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九只龙头
沈飞自雾中踱步而出,捡起了君如掉在地上皮鞭,母豹充满玩味地看着这个瘦小的人类。君如终于哭出来了,双手紧紧地抱住沈飞的腰,大声哭泣着。
沈飞站在母豹的对面,双手持鞭,“我知道自己在进行一个极度危险的游戏,但是没办法,虽然和这个家伙不是很熟,但毕竟答应过一起离开。答应了就要做到,这是我的为人之道,所以很抱歉我不能让她自己死在这里。”
母豹轻哼,仿佛在嘲笑。
沈飞高高的扬起了鞭子,仍是双手,“我不会使鞭,所以只能把它当成绳子来用。”
说时迟,那时快,沈飞推开君如,高高跃起,竟是一下子,踩在了母豹的背上,接着,双手抓着皮鞭,从母豹的颈下穿过,狠狠勒紧,“除非是你死了,或者我死了,否则这双手是绝对不会松开的。”
“噗。”也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蛮力,沈飞双臂与身体保持三角形,向后狠拽。
母豹疯了一般扭动身体,铁尾狂扫,豹爪乱挠,数人方能合抱的巨木躯干被生生撕裂,莫君如抱头逃窜,躲在那颗最粗的树干之后,偷眼观察着此间的一切。
但见****较力,沈飞脸孔通红,双手虎口俱已崩裂,鲜血直流,背脊上更是被豹尾抽出了无数道鲜红的血刀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他,无论受到何等沉重的攻击,始终死死抓住皮鞭,绝不松开。
母豹从未想过,从这个渺小人类的身上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它疯了一般上蹿下跳,在地上打滚,它甚至能够听清楚对方体内的骨头无数次碎裂的声音,只可惜,没有用,在沈飞不可思议的意志力下,这些常人难以承受的创伤都没有用。暴怒中的母豹,甚至感觉,即便死了,他的双手也不会松开,永远不会。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啊。
真的是不可思议。
“呼呼呼。刺啦啦。”林木不断折断,战斗进入尾声,母豹身子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软,直至委顿在地上。那双外凸的,布满血丝的眼睛,好像随时会从眼眶中暴出来。
沈飞则全无获胜者的模样,他似乎定格在了那个勒紧的动作下,直到母豹倒下,仍是不停地拽着,拽着,用力地拽着,全身戾气逼人,像是燃烧的火球。
莫君如爬上母豹的背脊,从后面抱紧了他:“醒醒吧,快醒醒吧沈飞,母豹已经死了,快醒醒吧。”
沈飞机械地回过头来,脸上青筋外露:“它,它真的死了吗。”
“恩恩恩,它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你救了我的命。”莫君如泪眼模糊,紧紧拥着沈飞。
终于死了。
沈飞身体一软,倒在她的怀中。
在他昏迷的时候,莫君如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神奇。沈飞的**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皮开肉绽、甚至深可见骨的伤口处,先是生出肉芽,继而互相交织,重叠弥合在一起。大概两个时辰后,沈飞醒来了,醒来的时候,如同疯了,拼命地冲到母豹的尸体前,啃食生肉。
又过了一个时辰,母豹的尸体被沈飞吃了大半,他才终于安静下来。
沈飞有些迷茫的望着自己,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莫君如再度抱紧了他,用自己的体温去安慰对方颤抖的心。
“吱吱吱。”像是小耗子的叫声,三只可爱的豹崽从林木中钻出来找妈妈了,它们先是在母豹尸体的身边着急的乱转,接着挤到两人这里,拼命地舔沈飞的手心。
莫君如不解道:“怎么回事,它们好像并不仇视你。”
“我身上黏着它们母亲的血,有了它们母亲的气味,所以被它们当成妈妈了。”
“现在怎么办,要杀了它们,喝豹肉汤吗。”
“不必,它们既然把我当成母亲,而我恰巧又杀了它们的母亲,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当一个合格的母亲好了。”
“你要做豹妈妈。”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不怕它们长大了吃了你吗。”
“若被吃了,那也是命数,可以偿还我杀死它们母亲的债。
“照你这种说法,我们经常吃牛啊,鸭啊,死了也是去还债去喽。”
“谁说的准呢。”
“我觉得不要理它们比较好。”
“你信不信,从现在开始它们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它们的妈妈啊。”
“我不信。”
“那我走两步。”沈飞站起,迈步向前。三只小豹崽,竟然真的嗷嗷叫着,拼命的跟上去。沈飞笑,莫君如撇撇嘴,道:“好吧,随你便,反正它们要吃也是吃你,跟我没半毛钱关系。”顿了一下,又道:“你说,白羽他们怎么还不来呢。”
沈飞环顾四周,道:“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怎么个怪法。”
“咱们刚才逃跑的时候,就好像在一个圆里转圈,围着那颗最粗壮的老树,四周的树木都是对称的。”
“那又怎么样。”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不太对劲。这些树位置不对劲,猎豹体型大的不对劲,身边的雾也很不对劲。”
“你是说我们被困住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在古籍中看到过,仙人可以用阵法,困住某人,或者杀死某人,我们不会恰巧走入阵法之中了吧。”
“不知道,我对仙人的事一概不知,只是想尽早离开这里。”
“怎么才能离开呢。”
“走,去最粗的树那里,既然这里就它最特别,我们就去找它。”
“会有危险吗。”
“总比被困死强。”
“那好吧,我听你的。”
“走。”
两人重新回到巨木前,脚下便是之前藏身的树洞。沈飞仰望天空,发现树身巨大,根本看不到顶,接着向前走了两步,凑到跟前,用双手抚摸树身,围着摸了一圈,仍是没有什么发现。
接着,用鼻子凑过去,仔细的嗅,还是没有发现。
最后,干脆一脚揣了过去,“噗。”树身粗壮,里面竟然是空的,他一脚就踹了进去,与此同时,一股强风自树洞中卷出。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大喜,甩开蹄子,拼命地踢过去,发觉还是太慢,找了母豹的爪子,前后架着,挖掘树身。
树身之洞越来越大,红色的虫子从里面爬出,数量极大,密密麻麻地像是扑来的火海,莫君如身为女生,对虫子之类的东西最是讨厌,当下就要逃跑,沈飞猜测如果真如君如所言,那么刚才那只体型远远超过同类的豹子和现在涌出来的虫子,都是这里的守卫,是为看守此地,保证进入者无法离开的守卫,而这棵树的树干一定便是离开的门了,只要将树干挖空,门自然就会开启。眼看树干就要空了,若让君如离开,之前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当下大声呼喝,叫住君如道:“给我站住,你还想不想活了,这么多的虫子爬出来,你能逃到哪里去。快,忍一忍跟我把大树挖开,这里一定是出口。
君如被虫子恶心地快要吐了,但聪明伶俐的他,也深知沈飞所言在理,此地是个圆圈,根本无路可逃,而从树身中爬出来的虫子却无穷无尽,到时候,自己肯定会被淹没吃掉的。
心中一狠,莫君如擦干眼泪,重新抱起豹子的残肢跟着沈飞挖掘:“快,在我吐出来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出口。”
沈飞满意笑道:“当然。”
两人拼了命的挖掘,任凭虫子在身上爬行,啃食,也不停手。灼热的风伴着涌出的虫子呼啸开,吹散浓雾,两人感觉希望就在眼前,越来越卖力,也不知挖了多久,忽然间,黑暗的树洞里,暴起了一点刺目的光芒,站在前面的沈飞,惊讶地看到一只充满威严的龙头如同雾气一般凝固成型,龙头咆哮,火柱一怒冲天,正在从树洞里往外爬的虫子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巨木尽毁,来不及躲闪的沈飞和莫君如被巨力轰击,向后飞退二十多米,撞断了两颗长势茂盛的小树,。
莫君如当场昏迷,沈飞因为体制特异,勉强保持清醒。他抬起头,惊讶地看到一柄向四周源源不绝放射出灼热火光的神剑,神剑长有四尺,通体放红,纹路如同喷射的岩浆,充满了力量和美感。
火气如梭,逐渐凝为龙形,一头,两头,直到第九只龙头现身时,一个浑厚无比,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自神剑内部迸射出来,不知为什么,沈飞居然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是谁,是谁胆敢惊扰王剑长眠,是谁。”
在这道声音之后,九颗龙头,凝结为一个巨大的人像,在与人像对视的那一霎那间,沈飞和人像都愣住了。
第十六章 告诫
“怎,怎么会是你。”
这是沈飞和人像同时发出的疑问。
原来,火光凝结出的人像,竟然是沈飞日夜伺候着的药人。
先是惊讶、迷茫,继而是强烈的愤怒,药人的表情不断地变化着,在看到昏迷的莫君如之后,他仿佛找到了一切的原因,化作龙形冲过去。
火浪扑面而来,沈飞和莫君如衣衫尽化,身上焦裂无数。火龙冲来了,绕开沈飞,直扑莫君如,后者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竟然横向一扑,将君如挡在身后。
“扑。”无边炎气,在沈飞面前冲散,药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小子,你找死吗。”
“不要杀她,我求你。”
“你求我?你从五岁开始,便与我一起,从未求过我,今日居然为了这个疯丫头求我?”
