“不敢。”
“你倒理直气壮。”
“但有一天,我会改变它的。”
“你还真是同情心泛滥。”
“你知道罗刹国吗?”
“哀默之城?”
“在城墙坍塌的时候,没有任何一支正义的力量赶来救援,军队们挖去罗刹族人的眼睛,将它们泡在黄油里,当成艺术品倒卖。”
“呵呵,人间的争斗,仙人不会轻易过问,这也是仙家戒律。”
“所以啊,所以我才要拨乱反正,我要人世间充满正义,我要手持仙剑的侠客们愿意并且勇于为了不平事拔剑。这个过程,不管在蜀山,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我来蜀山,只是因为白羽在山上,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我教你,不是云师叔教你,你现在不过是个平凡人而已,有什么资格说大话。”
“我很感谢你们教导了我……”沈飞不再说话了,冷宫月也沉默了下来,两人跟着旋风向前飘,思绪飞往千里之外。
沈飞深埋在心中的想法,悲哀痛苦的身世,即便对邵白羽都未曾提起,今天会对冷宫月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冷宫月心里想的却是:“哀默之城。原来他是罗刹遗民,难怪行事、风格与我华夏族人有诸多不同之处,难怪他的身上存在着如此多的秘密,现在想来,我真是太天真了,未能及时理解掌门真人的良苦用心。怎么办,到底应不应该将沈飞身上的秘密告诉掌门,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不管了,先出去再说。”冷宫月抬起头,眯着眼看头顶上的亮光,“还要多久,还要多久能够到达出口。”
“今天肯定出不去的,我带你们来我住的地方,是让你们落脚歇歇,明日再启程。”阿蛮坐在黑色旋风的前端,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说什么。”冷宫月大怒,出手摁住她的肩膀。
“哎呦,你弄痛我了。”阿蛮拼命挣扎,“只有正午,光照充足的时候,出去的路程才会显现,你就算把我杀了也没用的。”
“你说的是真的?”冷宫月右手死死扣住阿蛮的锁骨,“不要对我撒谎。”
“放开手吧。”沈飞手心搭在冷宫月的手背上,“她若是想骗咱们,不要出现,任咱们四处碰壁就好了,用不了几天,咱们就会因为没有食物而变得衰弱,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如果出不去的话……”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相信阿蛮姑娘。”
“那是,你必须相信我,因为没了我,你们根本出不去。”阿蛮一如以往的开朗,好像对冷宫月的无理完全不在意。
沈飞道:“我先谢谢阿蛮姑娘了。”
“愿赌服输嘛,不用谢我。”阿蛮笑嘻嘻地道,“前面就是我居住的地方了,阿野和阿荒应该都在,他们可没有我这么好脾气,你们两个如果想出去,最好收敛一点,免得生出事端来。”
冷宫月自然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哼了一声,道:“我有分寸的。”
第十三章 会吃土的小妖怪
阿蛮居住的地方,离这些咆哮的小怪兽们不远,也在隔断里,只不过是此处最大的隔断,同样有草、有树,向内蔓延极深,看不到底的。沈飞见没有什么农耕作物,不禁好奇,问道:“奇怪,你们平时吃什么的?”
“阿訇吞吃食物的时候,会遗漏些残渣到这里,我们平时就吃这些东西。”
“那为什么不居住在下面的空地上,非要搬到高处来呢。”
“这个嘛,你猜猜是为什么。”
“猜不出来。”
“你还没猜呢。”
“难道是因为你们喜欢站在高的地方俯瞰。”
“不是。”
“因为你们都会飞。”
“不是。”
“因为你们是变态。”
“去死。”
“你快说吧,卖什么关子。”、
“真是笨。你没发现……”
“是阳光的直射吧。”冷宫月忽地开口,“下方的开阔地处于头顶光芒的直射之下,晚上月光稀薄,没什么伤害,到了白天,日光充足,不利于水分的保存,更甚之,因为气孔的聚焦作用,被日光直射的人可能会被晒死。”
“哇,姐姐你真的,真的好厉害啊。”阿蛮的嘴巴张成了“o”型。
“你刚才说到,只有在正午的时候,离开的通路才会显现。所以,我就想到了,白天和晚上的不同,进而联想到日光聚焦产生的过热。”冷宫月摊摊手,既不得意,也不装腔,“就是这样,很自然。”
“肯定是蒙上的。”沈飞嘟囔。
“不要嫉妒别人比你聪明,好不好。”
“你比我聪明?开玩笑。”
“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再怎样努力都掩盖不了你不如我的事实。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啊,我不如你。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正斗得兴起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对着阿蛮,“你笑什么。”
“我笑啊,你们可真像是两口子,别管是争论,还是吵架,都一套一套的,默契的很。”
“我和他(她)有默契,开玩笑。”两人同时背过身去。
阿蛮笑的更开心了,“前面就是我住的地方了,你们等一下,我去看看。”
“不用看了,早在你们往上飞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一个长着和阿蛮相同的蜓翼,皮肤黝黑的年轻男人,站在洞口的拐角处,因为正好处在阴影之下,两人之前都没有发现他。
“阿野哥哥。”阿蛮兴奋地冲过去,抱着他的臂弯使劲亲昵,就像许多年不见的老友。
沈飞咳嗽了一声,走上前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沈飞,误入此地,请多担待。”
“这里不欢迎人类,你们赶紧离开吧。”阿野毫不客气地说道。
沈飞前伸的右手僵在那里,冷宫月道:“太阳升起之时,我们会离开的。”
“越快越好。”阿野转身,向洞内走去,“这里的居民都或多或少受到过人类的荼毒,你们识趣最好。”
阿蛮拽着他的胳膊,大声地道:“阿野哥哥,他们是好人的。”
“人心在肚皮里,你看的到啊。”阿野教训她,“别忘了,咱们蜓翼族是怎么灭亡的。”
“阿野哥哥。”
“好了,不要说了,给他们吃顿好的,赶紧离开吧。”
“多谢了。”沈飞抱拳,走到阿蛮身后,“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吗,他人呢。”
“阿荒是冷库的看守,吃饭的时候可以见到。他的脾气比我更坏,等下你两人最好不要出声,乖乖吃饭就好了,等吃饱了,马上去洞口透气。”
听了这番话,沈飞知道,阿野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会心一笑,道:“好了,我们知道。”
这里的构造和蜂巢完全一致,从最中心的地带,向东、西、南三个方向蔓延出无数的甬道,既可以接受阳光、又能够阻挡狂风,最中心地带的洞穴阴寒,储存食物不会**。平日里,居民们都呆在甬道出口的地方,一方面远离寒冷,另外一方面,也因为这里空气比较新鲜。
阿野和阿蛮的年纪差不多,但性格则沉稳多了,坐在那里的时候,往往目光专注于一点,思考事情,说话的时候,也是有板有眼,一字一顿的很有条理。当然,他几乎不理两人,只是和阿蛮做些交流。
沈飞注意到他的蜓翼靠近身体的部分,有着紫色、漂亮的花纹,耳朵上夹着叶片,手里握着藤蔓编织而成的手杖,看上去很不一般。
询问地望向冷宫月,对方会意,点点头道:“据说蜓翼族王室,翼翅上会生出代表着高贵与荣耀的花纹,这个阿野不是王子就是国王。”
沈飞唏嘘,仔细打量阿野,发现他的眉头始终深锁,像是有心事,心中好奇,走上前道:“有什么担忧的事情吗,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够帮上忙呢。”
阿野望向他,愁眉不展地道:“你们就是我忧虑的东西呢。”
沈飞道:“呵呵,不止吧。”
“自作聪明。”虽然阿野极力否认,但从他刚刚停顿地表情中可以看出,一定有什么东西,困扰住了这位蜓翼族王子。
“如果有难题的话,我们可以帮到你的。”沈飞无比真诚地说道。
“不需要。”阿野倔强的拒绝,却也间接证实了猜测的正确性。洞穴中的光芒逐渐减少,显然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即将来临,陆续有奇形怪状的怪兽走进来,它们不会说话,好奇地打量两人,没什么警觉性。
“即便遭到人类迫害,也难以改变天真无邪的性情,这些妖怪真是可爱。”沈飞抓住了一只试图靠近、示好,长得像猪的妖怪,使劲揉搓,“你们好可爱啊。”
妖怪的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似在讨好他,冷宫月看了,不禁嘲笑。
阿蛮道:“它是小花,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小花吗。”沈飞使劲搔弄它下巴上的赘肉,“你真的把它当宠物了啊。”
“是朋友,朋友。”阿蛮气鼓鼓地撅着嘴,“小花,过来,给我抱抱。”见后者沉浸在沈飞的怀抱里不能自拔,阿蛮又加重了语气道:“小花,过来,小花。”阿蛮有些生气了,气汹汹地冲上前,一把抱起小花,双手架着它的胳膊肘,小花身体那么重,她都能很轻松地提起来,可见力道不小。
“臭小花,笨小花,你怎么这么吃里扒外呢,忘了平时是谁对你最好了。”
小花无辜地低着头,时不时地用眼睛瞅瞅沈飞,后者大笑道:“怎么吃醋了?小爷我亲和力强,没办法。”
“切,它只是对你好奇而已,算不了什么。”
“自欺欺人。”沈飞得意地以双手梳头,“这到底是什么妖怪啊,看上去像头猪一样。”
“它又不会开口说话,我哪里知道是什么名字的。”阿蛮神秘一笑,“不过,小花有一种非常特别的能力哦。”
“特别的能力?真的假的。”
“小花,给他展示一下。”阿蛮将小花放在地上,后者似乎知道对方的意思,用前肢拼命刨地,并将挖出来的土吞下去,肚子很快胀大,它脚下的地面已经陷进去一大块了。
沈飞嘲笑道:“有没有搞错。吃土也叫能力?”
“你也太小瞧它了,小花,吐出来。”阿蛮拍了拍小花的脑袋,后者停止了吃土,开始向外呕吐,过程异常困难,身体抽搐的也很厉害,显出痛苦。
沈飞蹙眉道:“自残吗。”
“白痴,用心看着,废话真多。”好像和沈飞在一起呆久了的人,都会忍不住彪粗口,连生性开朗、活波、天真无邪的阿蛮都没能幸免,“小花,快吐,快吐。”
小花听到了阿蛮的鼓励,精神大振,很努力地抽动身体,堆叠的脂肪前后蠕动,蠕动地很有规律,在达到某一个临界点时,“呼”的一下子,之前吃下去的土全部吐了出来,一长串,肚子瞬间就扁了回去。
而吐出来的东西则很有意思,居然是一件栩栩如生的土质工艺品,一只和小花长得完全一样的土猪。
沈飞很是惊异,用手指轻轻地碰触它,发现这东西非常坚硬,像是浇透了水又用力挤压过的土坯。
“神奇,居然是件工艺品。”沈飞看着虚弱无力的小花,忧愁地说道,“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捕杀了……”
“这是嫄鼬,从体型判断应该尚未成年,人类为了让它吐出理想造型的土制品,会用尖锐的扦子扎它的鼻子,只要效果不满意,就使劲的扎,本来只吐出与自己形象相同土制品的嫄鼬生性胆小、怕痛,会为了免遭折磨而吐出各种各样造型的东西,只有出现人类需要的造型时,折磨才会停止,但开始不断喂它吃土,以达到量产的目的,而嫄鼬则会因为体力大量的流失而早死。”冷宫月坐在角落里,毫无语调地解释,“嫄鼬吐土,本来是吸引异性的手段,可惜反倒害了自己。”
“听你一解释,感觉每一只妖怪的背后都隐藏着一段悲惨的往事啊。”沈飞唏嘘。
“没办法,人类太强,主宰了世界。”冷宫月丝毫没有怜悯之意。
“可怜的小嫄鼬,原来你有段这么悲惨的经历。姐姐刚才太粗野了,对不起了哦。”阿蛮抱起嫄鼬,使劲爱抚,“不要责怪姐姐哦,小嫄鼬,不要怪姐姐哦。”
沈飞心生感慨,感叹道:“蜓翼族的羽翼可以飞翔,人类便捕杀蜓翼族,夺其羽翼;嫄鼬能够吐土,人类便捉住嫄鼬,施虐得到独一无二的工艺品;悍霖耳听千里,人类便收了它,充当警卫。万物灵长,人类独尊。这个世界啊,真是……”
“九岁的时候,我随师尊下山除妖,在一处荒凉、偏僻的山野中,见到了一个法力高强的山妖,此山妖为了得到山中的金矿,强迫方圆五十里的居民前来充工,不分昼夜地挖掘矿山。不知有多少人累死在工作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被它活活吃掉。”冷宫月一字一顿地说着,像是早已看穿人世间的一切“世上没有哪个民族是残忍的,只有哪一方更强,强者便拥有肆意妄为的权利,对于人类而言,诛灭妖道,等于消除潜在的威胁,有百利而无一害。”
沈飞道:“这里都是妖怪,你还敢这么说。”
“我向来有话直说。”冷宫月的眼神坚定而执着,“倒是你,应该想清楚自己的路到底在哪里。你知道对于修道者而言,一颗坚定的道心比什么都重要。”
“道心?”不知为什么,始一听到这个名词,沈飞就感到极度震撼。
“或唯我独尊、或上善若水、或冷酷无情、或优柔寡断。还记得入道之前的出题吗。前路有峰阻,你当如何?”