“这些年,我从未有过朋友,白羽是第一个,她是第二个。”
“你把她当朋友,她对你呢。”
“那不重要。”
“好,好小子。想来你成人之后,一定是个痴情的种子,这点倒有些像我。”
沈飞沉默。
药人道:“小子,王剑出鞘,必饮血。你不让我杀她取血,那就是让我杀你喽。”
沈飞沉默。
“再问你一遍,让不让开。”
沈飞抬头,倔强地道:“没有我,谁能为你换药,你的身体会烂掉的。”
“我说了,王剑出鞘必饮血,你以为就凭你这个屁大点的孩子,能够威胁到我吗。”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她死。”
“世上没这么多好事,世人总要有取舍。”
“你可以放过我们。”
“她见过王剑,必须死。”
“她晕过去了,说不定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不能冒险。”
“我不让你杀她。”
“笨蛋,那你就和她一起去死吧。”说罢,火柱冲天,在云端化作九头怪龙,笔直冲来。这一击,威力惊人,灼热的气浪使得周围的树木尽化尘埃。
“轰轰轰。”火龙咆哮。沈飞坚定地守卫在莫君如身前,毫不退缩。火龙冲入身前三尺,他一头长发俱被烧毁,脸孔萎缩,如烛蜡融化。他不可抑制的惨嚎起来,即便如此,仍是不躲开。
火龙冲入他面门,已经贴及皮肤,沈飞快要失去意识了。这时候,耳边响起了药人无奈地叹息:“算你狠。”火龙一改之前的奔放,向内部收拢,交汇为一处,冲入沈飞眉心。
“呼呼呼,呼呼呼呼呼。”火浪仿佛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冲入进去,沈飞身体颤抖不止,身上映出红霞,肌肤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弥合着。直到所有火气尽数冲入体内,之前立在那里的王剑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沈飞眉心处的一个红点,那个红点很小,呈火焰状绽放着,看上去像个胎记。
“谢谢你,谢谢你。”沈飞对着虚空磕头。
“快回草屋,我有事情要交代与你,快点。”
浓雾尽散。
当邵白羽携众人赶来的时候,只看到母豹残缺的兽皮裹着君如****的身体,沈飞和那三只豹崽都不见了。
当晚,君如醒来,面对暴怒的父亲以及众人关切的目光,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去,去把沈大夫给我请来,我要当面感谢他。没有他我已经死了。”
剑拔弩张的众人恍然大悟,莫父亲赴草屋,求见沈飞,至此,沈飞神医之名,终于在村上传开。
……
同日,草屋前,正在睡觉的大黄狗向下耷拉的耳朵忽然立起,它抬起头,看到沈飞带着三只小豹崽健步如飞地从山上赶来,一双狗眼紧紧盯着他,像是被吸住了。
待他们踏入院内,大黄狗忽然打了个喷嚏,三只小豹崽立刻被吓到了,浑身颤抖,畏不敢前,沈飞没时间理会它们,径直冲到屋内。
进屋后,便察觉到温度与往常不同,心中打鼓,驻足在那席很是严密的竹帘前,久久不敢将帘子掀开,直到再度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进来吧。”
沈飞心中莫名的一喜,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昏暗潮湿的空间内,药桶已经粉碎了,木渣到处都是,一向脾气暴躁的药人,穿了自己之前换下的青色衣衫,坐在那张简易的床上,身上的烂疮竟是都好了。
“你,你是药人?”沈飞见他一身气质儒雅,样貌不俗,全然没有之前的颓丧气,不禁心中犯疑,“这不会是所谓的回光返照吧。”
“臭小子,你放心吧,你死了我也好好的活着,死不了的。”
沈飞大惊,暗道他怎么能知道自己心中的想法。许久不敢发问,直到心中实在好奇,憋不住了才问道:“你,你身上的烂疮怎么好的。”
药人叹了口气,瞳孔中迸射出异样的光芒,道:“我错了,一直都是错的。”
“********。”
“我一直以为,这一身的烂疮,是他种在我体内的一道诅咒,只有死,才能赎罪。我这些年,哪怕再痛再苦,生不如死,也都坚强求生,就是想和他作对,证明我可以击碎他的束缚。”
“然后呢。”
“实际上,我错了。这些烂疮是他最后的慈悲,希望我改邪归正。”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那柄剑。”药人指着沈飞的眉心,“我终生执迷的那柄剑。它离开了,我身上的疮也就好了。”
“那个人不希望你用剑吗。”
“他愿我从善。”
“看来你之前真的是个大恶人。”
“是啊,这件事情,这将近十年的日夜煎熬,让我明白了许多道理。我虽不决心向善,但也绝对不会再为了**,从恶了。”
“哦,看来你重生了。”
“算是吧。我要走了,云游天下,济世救人。”
“恩,你的医术确实高明,咱俩相依为伴八年时间,虽然摩擦不断,但到了离别的时候,还真有些舍不得。”
药人望向沈飞,眼睛里闪耀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临走之前,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别整的跟临终遗言似的,好不好。”
“少废话。”药人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你感受的到吗。”
“什么。”
“眉心处的灼热。”
“恩,是有点烫,感觉有许多人在脑子里说话。”
“都是王剑的影响,那是一柄诱惑人向恶的魔剑,而它现在已经认你为主。”
“是那柄向外吐火的剑吗。”
“是的,它是始皇平天下时随身携带的宝剑,是魔道之主的王证。按照魔道的规矩,被王剑认主的人,便是新一代的魔王。”
“啊?那我岂不是已经是魔王了。”
“道理上是如此,但是……”
“但是怎样。”
“但是我这个上一代的教主,已经消失几十年了,魔道早已天翻地覆,若我现在持王剑归来,或许还可以引旧部归心,重新统一魔道,但若是你,肯定会遭致四方的追杀。没有人会认一个无名小卒为教主的。”
“啊?那我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不仅如此。你知道自古正邪不两立,王剑是邪道的象征,其象征意义已经远远大于实际的力量,正道寻了这柄剑几十年,若让他们知道剑在你身体里,你一定死的更惨。”
“那我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你尚有一路可走。”
“什么。”
“隐藏王剑的力量,日夜修行,直到有了大成,再回归魔道,一统神教。”
“我心怀正义,不可能加入魔教的。”
“正邪在人心,不在名称,你以为正道就真的走的是正途吗,他们双手沾染的鲜血,并不比魔教来的少。”
“那为何世人称你为魔。”
“这……只怪我手段粗暴了点。”
“我难道不能逃之夭夭吗。”
“身怀王剑,你逃到何处都不是凡人。”
“那到底该怎么办啊。”
“我说这些,旨在告诫你,动用王剑的力量有多么的危险。我现在就将它封印起来,不到学有所成的时候,绝对不可动用其力量,切记切记。”
药人双手结狮子印,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沈飞的眉心:“沈飞记住,魔道虽恶,但可以防范,正道之人则是以正义为名,行极恶之事,你若加入魔道,则小心翼翼,不出纰漏即可。你若走入正途,更需谨言慎行,切勿轻信他人,更不要再做今天这样的傻事。”
点点炫光从眉心流入沈飞的体内,脑海里的诱惑声,胸口的灼热感渐渐消失,“王剑已封,你我有缘再见。”
第十七章 以盛宴为始端
光芒转强至极盛,然后尽泯,沈飞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人脸,惊地大叫一声:“啊。”
“叫唤什么。”
“你怎么还在。”
“干嘛,不想见到我啊。”
“恩,有点。”
“妈的,老子传你医术,教你生存,现在甚至连王剑都传给你了,你这个没良心的逆徒居然不想见到我。”
“不是你说的后会有期吗。”
“对啊,后会,有期啊。”
“你好像没动地方啊。”
“我动了,你看不见而已。”
“好吧,嘴长在你脸上,随你怎么说。”
“我不想走了。”
“为什么。”
“两个原因。第一,王剑已去,须发尽白,气质大变,我觉得以现在这副模样,没人认得出我的真实身份。第二,跟着你,一定能见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走了,反而无趣。”
“你不是要云游天下吗。”
“等你皈依仙门,再去云游不迟。”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皈依仙门。”
“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谁。”
“仙人。”
“你在胡说吧。”
“我一言九鼎。”
“好吧,随你便,反正你的病已经痊愈,我也不用整日忙着采药了。”
“恩,我现在一身轻松,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若被人撞见咱俩在一起,就以祖孙相称。”
“你真的不怕被人认出来?”
“认出来就认出来,以我的能力谁留的住我。”
“那我万一被牵连进去怎么办。”
“小鬼头烂命一条,怕什么。”
“我还没活够呢。”沈飞抚摸着下巴,寻思道:“要不这样,我干脆拜你为师,之后就跟你混得了。”
“老子这一身惊世的医术传与了你,已经够吃亏的了,还想学我的道术,做梦吧。”
“你也忒吝啬了,忘了这些年是谁养活你的。”
“我靠,不是我教你活命的本事,你一个孤儿早就饿死街头了好吧。”
“好,不争了,真没意思,不教就不教。”
“有人来了。我走了。”
“谁。”
“找你的。”
“莫家人。”
“应该是,你小子小心点。”药人身影一闪而逝,莫长卿的声音刚好传来:“在下莫家家主莫长卿,替小女君如,拜谢神医。”
……
有钱人家有三好,田多,人多,关系广。
莫家是村上最古老的家族,村上的土地有一多半在他们的掌控之下,所以,其内部人员的众多,以及生活的富足甚至还在邵氏之上。
沈飞本不想来的,奈何莫长卿的盛情实在难以推辞,只得硬着头皮跟了来,从对方殷勤的笑容中,他猜测,莫君如那个臭丫头应该在父亲面前说了自己不少好话,还算有良心。
走入莫府正厅,宾客众多,想来是为了庆贺大小姐大难不死在摆宴席,邵白羽与其母都在,唯独缺了君如,沈飞倒还真有些挂念她,眼珠慢慢地移动,不易察觉地在人群中搜索。
“喂,想我没有啊。”
莫君如的声音,伴随着肩膀上的剧痛而来,沈飞吓了一跳,瞪着眼珠子瞅着她,道:“靠,你这家伙从哪里蹦出来的。”
“呆瓜,这是本小姐的家,我用得着藏吗。”
“别人或许不会这样做,但类似你这样的奇葩,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少废话,你才是奇葩馁。怎么样,那天你死哪去了,把本小姐一个人丢在那里。”
“我回家养伤了白痴,为了救你,我可是受了重伤。”
“反正你体质特异,受点伤也没什么,全当锻炼身体了。”
“很疼的白痴,在你身上砍一刀,疼不疼啊。”
“反正你是怪物。”
“你才是怪物。”
“喂,说正经的,父亲赞我劫后余生,设下喜宴,大概会重谢于你哦,紧张吗。”
“紧张个屁啊,村长的家我都进进出出许多少次了,他送我点东西算什么。”
“那可不一样,我家可比村长那里气派多了。”
“这倒是。”沈飞沉吟,“按理说,村长应该是一个村子里最大的官了,怎么他家比你这里,小了这许多。”
“想知道原因吗。”莫君如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副坏坏的表情。
“快说吧,少在这卖关子。”
“求我我就告诉你。”
“看你这态度,一点不像是面对救命恩人。”
“你是救过我的命,但一码归一码的,不能因为你救过我,我就以身相许吧。”
“就算你想,我也不会要的,笨蛋。”
“真臭屁。”
“这是自信。”
“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了。”
“不告诉算了,我还懒得问呢。”沈飞高傲地扬起头,不再看她。莫君如笑了笑,道:“好了,好了,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也不是秘密。”
“那还不快说。”
“其实,咱们背后的这座山,脚下的这片土地,以及身处的这座村庄实在非常非常地特殊。”
“什么意思,听不懂。”
“这座山,是仙境的入口,也就是进入神仙居住之地的拦路石,是隔绝仙境与凡间的屏障。”
“胡说八道。”
“真的。蜀中千山,具有仙踪,梵村村道乃是入蜀必经之路,当然就是阻止凡人进入仙界的拦路石喽。”
“照你这么说,不是每天有很多神仙从我们头顶飞过。”其实沈飞真正想说的是:你他妈放屁,要真是这样,药人不早被发现了。
“爱信不信。”莫君如撅起了嘴,“实话跟你说吧,村上的几个家族祖上大多入过仙道,所以,后人才会选择定居在这里,以待有朝一日,再得仙人垂青,踏入仙门。也因为此,落户此处的几个家族都很有背景,不是一个小小的村长管的了的。”
“真的?”沈飞心有所感,暗道“难怪事情刚刚发生,药人便说仙人已经来到此处;难怪,这个偏僻的村庄,拥有如此多底蕴深厚的家族,难怪,这些家族的子辈各个资质卓越。原来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药人一定是深谙灯下黑的道理,所以才选择了这个离危险最近的地方,作为自己的藏身地。”
“喂,喂,沈飞,沈飞,沈飞……”
“好了,好了,别掐了,脸都被你掐肿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啊。”
“有,有。好了,别烦我,去找你的邵哥哥玩吧,我去趟厕所。”
“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害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你就是怕了,想溜是吧,休想。我会随时随地监视你的。”
“老子要去撒尿,你也要来吗。”
“要。”
“啊?”