“开山去,因为今日我洞开此山,他日路过此地者,将不再受此山困扰。”
“恩?这个答案的重点是牺牲吗?之前选择开山去的人,好像还从未给出过牺牲这样不着边际的借口。”
“那不是借口,是我真实的想法。”
“好吧,连道心也与他人不同,你真是个奇人。”
“你是在讽刺我吗。”
“我是在挖苦我自己。真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将发字诀传授给你,我现在追悔莫及。”
“蜀山道法神通,博大精深绝不仅限一个发字诀吧。”
“这是基础,没有发字诀,一切精深的道法都是镜花水月。”
“就因为我的思想与你不一致,就后悔了。”
“不是与我不一致,是与蜀中大道不一致。”冷宫月背过身,以细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沈飞呦,快点醒悟过来,不要再被这样危险的思想占据了,与蜀山的大道背离,只会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
第十四章 蜓翼族
进入洞府的妖怪越来越多,它们中有眼球凸出到体外的,有脸长在肚子上的,有耳朵满身都是的,还有三头六臂的人妖。总之,都是些模样搞笑,不太正经的家伙。
它们最大的特长,大概是逗你发笑了,它们也乐于如此,完全不怕生的走到两人身边,或瞪眼、或吐舌头,一定要把你逗笑为止。
沈飞坦坦荡荡,“咯咯”笑个不停,很快就和妖怪们打成一片,而冷宫月则绷着个劲,闭目养神,看都不看这些丑陋的家伙们。
“阿山哪去了。”随着妖怪们陆续到来,阿野的眼神也更加忧虑了,“阿山怎么还没来。”
旁边一个眼睛凸出到体外的绿皮妖怪,对着洞穴的方向连连比划,喉咙里发出“噢,噢”的声音,很努力地想表达些什么出来,最后看大家实在不理解,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面露惊恐地向后挪动。
“是阿腥又在闹事了吧,野,再不出手教训,这家伙就会越加嚣张了。”一头紫发的男人扑扇着翅膀,自甬道深处出现,它的脚尖始终维持与地面一寸的距离,蜓翼幻动,显示出对于能力出神入化的操控性,不用问,这个人,便是阿荒了。
沈飞看他蜓翼的幻动真是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居然进入洞穴之后,仍然在极小的范围内保持着,而不触碰到周边的人,操控力之强远远超过阿野和阿蛮。
连冷宫月也抬起了头,仔细打量这位高深莫测的冷库看守。
只听阿野道:“阿腥于咱们有恩,还是不要太过激了,咱俩去瞧瞧吧。”
“别人都骑在脖子上拉屎、撒尿了,你还是这么犹豫不决,阿野,你现在的行为和当年的老国王有什么区别。”阿荒居高临下的看着阿野,蜓翼拍起的风,迷离又肃杀,“当年,要不是老国王无度忍让,我们蜓翼族,风的使者,也不会那么轻易地便被灭族了。阿野,难道你要走国王的老路吗。”
“阿荒哥哥,你在说什么,快点道歉,你怎么能这么和阿野哥哥说话呢。”阿蛮跳过来,气急败坏地说道,“阿荒哥哥,我知道你是无心之言,快道歉吧。”
“事实证明,一味接受国王的统领,是最愚昧无知的行为了。”阿荒一把将她推开,“我凭什么道歉。”
阿蛮摔倒在地上,膝盖磕破流出了刺眼的血,或许是血液的颜色刺痛了阿野,他终于起身,回答道:“阿荒,你一直都比我强的,其实这个皇位,你比我更适合……”
“不要多说了。”阿荒暴力地打断他,“你身怀皇族血统,又被王杖认可,王位就该是你的,不必多言。但是,作为君主,我希望你也能接受臣子的意见,不要始终一意孤行。”
“你想怎样。”阿野问。
“你应该知道的。”阿荒答。
“可它毕竟是……”
“你还是不同意喽。”阿荒再度打断他。
“我只是觉得……”
“好吧,既然这样,咱俩一起过去,我看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法。”说罢,阿荒拍打翅膀,当先进入甬道。
阿野摇了摇头,拉起倒地的凸眼妖怪,拍净它身上的尘土,安慰道:“别怕,带我们过去。”他挥舞手中藤杖,黑色的旋风自地面掠起,托起他自己和凸眼妖怪,“来,为我指引方向。”
沈飞看他操控旋风,如操控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不如阿荒般华丽,却也有着自己的特点,便走到阿蛮身边,耳语道:“你这两位哥哥,能力都很强嘛。”
“当然,他们都是族内资质最好的,不然也逃不出人类的罗网了。”
“人类。”忽的,狂风卷起,黑暗中阿荒折返,“这里有人类。”一道黑色的旋风激射而来,沈飞直接用强悍的肉身将之击溃,“你也太无理了,不怕误伤阿蛮吗。”
“阿蛮,你怎么跟仇人混在一起。”阿荒挥动翅膀逼近,偌大的洞穴中一片风海,没什么抵抗能力的妖怪们被吹得东倒西歪的,互相偎依着,簌簌发抖。
雪尘剑放射出晶莹的光芒,将冷宫月罩在当中,不受风潮的影响。
“这里怎么会有人类。”阿荒怒吼,空间中风潮席卷,有些小体型的妖怪被吹得飞起。
沈飞身怀童子金身,身体强度堪比佛家弥勒,又学会“发字诀”,掌握了施用仙法的奥妙,在无仙剑护体的情形下,纯以**撕扯风潮,周边的风浪被一一扯碎,难以近身。
从未见他出手的阿蛮脸上写满惊异,之前见他高高瘦瘦的,始终站在冷宫月身后,还以为是喜欢夸夸其谈的小白脸,没想到出手之时,如此睥睨,这令她很是心动。要知道,阿荒制造的“风”名叫黑龙卷,是所有飓风中最狂暴的,攻击力一流,此刻虽然未尽全力,但能用肉身将之撕碎的,整个避难所里,也只有沈飞能够做到。
阿荒显然也未料到自己的黑龙卷,会被这样击溃,怒火中烧,双手环抱于胸,准备动用更强大的招数了。
“够了。”阿野怒斥,“冷静点,他们只是过客而已,天明就会离开,不要再惹事了。”
在阿野发怒的时候,整个空间跟着颤抖,似乎有什么巨大的能量“砰砰砰”的连续弹跳了几下,雪尘发出的寒光甚至都跟着激烈地收缩了几次。
冷宫月忽然意识到,身为王子的阿野,虽然性格懦弱,但体内潜藏着巨大的能量,这股能量长期受到他天生性格的压制,一旦爆发,怕是会如大坝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她将此视为一个潜在的威胁,握剑的手紧了紧,心中纠结是否该立刻解决了他。
然而,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杀意,沈飞竟然向左边跨出一步,不可思议地阻隔在了她与阿野之间,“你也给我冷静点。”这句话带来的震撼之大,绝不亚于阿野发威造成的。
——异兽,沈飞绝对是异兽!
冷宫月的心里这样想着。
在阿野发威之后,黑龙卷寂静下来,阿荒不再肆意妄为,目光复杂地看看沈飞,然后又看看阿野,重重地“哼”了一声,离开了,“先把阿腥的问题解决掉。”
他妥协了,如果不是沈飞表现出的强悍,如果不是阿野的动怒,这份妥协绝不会来得如此容易。
“阿野哥哥上次动怒,还是人类屠村的时候呢,阿荒哥哥也真是太过分了.”阿蛮嘟囔着,用力拍打沈飞的肩膀,“话说,真没看出来,你挺厉害的嘛。”
“连你都能看出来,证明我也没那么厉害了。”沈飞调笑她,“那个阿荒的能力好像很不寻常。”
“我们蜓翼族对风的控制,完全来自于天分和血脉的传承,阿荒是蜓翼族的守护者,继承了黑龙卷的狂暴特性,他的风是杀戮之风,在族内一直是被敬畏的对象,不像国王那么受爱戴。”
“这么说,阿野继承的是老国王的能力喽。”沈飞看着彷徨前行的阿野,“他的能力是什么。”
阿蛮撅着嘴,赌气地说道:“切,你怎么不问问我的能力是什么呢,瞧不起人是吧。”
沈飞故意逗她道:“你的能力那么普通,有什么可问的。”
“当然不是,我的能力也是族内最独特的呢。要是没有我,大家都死了。”
“你?”沈飞故意加重了语气,“我不信。”
“我是遁逃之风,是逃生的绝技。当时人类大军压境,如果不是母亲将所有力量传承给我,让我拉着两位哥哥离开,蜓翼族的香火就要中断了。”
“遁逃之风,真的假的。我记得你可是连冷宫月制造的冰牢都逃不开的。”
“你懂什么,人家是故意被抓住的,还有终极绝招没有使用呢。”
“你还有绝招啊,我不信。”
“你动脑筋香香,我如果不被抓住了,你们又我怎么能找到这里,肯定会饿死在下面的。”
“你有菩萨的心肠我不否定,但你有故意输掉比赛的脑子和勇气吗。”
“靠,你又瞧不起我。”
“那你说说,你的终极绝招是什么。”
“那是我们蜓翼族保命用的绝技,可不能随便透露给外人。”
“装腔作势。懒得讨论这些,还记得我刚才的问题吗。”
“哦,你是问阿野哥哥的能力吧。”
“是啊。”
“那也是机密,不能说的哦。”
“靠。”
“嘿嘿嘿,谁让你总瞧不起我,就不告诉你。”
“真是记仇,小气。”
“这才不是小气馁,是给你点教训。”
“这就能给我教训啊,你的心未免也太大了。”
“就是给你教训,也好知道我的厉害。”
“真是无语了,自欺欺人……”
洞壁光滑、潮湿,脚下一滩滩水渍积蓄,众人随着凸眼妖怪,穿过迷宫一般的甬道,越是深入,越觉得情况不对劲。
首先是身边、头顶上都出现了一滩滩粘稠的绿色液体,看起来像是妖怪的血液。其次,若将站立之处定为原点,几乎所有通往原点的岔路里都在喷射暗红的光,这些光芒拖沓且厚重,承载着实质的能量,予人以压力。最后,有野兽哀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阿荒嘲讽地看着阿野,道:“谢谢国王的英明领导,历史就要重演了。”
阿野低下了头,紧蹙着眉,“是我的错。”
“阿蛮哥哥,你别再说了。”阿蛮撇了沈飞,站过来,“阿野哥哥热爱和平,知恩图报,没什么过错可言,要怪,只能怪那些可恶妖怪和人类。”
“有史为鉴,仍执迷不悟,还不算错吗。”阿荒斥责,“阿蛮你就会毫无原则的帮着他说话。”
“我是就事论事。你才是一直针对阿野哥哥呢。”
“都给我安静点,别再吵了。阿山可能还在受苦,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它。”阿野抬起藤杖,颂出一连串古老的音符,藤杖上亮起璀璨光芒,黑风充斥,扫净黏在洞壁上的绿色液体,压制无孔不入的红色诡光,然后携卷阿野浮起,冲往无数岔路中的一支。
众人无暇赞叹其力量之宏伟,紧紧地跟随上去。
红色的诡光放射,一个映照在墙壁上的黑色影子,正在对着爪下的残骸施虐。
“阿腥。”阿野的声音几近颤抖,“快把阿山放下。”
黑色旋风从甬道冲出,直射向那道巨大的阴影,然而,事情却并非如预料的那般,那只是个影子而已,一个落拓在墙上的影子,整个洞穴里,居然没有一个生物,只有那个影子存在。
“怎么回事。”
阿野展望四周,发现红色的诡光从无数岔路中放射出,诡异的影子,同步出现在每一面被红光照射到的墙上。
“这是障眼法?阿腥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能力。”阿野吃惊,再度举起藤杖,光芒闪现,身前出现一道巨大的黑色旋风,旋风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分十六,十六分三十二,三十二分六十四,整整六十四股越分越小的小旋风,奔向各岔点。众人跟上时,阿野又再离开,而像是知道他找来了,洞壁上的影子转为携带尸体的奔跑状,并在洞壁上快速移动起来。
光芒照及之处,便有影子,投射而来的影子越来越多,几乎每一面洞壁上都出现了。
“想不到阿腥一直隐藏着这样的能力,其心可诛啊。”阿荒捏紧拳头,蜓翅扇动,提速到极限,居然一下子便消失了。
沈飞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蛮道:“你可别小瞧了阿荒,他是蜓翼族里最会战斗的人了。”
阿野随着探路的旋风,追到一处洞穴,洞穴内仍然不见阿腥的本尊,只有无处不在的黑色兽影在狂笑,特别是洞顶的那一只,居然和其他墙壁上的影子动作不一致,气汹汹地跺了跺脚,又拍下一掌。
它长着恐龙的样子,直行、长尾,后肢强壮粗大而前肢短小,像人的手,背脊上生有三角状的凸起,这影子一掌拍下,阿野竟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像是真的被打中了。
“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第十五章 男子汉的担当
影子里的阿腥甩出一尾,阿野横着飞出,幸好有风旋及时出现,才免于撞中墙壁,即便如此还是受了不轻的伤,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头顶上的影子向着他的方向走来,阿野闪躲,影子猛地跺脚,在阿野之前停留的地方留下了两个巨大的脚印,这脚印深深地烙刻在土石中,可见力道之大。
影子里的阿腥狂怒,爆啸着冲过来,阿野退出洞穴。
“和影子打架?这哪里有胜算。”阿野沉沉呼吸,对着洞穴内喊道:“阿腥,我不知道你为何发狂,但你还记得咱们初见时的情景吗,当时你是这里唯一的领袖,一帮妖怪都以你为首,它们敬爱你、尊敬你,视你为偶像。你也像疼爱孩子一样,用心地、努力地、尽职尽责的照顾它们。你还记得吗。”
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阿野自己流下了泪水,大概是被勾起了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美好回忆:“阿腥,是你照顾受伤的我们,是你将本该属于自己的食物,分给我们食用,是你将这里管理地井井有条。阿腥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三人无心与你争权,你还是这里的王,仍然受大家的爱戴,难道过去幸福的日子不好吗。”
无论他怎么呐喊,影子中的阿腥都不为所动地狂啸,也不知是在嘲笑、还是暴怒、抑或反驳,总之是狂啸,像极了疯癫地僵尸。
“到底怎么回事。”阿蛮见影子里的阿腥又要啃食爪边的阿山残骸,心中一急,就要二度冲入洞穴,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奇怪,刚刚头顶上攻击自己的那个阿腥,它的爪下好像是没有阿山残骸的啊。为什么洞壁上的阿腥却有呢?难道那并非完全是影子,是彻彻底底的假象?是阿腥为了激怒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假象?难道阿山还没有死?”
想到曾经与凸眼妖怪对视,进入幻境的奇妙情景,阿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一瞬间,他无比颓废,救人的热血、挽回同伴的迫切荡然无存,全身都被一股生无所恋的巨大负面能量充斥了,他解除了风旋,将藤杖安放在紧贴墙壁易于寻找的地方,双手合十,跪倒在地,“列祖列宗,请原谅孩儿的不孝,请接受孩儿的忏悔,我百花野,将在此终结王族的荣耀。”
一缕缕晶莹的颗粒线条自阿野身上流出,进入到藤杖内,烙印了王室血脉,无数精神能量的藤杖上放射出炫彩,各式各样与阿野相似的慈爱脸庞出现在炫彩内。
当一切结束,阿野背后的王室宗文已经不见了,他变成了最最普通的蜓翼族人,扇翅飞起,义无反顾地冲入洞中,“来吧,既然这条命是你想要的,那便双手奉上好了。阿腥,我只求你,能如之前那般慈爱的对待自己的臣民。”
悲伤懦弱的君主以身殉道,以期唤醒执迷不悟者。
这般伟大的精神即便佛家圣僧都自愧不如。蜓翼族最年轻的国王,直面死亡的大义,轻谩生死的态度实在令人佩服。
空间中猩红的光芒骤减,阿腥似乎也被他的正义凛然的行为感动了。
头顶上的影子向着洞壁靠拢,似乎准备顺着洞壁爬落到地面上,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蓦然之间,一串尖锐的声音响起,周遭的红艳、沉重瞬间恢复,甚至更胜从前,阿腥回到洞顶,对着下方拍出一爪,阿野闭上眼睛,欣然领受,“来吧,死了又能怎样,只要能唤醒你,能唤醒你就好了。”
“砰。”预想中的死亡并未有来到,一个瘦消的男人及时赶到,一把将他推开,男人则来不及躲闪了,只能凭借蛮横的身体,坚硬地承受了那一份重击。
“沈飞。”阿野既震惊、又错然,“你干嘛多管闲事,让我死,只有我的死能够唤醒阿腥。”
沈飞承受了重重地一击,疼痛异常,心情遭透了,怒骂道:“疯够了没有,身为一国之君,就会以死解决问题,你有点担当没有。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担当?男人?”
“让我告诉你,什么是男人的担当。”沈飞双拳出击,拳上凝聚了仙力,威力惊人,与阿腥的肉身硬碰、死磕,不落下风,“这他妈根本不是影子,这是障眼法,为什么我看不到他的本体。”
阿野看他以瘦弱的身体与那般巨大的兽影作战,震撼极了,但心里仍有对前情的悼念,不愿作答。
沈飞与阿腥的影子缠斗,肉身之强堪比神魔,拳拳出击,竟将影子打退,而他更是利用对方退避的空隙跃起,骑到阿野身上,举起有力的巴掌在他脸上“啪啪”抽了数下,“清醒一点,你个白痴,对方摆明了坑你,你就这么死了多不值得。男儿要学会担当,只有活着,才能担负起一切,才能改变自己瞧不惯的事情,信不信,你死之后,它们肯定变本加厉,奴役此地的妖怪。”
阿野反驳道:“你打吧,打死我好了。如果不是我,阿腥也不会变成这样。”
“愚不可及。”沈飞真是怒其不争,“我们先把它抓住,在坐下讲讲道理不好吗。”
阿野殉道者一般坚定的目光终于产生了犹豫,沈飞的肩膀又吃了一下重击,吐出一口浓痰,头上汗珠豆大,可仍咬牙坚忍。阿野被他触动内心,终于忍不住回答道:“我们都被催眠了,是那只凸眼的妖怪搞的鬼,这一切都是它们提前商量好,布下的局。”
“难怪红光一出现,那只凸眼妖怪就没了。”沈飞愤怒地回身踢出一脚,竟将阿腥的影子踢飞到石壁深处,“这么说,那个受害者阿山也是合谋者之一喽。”
“应该是吧。”
“搞什么,原来是贼喊捉贼。”沈飞一拳砸在墙壁上,整个空间跟着震动起来,“大爷我要废了你们。”
他怒火中烧,一拳拳地轰在洞壁上,山洞颤动,红光减退许多,沈飞见有效果,再接再励,不过片刻功夫,暗中施法的妖怪已经承受不住了。红光消退,凸眼妖怪头口吐白沫地倒在出口的地方,很显然,是在逃跑之前,晕了过去。
沈飞气急败坏,本想冲上去补上一脚,可惜凸眼被阿野提前护下了。
阿山和阿腥相继现身了,原来它俩一直就站在自己面前,用幻术包裹了,装腔作势地纠缠在一起。
沈飞这个气啊,跳过去,飞出一记鞭腿,这记腿击,是冲着阿山去的,阿腥虽然挡了一下,可没办法完全抵消余力,阿山同样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这家伙三头,双身,七腿,活脱脱一个怪胎,不用摧残也像是残肢,被幻术一影,更是没有模样了,分外逼真。
“演员请的都不错啊。”沈飞打眼望向阿腥,对方深绿色的体表覆盖着坚硬的铠甲,眼神中的光芒发散不聚敛,只是咆哮不已,并不畏惧他。
沈飞有些犹豫,但阿腥在此时冲过来,不给他思索的时间,无奈迎上一拳,聚集了仙力的拳头,锋利程度绝不亚于宝剑,再加上沈飞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道,一拳上去,身披重甲、体积巨大的阿腥占不到任何便宜。
一人一妖,分别向后退了一步,沈飞灵活,以退后的那一脚为支点,抬起前腿,迅速地飞踹一记,阿腥巨大的身子一个踉跄,虽未受伤,但平衡性上明显有了偏差。
沈飞顺势跃起,自下而上抛出一记膝击,打中阿腥的下颚,后者怒啸,反击一拳,被沈飞躲开后,顺势抓住腕子,继而,双足落地,过肩摔。
一气呵成,流畅霸气至极。
阿腥身高两丈的巨大身体,断线的纸鸢一般,飞了出去。
阿野目瞪口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沈飞一连串的行动,开启了他内心深处的某一扇大门,长期压抑的男儿血性前所未有的喷薄涌起。
蜓翼族向来崇尚平和宽容的做事态度,千载传承,慢慢磨灭了族内男儿的热血和担当,遇到事情往往一味躲闪,毫不思量应对之策,这也是阿荒不满的由来。
“轰。”阿腥重重地落地,灰头土脸,落魄极了,它努力的晃了晃脑袋,驱散晕沉,继而从尘埃中爬起。
“看你这呆呆傻傻的样子,不像是能想出这么周密计划的人啊?”沈飞狐疑地打量它,发现阿腥像是被打蒙了似得,惧怕畏缩地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沈飞试探着问道:“是谁教你这样做的,阿腥。”
阿腥偏偏头,似乎是听懂了他说的话,想要回答,不过紧接着,一连串急切的音符响起,阿腥三角状的眼睛顿时充血到黑红,它跺跺脚,嘶吼着冲上来。
“难道是被人控制住了。”看到它的模样,沈飞心中的怒气收敛许多,侧身避开后,揪住它背上的角质体,用力向下一摁,阿腥的身体立时歪斜到一边,沈飞知它体大,难以轻易降服,便采取近身战的策略,开始跟他玩摔跤。
药人曾经传授过一招三角锁踝术,既是擒敌的绝招,也是绝地反击的圣技,非常奏效。沈飞已将这一招数修炼至纯熟的境地,贴近敌人后,发动起来得心应手。
阿腥虽然体型较他巨大许多,但也过于笨重,蛮力有余、灵敏不足,被沈飞三躲两绕地绊得摔倒,继而挽住脚踝,使出三角固定法。
一直从旁观看的阿野此刻惊讶地合不拢嘴了,虽说沈飞灵活、阿腥笨重,但是两人的体型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像自己和阿腥战斗,肯定是要在远程作战,避免近身肉搏的。但沈飞的身体能力太夸张了,和阿腥的战斗每一下都是硬碰硬,而且丝毫不落于下风,贴近后,更是甩出一招擒拿招数,将之摔倒,甚至固定,真是野蛮强横至极。
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像是人类。
阿野内心的热血一浪高过一浪地涌起,他真的太激动了,默默地感谢上苍,让自己,在十八岁年龄的时候,遇到沈飞,遇到这样一个充满激情的男人。
毫无疑问,自己在他身上找到了蜓翼王族丢失已久的东西,一个民族,不应该只有善良与淳朴而已,敢于担当,才是身为男儿、身为蜓翼族民最重要的。
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守护自己的民族便是担当。
阿野生平第一次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第十六章 阴谋
除了炎天倾那样的疯子,沈飞的三角锁踝法还从未失过手,阿腥虽然蛮力十足,又有重甲一般的角质体庇护,但在最强大关节术的面前也是无计可施的。
随着沈飞不断地施力,它的叫声越来越响,声音既疯狂,又痛苦。毫无疑问,它是被别有用心者控制了心智。
沈飞此刻也是骑虎难下,一方面,觉察到阿腥被坏人控制了,不忍心下杀手;另一方面,不断响起的刺耳声音,将阿腥催逼至疯狂,它不断地反抗,对反抗所造成的伤害置之不理,就像炎天倾当年一样。
那疯狂的情景现在仍历历在目,炎天倾以断臂为代价,强行撑开了三角锁踝的拘缚,顺势反击,沈飞不认为阿腥能反击自己,不过,逃离之前的断臂肯定是免不了的,对它这样庞大的身体来说,那是非常巨大的伤害了。
到底该怎么办好呢。
“你再坚持一下,我用风墙屏蔽声音。”那个懦弱的阿野居然支声了,沈飞很是惊奇,“那好吧,你快点,它的手臂就要断了。”
阿野点点头,双手结百花印,持于胸前,口中诵读一长段古老的文字,诵读完毕后,保持手中结印不变,抬起双臂,将法印托举上天。
“来吧,风之壁。”阿野崇敬地祈祷。这是灭族之祸以来,他第一次在不借助藤杖的情形下施法,威力虽然不济,但是施法的愿望却是非常强烈的。
伴随着一连串“轰隆隆”的巨响,一道平静、无声的风旋自空中垂落,风旋平稳而无声,远没有黑龙卷爆裂,但自有一股不动如山、大气磅礴的王者气魄在。
它非常的稳定,快速旋转不发出异响,从远处看,便像是平静流转的漩涡,奇异难鸣。飞旋越变越大,将沈飞和阿腥一起笼罩进去。阿野双手持印,保持风之壁的稳定,沈飞和阿腥身在其中,确实再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了。
阿腥瞳孔中的红色逐渐转弱,沈飞仍不敢松手,试探着问道:“好点了吗,到底谁是幕后黑手。”
阿腥并不作答,仍在不断挣扎,只是挣扎的动作没有之前剧烈了,显然是痛感有所恢复。沈飞记起之前两次它的意识稍稍清醒的画面,以极快的速度松开右手,摸起地上的碎石掷它的脑袋,这招果然奏效。几块大石头招呼上去以后,阿腥充血的瞳孔渐渐平复,散乱的瞳仁重新聚集,它迷蒙地摇晃硕大的头颅,不解地望着沈飞,对这倒霉的姿势感到无比尴尬。
沈飞道:“清醒了吗,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在背后操控的。”
阿腥“嗷嗷”叫了两声,看起来不会说话,沈飞迟疑地道:“确定清醒了吗。”
阿腥重重点头。
“那好,我去吧阿野叫进来,你在这里等我。”沈飞松开手的时候,仍然戒备着,生怕它反扑上来,不过看起来阿腥确实是恢复了神智,坐在那里,不停地拍打脑袋。
沈飞点点头,伸出手触摸风壁,确定了没有危害,才放心地迈了出去。
阿野看到他,关切地问道:“阿腥怎么样了。”
沈飞回答:“安静下来了。怎么样,你这个姿势能走动吗。”
“得慢一点,没有了藤杖,我要维持风壁,手中的结印不能变。”
“我扶你?”
“不必。自己来。”阿野端着结印的双手,迈步向前,到达风壁的距离并不远,无奈洞穴被毁坏的七零八落、坑坑洼洼的,走动期间,几次险被绊倒。
沈飞看他踉踉跄跄的,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不过他很快发现,阿野的力量虽然不如之前了,但是瞳孔中犹疑的光芒却减少了很多,看起来成熟了一些。
“一定是被本大爷无私的行为感动到了。”沈飞心里想着。
阿野总算走到近处,沈飞轻拖他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入风壁内。
“阿腥,阿腥,你怎么了。”看到倒地的阿腥,阿野迫切地冲上前,身边的风壁瞬间便散了。
“阿腥,你快醒醒,阿腥。”
沈飞晚他一步进来,看到倒地的阿腥七窍流血,头脸从内部爆开,惨不忍睹,想必是临死之前经受了莫大的痛苦,只可惜风之壁逆向隔绝了声音,两人都没有听到。
“你干嘛杀死阿腥?”阿野哀泣。
沈飞气地想笑,指着阿腥的脑袋道:“蠢货,你看清楚好不好。阿腥的脑袋明显是从内部爆开的,一定是控制阿腥的人怕它吐露出实情,所以杀妖灭口。”
“到底是谁,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来,我阿野不会放过你的。|
沈飞反倒想起件事情,双手一拍,道:“不好,那两个家伙也都危险了。”他以绝强的脚力跃起,冲向晕厥在洞口的凸眼妖怪,可惜晚了一步,对方的身体已经稀烂了,他又去找阿山,也没能幸免。
三名当事者全都死了,凶手绝不可能是阿野和阿蛮,也不会是洞穴里的那班妖怪,排除了外人潜伏的可能性的话,阿荒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
他望向阿野,对方低着头,内心似在做着激烈的斗争,显然也猜到了凶手是谁。
伸手指指洞口,道:“藤杖在那里。”
与此同时,一股黑色的旋风自洞外射来,直逼沈飞,后者向后腾跃避开,旋风飘散,露出了阿荒一头的紫发:“混蛋,你干嘛要杀死凸眼。你也是阿腥的同谋对不对。”
“恶人先告状。”沈飞指着他的鼻尖怒斥,“依我看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的,目的就要替代阿野,成为蜓翼族新一代的王。”
“胡说八道。我百花荒传承了蜓翼族内最忠勇善战的血脉,怎么可能会想要对国王不利呢。”阿荒转过头,对着阿野说道:“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野看着他,目光复杂,“荒,我问你,你来的时候,可看到我的王杖。”
“王杖,在哪里,没看到。”阿荒第一次听到阿野不信任的语气,显得既惊讶又愤怒。
阿野面朝着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阿腥的尸体,踩着坚硬的岩石一步步地走上来,它背后的蜓翼失去了摆动,近乎静止,“荒,你来的时候可看到其他人了。”
“没有啊,我是循声过来的。”
“那我放在洞口的王之藤杖你会没有看到?”
“你不信任我阿野。”
“荒。你看看凸眼和阿山都是怎么死的。”
“很明显是被人杀死的啊。”
“这里只有我和沈飞两人,你觉得是我两人中的哪一个杀死了他们。”
“你怎么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啊,阿野,你忘了……”
“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是我和沈飞中的哪一个杀死了它们。”
“当然是那个人类。”
“他刚刚进入这里,为什么要杀死阿腥它们。”
“说不定两名人类早就潜伏在此处了。”
“呵呵,咱们都是风,你觉得有什么能够逃过风的追踪吗。”
“反正绝不可能是你杀死的。”
“也不可能是沈飞。”
“我听出来了,你是在怀疑我,阿野。”
“荒。你问我,这里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就一五一十的告诉你。”阿野一步步地走上来,体内散发着奇怪的波动,而身在黑龙卷中的阿荒则不断向后躲,“我们都被设计陷害了,以阿腥变得暴虐为铺垫,以你对我的不满为过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彻彻底底的骗局,目的,就是要使我对自身的领导能力产生质疑,心生彷徨,好让凸眼妖怪趁机下幻术。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设计者唯一没有估到的,是两名外人的到来。毫无疑问,是这个名叫沈飞的年轻人救了我,如果没有他,你的阴谋可能已经得逞了。”
“百花野。你竟然宁愿相信外族人,也不愿意信任我。”阿荒散去了护体的黑龙卷,掀开盖住眼睛的紫发,露出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你忘了,这道伤疤是怎么留下的了吗,百花野。受了异族人的挑唆,就毫不顾忌地怀疑身边的亲人了吗。你和老国王一样,是彻头彻尾的昏君。”
“不要提我的父亲。”阿野疯狂地推出双手,一股巨大的风旋出现,击中阿荒的肚子,后者在腾空旋转无数周后,倒地吐血。
“昏君,真是昏君。可怜我们一族誓死效忠王室,最后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哎,真是可笑啊,可笑。”
“不要再说了阿荒,你已经害死了三条性命,仍然执迷不悟。”
“三条性命。哈哈。”阿荒捂着胸口狂笑,“百花野,你到底哪只眼睛看到我杀了它们,又凭什么认定一切都是我谋划的,你没有任何依据,就联合外族人,公然罗织罪名,冤枉我、攻击我。我百花荒即便死,也要拉你陪葬。”
巨大的蜓翅擦着地面震动,黑龙卷笼罩了阿荒的身体,进而扩张,将阿野一起笼罩进去,沈飞想要帮忙,但被制止:“这是我们蜓翼族内部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黑龙卷席卷,洞穴内迎来了又一次的浩劫,沈飞眼见呆不住了,退出洞去,站在洞口直面洞内的一切,就好像旁观者看局内人一样,他忽然发现了一些之前忽略了的细节,两条剑眉锁在了一切,陷入深深地沉思当中。
而与此同时,阿蛮、冷宫月相继赶来,沈飞看到冷宫月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问道:“你们遇到了什么,怎么如此狼狈?”