“我在外面等着。”
“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
“懒得理你,我走了。”沈飞转身就往外走,说来也巧,正好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喇嘛跨过门槛走进来,沈飞和他撞个正着。
“哎呦诶。”好像撞在一面钢铁铸就的墙面上,沈飞痛的跌回来,重重地摔倒在地,“疼。”他愤怒地抬起头,便见满脸横肉的大喇嘛气汹汹地望着自己,“妈的,不长眼睛。”这破喇嘛还真是蛮横,直接抬起铅块似的脚掌向着自己头顶踩来。
沈飞愣在那里,一时之间忘了躲避。刚才那一撞虽是无意,却在他心里产生了极大地震撼,他从小自负蛮力,异体,在山间行走,遭遇各种猛兽大多不会吃亏,前一日与花豹的死斗便是最好的佐证。
但是,在与那个大喇嘛接触的时候,却让他有种被万针同刺的感觉,好像对方是一面千斤重的金鼎,不仅难以撼动,而且附着着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实在是生平仅见,再加上之前与莫君如对话所带来的冲击,沈飞不禁心神难控,愣在那里。
大喇嘛看似普通的一踩,却带有风雷之势,如果被踩实了,肯定会落个筋断骨折的惨景,眼看悲剧就要发生,一只修长的手掌,从后面揪住沈飞的衣领,用力一扯。“嗖。”沈飞飞退,喇嘛的大脚踩在他两腿之间。
好险。
“大喇嘛,你是哪里来的,对一个孩子下毒手。”邵白羽打早站在那了,只是觉得两人说话有趣,始终没有打扰,正巧异变突生,大喇嘛出手狠毒,他刚好施以援手,将沈飞救了下来。
第十八章 仙人指路
大喇嘛不发一言,冷酷一笑,双手合十,一股雄浑之力自体内释放至皮肤上,他端平了双手,再度向前踏出一步,稳稳的一步,沈飞和邵白羽同时感受到危险,连着向后退了数步。喇嘛的脚落在地上,石板龟裂,粉尘蓦地腾空。
“这喇嘛不一般。”邵白羽眼中光芒骤然一亮,星辉熠熠的瞳孔中,依稀有份期待在。
“邵儿无礼,还枉禅师高抬贵手。”邵母识得危险,忙着过来解围。与之前不同,此时的她穿了一身华丽的彩服,脸上施以淡妆,雍容且华贵,看上去倒像是邵白羽的姐姐。
邵母地位很高,连她都出面了,按理说,大喇嘛此刻便应该停手了,可惜事与愿违,这喇嘛像是发了疯症,步步紧逼,竟又是做双手合十状,向前踏出一步。
见了对方的怪异行为,邵白羽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的光芒更加明亮,他松开握住沈飞的右手,原地高高跃起,身体在半空中打横,拍出一掌。这一式名为白鹤亮翅,是白羽自邵家武师那里学来的。
“嗡。”一掌打实了摁在大喇嘛的身上,如杵撞金钟,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响,白羽右臂发麻,飞退回来,落地后,竟然吐了一大口血。
“你做什么。”未等邵母发怒,沈飞当先怒极,也是不再躲避,抡圆了膀子,向着对方攻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连续打了七拳,喇嘛仍是纹丝不动,而他的拳头则彻底报废了,血淋淋的恐怖极了,不过在这七拳过后,喇嘛望过来的表情,似乎带了一丝惊喜。
而这份惊喜还远不止于此,便见那邵白羽拍地而起,身体在半空中翩然而舞,如柳絮,如落叶,如纵贯江峡之细舟,轻飘飘地飞过来。
“咦。”喇嘛目光一炙,合十的双掌平地一伸,正撞在白羽的腿骨上,后者再度被拍飞,撞中身后的石柱,柱碎,身体却是无恙,只是又吐了几口淤血出来。
见到此景,沈飞终于也察觉到了异样,不再进攻了。
喇嘛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此行当真没有白费。”他大踏步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脚下便出现一个龟裂的坑,直至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如扎马步一样,双腿劈开,稳如泰山的坐下来,木椅尽碎,他恍若无事,虚坐如常。
“厉害。”沈飞暗道。
“他若想踩死你,你俩早就成肉酱了。”在他们战斗着的时候,莫长卿已经到了身边。
沈飞看他身材臃肿,一脸富贵,眉目间与君如有几分相似,知道是是莫长卿,也不拘束,认真问道:“喇嘛虽然语言粗鲁,动作凶狠,但从第一步开始,便没有任何杀气释放出来,倒像是有些别的目的。”
“那是自然,你以为大名鼎鼎的蜀中上仙会和两个孩子一般见识吗。白羽,你应该是察觉到喇嘛的用意了,说说看。”
“恩,他是在试探我们。”白羽一字一顿地说道。
“试探?”沈飞不解。
白羽道:“世人皆知人间有仙,却不知自己离仙途紧紧一步之遥,仙人指路比比皆是,仙人的考验无处不在。”
“我还是不明白。”
“你绝顶聪明,只可惜对修道之事一概不知,也难怪想不到了。”邵白羽目光灼灼的望着喇嘛,“他在试验我们,试验我们的资质,考察我们是否拥有拜师的资格。”
“拜谁为师?”
“当然是那个大喇嘛了。”话锋一转,白羽恳切地说道:“叔父,那人到底是谁。”
“虎头山排名三甲的散仙,铁背上人。若不是天生异象,我可是绝对请不来这位高人的。”
“虎头山吗。”任凭莫长卿说的眉飞色舞,充满敬仰,邵白羽的脸上却有着些许的失落,岔开话题道,“说到异象,那日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会有那等异象出现。”
“要说异象嘛,那可就要说说我们那日惊天地、泣鬼神的见闻了。”终于轮到自己说话,莫君如不禁眉飞色舞,动作夸张地比划起来,未待继续,先被他父亲拦住了,“这件事以后再说,这里龙蛇混杂,小心惹祸上身。”
白羽点点头:“叔父所言极是,我看这喜宴不同以往,好像来了许多生面孔。”
“说是喜宴,其实更是无奈之举。你们也知道咱们村子位置的特殊了,仙人随时驾临。不瞒你们,在那异象出现之后不久,便有高人降临莫府了,点名要见两名当事者,本来我还想挡一挡,但接着,又有多人出现,无奈之下,叔父我也只能将错就错,借庆贺之机,将这些人聚在一起。一来为你们这些后辈创造仙缘,二来,可以在正式的场所,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提问,不至于落下什么祸根。
“叔父想的周到。”邵白羽颔首。
“人活的久了,心思自然细一些。这些人里,哪一个咱们都得罪不起,哪一个都是活祖宗,千万得小心应对,不求有功,但愿无错嘛。”
沈飞似懂非懂地听着,不时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给点买酒钱吧,给点买酒钱吧。”一个道士模样的老乞丐,摇晃着手中的破碗,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他浑身一股酒臭味,离的尚远,就已让人觉得不适了。
“别过来,别过来,臭死了。管家,管家,这个老乞丐是怎么进来的,快点给我轰出去。”莫君如大小姐的脾气一点都没变,捂着鼻子,叉着腰,大呼小叫的呵斥着。
管家就在门口,很快就赶了过来,骂道:“喂喂喂,臭乞丐,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要吃的跟我来后院,后院。”
说来奇怪,老乞丐看上去颤颤巍巍的,好像一阵风都能刮倒了,但是步伐奇特,只是悠闲自得地左右踱步,管家就拿他不住
“咦,邪门了,看我收拾你。”管家大声招呼手下,就要动粗,却被莫长卿拦住,“敢问阁下是哪位高人,属下无礼,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我……呵呵呵……我可不是什么高人。”老乞丐喝了一口烈酒,双眼迷蒙地望过来,“给我酒钱……给我酒钱我就走。”
“额……”莫长卿虽然见多识广,但毕竟是个凡人,并不识得仙人真假,略略沉吟,便对着管家吩咐道:“去账房,取纹银五十两。”
“主子,这老头。”
“不必多言,快去。”
“哼。”管家一甩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老乞丐笑了笑,又是抖碗道:“不好,不好,我要你们身上的钱。”
“臭乞丐,你得寸进尺是吧。”管家怒不可遏,“快来人,给我把轰出去。”
莫家的仆从训练有素,身上大多有点功夫,听了管家的命令,立时从四面八方赶来,一拥而上,不想老乞丐活脱脱是条泥鳅,滑不溜丢,这诸多的手左挠,右抓的,就是抓他不着,真是气的众人抓耳挠腮。伙计们互相一合计,干脆动点真格的,他们先是以整齐划一的步伐连着向后退了三步,接着成夹击之势同时扑出。被他们围在中央的老乞丐连看都不看他们,仍是一副慵懒模样,闲庭信步一般,连着踩地七次,佝偻的身体腾的拔起,避了开去,一齐冲至的伙计们,互相撞了个鼻青脸肿,惨叫着叠在地上。
“这真是……邪门了。”
仆从们趴在地上哼叫着。
“一群废物,看我亲自出马。”莫府管家气哼哼地撸起了袖子。他是众人中实力最弱的,说要动手,纯属胡闹。连莫长卿都看不过去了,呵斥道:“还在这现眼,快带着他们下去。”
被他一吼,管家马上低下了头,灰溜溜的退下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剜老乞丐一眼。
莫长卿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我只是个老乞丐,给我钱买酒就可以了。”
莫长卿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银两,递给老乞丐,后者掂了掂,摇摇头,似是不甚满意。接着横移至邵白羽处,摇晃手中的破碗道:“给我钱,给我钱,让我去买酒。”
白羽同样想了想,褪下右手拇指花纹古朴的宝玉扳指,微笑道:“我身上没有银两,将这枚戒指送给你好了。”
“白羽,这是娘进邵家时,你祖母给我的,是邵家的传家宝,怎么能随随便便给人呢。”邵母眉头紧蹙,出言阻止。
邵白羽不以为意,安抚道:“娘亲,您莫急。财宝没了我们再挣回来便是,只要我邵白羽在,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可是。”
“娘亲,儿子从未忤逆过您,这次便听儿子一次吧。”
邵母嘴唇开合了几次,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默许地点点头。
第十九章 责问
老乞丐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戒指,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看,道:“这样的宝贝你真舍得给我?”
白羽点点头,以微笑回应。
老乞丐道:“你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您是仙人。”
“须知,仙人也分三六九等,你不怕亏本吗。”
“欲为仙,先要敬仙,这点香火钱算的了什么。”
“你修仙的意志很强啊。”
“我不甘凡人之躯。”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
“怎样。”
“五十年前,我心高气傲更盛于你。”老者慵懒的双目睁开一道缝隙,那瞳孔中的光变亮了何止一倍,与其对视,惶惶然有些刺目,“知道如此,还愿修仙吗。”
“我想一试。”
“很好,我期待着你的表现。”老乞丐身子一晃,到了沈飞的面前,铜钱随着破瓷碗的抖动,发出“挂啦挂啦”的难听声音“你,你能给我什么。”
沈飞叹了口气,耸耸肩道:“很遗憾,我身无分文,不能资助你去买酒了。要说给予,就给一个建议吧。”
“哦?建议?有意思。”老乞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活了这么久,除了师父和大师兄,还真没有人敢向我提建议。”
沈飞点点头,“一个医生的建议。”
“你是医生?”