冷宫月哼了一声,没有作答,倒是阿蛮抢功道:“洞穴坍塌困住了冷姐姐,是我辛辛苦苦地把她挖出来的呢,是不是冷姐姐。”
“我说过谢谢了。”冷宫月冷冰冰地回答。
沈飞则感到惊奇:“坍塌的洞穴能困住冷宫月却困不住你?不可能吧。”
阿蛮摇摆着双手,学着小鸟飞行的样子舞蹈,“别忘了,我可是遁逃之风,遁逃之风哦,区区洞穴坍塌,怎么能困的住我呢。”
“我听着怎么这么假呢。”
“你才假馁,前方怎么回事,阿荒哥哥跟谁打起来了。”
“阿野。”沈飞故意盯着看她的表情。
“阿荒哥哥和阿野哥哥打起来了。”阿蛮惊讶地翘起了翅膀,随即装出老成的样子,“人家才离开一小会儿,你们就打架,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他们可不是普通打架呢。一切都是阴谋,是陷阱,是阿荒一手策划的,此刻黑龙卷中进行的,是地地道道的生死之战。”
“你开玩笑的对吧。”阿蛮撇嘴。
“你看看飓风下的残肢断臂,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那阿野哥哥和阿荒哥哥,岂不是都有危险了。”阿蛮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开朗的面容鲜有的严肃起来,她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洞穴,向着风暴最中心地带狂奔去,“阿荒哥哥,阿野哥哥,不要再打了,咱们蜓翼族还要靠着咱们三人发扬光大呢,不要打了。”
她冲过去,义无反顾,没有动用任何的风系能量护佑,沈飞没有阻拦她,从洞外观看整个过程,冷宫月站在他的身后,盯着他的背影不发一言。
阿蛮冲入黑龙卷的领地,她被带的飞起,旋转,巨大的撕扯力即便是她这样对风有着特别抗性的人,都觉得很痛苦,她忍着疼痛,向黑龙卷中心地带挪动,之前的随性一扫而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啊。”沈飞并不转身,因为他知道,声音再小,冷宫月也能听到。
后者握剑的手紧了紧,干涩地说道:“没有。”
沈飞道:“我真是怀疑寒气冻结了你的语言表达能力,之前在我背上的时候不这样啊。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寒潭的事情,你如果敢说出去,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的。”
“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呢。”
“没有。”
“随你。”
第十七章 谢谢
阿蛮向着黑龙卷最中心挺近,两道拥有着蜓翼的人影正在那里纠缠、撕扯,毫无疑问,便是阿荒和阿野。
他们一人失去了王者之杖,力量大减,一人身受重伤,一直在流血,两人都非巅峰状态,反倒形成了一种平衡,打得难舍难分。
阿蛮看不清楚那里具体的情况,她拼命地向中心地带靠近,但这可是最暴烈的黑龙卷,风刃刀子般锋利,深入中心根本做不到。
为了阻止两人,她咬牙决定使用苦肉计,向后退了两步,闷着头,向那旋转的刀山冲去,“啊啊啊啊啊,阿野哥哥,阿荒哥哥,你们再不住手,我就要死了。”
似乎是这招起了作用,铺天盖地的黑龙卷骤然间消失了,阿野一拳打在阿荒的胸口上,将他击退数米,自己则飘到阿蛮的身边,扶住她,“我的傻妹妹,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为了阻止你们,我管不了那么多了。”阿蛮孱弱无力地倒在阿野的怀中,“野哥哥,荒哥哥是咱们最亲的人,不管犯了什么错,都放过他,放过他好吗。”
“阿蛮,你不知道,他伤了三条性命。”
“我没有。”阿荒半跪在地上,捂着伤口咆哮。
“执迷不悟。”阿野手掌一翻,又一道飓风飞出,击中阿荒,出手果断毫无怜悯可言。
阿蛮挺身抱住他的腰干,“阿野哥哥,求求你,不要杀死阿荒哥哥,求求你了。”
“阿蛮。”阿野的声音,爱怜中充满了无可奈何。
阿蛮死抱住他的腰干不松开,阿野最终服软,“算了,先把他绑起来,饿两天,等调查清楚王者之杖的去向,再行处置。”
“阿野哥哥,你最好了。”阿蛮紧紧抱住阿野,在他覆盖着绿色纹理地腰肢上,深深地亲了一下,“捆绑的工作交给我来。”
“不行,他很危险。”阿野打了个响指,“沈公子,您帮帮忙可以吗。”
沈飞笑着步入洞穴,道:“乐意效劳。”
……
阿腥、阿山、凸眼惨死,王之权杖失去了踪影,阿荒被沈飞捆了,暂时囚禁在冷库内,妖怪们从归来的几人身上,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一个个情绪都很低沉。
天空放亮,阿蛮口中的光明甬道出现了,沈飞和冷宫月与众人拜别,顺着光之通道飞上去了,阿蛮非要送行,一路跟上来,送两人直达气孔处,因为怕被不时冲出的水柱击中,才恋恋不舍地道别,身边的一切平和且安详,沈飞和冷宫月安静地等待着足以助他们冲出气孔的水柱。
周遭安静极了,只能听到心跳的咚咚声。
然而……
“你有没有感觉,事情不太对劲。”沈飞忽的开口。
冷宫月没有作答,但沈飞知道她在听,便继续说道:“在知道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阿野之后,我毫不怀疑是阿荒的所为,但从他的谎言被揭穿,与阿野展开对战的情形看来,却又觉得不太像。”
“而且,之前在洞口观战的时候,我还发现了一个特别之处。”沈飞自顾自地说着,“我发现,洞穴内有脚印。”
“洞穴本来是平整、光滑的,不可能有脚印在,是因为我与阿腥的战斗破坏了洞壁,导致洞穴坍塌,地面开裂,深层的土壤翻了起来,所以再踩在上面,才会留下脚印。当时,我在和阿腥缠斗,阿野支在那里发呆,脚印却从洞口通往昏迷的阿山。”
沈飞分析地越来越投入:“这足以判定,留下脚印的人,便是凶手,也就是幕后黑手。可是,阿荒对风的控制力绝佳,一直足不沾地,静若无声的飘行……
所以我一直在怀疑,凶手可能另有其人,而且,他故意,将所有的罪责嫁祸给阿荒。”
“你觉得我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静默,狭窄的地方,安静得出奇,冷宫月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光明照射在她的膝间。雪尘不离身的伴随左右,像是最可靠的护身符,只有在紧紧握住雪尘的时候,冷宫月才能感觉到安全。
沈飞忽然发现,她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外表的冷酷与寡言只是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铠甲。
冷宫月的呼吸变得沉重,光影向着头顶方挪动,映照出她金色的腰带,这腰带肯定是件珍宝,白色的织锦裹着金丝,平常的时候都是洁白无瑕的,只有光芒照射的时候,才会反射出金灿灿的璀璨之色。
冷宫月的右手握紧、又松开,眉目如画的清秀脸庞,即便在黑暗中,仍耀眼夺目。她的嘴唇较普通女生更薄一些,不动的时候,便像是抿唇,美艳得无法想象。
仿佛是天意的安排,沈飞与她正相反,嘴唇比常人略厚一些,不说话的时候,便像是嘟嘴,傻了吧唧的。
沈飞知道,冷宫月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耐心地分析给她听,他也逐渐了解了,对方不想再生事端,期望尽快离开此地的心意。
不过,他毕竟不是冷的,在他的字典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必然之事。
等待便是欣赏,所以沈飞等得很耐心,他静静地看着宫月,像是在欣赏一副装裱在镜框里,美艳得不太真实的画卷,天知道他有多想将这一刻维持到永恒。
冷宫月真的很美,冷宫月真的很冷,冷宫月的出现让沈飞怦然心动,这种心动的感觉之前从未出现过,未必便是男女****,但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和她在一起。
可惜对方太冷了,不知道心里会否装着同样的想法。
“阿蛮有问题。”冷宫月终于开口了,沈飞的内心既激动、又失落,激动于真相终于将要揭晓,失落于,下一刻,两人怕会分道扬镳了,“在我被土石掩埋以后,她先离开了一阵子,好久之后才折返回来。这本来也没什么,可能是去找帮手了,但她在之后的描述里,对此只字不提,就显得很有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她离开了。”
“因为我是冷宫月。”
“谢谢你。”沈飞向着来路,电射去,却听那冷冰冰的声音再度传来,“我不会等你的。”
沈飞想了想,摆摆手道:“蜀山上见。”
他一跃三丈,沿着阿訇骨缝前行,万般困难,但毫不减速,冷宫月深望他,直至离开,以弱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即便大道不同,但你毕竟是个好人。看来我之前的担心有点多虑了……”
好人?这个世界上还有好人吗。
昏暗、干燥的冷库内,轻柔、绵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被绳子束缚住手脚的阿荒垂着头,口鼻中不时有鲜血淌出。
“是谁来了。”他在心里打了个问号。轻柔的脚步声绝不是阿野的,因为那个心事重重的家伙一向步子很沉;可也不会是阿蛮的,因为阿蛮的步子不是轻柔,而是轻飘,那颗幼稚的心里充满童趣,似乎每时每刻都在运动,释放生命中的活力,没有什么,能减慢她的脚步,挽留下她,哪怕只是驻足一小会儿。
走来的步子保持着稳定的间隔,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每一步都很稳、又很媚,像是深居古宅,雍容华贵的成熟妇人做派。
“难道避难所里,真的还藏着外人。”
阿荒感觉到脉络间血液流速的加剧,未愈合的伤口处淌血更加严重,“这人来此的目的究竟是怎样的,难道是怕阿野心软,提前动手吗。”
心中的忐忑没有语言能够形容,一番纠结之下,阿荒默默攥紧的拳头又松开了,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只有余光,顺着那一头散乱的紫发,射向来路。
“是谁,让我看看你的真实面目,到底是谁。”
出乎意料,脚步声消失了,猝然消失,毫无征兆,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了,阿荒震惊,保持头部低垂不动,自眼帘下,注视冷库的各个入口,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移动的很小心,双拳重新攥紧,以不变应万变。
沉重且压抑。
一切都显得诡异。
阿荒第一次感觉这样窒息,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掌,温柔地攥住了自己的心脏。
“是谁,到底是谁。”他快要崩溃了。
神经的紧绷终于到了无法承受的边缘,他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洞穴咆哮:“是谁,给我出来,是谁。”
没有人回答。
阿荒张牙舞爪地环视一周,一个人都没有,又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难道一切都是错觉,是自己太压抑造成的。”
阿荒的瞳孔涣散了,无力地叹息了一声,“哎……”
“阿荒哥哥,你还好吗。”蓦然出现的笑脸,结结实实地抽了他一记耳光,阿荒被吓了一跳,拼了命向后挪动。
待看清阿蛮的样子后,才止住后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无比迟疑地道:“阿蛮?怎么是你。”阿荒真的对自己产生怀疑了,阿蛮出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而自己没有察觉,出现之时,像是什么妖魔鬼怪蹦出来一样,居然对自己的内心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恫吓,真是……难道落魄如己,已经成为了惊弓之鸟?
可是不对啊。
那一瞬的恐惧,是实实在在的,现在仍在胸腔里徘徊。阿蛮?如果之前的脚步声是阿蛮的,那又怎么解释。
阿荒的内心翻江倒海,面对眼前的阿蛮,竟然像面对一个陌生人,保持着前所未有的警惕。
“阿荒哥哥,蛮蛮看你来了,你还好吧,看,怎么还在吐血呢。阿野哥哥,也是一时糊涂,你千万不要生他的气哦,我一直都在劝他呢,相信很快就会心回意转的。”阿蛮一会儿嘟嘴装可爱,一会儿****卖风骚,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但阿荒对她的戒心却没有消除掉,当她兴冲冲地走上来时,下意识地向后躲闪。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躲呢。”阿蛮一手抓在阿荒的伤口上,强迫他不再动弹,“阿荒哥哥,你为什么要躲着人家呢,人家好伤心的,阿荒哥哥。”那猩红的嘴唇像是刚刚饮血,阿蛮近在咫尺的脸庞如妖魔一般扭曲,“阿荒哥哥,你干嘛要哆嗦啊。阿荒哥哥。”
“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哈哈哈哈哈哈。”阿蛮懒地再装下去了,张开双臂狂笑,“阿荒哥哥,阿野哥哥,我这样苏苏的叫着,声音是不是很好听啊。哈哈哈哈哈哈。”
“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蛮啊。百花蛮,不记得了吗。”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变成这样?哈哈哈。”阿蛮攥拳,绵延回响的笑声戛然而止,“我,应该怎样。
阿蛮握紧拳头,像是紧握住了力量、命运和胜利,“当我亲眼看着蜓翼族从九州大地上消失,我应该怎样。当我亲眼看着,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侄子、外甥被人类残忍的撕去翅膀,活埋掉,我应该怎样。我能够怎样。只有逃。没有力量的我只有逃。”
阿蛮颤抖着,手掌因为紧攥而流血,她很兴奋,兴奋地用舌头去舔掌中之血,“拥有力量的人不作为,所以,没有力量的人便只能受牵连,被屠戮,乱窜逃。”
阿蛮弯曲身体,做出抓狂地样子,“当我看着我们蜓翼族新任的王百花野,和他那个死去的老子一样,懦弱无能;当我看着,明知****无能的你,仍毫不原则的拼命守护;你知道我的内心有多痛吗。我的泪都要流干了。我只有忍,没有力量的我只有忍,我决心改变现状,获得力量,从而掌控自己的命运。不再将生死交托到别人手中。”
“所以你便设计了一条一石二鸟的计策?”
“是的,我深知阿野的懦弱以及你对王室的忠心,所以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引你们互相猜忌,甚至互斗。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启动了族内的禁忌,用自己的身体饲养钻脑之风。”
“钻脑之风?”
第十八章 为己所用
“那是我们遁逃之风血脉的秘术,因为无比邪恶而且需要以身体为容器,被先人所禁止,我也是在父亲临死之前才得知这条秘术存在的。”阿蛮抬起右手食指,蚯蚓一样的柔韧旋风,从指甲缝里钻了出来,极有灵性的四处观望,“钻脑之风,有两个优点。第一,可以无视力量差距,只要钻入皮肤,便能够为所欲为、掌控生死。第二,当钻脑风达到大脑主点的时候,可以控制宿主的行为,让宿主为己所用。”
阿蛮一弹手指,钻脑风跳到了阿荒的身上,“一方面,我继续装成天真浪漫的模样,降低你们的戒心,另外一方面,我暗中苦修钻脑风。修炼的过程极为痛苦,但阿野的懦弱和无能给了我动力,三个月前我终于修炼成功,并将阿山作为实验的首个对象。
一举成功之后,我放大了胆子,几次三番接近阿腥,那个家伙头大而无脑,对我毫无戒心,很快也得手了。不过,钻脑风控制主脑需要一个过程,阿腥身体又特别巨大,在被完全控制之前,它不断发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我本担心事情将会败露,却没想到你两人无知地以为它此举是为了争夺领袖的位置,甚至在处理它的方式上产生了分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我的顾虑彻底消除了,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凸眼妖怪,它的幻术能力将对计划的实施非常有帮助。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还有两个难点必须要攻克,第一就是王者之杖,那把神杖,向来只认王者血脉,我必须引阿野主动交出王者之血,才有机会控制神杖。第二,就是你。你们一族对王室的忠心,以及天生的善战令我很顾忌,我知道,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是没办法赢的,而且你又特别的冷静善于思辨,很可能在阿野遇害之后,察觉到问题的所在,进而追杀我。
这一点我不得不防,所以明明掌握了一切,却始终按捺,不急着发动计划。”阿蛮勾勾手指,钻脑风爬到了阿荒的眼皮下,随时准备钻破皮肤,“直到两个外人的到来。他们不仅具有力量而且轻狂自大、自诩聪明,简直是天助我也。
在发现他们的踪迹之后,我立时飞出避难所,立求成为他们在阿訇体内第一个见到的人、将最好的印象镌刻在内心深处。接着借讲诉蜓翼族的往事,让他们对我产生怜悯,怜悯的感情一出现,当我遇到问题的时候,就能确保他们挺身而出。”
阿荒连连摇头,无比郁愤地说道:“而我对阿野的公开抱怨,则正中你的下怀。”
“是的。阿腥之前的暴虐行径,成为了诱导剂,使得凸眼的诱导性幻术施展的很成功,之后,只要阿野死,两名人类将矛头指向你就可以了。”
阿荒道:“可你没想到阿野没有死,反倒被人类救了。”
阿蛮拍手,对自己计划的完美很是欣慰:“不,这更好,失去了王杖的他,正是我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
“所以,你也力保我不死。”
“你是另一只忠犬。”
“你想用钻脑风控制我俩,成为蜓翼族新一代的王。”
“不单单如此,我会成为整个蜓翼族的母皇。新国开立之君。”
“你还要生孩子?”
“当然,新的蜓翼族将在我手中开启,至多一百年,我会带它走向辉煌。”
“就靠着数不清的钻脑风吗。我很好奇,你要怎样和孩子们解释,自己的爸爸,完全没有心智,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任你摆布。”
“这个用不着你管。”
“确实用不着我管,因为你的计划不会成功。”阿荒的眼神一下子变了,绑住四肢的绳索蓦地断开,双指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掠出、夹中钻脑风,继而捏碎。“很可惜,阿野并非你所说的不堪。”
“阿野。”阿蛮心中一凜,才发现射入冷库的光芒被一道巨大的影子遮蔽住了,不知何时,阿野已经出现在了洞口。
“阿蛮,真的是你。”阿野的声音颤抖着,身体也抖动得很厉害。
蜓翅震动,阿荒贴地飘起,身姿挺拔、健硕,伤口处的流血在强壮肌肉的挤压下止住,英挺如前,他和阿野成夹击之势,一前、一后,将阿蛮包围在了当中。
阿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很难相信,猎物与猎人之间的转换居然如此迅速。
“有一点,只有王族的人才知晓。”阿野充满哀伤地说着,“王者权杖之所以威力无边,是因为每一代蜓翼族王都会在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力量封印进去,也因为如此,只有继承了王室血脉的人才能使用这柄权杖。”
“呵呵,这所有的蜓翼族人都知道,少拿什么王者血脉说事。”
“不,你们不知道。历史上任何一位蜓翼族王的牺牲都是巨大的,因为,它们死后难以超生,要以孤魂野鬼的形态在人间漂泊。”
“你少故弄玄虚。”
“有个道理很简单,力量是不能无缘无故的转移的。否则,每一位拥有力量的人,都可以将自己的力量传承给后代,后代再传给后代,进而无止境地传承下去,很明显,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蜓翼族王也不可能做到如此。但为了赐予后代力量,永远守护善良、无争的蜓翼族民众,它们只能牺牲自己,将三魂六魄中的精魄,带着部分的力量,印刻在藤杖中。
所以,只有王室血脉的人才能获得王者权杖的认可,所以,每一代蜓翼族王在死后,因为六魄不全,只能以残魂的形势游荡在天地间,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这个蜓翼王族辛苦守护了几千年的秘密,别说遁逃之风一脉的阿蛮不知道,就是王室的护卫者阿荒也从未听过哪怕只言片语。
“每一代蜓翼族王都继承了先人的一部分仁爱之魄,和毁灭之力,他们以守护蜓翼族的繁荣为己任,以平和、仁善的态度对待人世间的一切。”阿野继续着,“阿蛮,你恨我我知道,也不怪你,换做任何一个人,在家族被覆灭,亲人遭杀戮的情形下,都可能行为偏激。但你不该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妖怪受牵连。阿腥、阿山、凸眼,它们的命必须要以血偿还。”
阿蛮警戒地抽出了权杖,这把神器早在阿荒到来之前就已经被自己拾走了,因为阿野提前将精魄融入进去,所以,藤杖暂时处于无主状态。
阿蛮非常警戒,因为不确定非王室之人,动用王者权杖会出现怎样的情景。
阿野看着她,苦笑摇头:“我已经说了,每一代的蜓翼族王在临死之前都会将精魄连同力量一起烙印在藤杖上,换句话说,将精魄烙印在上面的我已经和王者权杖是一体的了。在和阿荒对战的时候,正是你的忽然出现,让我与神杖产生共鸣,从而意识到幕后黑手另有其人,但也不排除你只是顺手拾起了藤杖,或者由于一时的贪心产生了邪念的可能性,总之我实在无法将阿蛮你和那一连串的阴谋联系在一起。所以,便在那黑龙卷的腹地和阿荒商量了一条将计就计的计策,没想到,你真的入局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王者权杖既然已与我融为一体,你觉得,在我与你同在的情况下,它会接受谁的命令。”
不等阿蛮反应过来,阿野平伸右手,轻轻一握,藤杖上蓦然腾起一道光柱,光柱内,一个个古老而仁慈的王者之魂,携带着各自的苦劝飞出。阿蛮被吓的松开手,神杖“嗖”地飞回,被阿野紧紧攥住。
“阿蛮,在远古圣魂的直视下,接受惩戒吧。”阿野手握神杖,圣光浮现于外,“神圣判决。”
“不要啊。”阿蛮在圣光下,显得无比痛苦,“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阿野哥哥。你忘了是谁和你从小玩到大的,你忘了是谁与你患难与共的,你忘了是谁……啊啊啊啊,不要杀我啊。”
“对不起阿蛮。”阿野高高的举起权杖,“必须有人为无辜者的死付出代价的。”
“阿野哥哥,不要啊,不要啊。”神圣光芒照耀下,一道龙腾般的金色旋风掠出,旋风将阿蛮卷在当中,只待一声令下,便会将她撕碎。
“阿野哥哥,不要啊。”阿蛮的五官在如有实体的狂风下扭曲,她很是痛苦,悲哀地苦求着怜悯。
阿野闭上眼,摇摇头道:“血债,需要血来偿还,阿蛮,别怪哥哥心狠。”
“不要啊,哥哥。不要啊。”眼见阿蛮全身沁血,悲苦求饶,一幕幕快乐的往事浮现于眼前,阿野最终不忍,放下了手臂,“算了,一切的杀戮都是由我而起,既然总要有人受到惩戒,那就我来好了。”
阿野抬起神杖,金色的龙卷风离开了阿蛮,反将他自己笼罩进去,“便让我以王室之血,接受最后的裁决吧。”
“不要。”身在高处的阿荒眼见对方要做傻事,举翼降临,然而,阿蛮也看到了破绽,趁着他降落的空隙,弹指射出一道噬脑风,这股旋风如暗器一般,发射的极为突然,加之周遭狂风肆虐,难见三米外之物,等救人心切的阿荒有所察觉的时候,虫子一般的噬脑风已经钻破皮肉,进入他的脑髓了。黑龙卷瞬间消散,他紧抱头颅嚎叫。
被金色龙卷笼罩的阿野如果看到这些,怕是要对自己的妇人之仁抱憾终身了。他义无反顾的抬起了神杖,以大仁之举,祈祷神灵的宽恕,祈求对所失生灵的救赎。
然而,世上哪有救赎可言。
金色的龙卷风撕烂了他的蜓翅,切断了它的长发,在他黝黑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阿野不支倒地,神杖失去了力量源,掉落、扎进土里,周遭化为血泊,阿荒倒在不远处痛苦的嚎叫,“啊啊啊啊,我的脑子好疼,脑袋好疼啊。”
阿野重伤之躯,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累人受祸。心中悲苦交加,仰天长啸:
“天道,天道你是在捉弄我吗。为何我蜓翼族王的至仁之举,总要连累他人一同受祸。为什么。”
“哈哈哈哈。”阿蛮张开双臂,如统领千军万马的王,阿野的仁慈给了她逆转的机会,隐藏已久的野心终于实现,“天道不垂爱仁慈,只偏袒强者。蜓翼王族辉煌的时代早已过去,你们已经不再适应现在的社会了,便带着自己最忠实的部下一起下地狱去吧。
今后,蜓翼族将只有我百花蛮一个人的声音。”
她一边咆哮,一边哭泣,向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一步步爬去,在阿野的眼皮底下,拾起神杖,伸出舌头舔净黏在上面的鲜血然后咽下,“今后,我便是王族。”
“既然神杖只承认你们王室的血脉,那么我便吞下你们的血,吃掉你们的肉,让自己成为货真价实的王族。”
对力量无比渴求的阿蛮在如此惨烈的环境下,在亲手杀死了两名至亲的时候,一直在笑着,笑有出头天。
她对力量的渴求已经到了疯狂的边缘,她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她要成为新一任的蜓翼族王。她不要整个民族再被欺负、遭蚕食了。
阿蛮抬起了右手,神杖在她手中大方光彩:“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轰。”权杖尚未攥热,一个碗大的拳头飞至,砸中她的面门,“砰砰砰砰砰。”阿蛮一路飞跌出去,沈飞用力太猛,难以收势,也跟着摔了个狗啃泥。
不过他很快从泥堆中跳起,活动手脚关节,对着惨不忍睹的阿野咧嘴一笑:“******,敢利用老子,有你好瞧的。”
在阿野眼中,此刻的沈飞便如救世主一般降临,将已经被冲碎的一切粘合,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他放声哭泣,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你跟我混吧。”沈飞拍拍他的头,笑容傻兮兮的,阿野哭着鼻子,紧紧靠在他的身上。
“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恩,跟我混,要学的第一件事呢,便叫做心黑手狠。”沈飞放开他,向前方冲刺,刚刚从泥堆中支撑起身子的阿蛮被撞飞至腾空,“老子最他妈讨厌被别人利用了。”
“最讨厌了。”
“轰轰轰。”一连串的重拳雨点般的落在阿蛮丰满的躯体上,沈飞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发泄般地射出拳头。
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从现场的惨烈不难看出,如果不全力出手的话,下一个倒下的便是自己。
第十九章 至仁至善
沈飞长久浸淫在药人的指导下,虽然心地善良难以改变,但是面对凶恶的敌人时,是绝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他很会拿捏这其中的分寸,甚至可以用游刃有余来形容。
这一点,比一味仁慈、善良心泛滥的阿野真是强上太多太多了。
重拳一次次地轰过去,沈飞的心也越来越沉,他清楚的感觉到,一层如有实质的风壁正在不断加强,如影子一般,抵挡住拳头的攻击。
后背紧贴着龟裂洞壁的阿蛮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勾起邪意的笑:“力量,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仿佛无穷无尽。阿野哦,明明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却不善加利用,你们一族的人,真是废物。”
风壁越来越强,沈飞的拳头已经完全被架挡住了,一拳都不能打中对方。阿蛮忽的抬起头,一股狂风卷起,沈飞被推退五米,勉强保持平衡。
“给我跪下。”阿蛮旋转着攥拳,沈飞感到四面八方都有巨大的风压出现,膝盖不受控的弯曲。
“该死。”他向后跳起,阿蛮诡笑着,从龟裂墙壁内浮出,落在地面上,身后蜓翅幻动,竟和阿荒一样,可以保持足尖离地,滴尘不沾的姿态了。
“力量。越来越多的力量涌上来。人类,你再不是我的对手了。”
“人类。”沈飞讽刺,“难道你不是吗。”
阿蛮无比自信地昂起头,恣意而洒脱地张开双臂“从我开始,蜓翼族脱离人类这一悲哀地族群,成为神。风之神。”莫须有的风暴出现在洞穴内,无数自虚空中浮现出的旋风像是在迎合她的声音。
沈飞略有些吃惊,坚守斗心不变,道:“你也太自大了
“是否自大,你一会儿便会明白。”蜓翼幻动,阿蛮稳稳飞起,“沈飞你回来的正好。成为我蜓翼族复兴的祭品吧,你将被永远记载于史册上。”
“我才不要呢。”他双足发力,跃起冲向阿蛮,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然而,风墙像是长了眼睛,每每出现在他的拳头与阿蛮的身体中间,无一例外。