“是的。”
“很年轻啊。”
“虽然年轻,可是个神医。”邵母微笑着赞扬。
老乞丐点点头,道:“那……愿闻其详。”
“你的脸色黑中泛紫,这是肝不好的症状,证明你喝酒太多了。你的头发枯糙,皮肤褶皱过多,这也是肝不好的症状。你不过五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六七十岁的老头子一样,这还是肝不好的症状。所以,我对你的建议就是,永远不要再喝酒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沈飞一把夺下酒葫芦,用力地摔在地上,“啪。”酒壶丝毫未有破损,倒是结实的地面呈镜子剥碎状散开了。
众人愣住,所有的目光汇聚在那个烂兮兮的黄葫芦上,老乞丐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世上居然有你这样的人,真是……真是……哈哈哈哈哈哈。”
与老乞丐的长相和衣着大相径庭,他的笑声里居然含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感染力,带动的大厅内,不知所谓的众人都笑了起来,除了沉思着的邵白羽和目空一切的大喇嘛。
老乞丐信手一握,酒葫芦自动飞回,露出了地面上,那个葫芦形的坑洞,他拧开葫芦塞,仰头倒下——那葫芦中的烈酒,便如长河一般流入他的嘴中,无穷无尽,就那么一直流着,直到老乞丐满意的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为止。
“让我不喝酒,呵呵,那还不如夺去我的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众人惊讶的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大大的,即便虫子飞进去了都没有感觉。
然而紧接着,更让众人惊讶的是,沈飞再次以极速出手,夺下葫芦,“这样喝,你会死的。”
这次连老乞丐都觉得惊讶了,那双疲惫的双眼第二度睁开了,睁得更大,放射出明亮如华昼的光芒:“你,你是第一个从我手上连续夺下两次酒壶的人,真是不可思议。你甚至还未踏入仙境。”
沈飞道:“这无所谓,我是一个医生,作为医生,我有义务阻止你这种近乎于自杀的行为。”
“你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故意如此呢,还是真的性情如此。”
“我想任何一位医生,在面对病人向自己索取毒药的时候,都会这么做的。”
“很好,这很好。你的意志甚至比那边的年轻人更加坚定。你们两人都很好,只要坚持正道,将来一定都会大有一番作为的。”
他右手再度虚握,沈飞便觉得双手中有一股大力传来,这股力量根本难以抵挡,酒壶径直从他手里飞出,落入老乞丐掌中,壶嘴自动合上了。
“本来见了你二人,老朽很是高兴,打算破例收一回徒,不过听你这一说,发现自己已经是个随时入土的人了,莽撞收徒说不定会耽误了二位的大好前程,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场中的一众修道者,听闻老者此言,都现出失望的神情,有些幸灾乐祸的望过来,在他们目光的尽头,沈飞和邵白羽神色如常的站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沮丧。
“那么你能给我什么呢,小姑娘。”老乞丐走到莫君如面前。
后者高傲的扬起头,蛮横无理地说道:“臭乞丐,我什么都不想给你,也不会给你,我不想成仙,没必要求你,吧唧你,一股酒臭味,快离我远点好不好。”
“你明知这是千载难逢的仙人指路之机会,居然还是如此轻易放弃,倒真是傻的可爱。”老乞丐摸着下巴上参差不齐的须髯,道,“不过嘛,像你这样率直的人,倒也真是不多见了,也算柱良草。”
“你才是草馁。”莫君如对着老乞丐吐舌头,做鬼脸。
“真像铁背上人说的,这一趟没有白来,真的没有白来。遇到了这么多有意思的年轻人,哈哈哈哈哈。”老乞丐以不容抗拒的姿态伸出右手,狠狠地在莫君如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捏了几下,“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讨厌,脏死了。”莫君如推开他的脏手,用袖子在脸上使劲地蹭着。
老乞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随便找了根柱子,散漫地坐了下来,拼上老命一般疯狂的喝酒,见了这一切而无力阻止的沈飞无奈摇头,邵白羽则定定地望着老者,一直看了很久,直到莫长卿和母亲走入上座,方才与二人一道入席,晚宴终于开始。
……
至今为止,人世间最著名的三场宴席:第一,荆轲刺秦。荆轲借酒宴向秦王现宝,欲趁机杀之,结果刺杀不成,导致燕国的灭亡。第二,鸿门宴。霸王项羽一意孤行,拒绝范蠡的谶语,放走刘邦,致使天下格局大变,自刎乌江。第三,煮酒论天下。曹操稍稍好过项羽,虽然同样放走了包藏祸心的刘氏之人,但毕竟雄才伟略,没有死在他们的手上。
泱泱华夏,浩瀚九州,巨变发生之前,大概先都会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大酒宴,这其中蕴含着两个原因。第一,华人好吃,世家贵族之间,经常会有宴宾会请,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自己不放心的人招致府上,若对方明示忠心,则考虑放人,若相反,则立刻杀掉。一般来说,参加酒宴者往往是被动的一方实力较弱,而组织酒宴者在当时则占据着主动,或优势,第二,华人好面子,喜欢先礼后兵,任人唯贤,所以,一场看似普通的宴请往往便是山河裂变的开始。
今日,设办在梵村的这场酒宴虽然没有夹杂着任何权利倾轧的帝王心计,但是,却仍毫无例外地被载入了历史,原因无他,只因为,十年之后,两位名动天下的仙界之王,都被此场晚宴彻底改变了人生的轨迹。
是以,后世学者为这一晚取下了一个气势不凡的名字——凡鸦啼血之夜。
而这漫长的一夜,是以一连串咄咄逼人的提问开始的。
“说,你二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说,你二人年岁几何。”
“说,你二人究竟触碰了什么,导致上天生出如此诡异的景象。”
“说,在天上生出异象的时候,你二人都在做些什么。”
“说,你二人是否见到了行踪可疑之人。”
“说。”
“说。”
“说。不能有丝毫的隐瞒。”
一连串直截了当,蛮横无理的问题,别说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就是他们的家长都有些措手不及。
在他们的印象中,仙人不该是如此蛮横无理的。
坐在角落里的老乞丐打了个酒嗝,昏昏欲睡的双眼,迷离地盯着酒壶的开口,无奈地笑了笑,像是早已料到了如此,又或是在嘲讽些什么。
“说。”
“说。”
“说。”
仙人指路,指的是有缘人的路,何谓有缘,便是适合做自己弟子的人,那不适合的人呢……便由他去吧,哪怕是死,都与自己没半点关系。
从这点上看,毫无疑问,仙人都是自私的,只关心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只在乎能传承衣钵的人。
某年某月某日,当仙界祖师倒骑黑驴登蜀山,俯瞰芸芸众生的时候,便已经奠定了这个基础。
无法言明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两个弱冠少年被逼的走下位子,跪在地上,自上而下的观察这些傲气逼人的“人类”。
仙人,不一定真的仙风道骨,但必须高高在上。
这一刻,沈飞忽然明白了药人临别时的苦劝。
第二十章 一阵阴风
“说,你二人到底见到了什么。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遗漏,给我原原本本地说出来。”铁背上人双手合十于胸前,眼睛眯着斜觑过来,他的声音在一定程度上,挡住了其他人的逼问,减轻了两人身上的压力。
沈飞明显感觉肩上一松,微微颔首,表示感谢:“昨日,我和君如坠入山崖,双双昏迷,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浓雾如幕,伸手不见五指。无奈之下,就原地休息了一晚。至天晴,雾气稍散,我俩冒险前行,无心闯入花斑母豹领地,拼死与之搏斗,终杀之。收养其幼崽三头。后感身边布局怪异,似人为所致,便合力将中心巨木剖开,树为空心,剖开后,立时有道火浪袭来,我二人当场昏迷,直至两个时辰以后,我才醒来,回到草屋自行疗伤,而君如则被前来援救的邵白羽救走。事情经过便是如此。”
药人曾提醒沈飞,绝对不要将王剑之事泄露出去,沈飞谨记在心,叙述出来的所有过程都是真的,唯独将结局改掉,对王剑、火龙之事一概不提。
在他说到结局的时候,莫君如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抬起头盯着沈飞的侧脸,发现对方神色如常,抿嘴淡笑,双手抱辑,心中立时有了计较,闭口不言,垂下头来。她虽跋扈嚣张,但绝顶聪明,对沈飞不愿谈及之事,也绝对不会说起,更何况,那时自己虽见剑身,但确实昏迷了过去,也算符合实情。
沈飞一番真真假假的叙述过后,在座的所有仙人都蹙紧了眉头,或疑惑、或错愕,或沉思,但都没人再度发问。直至铁背上人威吓一般的顿足:“好像背课文似得,你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敢对洒家撒谎。”
“真人面前,不敢有丝毫不敬之举。”
“呵呵,虚伪,你刚才还对我拳脚相向。”
“若非拳脚相加,又怎能辨出真仙面目。”
“哼,油嘴滑舌。”
“句句实言。”
“哼。”铁背上人摆摆手,“罢了,罢了,看你俩年纪轻轻,倒也不似撒谎之人,便暂且饶了你们。”
“谢上人。”
“且慢。”一只阴柔如女人的手掌,斜刺里伸出,摁下上人抬起的右臂“嘻嘻嘻,两位小弟,道士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
这一只阴柔绵软的手掌摁在铁背上人坚硬如铜铁的臂膀上,犹如在黑铁上敷上了冰块,虽不能对黑铁造成丝毫损害,但也让铁体表面温度骤降。铁背上人顿感不适,不满地望向那人:“九幽山上的臭道士,这里是蜀山的地界,你们私自前来没有被轰走,已经很不错了,难道还要在主家的地界上喧宾夺主吗。”
那人一脸阴柔,五只细长的手指如鱼涟摆尾,收于颈下,一本正经地说道:“俱是正道,何分你我。”他眉细,目挑,白衣,粉带,活脱脱一副女人模样,气质极是阴柔。
“正道也分三六九等,若不慎放条臭鱼进来,反而会适得其反,腥了一锅的汤。”铁背上人冷笑。
“此言甚好,据传铁背真人嗜武如痴,神力惊人,曾经在虎头山闭关五年,出关之日,引风云变色,洪雨骤降,致使山下三个村落一朝覆灭,村民无一生还。这么一看,你便是那条弄腥了整锅汤的臭鱼了。”
“你你你……郝春秋你个不男不女的贱人,竟然敢颠倒黑白,当众污蔑我。”
原来这人叫郝春秋,还真是个有趣的名字。沈飞细细打量对方,便见这人身高与铁背上人相仿,即便坐着,都比身边的人,高出一头,无奈举止阴柔,身板极瘦、极窄,七扭八拐的,像条彩蛇,那双爪子,十指之上,俱覆盖着亮晶晶的假指,随着他漫不经心的撩拨,而呈现出千姿百态的形状,在无尽魅惑的同时,又透露出一股渗人的寒意。见对方转向自己,沈飞连忙低下了头。
郝春秋冷冷一笑,道:“若说正道真有三六九等,那么你便是那最低贱的一等,更甚之,已经不再是正道,较魔教还不如。”
“你他妈放屁。”
“放屁总好过喷屎,铁背上人,你要搞清楚,这里的事情关系重大,像你那般草草了事,能问得出什么。”
“好好好,你问你问,我倒看一看,你有多大能耐。”
“你便看着罢。”
一股阴风袭来,郝春秋栖至身边,不容抗拒地托起沈飞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诡异的奇香自五孔六窍中流入,沈飞感觉自己的全身都麻木了,心脏如被无形的锁链锁死了,每一次跳动,都会被勒得更紧一些。
“小哥,说说看,你们两个娃娃,是如何将那护崽的母豹杀死的。”郝春秋连吐息都是阴冷的,瞳孔之中,放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加之伴随而来的奇香,可以说是控人心智的绝佳手段。换做常人,只怕就此被掌控住,只能任人宰割了,但沈飞浸淫医道多年,对于这类摄魂毒香有着天然的抵抗力,神智始终保持清明。即便如此,他仍装出一副被控制住的模样,眼皮眨了眨,瞳孔之中的神彩消退许多,“母豹凶残,我俩根本不是对手,只能不停在林木间躲闪。一直躲藏了很久,最终还是被逼入了死路。我本能选择逃生,留君如一人与母豹。”
“混蛋,你说什么。”莫长卿怒目而视,拍案而起。
沈飞没有看他,续道:“但,做出这种恶毒之事,良心总归不安,我越想越是愧疚,便原路返回。刚巧,猫兽有残杀猎物的习惯,君如还没死,我便下定决心,与之做生死一搏。”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呢。”
“然后,我便将它杀了。”
“你一个人?凭什么。”
“便凭这副身体。”说时迟,那时快,沈飞忽的一倾身体,整个颈子的血肉,全部没入郝春秋的指尖。