“没有用的。”阿蛮推出神杖,四面八方的飓风蟒蛇一般扑上来,缠卷扭曲,将沈飞困住,“现在的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喂喂喂,不带这么玩的,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快放开我。”
“呵呵。”她带着沈飞,继续向上飘掠,越飞越高,及至洞顶仍不满足,居然以旋风将洞穴破开,形成一个大洞,更多的风涌进来,“神啊,赐予我力量。我将成为你在世间的代言人。”
狂风肆虐,虽未如阿野手握权杖时,召唤出的金色旋风图腾,但数量之多,覆盖范围之广,都属闻所未闻,闻声赶来的妖怪们都被吓怕了,哆哆嗦嗦地又退了出去。
沈飞也看出来了,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打败阿蛮是不可能的,唯一可行的方法,是出奇制胜,想办法,毁灭神杖,或者让神杖和阿蛮分离,她的力量完全来自于神杖,只有让她们分开,才有胜算。
好在自己童子金身,钢筋铁骨,低级的旋风冲撞在身上,根本不痛不痒,有的是等待的时间。
阿野身在血泊中,仰望遥不可及的两人,心中悔恨交加,他又一次的审视自己,发现阿蛮说的真没有错,自己真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什么至仁、至善,什么兼爱天下都是狗屁,看看现在,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一切的一切。
恍恍然,阿野居然生出或许阿蛮当这个蜓翼族王更加合适的悲哀观念,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以救世主身份出现的沈飞如果知道他又在自暴自弃的话,怕是要吐血了。
沈飞一边假装困兽犹斗,一边为反攻积攒力量。如果说,现在困住他飓风的能量是十的话,那么他对能量的积攒便是十二,只要看到机会,便可一举突破出去。
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阿蛮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她仿照阿野的样子,召唤了一只尘土颜色的四不像怪兽,对着沈飞一通乱咬。
后者在童子金身上覆盖了足够量的仙力,防御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这四不像的怪兽完全奈何不得他。
阿蛮有些怒了,紧握权杖召唤更多的飓风,沈飞仍然坚守,他知道时机还未成熟。
大量的飓风汇聚、凝结出一只手的样子,卡住沈飞的脑袋准备把这颗头拔下来。后者咬牙坚忍,虽然确实有些痛了,但毕竟还能承受。
自诩为神的阿蛮见这招仍未奏效,不免怒火中烧,毕竟此为成神之后第一战,遭受如此多的挫折,也真够难堪的。
披在背后的长发逆冲向天,她手握权杖,围绕着眼睛的血管爆红,里面的血液像是随时会冲出来,“神风,降下最强大的神风吧。”她毕竟不是真正的王室血脉,所能召唤的力量有限,沈飞眼见苍穹裂开了一个口子,一股巨大的风流倾泻而下,知道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体内仙力一鼓,四肢齐动,无匹的蛮力加上至净的仙力加上强悍的肉身,三者叠加为不可思议的武器,束缚了手脚的风流都被撕扯开了,沈飞冲过去,抱紧了阿蛮的腰肢,向地面坠落。
“快松手。放开我,快松手。”阿蛮恐惧地挣扎,她实未想到沈飞还留了后手。近在咫尺之下,对这个男人的恐惧感急速攀升,手脚并用,只盼着早些脱离对方。
然而,沈飞的臂膀就如金箍一样,哪里是一个女子挣脱地开的。他眼见阿蛮紧紧攥着神杖,死不松手,便干脆摁着她,向地面上砸。两人都是头朝下,沈飞将所有的重量用在她的身上进一步增加了坠落的速度,“轰。”地一声,地面开了一个大洞,烟尘漫天飞舞。
阿野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沈飞一边咳嗽着,一边艰难地爬出废墟,他的额头破了一个小洞,血从里面渗出来,进入眼睛里。
他急着离开废墟,是因为知道阿蛮并没有死,在最后的那一刻,空间中零星的风汇聚过来,自动护主,将坠落的势头缓了一缓,就是这一缓的功夫,给了阿蛮求生的机会。
沈飞手里握着权杖,这东西像块烫手的山芋,一直在努力挣脱着,他心里清楚,必须尽快把神杖交还给阿野,只有交到他手里,才算是安全。
他的身后一片漆黑,烟尘遮掩了一切,蓦然间,两点光芒照射出,那是阿蛮疯狂的目光。
与此同时,倒地已久的阿荒忽然站起,蜓翅幻动,双眼充血,径直向着沈飞而来,阿野看到了,心急如焚地提醒道:“阿荒被控制了。小心。”
想起阿腥狂暴的模样,沈飞生出警觉,连滚带爬地离开废墟,向着阿野所在的方向猛冲。
阿荒对风的控制力,不知道高出阿蛮多少倍,眨眼之间,已经出现在沈飞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黑龙卷射出,看似细小,实则力量高度凝聚,破坏力很强,沈飞不敢硬碰,闪身躲过继续前冲,阿荒怎容他离开,脚下暴起大规模的黑龙卷,一瞬之间,便将沈飞甩飞出去。他身处黑龙卷形成的通道中,跟着窜上天空,抓住沈飞的脚踝向下一抡,后者便如断线的纸鸢,砸向地面了。
当然,沈飞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快要撞中地面时,他以腰为支点,脚踩虚空,完成转身,双足扎入地下。
黑龙卷迎面扑来,沈飞无奈,撇开碍事的神杖,张开双臂,硬接这一击。
神杖被抛飞到高处,阿野和阿蛮都看到了,两人都受了重伤,两人的心态很不相同。
阿蛮率先动了,神杖离她较近,也是她先动的,她求胜的愿望如此强烈,像是已经融入骨髓。
阿野晚她一步,他几度下定决心,又几度背离,此刻支撑他动起来的,是对同伴救赎的渴望,是对几次三番出手相救的沈飞的负责,他仍不确定自己的路在哪里,他只是想成为沈飞那样的人,他不想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
两人都身受重伤,两人几乎同时移动起来,神杖离阿蛮稍近,她第一个握住了,正想宣示胜利,便被迎面而来的黑影扑倒下去,失去了蜓翼的阿野与她滚在了一起,陷入肉搏之中。
这真是一番不可思议的光景啊,灵动、飘逸,自诩高贵的蜓翼族人放弃了天空中翱翔的自由,转而在地面上展开肉搏,为了各自的执着,为了心中的理念,而挥拳相向。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也间接证明了,一直飘飘在上的蜓翼族终于开始接地气了。
另一边,沈飞以血肉之躯,硬接阿荒全力施为的黑龙卷,气吞山河再度发挥了作用,他被风推着向后移动,双臂承载着海纳百川的气量。风刃再利,也脱不开他两臂的范围。
风失去了旋转,便失去了最有破坏力的武器,逐渐静止了,沈飞用肚子顶开阿荒,飞起一脚,踢在对方的下巴颏上。
“呼。”的一下子,阿荒喷血,但并不觉得疼,继续攻击,完全失去了理智的他,进攻毫无章法,但极端疯狂,黑龙卷精细地覆盖住拳脚,随着每一次攻击而轰出。沈飞被逼得连连后退,身上的擦伤越来越多。值此之际,他只能分神喊道:“阿野,快来帮我,顶不住了。”
后者的耳朵动了动,目光少有地坚定起来,他一举坐起,用体重压倒阿蛮,挥起拳头一阵乱捶。
男女肉搏,男人毕竟力强、体高,易占上风,抛弃了高贵和坚持的阿野再不怜香惜玉,毫不留情地挥起重拳猛砸在阿蛮的脸上。
后者一边架挡,一边努力射出钻脑风,可惜始终未能如愿,随着一记从手臂缝里钻出的直拳,阿蛮的整张脸都扁了下去,终于松开了握紧权杖的手,阿野一把夺过,高高举起,呐喊道:“风来。”
金色的光芒液体一般自权杖中流出,进入他的右手,巨大的风旋覆盖了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路猛攻的阿荒被风压逼住,动弹不得,沈飞也感觉周遭风压凌厉,特别的难受。
阿蛮欲再起身,被阿野看到,挥杖打碎了头颅。
这场发生在寥寥数人之间的小规模政变,终于宣告结束,一切静止下来,藤杖内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流入阿野体内,后者翅膀上已经消退的紫纹重新出现,并且覆盖整个蜓翼。
阿野半蹲着,无数远古之魂围绕着他耳边低语,既像在讲述自己当年的往事,又像在传授蜓翼族失传已久的术法。
当光芒散尽,整根藤杖恢复原样,而阿野背后的蜓翼复原如初,并且,进化为最为高贵、深沉的紫色王翼。
“总算结束了。”沈飞叹息着躺倒下来,以缓解身上的伤痛。
阿野和阿荒的动作与他如出一辙,明明恢复了神智,可都倒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
妖怪们围拢上来,有的手里拿着水,有的端着食物,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在表达些什么。
总之,风暴总算平息,虽然这里的一切已经面无全非,但恶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
第二十章 男人间的承诺
篝火、跳舞的妖怪,英俊的少年。
这是沈飞第一次感受避难所间晚夜的美好,前一天,因为阿腥的捣乱,他没能体验到夜晚的真实。
身边的一切都很友好、包括大起大落的阿野,和变得呆呆傻傻的阿荒。
两天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阿野洗尽铅华,重新审视自己、以及父辈的传承,开始认真思考蜓翼族未来的路在何方,思考自己的路在何方。
他已经做出决定,要成为沈飞那样肩膀宽广有力到足以承担一切的男人,但仍不清楚,该如何变成那样;毫无疑问,本性里的软弱是传承自祖辈的硬伤,无数次的妇人之仁、临场变卦印证了这一点。
他决心磨练自己,用最坚硬的沙磨砺**,用最干涩的水洗涤内心。他已经很强大了,软弱的内心无法支撑起如此强大的力量。
夜深的时候,他向沈飞告了别,他决心离开阿訇体内的世界,他要成为苦行者,直到打磨出坚强的内心为止。
在此之前,他将王者权杖交给了沈飞,希望他代为保管。并承诺,当沈飞需要自己的时候,只要对着权杖喊出自己的名字,哪怕身在万里之外,神圣的飓风也会将自己带到沈飞的面前。
沈飞本来不想接受的,但阿野一再要求,也不好拒绝,便将王者权杖投入到气吞山河卷里。
权杖一进去,立时在只有一山、一水的神卷里,开拓出了一片由飓风统领的地带,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
阿荒彻底废了,呆傻的脑袋已经分辨不出任何人和事物了,阿野决定将他留在避难所里,因为此处的和谐与无争,可以保证他不会受到伤害。
喝着妖怪们自制的发酵物,吃着阿訇留下的残羹剩饭,沈飞第一次生出家的感觉,坚强如他,也忍不住开心地哭了起来。
歌声、舞声、欢笑声,疯狂的一夜终于落幕,在黎明来到之时,阿野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来是不想经历分别时的痛苦。
这是他迈向人生的第一步,坚定无比。
沈飞同样准备未经告别直接离开,他怕自己沉迷在这种家人环抱的温暖里,再也无法抽身了。
所以不发一言的,顺着光明甬道,踏上了归程。
这是一条至简的道路,沿途没有任何东西阻拦,当到达水流的冲起点时,他一举钻入紧邻的山洞里。
洞穴很黑,也很冷,隐约的,还闪耀着微弱的光。
沈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兴高采烈地冲过去,抱住了那团光芒,经历了这一切,他对友情的渴求已经攀升至不可思议的地步。
然而,那寒冷的光芒却没有那么容易亲近,不用任何动作,冷宫月也能够将他阻隔在外。
沈飞虽略感扫兴,但心中依旧兴奋,隐约间还夹杂着一丝期待:“冷宫月,你怎么没走。”
“没把握好水柱冲起的时机而已,你可不要误会了。”冷宫月冷冰冰地说着。
沈飞欣喜若狂,他知道,对方根本是在撒谎,以冷宫月对仙力的熟练掌控,怎么可能会把握不住水流冲起的时机呢。她不出去,肯定是在等自己。
冷宫月苦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沈飞则笑的很傻、很开心。水柱冲起,两人一道离开了此地。
离去的时候,两人见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画面,大概可以理解为剑中的世界吧。
这是阿訇体内的世界,一片周岛林立,蔚蓝深邃的海洋,这个世界显然不欢迎他们,以灵力为源推着他们离开
顺着长虹飞出,两人终于踩在了真实的土地上,深邃、厚博的光芒从护卫在寒床左侧的宝剑中散发出来,和冷宫月预想的一样,两人是被一只道剑中封印的海洋巨兽吞噬掉了。
寒床很高、很宽,四方形像口棺材,沈飞探头过去,看到一名黑发、素衣的女子安详地阖着眼,她的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睡态平稳,嘴角依稀噙着一丝笑。
“是谁大费周章地在这里藏下了这么一个死人。”
“死人?”沈飞下意识地松开了扒在寒床上的手,“她是个死人?你吓唬我。”
“取方栦山顶峰千年不化之雪,炼制为床,无非是为了保持肉身不腐。这床上的女人,想必于那名偷袭咱们的人,有着非凡的意义。”冷宫月淡淡地环视四周,发现两人正身处仙人洞府当中,白壁石墙,毫无装饰。洞顶上雕刻着雌雄二凤双宿双飞,互相恩爱的美景图,极度写意,看起来像是用剑生生刻上去的,沉思片刻,冷宫月道:“你掰开她的嘴看看,里面一定有一颗安魂珠在的。”
“我可不敢。”沈飞连连摆手。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但是这女子美丽、高洁,虽然“睡着了”,但一股高贵气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只是言语稍加不敬,心里都觉得很别扭,似乎是亵渎了对方。
“没用。”冷宫月哼了一声,自己动起手来,撬开女子的嘴巴后,果然如预料的那般,有一颗浑浊的珠子在。“偷袭咱们的若是山上之人,想必蜀山上的许多长辈都会认识这名女子,咱们等下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认清道路,好再领人回来。”
“随你。”沈飞一直觉得对寒床上的女子失敬不太好,躲得远远的。
冷宫月剜了他一眼,又哼了一声。
“咱们怎么出去啊。”沈飞有意缓和气氛。
“看这屋子的结构,像极了仙人修炼的洞府,我想肯定有机关在的。”
“那咱们找找?”
“不急。既然这名女子对偷袭者意义非凡,想必他时不时的要回来看看,我倒觉得,咱们如果埋伏在此处的话,说不定能瞧到他的真面目。”
“那人无声无息地潜伏在身侧,咱俩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知道比咱们强了多少倍了。恐怕到时候,就算能看见他的脸,小命也快没了。”
“这……你说的也有道理。”
“所以我觉得还是先跑路吧。”
“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冷宫月吩咐:“摸着墙壁仔细搜索,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知道了。”
洞府不大,一张寒床,一柄宝剑,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两人寻找的余地有限,可惜机扣藏匿在未可知的地方,始终难以找到。不甘心的冷宫月认为是沈飞没有找仔细,又自己动手,认认真真,一寸一寸地将整个洞府翻了个遍,可惜仍然没有任何发现,无奈只能放弃。
正在心灰意冷之时,洞府黑暗处却生出异响,两人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夹杂的恐惧,匆忙找地方隐藏,洞穴狭窄,无处安身,他们只能紧贴寒床蹲下,借着阴影隐藏身形。
然而黑暗中,呼吸声特别明显,冷宫月心知难逃被发现的命运,干脆一抬剑柄,说道:“这样肯定会被发现的,别藏了。”
“那要怎样,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沈飞问道。
“干脆杀他个措手不及。你怕死吗。”
“怕。但被抓住肯定是死。”
“那你等下为我做掩护。”
“好。”
一只大拳头,一只小拳头,在空中相撞,“必须成功。”
……
第二十一章 活下来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黑幕下,齿轮咬合的摩擦声,生硬且恐怖。
黑衣人每天至少要听两遍这样的声音,早已习惯了。他双手交叉背在身后,两腿叉开,目光有力,一点也不像鬼鬼祟祟的夜行客。
和山石浑然一色的洞门缓缓升起,冷风吹了出来,他感到很满足,因为只要冷风还在,寒床便无恙,寒床无恙,那人的肉身便安好。
黑衣人有些兴奋、又有些悲苦,迫不及待的俯身钻入洞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完全卸去防备与伪装。
然而今日却有所不同,在他俯身的同时,一道人影自黑暗中跃出,迎面撞来。
黑衣人心中一凜,下意识反手抽剑,之所以反手抽剑,是因为这个角度下,如此出剑的速度更快。
不过冲过来的人似乎已经料定了他动作的走势,一举冲入怀中,抱住他的腰干,同时猛推他握剑的手。这人力量奇大,以黑衣人的神通一时竟也挣脱不得。而与此同时,一道冷冽的杀气,从后方窜起,直奔脖颈而来。
近乎完美的袭杀。几乎毫不犹豫的,黑衣人顺势后仰,右膝上扬,顶在偷袭者的下档上,强迫他松手,自己则借势向后飘掠,雾一般的消失在了晚夜寒风中。
冷宫月的杀招紧随而来,仅仅留下了一片衣服的角料。
“缩地成寸。这人确实是蜀山中人,而且修为极高。”冷宫月看着空白的剑锋,既遗憾又震惊,本以为多少能见点血呢。
两日之前,她曾见掌教施展缩地成寸的术法,当时掌教一步十里,境界远超师尊。今日,此人情急之下,一步遁走,对缩地成寸的掌握程度只怕不在掌门之下,这样可怕的人,蜀山上屈指可数。
冷宫月内心升起强烈的警觉,预感此人将要杀人灭口了。一言不发地拉住沈飞的右手,登上雪尘剑,“起。”雪尘剑载着两人飞起。
洞穴外白雪皑皑,冷风刺骨,荒凉无人,显然是高山的顶峰。冷宫月更感危险,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以激发更多的仙力,“快走,雪尘。”
爆发的仙力尚未发生作用,那刺眼的一步便出现了。
这一步直接踩在了身前,踩在雪尘剑锋上,只一踩,便止住了雪尘剑的所有去势。冷宫月感到不可思议,毫不犹豫地劈出一掌,被黑衣人以脚勾住,反踹回来。
“噗。”看似轻轻地一踹,力度却极大,冷宫月吐血向后仰,被身后的沈飞撑住,尚未调整好姿势,第二脚便又到了。
黑衣人不发一言,只是出招,招招夺命,沈飞眼见危险,自己身在雪尘剑上又不好移动,干脆一狠心,拉住冷宫月向后躺,摔落到下方的雪地上。
他将冷宫月紧紧抱住,用自己的身体着地,落地时,顿感头昏脑痛。
冷宫月望过来的目光产生了一丝异样,似乎风化已久的冰川融化了一角。
沈飞却没注意到这些,他刚刚抬起头,那诡异的一步又出现了,黑衣人飞起一腿,踢他的面门,沈飞急中生智,居然张嘴咬住了黑衣人的脚趾。
“恩……”
后者实未料到他有这样的应变手段,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沈飞再咬,但脚趾已经被更多的仙气覆盖住了,黑衣人抽回踢出的右腿,向后一挪步,不见踪影了。
周遭一片风雪,沈飞用肩膀掩护宫月,密切地关注身边可疑的动静。
冷宫月一边缩在他身后,一边催动雪尘悬在头顶正上方,以做应变。
毫无疑问,黑衣人的境界高出他们太多了,是因为担心暴露了身份,才不动用真正的力量,始终想以巧取胜,这也留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两人都聪明非凡,怎会不知道此点道理。
连番经历,让他们互相之间有了更多的了解,肝胆相照的默契逐渐形成。这是只属于两人的对敌之策。
山间忽的起风,鹅毛般的雪花从苍穹降下,似乎是苍天要为这场死战,添加一抹悲情的色彩。
“呼。”那一步凭空出现,截断风雪。
冷宫月未发现之时,沈飞已经转身,用双手推开了鞭子一般的腿击。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踹出的脚落地后,成为支点,另外一腿就势踢出。
沈飞身躯一震,弹开冷宫月,自己架高双臂,硬接这一击。
“呼。”雪地长震,沈飞双脚擦着地面,横移出去。
黑衣人舍了施袭冷宫月的绝佳机会,追上去,扫出一腿。沈飞两条手臂的每一块骨头都在打颤,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黑衣人之前的那一腿,到底承载着多么巨大的能量。
深深意识到实力的差距,他不敢再硬接了,故技重施,身子一仰躲开了扫腿。然而,黑衣人怎容他如此,以不可思议的腰力在扫势不变的情形下,下压右腿,一脚摁在沈飞的胸口上。
“砰。”后者摔入雪里,鲜血润了一片。
黑衣人不依不饶,高高抬起右腿,向下猛砸,这一踩若做实,沈飞的童子金身怕就报废了,幸好雪尘剑及时从空中刺下,漫天风雪之中,它如鱼得水,威力倍增。
黑衣人也不敢大意,只能放弃腿击,矮身避过,沈飞趁机滚出雪堆。黑衣人哼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又消失了。
雪尘剑出鞘,冷宫月双手握剑,奔过来,与沈飞背靠背站立着。
她问:“你怎么察觉到黑衣人行踪的。”
“直觉。”沈飞答。
“又是直觉?”冷宫月将信将疑。
沈飞闷闷地道:“还有保护你的**。”
“保护……我?”
“嗖嗖嗖。”连环腿窜出风雪,沈飞居然又反应过来,拉着冷宫月滚入雪中。
如果说,第一次是幸运,那么第二次就绝对是实力了,黑衣人没有追击上去,架起右腿,淡定自若地摆了个金鸡独立式,“年轻人,你怎么察觉到的,缩地成寸是最高深的仙人遁法,不是一个境界上的人,按理说永远也觉察不到它的痕迹,怎么你能几次三番躲过去的。”
黑衣人的声音很低,很沙哑,像是大海拍击在黑礁上。
“你到底是谁。”沈飞反问。
“如果我表露了身份,你觉得仅剩的那一丝丝求生的希望还会存在吗。”
“呵呵,说的也是。”
“年轻人,本来我已经铁了心要诛除你的。不过看你刚才的表现,想到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就这样被我扼杀在萌芽之中,确也不忍。这样吧,我便给你和她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咱俩单打独斗,如果你能连接我三招,我就送一条生路给你们。”
“单打独斗。”冷宫月拽了拽沈飞的衣角,目光坚定地摇摇头。
黑衣人自然看到了,嘶哑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个机会能否抓住,是否愿意抓住,要看你们自己了,哈哈哈,我不会强求的哦。”
沈飞知道冷宫月要表达的意思,内心很纠结,努力地权衡利弊。
一方面,两人窥伺到了黑衣人的秘密,他早已升起的杀心肯定越发坚定了,此刻承诺要和自己单打独斗,很可能是在故意抛出一个鱼饵,目的是要分而击之,予己以重创。
另一方面,黑衣人功法高出他们太多太多了,自己的和冷宫月侥幸存活至今,完全是因为黑衣人始终只以缩地成寸为引展开奇袭肉搏这一种战术,一旦他亮出仙剑,两人怕是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应不应该相信他呢。自己单打独斗能接下他三招吗。
黑夜人眼睛弯弯地,抬起右手伸出五根手指:“再给你五秒时间,再不出声,我就要动手了哦。记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哈哈。”
因为这个小小的提议,奇迹似的应变所换来的主动权,再度回到黑衣人手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五。”黑衣人分开五根手指。
“四。”黑衣人收起一根手指。
“三。”黑衣人收起两根手指。
“二。”黑衣人收起三根手指。
“二。你真的准备放弃这个机会吗。”黑衣人继续施加压力。”
“一。”黑衣人收起四根手指。沈飞看着那风雪中逐渐紧握的手掌,看着冷宫月坚定的眼神和紧拽着自己的双手,内心的天平有了倾斜。
“那好……”
“我同意。”沈飞推开冷宫月抓住自己衣服的双手,“我同意。但有个要求。”
“你没有资格提要求的。”黑衣人眼睛弯弯地,像是在笑。
沈飞道:“加一条规则。单打独斗,我接你三招,放我俩一条生路,接两招,给她一条生路。”
她,自然指的便是冷宫月。黑衣人的眼睛更加弯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而冷宫月则走上前,抬高剑柄,之前祈求的神色一扫而光,变作冷冽,她难道一点都没被沈飞无私的行为感动到?
“不必,我的命运,握在自己手中,谁也做不了主。”
沈飞不看她,对着黑衣人喊话道:“怎样,答不答应。”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如果你以为苦情牌对我有效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这个人的心坚硬得跟石头一样。”风雪中,黑衣人嘲笑。
沈飞摇摇头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俩便与你力拼。想必能逼出你的仙剑吧,在蜀山上隐忍多年,你甘愿就这么暴露了身份吗。”
“你在威胁我?”
“我在谈判。”
“好,我答应你,能接我两招我保小姑娘不死,接我三招,我保你二人不死。”
“一言为定。”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命自己做主,你无权擅作……”一记手刀,冷宫月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她最后的目光诧异且愤怒,醒来之时,怕是要大开杀戒了。
沈飞未等她落地,当先抱住了,走回洞口,轻轻地放在大雪不能覆盖之处,然后又一步一步地走回原地。
黑衣人看着他,便像在看什么新鲜事,道:“独担一切?你要做英雄,可惜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沈飞道:“我要她活着,仅此而已。”
黑衣人仔细打量他,从那迎风伫立的身躯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动摇,难免动容道:“你上蜀山不过数月,和她见面不超过三次,居然甘愿牺牲生命?你是在开玩笑吗。”
沈飞又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哂笑道:“你果然是蜀山上仙。”
“呵呵,说漏嘴了,这下你更难以活命了。”黑衣人道。
“只要你守约便好。”
“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救她。”
“你真的想知道?”
“你死了,这将成为一个谜。说出来吧,我想知道。”
“很简单,因为当整个蜀山都将我和邵白羽抛弃了的时候,只有冷宫月,只有冷宫月一个人,愿意伸出她的手,给予我们这些辛苦求道的平凡人以尊严。”
“尊严。”黑衣人很是动容,“我还以为你看中她漂亮呢。”
“呵呵,她是很漂亮,可惜不是我的菜。”
“哈哈哈,沈飞。很好沈飞。如果早知道你这样特别,我或许也不会下杀手了,可惜一切已经晚了,你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必须死去。”
“呼呼呼呼呼。”黑衣人向前迈步,像踩着鼓点,每迈出一步,便出现在一个新的地方,雪地上留不下他的足迹,因为轻鸿若羽。
这功法,绝对已在顶尖高手之列。
沈飞今日若能活下来,将成一段佳话。
前提是,活下来。
第二十二章 食言
山间的风雪更大了,像是老天也在帮着黑衣人隐藏行迹。沈飞虎目电转,随着黑衣人的移动而跟着换成不同的姿势,他没有学习过任何的拳法,身法,对敌之时,倚靠的只有艰难环境下求生所锻炼出的本能。
黑衣人行走在风雪中,似乎那博大精深的仙界道法,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雪片。黑衣人一直在观察沈飞,他很不理解,对方是怎么猜透自己行踪的,所谓的直觉,是实力的象征,没有实力的人是不会有直觉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能判定出位置来。
“是什么呢。”黑衣人出步的速度越来越快,沈飞的眼睛、甚至身体,居然都能跟上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调整位置、姿态,始终面对着他,无论他出现在任何的角落。
“怎么可能。”黑衣人忽然遁走,出现在远山上,俯瞰一切,沈飞像惊弓之鸟,四下寻找他,连续变换身形。
他终于看出了些门道,自语道:“难道是我出现之时,风雪走向些微的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也太邪门了吧,如果连这也能有所察觉的话,那证明他不仅有着察知断微的明断力,更拥有远远超出正常人的反应速度。”
黑衣人捡起一块石头,远远地抛了过去,他看到在石子接近的时候,沈飞的耳朵动了动,回身一掌,将之击落。
“果然是这样。”黑衣人寻思着,“如果沈飞能辨别风声的话,那还真不好办了……不对,这样的事情绝不可能有人做得到,他一定是在虚张声势,我得再试试。”
黑衣人又依葫芦画瓢,试了很多次,发现从顺风位置飞过去的石头,大概飞到十五米的时候,就会被沈飞发现,而从逆风位置飞过去的石头,在十米的距离上,沈飞才能发现。
漫天风雪之中,声音的传播极为有限,他思忖着:“之前两次,自己都是顺风出现,因为这样速度更快。但沈飞也恰恰利用了这一点,当自己出现的时候,风流在一瞬间被挡住,他也就顺势察觉到了危险。一定是这样的,不可能有人能够细知风声。”
黑衣人迈出山崖,消失在风雪中,他看见沈飞背风站立,也就是说,如果自己从正面杀出,他可以很快的反应过来,如果自己从背后杀出,风流在一瞬间被挡住了,他也能很快的反应过来。
“没想到,这小子看似粗犷,其实很有心机。既然这样,呵呵……”
一步踏出,黑衣人毫无征兆的出现在沈飞头顶正上方一米高的地方,一脚向着他天灵盖踩去。
沈飞直到脚踩在头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明显太晚了一些,这一脚正踏在他的天灵盖上,头骨欲裂,沈飞面朝下撞地,雪吞入嘴里,和泉涌喷出的血混在一起,他痛苦地咳嗽,勉强支撑起身体,四处寻找黑衣人的踪影。
那高高在上的人,便在不远处,金鸡独立。
沈飞吐出嘴里的雪(血)块,看着他道:“第一招,我收下了。”
黑衣人站在风雪中,气定神闲,不慌不忙,“沈飞,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反悔呢,万一这一切都是我编造的骗局,目的是要重创你怎么办。你就这样轻易的替冷宫月,这个无辜人决定生死了吗。”
沈飞摇摇晃晃的,一边努力调整状态,一边尽力复合伤势,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沈飞,是打不死的男人。
“在山下的时候,我曾与仙人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三个不入流的仙人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挺身而出,与炎天倾为敌,这让我看到了仙人们与众不同的地方。我上蜀山,一来是因为邵白羽,二来,也确实对这群高高在上的人类感到好奇,我很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
“所以呢。”
“所以,你既是仙人,不,应该说是仙上之仙。我相信是绝不会失言的。”
“沈飞你知道,其实我提出这个建议,实在是束手无策之举,因为你俩人的组合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大压力,长久下去,很可能被逼的动用仙剑,而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才提出了这个分而击之的建议。我的目的,是让你俩无法联手。”
“我当然知道,但我对自己的提议更有信心。”
“自己的提议?”