“你做什么。”后者尖叫,立刻缩回右手,任凭他再过古怪,阴森,历经风雨,面对这种突发的情况,在这无数双瞪圆了的眼睛的面前,也是惊慌错愕,恼羞成怒。
“混蛋,你做什么。是仙人就可以无法无天吗。”邵白羽破口大骂,虎步流星地冲将过去,右手直向郝春秋的衣领抓去。
后者本就怒极,乍见白羽无礼出手,立时做出不分轻重的回击,那阴柔绵软的手掌在虚空中轻轻一捏,一股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撕裂感便向着白羽包围了过去,后者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剧痛已经传遍了全身,眼看就要惨死当场。一只黄了吧唧、破破烂烂的酒葫芦啪的一下击中了郝春秋的右手。“呼。”撕裂的空间恢复正常,白羽四肢着地,头颅耷拉着大口喘息。
第二十一章 以大欺小
酒壶一击之后,自动飞回老乞丐掌中,后者饱饮一口,懒洋洋地说道:“年轻人啊年轻人,心浮气躁,不知深浅,你倒是仔细看看,看清楚了再行动也不迟啊。”
邵白羽艰难地抬起头,道:“沈飞……沈飞他都已经死了,我还怎么忍心再看。”
“他死了?你开什么玩笑。”
不等话音落地,那血泊中的沈飞,当真站起来了。
他颈下的血洞,竟在这片刻的功夫里,止住了流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行愈合。似乎随着王剑的认主,沈飞的回复能力也得到了跨越式的增长。
“明白我是凭什么杀死花斑猎豹的了吧。”沈飞嘴唇煞白,虚弱无力的说道。他颈子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是此前喷射出的大量鲜血仍然热乎乎的黏在身上,看上去诡异极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同时问道:“你,你怎么做到的,难道有法宝护体。”
沈飞冷笑:“我的身体,本身就是最大的法宝。”
除了老乞丐,场中之人无不惊骇:“如果……如果这个男孩子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千载难遇的修道奇才了。”
郝春秋风一般栖近了沈飞,蛮横无理地扒开他的眼皮,对着瞳孔深处深深地望着,一直搜索了许久,方才放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世上确实存在许多一生下来,就已经与众不同的人类,但像你这样的身体能力,无疑是这其中最独一无二的,须知,修道之人,以剑相搏,胜负往往便在一合之间,以你这等身体能力,日后多加磨练,同段位之间的厮杀几乎没有敌手。”
但是,话锋一转,一股凛冽的杀意蓦地掠起,直扑沈飞而来。后者身体虚弱,毫无反抗之力,被阴柔如枯骨的手掌抓住了喉咙,捏紧了提到高处:“你的身体能力如此出众,又怎么会在火光出现的同时昏迷过去,你在撒谎。”
沉浸在震撼之中的诸位道士纷纷醒悟,“是啊,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人类,又怎么可能在火光出现的当下昏倒过去,他一定是见到了什么不能说出来的事情,一定是。”他们不禁佩服郝春秋心思的缜密,先是抛出一个与事件相关的诱饵,施以大压力,让少年自证,接着。在巨大的混乱中,找出他为了仓促自证所犯下的细微错误,这一步步环环相扣,心思之沉稳缜密非同一般。
正在钦佩的时候,沈飞却在他手中连续抓挠了两下,像死了一般四肢垂地,不再动弹了。
郝春秋对手腕的力度掌控很是自信,冷笑道:“混小子,装死是没用的,诸位真仙都在此处,你想要蒙混过去,实在是痴心妄想。”
见没有回应,又道:“臭小子,听到没有。”
郝春秋眉头一皱,右手捏着沈飞,左右晃了两下,后者居然任由摆布,像具真的尸体。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他将沈飞摁在地上,探其鼻息,气息很弱,但总归还在,“小子,还不起来。”
见他高高地扬起右手,莫君如一下子扑在沈飞身上,用单薄的背脊将之死死护住:“真仙,沈飞治愈能力虽然超越常人,但是,一旦开始自愈,必须要休眠。我和他共搏虎豹,对此深有感触,那天杀死虎豹之后,他昏迷了整整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身体仍很虚弱,我想就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下,又被火舌****,所以才会一下子失去意识的。
“空口无凭,我倒要试一试他。”郝春秋大袖一展,一股巨力便拍打在君如的身侧,后者目光涣散了一瞬,继而凝聚,像是坚定了某种信念,咬牙顶住压力,拼死护住沈飞,不移动一步。
饮酒的老乞丐目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微微一笑:“臭丫头也不是全无优点嘛。呵呵。”
郝春秋连番被晚辈顶撞,愤怒已极,一扬手,给了君如一记响亮的耳光。莫长卿立时站起,愤怒的攥紧右拳,向前迈出的右脚却因为郝春秋含威的一瞪停在原地,在这一刻,他护女的决心,竟然还不如几个孩子。
莫君如挨了一巴掌,粉嫩的脸颊上现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嘴角流出了红血。盘在脑后的长发在巨力的冲击下蓬散开来,遮住了那双凤凰一般的瞳目。
“呵呵呵,咳咳咳。”
“你笑什么。”
“我笑,原来仙人就只有这点能耐,只会为难几个尚未成人的孩子。”
“你胆敢侮辱仙人。”
郝春秋右手收回于胸前,继而虚握,之前险些将白羽置之死地的杀招再度出现,伴随着死亡气息的撕裂感四面八方的笼罩了君如。
“女儿。”莫长卿哀泣,猛地向前伸出了右手,那只手掌如此无力,除了在虚空中驻留不能起到丝毫的作用。
在与梦幻中的仙人见面的时候,他的自信心就已经瓦解了,甚至没有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
然而,与他截然相反的是,在那股撕裂之力出现的同时,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已经毫不犹豫的做出了回击。
邵白羽借着四肢着地的姿势,以背脊发力,举高双臂,继而垂直落下,“呼。”那双纤细的手掌如火刀刺雪,毫无阻隔的深入地下。
接着,一道祥瑞龙气自地表下方传来,几人站立的那个小圈子上,现出了龙的图腾,坚硬的石块蓦然升起,替莫君如挡下了攻击。
如有实质的杀机轰在岩石上,整个岩体随即被切碎,散成无数细小的颗粒,可以想见,如果是血肉之躯,挨了郝春秋的攻击,会是怎样的一番结果。
一众仙人目瞪口呆,目光汇聚在白衣胜雪的邵白羽身上,脸上表情怪异。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或者看到了某个难以战胜的异兽。
他们的内心同时在呐喊:“这个房间里,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日后一定会被载入史册。”
“沈飞和邵白羽。这根本就是两座有待开发的宝藏啊。必须将他们收入门下,一定要,哪怕是其中的一个也好,他们必将在不久的将来大放光彩,予我道以荣耀。”
“呵呵呵。”不知道这是老乞丐今天第几次笑了,“最关键的是,这三个孩子的心性都是极佳,这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啊。”
他饮酒,一口喷在沈飞的脸上,后者顿时惊醒,好像被注射了兴奋剂,脸颊不自然的放红,双目虎豹一般地盯着郝春秋,“你这个混蛋。”
“你要做什么。”作为一名高高在上的仙人,郝春秋竟然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的恐惧。
“你是个大混蛋。”沈飞蓦地扑出,郝春秋又想故技重施,却觉得视线晃动,脚下不再平稳,他惊怒地低下头,便见英气勃发的邵白羽不知何时移动到了自己身下,用双脚狠狠勒住了自己的下盘。
来不及做出反应,沈飞已经扑了上来。
“扑。”一举将他摁倒在地,抡圆了膀子就是一阵狂砸,“你个混蛋,大混蛋。身为仙人,明目张胆的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十年之后咱们再打过,我一定打的你满地找牙。”
连续受了几下子沈飞的蛮力,郝春秋那张精心粉饰的脸孔已经青肿了起来,他愤怒异常,再不留手,仙气如洪水决堤,疯狂地自体内涌出,“我要你们死。要你们死。”
第二十二章 圣子降临
沈飞和邵白羽相继被仙气撞开,郝春秋的双手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蛇形的宝剑,蜿蜒交错地刺了过来。
仙人毕竟是仙人,那是远远高于正常人类的存在。郝春秋之所以会吃了几个孩子的亏,很大的程度上,是因为这几个孩子展现出来的资质实在太过震撼了,但是,在那深深的震撼之余,他已经彻底被点燃了,誓要致对方于死地。
几乎同时,那个油光瓦亮的葫芦再度不合时宜的出现了,正好挡住了郝春秋诡异的身影,挡住了蛇剑的去路,只听“刺啦啦”一串躁鸣,酒葫芦纹丝不动,蛇剑却整个弯曲了,在达到极限之后,弹回。
郝春秋飞退,重重地落在地上,双眼燃烧着烈火愤怒地盯着老乞丐:“你。”
后者淡淡一笑,指指他身后,道:“我可是在救你,别不识好人心。”
郝春秋转过身子,便见一众仙人都已离坐,摆出攻击的架势,虎视眈眈的,好像随时准备斩杀自己。在仙界混了许久的他瞬间便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仙道门阀派系极重,只怕他们都被这两名少年展现出的绝佳资质惊到了,随时准备动手抢人,光耀门厅。
看来,这件事情还远没有结束,今日这个地方,必将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哎。”他狠狠咬牙,“算我倒霉。”
郝春秋身现炫光,拍地而起,那柄蛇剑与他身上的光芒一致,自动飞到他的脚下,载着他破空而去。在与两个小娃娃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极尽冷酷地笑了一声,那意思好像是说:“今日之事绝对没完,你们两个早晚会为此付出代价。”
郝春秋就此离开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复仇,比预想中来的早了许多、许多。
当晚,在他离开樊村的时候,一道黑紫色的光芒由天而降,恐怖至极的阴寒煞气如网一般,笼罩了他的四面八方。郝春秋被迫降落在一片松树林内,见到了这些煞气的主人。那人竟也是十二三岁的样子,样貌隐藏在木制的头盔之后,黑色的、如活物一般蠕动着的长剑在他手中欢啸翻腾,好像是在渴望鲜血。
他面向郝春秋,就像是踩着一只蚂蚁,一副稳稳操控生死的架势。
“魔教。”九幽山位于魔教和仙道正统之间,与两边都大有关联,对于蠢蠢欲动的魔教中人,郝春秋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见了圣教少主,还不下跪。”黑暗的剑锋隔着十数丈的距离,遥遥指了过来,郝春秋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机锁定了自己,不能移动分毫。他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只有实力远远高于自己的对手才能做到如此,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自己的仙术,与同辈中人相较绝对在上乘之列,不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娃娃,可以强大到让自己无法反抗。
郝春秋严肃的审视着少年手中的黑剑,感觉在那凸出与凹下的轮回中,有某种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异兽已经蠢蠢欲动的准备扑上来了。
就是这只异兽,就是这只异兽封死了自己的所有气机。那个少年不过是个操控者,操控者而已。
“你是不是在想,只要想办法将这柄剑和我分开,就可以打破周边的屏障,控制住我,甚至杀了我。”
郝春秋心中一凛,表面却无丝毫变化,勉强地挪了挪身子,巧笑道:“少主您心存高远,智勇无边,在您面前,奴下不敢有丝毫不敬之心。”
少年道:“都说九幽剑派,亦正亦邪,今日一看,真是美化了你们,根本就是些半男半女、随风倾覆的小丑嘛。”
“这我承认,我们九幽山人确实是小丑。不过嘛,我们是优等的小丑,是能够讨主人欢心的小丑。”郝春秋仙术虽然未至上乘,但是心思缜密深沉,处变不惊,对于异变反应极快,句句到位,毫无纰漏。
少年仍旧动也不动,目空一切地说道:“多少年了,九幽剑派一直都是仙界的开路犬,你们的主子想必是很开心的。”
“少主玩笑了,我等的主子乃圣教无疑。”
“你的手上,攥着多少条圣教教众的性命,这样说不脸红吗。”
“少主有所不知,其实在若干年前,我等九幽众人也是圣教的一份子。只是,仙道日渐势大,我等作为看门人,力有不殆,护教不利,只能暂时投靠仙门,忍辱负重,以求有朝一日能够绝地反击。”
“呵呵,说的真好听啊。照这么说,你已经有对策喽?”