“只要你以现在的状态进攻,我便有信心接你两掌。”
“两掌?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牺牲了。”
“是这样的,我的极限便是两掌,这两掌,绝对可以接下。”
“狂妄自大,你太小瞧我了。”黑衣人向前一步,消失在视线里,“去死吧,小子。”
沈飞恢复到背对风的位置上,轻轻地阖上了眼睛,若黑衣人出现在身后,风流被阻,他能立刻感知到,若出现在身前,他也能察觉,不能防御的地方是头顶和两侧,两侧相对好点,主要是头顶,沈飞清楚,自己还必须防御住头顶的空隙,所以他闭上了眼睛,用心去感受身边的每一个变化。
大道无情,人有情。沈飞有情。沈飞要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沈飞要保护的人,便一定会分毫不损。
这关乎生死的第二击一定要守住,自己不死,便是守住。
黑衣人不会让自己得逞的,所以他攻击的一定是要害。自己这副身躯,要害只有四处,第一,天灵盖;第二,脖子;第三,胸腔;第四,****。
仙人不会攻击****,排除了。天灵盖之前攻击过,这是最难防守的位置,需要多加注意。脖子和胸腔都在自己感知的范围内,也可以守住。
这样一看,似乎只有天灵盖是最不安全的。
必须要守住它。
风雪如织,自己刚刚吐出的脓血很快便被风雪覆盖住了,留下了天上地下苍茫一片的空白。
血和雪同音,血融着雪。
蓦然间,黑衣人出现了,这次他迎面而来,速度极快,冲出的手刀直奔自己胸口。
沈飞双臂交叉,叠加在胸口前,对方以手代剑,居然连破双臂,进而插入胸腔中,叠加的两臂如糖葫芦一般被穿透了,黑衣人进、沈飞退,两人拼的是时间,若沈飞早退开一步,伸来的魔爪无法抓住心脏,他便有存活的希望;若晚退一步,伸来的魔爪抓住了心脏,年轻的生命便告终结。
一进、一退。
沈飞全力张开双臂,忍着骨头、肌肉破口放大的痛楚,也要阻止黑衣人抓住心脏。
童子金身在此时此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肌肉从破口产生的时候,便开始愈合,变相地抓牢了侵入物。
“我一定要活着。”沈飞仰天长啸。两脚猛蹬黑衣人的肚子,弹开了身子。
活着。总算活了下来。
黑衣人看着已经被血浸透了的右臂,摇了摇头,“果然,两招杀死童子金身的持有者,难度确实很大,三招才是合理的。”看着血液在雪中冻结,他望向沈飞,道:“我去把那个姑娘喊起来,让她离开?”
“不必,三招过后,不管是死是活,你自己走就是了。”沈飞自然知道,若此刻叫醒冷宫月,她决计不会走的。
“是死是活?呵呵。”黑衣甩甩手臂,将已经冻成冰块的血甩碎,“你以为自己活得了吗。”
沈飞笑,直到此时此刻,他还笑的出来:“这个赌局的好处在于,三招过后,我必须死。而有了童子金身的保护,你想要杀死我必须攻击要害。我是医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要害在哪里,所以,只要防御住那几个点,便足够了。”
“你很有信心嘛。”
“如果自己都失去了信心,那更是死路一条。”
“很好,接第三招吧。”
黑衣人似乎认准了沈飞重伤的劣势,迎面冲来,后者勉强抬起快要断了的双臂,黑衣人冲过来,速度极快,就像快速穿过雪地的一道残影;如果硬要打个比方的话,那就是画家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留下了纵贯整张纸面的一次挥毫。
沈飞只能抬起双臂硬挡,他跑不掉的,因为快不过对方。
黑衣人却在冲破身前一尺的时候消失掉了,再出现的时候,转到了头顶。
这绝对是将道家术法缩地成寸运用到极致了。
却正中下怀,沈飞的身上涌起了一股不可思议的气,快速向右侧滚倒,躲开了劈头降下的一击。
“轰。”风雪散尽。烟尘落处,黑衣人的脸上写满了疑惑,以他站立之处为中心,五米之地向下足足凹陷了两尺,那一击力道之大,可见一般。
沈飞倒在不远处,大口呼吸,“三招,三招已过,你该履行承诺了。”
“是我画蛇添足了。不过,我也确实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避开的,是临死前的孤注一掷?还是察觉到了我的行踪。”黑衣人纠结着问道。
沈飞道:“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是从风向上,判定你位置的。”
“难道不是吗?”
“蜀山发字诀你应该很清楚。”
“自然。”
“发字诀,是教你将仙气由体内引导至体外的方法,他有两个应用,第一个,是将大量的气释放出。第二,是将气维持在体表,攻击的时候成为利刃,防御的时候,化为盾牌。”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被巨兽吞噬的时候,冷宫月的防护罩给了我很大的启发。当大量的气凝结在体外的时候,便可以成为防护罩。”
“别吞吞吐吐的。”
“毫无疑问,你的缩地成寸可以横跨空间的限制,所以,防护罩阻拦不了你的突入,退而求其次,我联想到,如果将大量的气释放出来,然后柔和的控制,会有什么效果呢。”沈飞笑,笑的时候牵动伤口,不禁咧嘴,“效果很奇特,这些释放出的气,非常柔和,就像章鱼的触手,帮我感知周围的一切。所以,只要你突进三尺之内,我便知晓。”
“什么。”黑衣人尖啸,心中之震惊难以用语言道明。
这种将气释放于体外,进行感知的方法,可以说,只有长期浸淫仙术的人,才能慢慢体会到。冷宫月自诩天才,又浸淫仙道多年,才悟出了防护结界的用法,沈飞从悟道到现在短短几天时间,居然已经悟到这一层了,简直不可思议。
那一日,结丹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常人;体境通透,仙力自动聚拢更是闻所未闻。今日一战,居然悟透以气辨物的道理了,这简直是在逆天啊。
黑衣人如遭五雷轰顶,身体颤抖,难以止住。
“这么说,之前你都是在演戏喽。”
“硬碰硬,我完全不是你的对手,想要三招活命,就必须让你误以为缩地成寸对我有效。所以,在你扔石头的时候,我故意做出听风的样子放出第一个饵,你自以为聪明,没有上当,咬中我紧接着抛出的第二个饵。误以为我是以风的流向判定方位的。
这点,当你从高处施袭的时候,我便知道了。所以,才硬受了那一下。”
“你真能忍啊。”
“没办法,想要活命,就必须让你不动用全力。”沈飞身上的伤口在童子金身的变态治疗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第二击,你笃定了必杀的决心,从正面直接突入。我提前感知到了,但如果躲开的话,第三击你定会使用全力,所以,只能硬接,幸好童子金身给力,保住一命。第三击,最关键的一击,实际上我已经稳操胜券,不管你如何变换位置,如何突袭,攻击哪里,我都能躲开。不好意思,赌局是我赢了,我们俩可以走了吧。”
黑衣人目光幽幽地,他看着沈飞艰难地起身,一步一跛地挪动到洞府中,看着他艰难地抱起冷宫月,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吐出了一句将一切重新打回冰点的话:“对不起,沈飞,我失言了。冷宫月可以走,你不行,你必须死在这场雪里。”
……
第二十三章 冰棺中的女人
“身为仙人,却要失言?”沈飞面色顿时变了。
“对不起沈飞,你必须死。”黑衣人叹息。
“呵呵,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总之你必须死。”
“好吧,不愧是堕落的仙人,说话可以当成放屁的。”
“对不起了。我会抹去冷宫月在南山之上的所有记忆,然后安然无恙地送她离开。”
“这是你应该做的。”
“对不起了,沈飞,是我食言了,我必须食言。”
“给我点时间。”
“有用吗,就算你的童子金身能够帮着受伤的躯体复原,也决逃不过这一劫的。”
“你到底是谁。”
“取你命的人。”
“咱俩有仇吗。”
“算是吧。”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不过我真的想不明白,一个刚登上蜀山的小童,会和什么人结仇。”
“很多事情,你不必懂。”
“不懂我也就不问了,删去冷宫月的记忆,放她走吧。”沈飞抱着冷宫月,抬起双臂,黑衣人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向前点出,玄妙的光芒化为通道连接在他和冷宫月之间,后者飘离沈飞怀抱,飞在空中,缓慢向着黑衣人靠近。
沈飞一屁股坐下,深深呼吸。
南山晚月下,他和冷宫月相逢于药池外,虽充满尴尬和误解,却也让两人互相之间有了更加透彻的了解。之后历经丛林狼灾、深海巨兽之祸、蜓翼族内乱,每每险象环生,仍不离不弃,两人的感情逐步加深。
到遇见黑衣人时,他相信冷宫月和自己一样,都已将对方视作了患难与共的同伴。
这段回忆若在日后想起,当是回味无穷的。
“呵呵冷宫月。被删去记忆以后,你可还会记得,南山之上曾有一名少年,陪你度过了惊心动魄的两日两夜。”
冷宫月的脑海里,回忆流图以彩虹的方式显露出,黑衣人手指化剑,一剑剑地将这些流图斩碎。
今晚过后,或许再无人知晓沈飞的存在。也无人愿意理会,自己究竟去了哪里吧。
我沈飞,被人间抛弃的男人,刚刚获得了些许生活的希望,便又这样轻易的要被杀死了吗。
贼老天,你到底要怎样。你是铁了心要看我的笑话了是吧。你是在侮辱我是吧。
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我便要反了你。老子要逆天。
老。子。我。要。逆。天。
轰隆隆。滚滚惊雷降下,似是在警告沈飞心中的胡思乱想,然而他不怕,对于将死之人而言,这点警告又算得了什么。
山顶的雪更大了,几乎遮蔽了整个视界。
终于,南山以后,所有的画面都被斩断,冷宫月已经失去了有关沈飞的所有记忆,黑衣人召唤出守护冰棺的宝剑,以无边神念,送她离开。
终于,整个山顶,便剩下了他和沈飞两个人。
终于,一切将迎来终结。
轰隆隆。
雷霆、暴雪。
盘膝打坐的邵白羽猛抬头凝视窗外,鸿鹄剑身金光璀璨,飞起漂浮在他的身侧,发出“嗡嗡”的声音,如同雄鹰在挥动翅膀。
“沈飞。”他只低语了一声,便冲出屋,跳上马背,“驾。白瀚王。快。”
墨玉似有灵性,跟着白瀚王冲上山,莫君如奔出屋来,在他身后挥手:“喂,白羽哥哥,白羽哥哥,你去哪里啊。”
可惜,即便喊破了嗓子,回应她的也只有裂帛般的破风之声。
……
“沈飞。”
黑衣人走上来,“现在便只有你我二人了,我会给个痛快与你的。”
沈飞狡黠地笑了起来,“我又没说,自己准备坐以待毙。”
“有区别吗。”
“刚刚那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很佩服你的虚张声势。”
“我发现,在那柄海神剑离去之后,整张寒床,床内的女人,都无人守护了,她对你很重要吧。”
“你敢。”黑衣人心中一凜,毫不犹豫地施展缩地成寸之术,横跨整个空间,直达洞穴,而与此同时,沈飞向后一滚,到了床尾,黑衣人出现,魔爪直抓来,沈飞躲也不躲,直奔着女人的脸抓上去。
女人已死,他自然不求控制对方要挟云云,只求毁坏对方圣洁的遗体。
他在以女子在黑衣人心目中的地位,赌自己的命。
他的眼神如此决绝,他的出击如此果断,即便离得还有很远,可已经在黑衣人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阴影,于是胜负立分,黑衣人喊停:“不要。”进击的手顿止,而沈飞则一手抓在女人的脸上,虽未用力,却也让这张毫无血色的脸濒临崩溃。
这毕竟是一具陈放了数十年的尸体,就像是开春后的冰面,只需一阵风刮过,便会斑碎成无数块。
黑衣人千算万算,也未想到有此一招。
顺境之下他大意了,在此之外,沈飞的处变不惊则更令人佩服。那样危急的形势下,敏锐地发现了连接着所有事物的,最为关键的那一个点!毫不客气地说,沈飞再一次凭一己之力,将命运牢牢抓住。
“我要你死无全尸。”黑衣人怒啸,嗓音撕裂,充满绝望,从见面开始便一直保持的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从容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寒床上女人是他的死穴,这一点黑衣人甚至连最基本的掩饰都没有。
沈飞很满意这个结果,他知道,由黑衣人主导编写的剧本,终于被自己施加的外力撕烂了,此刻,不是他要不要自己命的问题,而是怎么才能保护寒床内女子毫发无损的问题。
所以,当黑衣人咆哮的时候,沈飞不说话,他没必要说话,只是一边保持着似笑非笑地样子,注视着对方,一边牢牢把握住女人的控制权。
“我要将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我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我要你死。”黑衣人一次又一次的咆哮。
沈飞则越来越从容了,童子金身自动的修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内丹自动吸收周边的仙气,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以常人艳羡的速度,快速的恢复着。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世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贼老天赐予他近乎完美的不死之躯,似乎是有意的,好在他受到种种打击的时候,没那么轻易的便挂掉了。
真是贼老天啊。
形势急转直下,一边倒的倾向到了沈飞这一边,他淡定从容的表情,犹如清晨雨露般干爽洁净,“这种扭转命运的感觉,真是好啊。”沈飞在心中呐喊。
黑衣人要疯了,不停地抓挠自己的身体,似乎精神接近崩溃了,与之前反差之大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这份疯癫决不是装出来的,沈飞知道,一定是自己的此番出手,勾起了他心中痛苦的回忆。
这个女子对黑夜人而言太重要太重要了。他(她)究竟是谁。
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山林,沉重的呼吸声好似龙吟。按理说,马的四蹄只适合在平坦的道路上奔跑,不适于攀爬,但这条规则,并不适用于白瀚王和墨玉。
两匹出身迥异的千里马,将险峻巍峨的大山视作平地,快速的冲刺似乎永远没有疲倦的时候。
邵白羽半蹲在马背上,他白衣、束带、素鞋,长发盘髻,一手牵着勒住白瀚王颈子的缰绳,一手迎风飘展,保持平衡,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力量,将他与沈飞牵引到一起,成为兄弟。
他们已然心意相通。他们之间的纽带无法用言语道明。
白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就是知道,沈飞在那山的尽头,他有危险。
快马,皓月。
南山的晚月清透得不可思议,依稀含着杀机。
攀得高了,隔个几里,便能遇到一个经过细心修饰的仙人洞府,这些洞府之外往往布着高深的结界,以邵白羽的能力突破不了,只能绕道。可惜他未能明了御剑飞行之术,否则也不用平白浪费这许多的时间。
能够看到山巅了,一道湛蓝的光芒却在此时划过头顶,邵白羽以天启之眼看清了睡在剑上的冷宫月,默默地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