“当然,时至今日,正道门阀林立,单蜀山剑派一脉,就已经分出无数支系,更遑论其他正道大派,他们各有各的打算,早已经不是当初无坚不摧的存在了。”
“呵呵,很好,接着说。”
郝春秋心中一喜,微微躬身道:“圣教虽然现在也是分裂状态,但冥王道宗主雄才伟略,功法玄妙无人能及,又生出了您这样一位颠覆乾坤的公子爷,可见一统之势已成。而圣教最大的问题,便是人员驳杂,实力、品行参差不齐,只要统一在一起,到时取天下如探囊取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狂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全身发抖,他走上来,星步如云,手中的黑剑笔直地抵住了郝春秋的额头。后者只觉得被剑锋抵住的地方,有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皮肤,冷汗一下子浸透全身,他不敢抬头,不敢移动分毫,更不敢正眼看对方一眼。
“你怎知我是冥王宗宗主之子。”
“偶闻,冥王宗子降生时,天生异象,有神兽护航,乃是万中无一之人。起初我还不信,但今日与您相见,才知何谓天资无双。我郝春秋愿做牛马,为圣子排忧解难。”
“呵呵呵,你很会说话。”少年收回黑剑,那剑中的异兽似乎对此很是不满,发出诡异的,如婴儿啼哭一般的呐喊声。
第二十三章 友情
锁住郝春秋的邪恶气机总算消散,后者深深地舒了口气,萎顿在地,冷汗直流,“愿为牛马,肝脑涂地。愿为牛马,肝脑涂地。”
少年冷笑:“我父王对九幽剑山早有招安之意,今日时机刚好,日后你便做我们的内应,随时禀告仙山动态。”
“是,少主人。”
少年持剑,昂身从他身边走过。郝春秋向前爬了两下,道:“敢问主人您欲往何处。”
“我去哪里,需要向你禀报吗。”少年斥责,邪恶的杀机再度欢啸而出。
郝春秋低头叩首,连连认错道:“少主人,少主人,您误会了少主人。属下只是一时斗胆,想提醒您一句。”
“提醒我?”
“恩,我刚从樊村过来。”
“哦?”
“昨日天生异象,众多仙家高手聚集于此,以您的身份,恐怕不适合……”
“蠢货,你以为我此行为何。”
“这么说,您知道前方有危险喽。”
“当然。”
不再迟疑,少年大步走上樊村古道。郝春秋一直望着他,直到少年的背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才厌恶地啐了口痰,道:“蠢货,有云老头坐镇在那里,死了都没人为你收尸。不行,仙道那班蠢货看我不起,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得帮帮这个没脑子的愣头青。”
他略一寻思,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一闪身踩上仙剑,消失在黑暗的山林中。
同一时间,莫府大院,新一轮论战围绕着两名少年的归属展开,他们身上的巨大潜力成功的将仙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人,他们已经不再关心为何会有异象出现。
仙人都是自私的。
与其去关心那杀人如麻,充满未知的魔教教主,不如着手争夺,眼前这两个能够光耀门厅、重写本派历史的年轻人。
长江后浪推前浪。不知为何,那些惊才绝艳、站在历史顶点的人,总是选在同一个时代,甚至相同的地方出现。
上一个修仙界的大繁荣时代,还在五十年之前,当时,一举涌现出了项浩阳、水君月、鲁天秋、甘莫之,等一大批闻名天下的顶尖高手,其中最富盛名的,当属项浩阳和水君月了,这两人一人是正道魁首,一人是魔教教主,亦敌亦友,正邪两派在这二人的率领下互相征伐了十几年,到最后,决战于魔教天山之顶,最终一同消失,再也寻不到踪迹。此后,正邪双方虽然互相仍有攻伐,但都因没有优秀头领的主持而显得毫无力度,直至今日,人才凋敝,仙人对人世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只能退隐深山之中,互相不做侵犯。
然而,八年之前方栦山绝顶之上的一道惊雷仿佛宣示了轮回之门的再度开启,自那一日之后,天下英才如雨后春笋,蓬勃出现,互相猜忌的仙道重派纷纷抛出橄榄枝,网罗人才,一时之间,这已经成为了一种风尚。
仙人们这次之所以能来的如此之快,除了那道释放出来的气息充满邪恶之外,更是因为天生异象之处,必有重宝或者天资卓越之人的出现。这是一条死律。
他们早已做好了收徒的准备,所以,晚宴尚未开始,便已有两番试探。
被他们围在中央的三个少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沈飞身体疲软地靠在邵白羽的肩上,轻声道:“白羽,这就是你日夜憧憬的仙吗。”
白羽苦笑道:“仙人也分三六九等,或许仓促下山的这些,是比较低等的仙吧。”
“呵呵,我明白了。”沈飞调整着呼吸,朗声说道:“各位仙人,停一停,各位仙人。”
互相争吵着的仙人们果断停下,一齐望过来,目光贪婪地停留在沈飞的身上,后者尴尬的耸耸肩,继续道:“我沈飞从小便是孤儿,五岁的时候,偶入医途,从那时起,便立志做一名名动天下的神医,各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不过,我实在不适合为仙。”
“怎么能这样。”一阵唏嘘,或笑他不知好歹,或赞他充满气魄,总之,沈飞的一番言辞,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场的众人都是仙,仙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未试过被人拒绝,所以,当沈飞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还真没有人应答的出来,直到一个胖胖的中年道士踏前一步,深行一礼道:“沈公子须知,医术的最高境界,就是仙术。只要你拜在我“藏普”的门下,我不仅可以传授你炼丹、制药之法门,还能予你仙法救人之奇术,岂不一举两得。”藏普一门乃是蜀中千山中,比较有名的一个支系,他们专营仙法救人之道,以炼造、吞噬丹药为基础,快速增加体内仙气的总量,初学时往往进步神速,可谓求医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但沈飞却是不为所动,他嘴上说是为了寻求医道之极,其实就是找个离开的借口,当然不可能被说动了,当下摇摇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
不等他说完,胖道士软乎乎的手掌已经当先摁住了他的额头,炫光阵阵,荡漾的光芒如春水波动,温柔且细腻,沈飞觉得有一股奇妙的力量自额头处涌入,通过奇经八脉直达全身,受伤的身体在这股奇妙力量的滋补下,得到了有效的修补,甚至连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他有些错愕,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胖胖的、白净净的道士,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胖道士微笑道:“意识到了吗,只有结合仙法,才能达到医术的最高境界。”
沈飞点点头,道:“难怪,难怪世人俱想成仙。不过,我仍坚持本意。”
“为何。”
“因为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仙人肯定也有仙人的烦恼,我现在是普通人,所以便用普通的医术治疗普通人的病。若我为仙,则需用仙人的方法,治疗仙人和普通人的病,若是治得好便罢了,若是治不好,以诸位上仙的性格,肯定会与我为难,那岂不是徒增烦恼,得不偿失。”
“这……”胖道士低头沉吟,他倒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
沈飞续道:“人生在世,短短百年,仙人在世,我想肯定超越百年,百年的烦恼,已让正常人承受不起,更何况是超越百年,更久的烦恼呢。”
“帝国的历任掌权者无不向往长生之道,难道他们也是厌倦了人世的烦恼吗。”
“当然不是,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大概是种享受吧。”
“所以啊,成为仙人,你的生活也将成为一种享受,别忘了,世人膜拜仙人,更胜于敬畏人皇。”
“我与你们相见时间短暂,但即便这短暂时间,仍让我发现,仙界就和人界一样,也分三六九等,有着自己的秩序,我不相信,所有的仙人都过得快乐。”
胖道士道:“仙人与世人不同的是,在仙界,一个惊采绝艳,怀揣潜能之人,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创造未来。而人间,则不行。”
“或许吧。”
“少年,你与我门大有缘分,何不暂时拜入门下,修习人世得不到的术法,哪怕他日后悔,再离开也来的及呢。”见沈飞的表情略有松动,他更加恳切地说道:“医术也好,武术也罢,追求的无非是更高的境界与地位,你何必如此执迷于仙、人之分呢。”
沈飞沉默,一旁的老乞丐咯咯笑了两声,呢喃道:“呵呵,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你那两把刷子,这孩子若真拜入你门下,才真是废了呢。
四下喧杂,他说的声音又低,僵持的两人都没有听到。沈飞确实被道士说动,愣在那里,好生纠结。胖道士也不催他,站在对面耐心地等待着,就这样一直站着,过了很久,沈飞才抬起头来,道:“容我想一想,想一想。”
胖道士微微一笑,道:“当然,选择权始终握在你自己手中。”
或许是爱才心切,又或许天性使然,这胖道士可说是入堂以来,沈飞见到的最平易近人的仙人了,这难免让他有些心动。
邵白羽与沈飞惺惺相惜,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内心的变化,温和一笑,轻轻拍他的后背道:“沈兄,你我相见恨晚,若能拜在同一门下,才真是没有遗憾。”
沈飞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你已经找到了归宿?”
随着他的问题,互相争执的仙人们同时静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白羽。后者自然感受得到他们目光中的炙热,借势而为道:“仙人指路,引凡人入仙途,这是仙道的规矩,我们作为凡人,能够回旋的余地实在不大。”
“哦。”
“不过今日,如此多仙道前辈聚集此处,可说是给了我们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等既决心要踏入此道,便须在其中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才能不枉上天降下的如此恩惠啊。”这番话拐弯抹角、别别扭扭,一来是为了开导沈飞,二来是说与这些窥伺在侧的仙人们,告诉他们,想当自己的师傅没这么容易,当然,说完这些拐弯抹角的话后,他又加了一句,这句话,才是他真正想让沈飞听的:“越是历史悠久的仙道重派,各项术法的积淀越是博大精深,说不定也可能越适合咱们,你说呢。”
“咳咳。”胖道士的眼睛里,掠过了一丝不悦的光,其中夹杂着狠毒,这与他之前的和蔼形象截然相反,不过很快的,这丝光芒便又被那些伪装出来的和蔼所取代:“藏普一派虽然主攻医道仙理,但也有不少强大的道术法门,想必也很适合你的。白羽兄弟。”
沈飞眼光锐利,自然看到了胖道士换脸一般的变化过程,刚刚涌起的那一点对于仙人的憧憬一扫而光,充满厌倦地说道:“相见恨晚确实不假,可惜,我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平凡无奇的人,不适合仙人那样高大上的职业,所以,还是算了吧。”
搭在邵白羽肩膀上的手掌用力地拍了拍,算是告别,沈飞转身向门外走,尚未跨出门槛,数道疾风,自后方射来,钉入门外的地面,那是一柄又一柄样式不同的仙剑,“小子,仙人在此,岂能如此不知礼数。”
沈飞漠然回头,道:“怎的,收徒不成,便要杀人吗。”
“少年,你加入我等门下,便是蜀山的人,是正道,之前的事情自然一笔勾销。可你若不加入我们,便是外人,甚至是已经被邪魔外道蛊惑了心智的人,那我们就要好好的谈一谈昨日的事情了,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是不行的。”
“昨日的事情我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我受重伤昏迷过去了。”
“谁能作证。”
“君如啊。”
“她当时明明也昏迷了过去,又怎能为你作证。”
沈飞冷笑,“这么说,我今日不作出决断,是跨不出这个门槛喽。”
“如果你能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们当然不会留你。”
“虚伪。你们有没有想过,凭借我的资质,真的被迫拜入你等门下,日后成就必定远胜于你,到时候为了报复今日之事,动手杀了你们,岂不是养虎为患。”
“仙道大成,入我门下,便是我辈之徒,受仙界正气熏陶,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尔等身上,岂有正气可言。”
“仙界的正气,只对仙界人有效,我们没必要对一众平民满怀正义。就好像你,会对踩死几只蚂蚁充满愧疚吗。”
“满嘴放屁。”
“你胆敢出言不逊。”
“我今日便要走出这里,又能怎的。”说着,他真的高高地抬起右脚,下一刻,一众仙剑纷纷亮起,嗡嗡之声不绝,剑刃摇摆,似要斩人。
沈飞牛脾气上来,悍然无惧,向着门外跨了过去。
眼看,局势已成水火,一个顽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各,各位仙法大师,沈飞那小子不知好歹,不愿领受各位的好意,我看也就罢了,任他自生自灭去吧。我莫君如心志诚诚,愿拜在恩师门下。”
沈飞心中一凛,不禁感激对方,要知道,莫君如家境丰厚,生性玩略,对仙人并不感冒,此前拒绝老乞丐便是证明,此刻,忽然跳出来,吸引众仙人的视线,明显是为了自己开脱。
想不到两人由敌化友,友情堪比金坚,那日拼死护她,真是没错。
这样一寻思,他向外跨步的右腿,反倒收了回来,他不想留下一堆烂摊子,给自己的朋友。
仙人们上下打量君如,片刻后,轰然大笑道:“凭你这资质,也就将将算个入门弟子,滚一边去,我们要的是他。”
仙风一扫,君如呲牙咧嘴的飞了出去,摔了个狗啃泥,“你们,你们瞧不起人。”她撇着嘴怒骂,却感到鼻尖飘来一阵恶臭,原来,被仙风一扫,自己阴差阳错的,跌到了老乞丐蹲坐的角落里。只见对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语气玩味的说道:“小姑娘,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去去去,臭死了。”莫君如根本没心情理他,捂住鼻子,便向远处逃。
老乞丐哪容她离开,酒葫芦迎风甩舞,那浓香的酒气便如江似河一般的涌了出来,酒气飘散在半空中,如有实质,任君如怎么挣扎,都不能走到以老乞丐为中心的两丈之外。
“臭,臭乞丐,你要做什么。我爸可是这里的主人,你敢动我会有苦头吃的。”
“我姓云,单名一个烈字,以后不要再老乞丐、老乞丐的叫我了,真他妈难听。我问你,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说,任何答案都可以,只要你说出来,我便放你离开。”
“云烈,好耳熟啊。”莫君如忽然间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发现,当这个名字从老乞丐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整个气场,都在一瞬间变得凌厉了,她努力的回想着这个名字,搜寻着记忆的最深处,“这个名字好耳熟,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的呢。”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是什么来着。”
“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有峰阻,什么意思?”
“没文化,真可怕啊。你这个猪头。”
“靠,是你说的太没有品位了好吧。”
“好吧,好吧,我解释给你听,听好了喽。就是说,现在你要去到某个地方,必须要去,而在旅途中,刚好出现了一座大山,挡住了你的路,这个时候,你会选择怎样的方式,跨过此山,达到目的地呢。”
“哦,你早这样说不就明白了吗,还好意思说我蠢。”
“蠢就是蠢,别废话了,赶快回答问题。”
“前路有峰阻,当然是把山打穿了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喽。这样才符合我莫大小姐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身份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好一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当年师傅这样问的时候,我居然也是这么回答的,现在想想真是幼稚。”
“臭乞丐,你才幼稚馁。”
第二十四章 凡鸦啼血夜(一)
老乞丐微微蹙眉,右手一展,敲在君如的头上:“都跟你说了,不要乞丐,乞丐的叫个没完,让晚辈们听见多没面子。”
“你这身打扮,明明就是要饭的嘛。”
“你这个蠢货。”老乞丐嗔怪的盯了她一眼,道:“现在,正有一座大山,挡住了你、沈飞和邵白羽的去路,怎样,你准备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
君如有些沮丧,嘟着嘴道:“我打不过他们。”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实诚,不错,我喜欢实诚的人,那我问你,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让你拥有空前绝后的力量,可以打败眼前的所有人,你会抓住这个机会吗。”
“当然。沈飞不想为仙,我想完成他的心愿。”
“那如果这个机会需要你做出一定的牺牲呢。”
“什么牺牲。”君如变得警惕起来。
“牺牲二十年的光与阴。”
“二十年?太长了吧,人生不过一甲子。”
“这么说你准备放弃喽。”
“当然不,二十年就二十年,反正你也就是吹牛,我怕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年少果然轻狂啊,我便借你打败眼前所有人的力量。”无声无息的,一道炫光自老乞丐指尖射出,纳入君如眉心,在她紧凑光滑的眉心处,刺出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如果你凑上去仔细看的话,会惊讶的发现,那个小点居然是个“玄”字。
下一刻,莫君如仿佛被魔力附身,双足离地,原地飘了起来。
一众仙人感受到仙力的变化,同时望来,莫父和邵母更是自座位上站起,惊讶的合不拢嘴巴。便见君如脚踩玄风原地飘起,柔和的炫光自周身每一个毛孔中溢出,聚集在她身后,凝结为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子,女子张开双臂,温柔地将君如拥抱在怀里。老乞丐躲在石柱之后,一口口地喝着烈酒,开心地笑着:“彩衣,你将玄女剑托付于我二十载,今日总算交付出去,希望没有选错了人。”
“嗖,嗖嗖嗖。”炫光如剑,仙气逼人,一众仙人错愕地捂住了双眼。君如身后的女子蓦然张开双臂,所有光芒向她右手汇聚,渐渐凝成一把剑的模样,君如身躯狂震,头发散乱,肌肉抽搐不已。她身后由炫光化为的女子随着她的抽搐而变淡,好像要消散了似的。
老乞丐目视着这一切的发生,不禁骂道:“资质愚钝,资质愚钝,居然连玄女剑半成的功力都掌控不了,还得我帮忙。”他猛地张口,渡了道仙气过去,君如和她身后的玄女才算稳定下来,接着,两臂彩袖于风中翻覆,玄女双手并拢,握紧了剑锋,对着面前的虚空水平刺出。
“嗖。”
难以言喻的强大气流充斥了整个莫府正堂,怒啸的仙气吹得一众仙人东倒西歪,衣衫不整。沈飞和白羽都看呆了,嘴巴张的大大的,说什么都闭合不上。目光犀利的邵白羽,一眼瞅到了背对着众人,躲在石柱阴影处的老乞丐,心中一动,暗道:难道是他。
老乞丐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将身子向更内侧的地方又靠了靠。
“嗖。”
仙风气流还未停止,老乞丐的声音蓦地出现在沈飞的耳边:“还不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沈飞迟疑,默不作声。
“你小子,到底想不想成仙啊。”
沈飞道:“我若走了,所有的包袱便都丢给了君如,我不能这样做。”
“这……好吧,随你。”
光芒散去,玄女消失,莫君如落叶似的摔下来,恰巧被一股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仙风拖住,稳稳地落在地上。
除了铁背上人之外,在场的众仙人大多东倒西歪,狼狈不堪,一时间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铁背上人如初见时合十了双掌,盯着老乞丐所在的地方,道:“师兄,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邵白羽目光灼灼,心头巨震,暗道:“果然是他。”
老乞丐擦干嘴边的酒渍,道:“玄女剑自动认主,与我有何关联。”
众仙沉默,单单一柄玄女剑,握在一个尚未入仙境的小女孩手里,便有如此威力,若真是二十年前的玄女刺出那一剑,真不知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了。
蜀山七座主峰上的仙人们,难道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真的如此遥远吗。
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本来众志成城的仙人们一齐低下了头。
铁背上人道:“师兄,这三个人你都要领走?”
老乞丐道:“你应该知道咱们的规矩。”
“引有缘人入仙路,剑山辨别有缘与否的方式,实在是让人不能苟同。”
“我若把所有人都招走了,岂不是断了你们的传承。”
“龙虎山盛极一时,何等风光,只可惜遭逢剧变,现在没有几柄出名的仙剑落下了,连我这样的水准都能位列第三,实在可笑。”
“龙虎山乃蜀山龙穴,早晚有再兴之日,若他俩有幸拜在山上,则是极好之事。”
“我倒是愿意,只怕这二人……呵呵。”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的话,邵白羽连续跑了几步,跪在老乞丐的面前,“我,邵白羽,愿从师父学艺。”
老乞丐长长地打了个酒嗝,说道:“呵呵,少年,你求仙愿望很强,不过太过功利了些,不是我喜欢的。但是嘛,以你这样的资质,我若是断然拒绝了你,回去之后肯定会被师兄骂死的,这样,我出个题目,你若能答上来,便可从我学艺。”
“请师尊出题。”
“很简单。”老乞丐极富深意的笑了笑,“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跟莫君如同样的问题,听在邵白羽的耳朵里,却不啻于晴天霹雳。因为表面上看,这个问题实在是简单的很,似乎怎么答都是对的,但是,越是简单的出题,就越有难度。既然怎么答都是对的,而仙人选的又是有缘人,也就是说,只有自己答的,和老乞丐心目中的答案一样,才能过关。
这真是难比登天啊。
他怎么能猜得到对方的心思呢。
邵白羽双手抱拳,愣在那里。从宴会开始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犯了难。
老乞丐阅历极深,似是看透了他的心事,开解道:“只要在乎,便会慌乱,这是人的共性。你很有资质,但是与我属性不合,即便是由我教了,也会落个不伦不类的样子,成就有限,倒不如再觅良缘。”
“仙缘难觅,我一心求仙不想轻易放弃。”
“你求的不是仙,而是仙道至极。否则,那些人争着做你师父,你早已动心了。”
“不敢撒谎,我求得确实是仙道至极,但我觉得,这并没有错,人活于世,无论涉足什么领域,本来就应该做到最好。”
“你和我的师兄倒是很像。”
“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题目都已经出了,机会当然已经给了你。”
邵白羽低下了头,邵母双手紧紧绞在一起,紧张地看着自己最为心爱的儿子。知子莫若母,白羽到底有多么的向往仙道,只有她最是了解,某些时候,她甚至比白羽更加迫切的希望,仙人能够降临,因为只有那样,儿子一直以来难以完成的心愿才能得到实现。
白羽仍然不出声,他在考虑,到底应该运用智慧,揣测老乞丐的心思,还是真诚的给出自己的答案。
他很纠结,真的很纠结,一方面极度渴望拜入名师门下,另一方面,又觉得必须把握本心,才能不辱没了一直以来的苦苦坚持。
沈飞望着他,铁背上人望着他,一众仙人都在望着他,既然邵白羽已经选择了仙门,那么不管对方是否接受,这些人都已经不可能再接纳他了。
这是仙道的尊严。
虽然实力不高,但身为仙人,尊严必须谨守。
所有人,都为执着的白羽捏了把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汗水贴着白羽修剪得极为整齐的鬓角淌下,他的耳根动了动,长叹道:“前路有峰阻,绕着走便是了。”
老乞丐目光一亮,追问道:“这既然是你的答案,那何不试着猜猜我的心思,反而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白羽叹息道:“因为……我尊重仙道。”
“好,很好,我越发看重你了,不过,想必你已经猜到了此次试炼的结果。”
“只怪我没有仙缘。”
“你会找到更好的机会,金子永远不会被埋没,宝剑永远不怕出鞘稍晚。”
“敢问仙师尊姓大名。”
“我姓云,名烈,道号水山。”
“原来是蜀山排行第二的尊者,我等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呵呵,不要叹息,不要愁苦,你也说了,我排行第二,那么自然还有第一的存在。”
“您放心,我不会灰心丧气的。”
“不过有句话我要提醒你。切勿急功近利堕入魔道。”
“请您放心。”
这个时候,老乞丐身下如有风举,平地站起,来到沈飞面前,问道:“小子,前路有峰阻,你会如何。”
沈飞耸耸肩道:“我不愿为仙。”
“不愿为仙,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足以打动自己的明师,放心吧,我不会勉强你的,我只是很好奇,从你口中能得到怎样的答案。
“好,既然你如此坦荡,那我也直说无妨。”沈飞深深地望了白羽一眼,淡淡笑道:“前路有峰阻,自然是开山去了。”
“哦?开山去?为什么。”
“因为今日我开山而去,他日就不会再有人承受此山之苦。”
“哦,原来是这样。”老乞丐心中一凛,瞪大了双眼望着对方,“好一个今日我开山而去,他日路人皆可不受此山之困。这是你第二次带给我震撼了,孩子,你真是个不一样的人。”
“人生在世,无非百载,若沦于庸俗,岂不无趣。”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如果可能的话,我倒真愿意收你为徒。”
“还是算了吧,白羽那样惊才绝艳的人你都没收,更何况是我。”
“你俩都很好。”
“呵呵,不用再夸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不想驻留了,不知可否离开。”
“当然。”
老乞丐闪身,示意他可以离去,众人无不敢留,让开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他们内心纠结,暗道:两位惊才绝艳的晚辈都错过了,反倒便宜了那个风风火火的臭丫头,这真是造化弄人,仙道弄人啊。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多的不确定性,才使得仙乘大道这样具有魅力吧。
沈飞大踏步的向屋外走去,邵白羽站在原地,心中惊涛骇浪,无法平复。傻人有傻福的臭丫头莫君如静静的躺在边上,嘴角挂笑,她的下巴上长出了长长的须髯,黑乎乎的,**的,真是可笑极了。
某些人,需要历百劫方可入仙道,而某些人,只需要向前迈出一步。
这就是所谓的仙缘,所谓的“造化”,没人能够左右它,因为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然而,这个血夜还远未有结束。
在沈飞踏出莫府的那一刻,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望向西方的天际,在那里,九天的高云被火染成了红色,浓稠的血腥气味,即便相隔十里,依旧刺鼻,毫无疑问的,那里,那片土地上,有一场惨剧正在发生。
他微微蹙眉,眉心处的三朵火焰,忽然有些发烫,似乎是受到了血腥气味的刺激,而变得跃跃欲试。
居然有人敢在蜀山脚下滥杀无辜。
这真是不可饶恕啊。
沈飞想往西走,却发现一道道仙霞流光,着急地从身边经过,那是府上的仙人们,很显然,这些人也感受到了血腥与杀戮的气息。
从他们飞行的速度可以看出,仙人们肯定是愤怒极了。
沈飞再度迈开脚步,向西走,一个声音出现在他的耳边,“小子,快跑,快离开这里,快。”
“药人?”沈飞一惊,“怎么了?”
“别问了,快跑。”
“到底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故事,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边的杀戮不过是诱饵,是别有用心者,引所谓正义之士离开的方式,已经有更恐怖的妖魔接近这里了。”
“是谁。”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手中的仙剑我却识得,那是即便魔界,都需要忌惮和封印的绝世凶器。”
“魔道中人来了?那莫府的人岂不是有危险。”
“还管那许多做什么。来不及了。快走。”
“我要进去通知他们。”
“来不及了。快。”
“轰隆。”药人的声音戛然而止,莫府的屋顶轰然坍塌,烟尘滚滚,厅堂内的莫府老小,以及村中宾客全都受了轻重不等的伤,他们中有些被落下的瓦片刺穿了头,有些则被砸破了肠道,更有甚者,被坍塌的石柱压住了双腿,动弹不得。哀嚎哭闹之声此起彼伏,即便是那些尚未离开的仙人,也都灰头土脸的,四周一片狼藉。
废墟如柴,翻灰如幕,邵白羽摸索着站起,走近那道从天而降的黑色光芒,光芒中,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手持黑色,仿若活物一般的诡异魔剑,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少年的容貌隐藏在木质的头盔下,只露了一双眫子出来。那眫子狭长、上挑,炯炯有神,红褐色的瞳仁如火在烧,少年转过了身子,盯着白羽,对视的目光让后者心中发颤,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奋不顾身的沈飞从门外闯入,他看都没看惨叫哀嚎的人们,目光紧紧地咬住了站在厅堂正中央的黑衣少年。
尘封已久的命运齿轮终于再度转动了起来,齿轮上锋利的齿子如狂鲨一般撕咬在了一处,这是宿命中的相遇。这是终将被载入史册的一夜。
凡鸦啼血之夜。
……
第二十五章 凡鸦啼血夜(二)
曹操煮酒论英雄,论得是天下豪杰,论的是成王败寇。英雄多孤苦,英雄识英雄,不是他不想痛下杀手,只是,面对这些和自己惺惺相惜的人,他实在是不忍心痛下杀手,因为杀死一个,就少了一个懂自己的人。
这是英雄的苦恼,常人难以理解。
一如站在废墟中的这三个人,他们互相之间认识并不深,甚至压根就不认识,可是,只是眼睛对上的一刹那,便已经知道了,对方和自己是一路人。
是可以站在这个世界最顶点的那几个人之一。
厉风呼啸,冥王宗少主理所应当地站在两人中间,就如那未来十数年的命运一样,紧紧地被这两个人包围着,追逐着。
他手中的魔剑被沈飞的闯入惊动,自动放射出压倒性的力量,瞬间将对方笼罩了进去,动弹不得。
邵白羽没敢妄动,他不敢妄动,从未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带给他如此大的压力,包括从未展现过真正实力的老乞丐,他忽然间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而在那之外,更有着难以言明地深深震撼。
自诩天赋异凛的他,在看到了少年的刹那间,忽然明白了,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说自己之前是站在一口井里,抬头便是月光,那么少年此刻正从井外探身望来,少年的背影遮住了月光,少年的冷笑刺痛了他自负的心。
这其中的苦涩,真的是难以形容啊。
不知为什么,他又退了一步,这一步刚好踩在莫君如的手臂上,让他脚下一滑,跌坐了下去。
君如应当是累极了,她并没有就此醒来,只是厌烦地推了推白羽的身体,重新睡了过去。
邵白羽惊恐地望着少年,他很想逃走,他不愿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
但是,他的两条腿都像灌了铅似的,他的双脚都已经麻木了,他无法挪动一步,甚至连爬起来都很困难,他也没有那样做,因为他不想在这两个人面前出丑,他能做到的,只是在自尊心地驱使下,不甘示弱地扬着头。
“魔教中人。”救了他的,是三流仙人的一声惊呼。
少年听到了那个声音,一缕魔气化作黑虹,扑向声音来源。白色光芒自仙人手中亮起,他祭出了仙剑,一柄锯齿状长相特别的仙剑。黑虹径直扑来,欢啸着咬在了剑身上,竟是一口将剑身咬断。仙剑与仙人同气连枝,剑身一毁,那名仙人的面色立时变作惨白,黑虹扑来,笼罩他全身。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只能从当时哭喊的声音,以及之后,仙人干瘪、发干的身体状态判断出他被咬住时承受的折磨。
剑毁人亡。
那名不可一世的仙人,竟然在一合之内被杀死,少年的力量真是深不可测。
这个时候,有人认出了那柄魔剑的来历,失声尖叫道:“饕餮,那是魔剑饕餮。你们这些魔教中人不要命了,居然将吞噬一切的饕餮也解封了,你们是在自掘坟墓。”
不等说完,黑色的剑光已经吞噬了他的身体,这一次,尸骨无存,甚至连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恐怖弥漫在场间,死亡的气息让所有人疯狂,村民们失声尖叫,四散奔逃,而余留的几名仙人,则纷纷祭起了仙剑。
少年毫不在乎,一脸轻松的举起了魔剑。
下一刻,灭绝之气化作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莫府大厅,那些妄图离开的人,手脚都被接触到的灭绝气息吞噬,血肉模糊。
少年冷冰冰地说道:“那日的异象是谁触发的。”
众人战栗,目光不知不觉地向着沈飞投注过来。少年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是你。”
沈飞被他一望,也觉得全身战栗,如坠冰窖,说话时竟有些磕磕巴巴的,“是我,怎样。”
“能告诉我,异象发生的地点吗。”忽然之间,少年倒变得彬彬有礼了起来。
“村后山有一处悬崖,不算高,我们就是在那里触发异象的。”
“你们?还有谁。”
“那个睡着了的小姑娘。”
“哦。”少年望向莫君如,被对方脸上浓密的胡须吓了一大跳,“看她睡得这么香,还是问你好了。”
“我经历的,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那好,你说,那日火光冲起之时,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看到,火光一起我就晕倒了。”
“王剑九龙,也叫焚尽天下,它释放出的烈焰,足以融化山峦、蒸干河流,燃穿天际,据说,被火焰笼罩的人,会被强烈的痛处折磨的死去活来,生不如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蚕食殆尽。”少年无声地走近,“你明白我说这番话的意思吗。”
沈飞佯装糊涂道:“你是在告诉我,那道冲起的烈焰,是那柄什么破剑身上发出的吧。”
“错,我要说的是,没有人能够在昏迷的状态下承受九龙的炙烤。”
“我不知道什么九龙不九龙的,当时那道火浪扑过来,我就两眼一黑,昏迷了。”
“九龙出鞘,必饮血,它怎么能不杀你。”
“可能是因为在这之前我杀死了一只母豹吧,说不定她饮的是母豹的血呢。”
“万物灵长,九龙需饮人血方能解渴。”
“或许是你搞错了,我们遇到的说不定和你所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件东西。”
“这倒是有存在的可能,不过,并不能排除你说谎的可能性。”
“那你要怎样。”
少年冷笑:“你知道为何世人称我等为魔教吗。”
沈飞心中一凛,面色苍白地说道:“因为这个教派的创始人是魔鬼。”
“错,因为我们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少年伸出一手,掐住沈飞的下巴,后者全无反抗之力,“为了达到目的,所以,我们魔教中人都很擅长拷问……你说,戳瞎你的眼睛,能不能让你的嘴里蹦出真话呢。”
“我真的没有骗你。”
“如果经历了我的拷问,你还能坚持如此说,我便信你。”
邪恶的气息蓦地一张,少年将沈飞举起,高过肩膀。
“魔教妖孽,休要在我蜀山脚下放肆。”令沈飞没想到的是,那些看起来很不入流的仙家道士,竟然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主动站了出来,为他出头,难道所谓仙人的尊严,也并不止于高高在上那样简单?
对于仙人,他有了重新的估量,心脏砰砰直跳,眉心火烧火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极欲冲出来。
少年抓住沈飞的手掌不动,冷眼一扫,黑暗邪力自动扑向众人。
“组剑阵。”余下的三名仙人,脚踩七星,身法变换,组成为一个防守阵型,三柄仙剑在他们身前的虚空中摆成了“山”的架势,三道颜色不一的光芒汇为一束。
仙人的高下强弱,由三个因素构成——
第一,个体实力。即仙术运用的娴熟与否,和体内仙气的总量。
第二,仙剑的段位高低。仙界之人,讲究以人御剑,人剑合一。可见,剑在人上,剑比人更加重要。在仙界,你经常可以看到,得到了某些古老传承的年轻人,驾驭仙剑,打得修炼日久的老道士满地找牙。
第三,阵法。仙人的阵法多种多样,有的施在某处,以法器为阵眼,达到不可思议的效果。有的由几人,几十人,几千人,甚至几万人组合而成,威力呈几何倍数向上翻增。蜀山,对于第二种仙阵有着独特的应用,历史上,曾有无数位惊才绝艳的魔教教主惨死蜀山门前,便是遭了剑阵的围困。
可见,仙人实力的高下,真是与许多许多因素有关,不能一概而论。
这三名仙人,组成的是蜀山最著名,也最精通的剑阵,“山”字阵,以脚踩七星之法,借山力之博伟雄浑,抵御外邪。
这阵法施展起来很是简单,发动速度极快,黑暗剑光扑来,竟是咬不穿这个“山”字。
这是少年出现以来,第一次受阻。
“山字阵。”少年显然也认识这个阵法,或者在它面前吃过苦头,手腕一抖,魔剑在他手中变换了角度,黑暗邪气随着手中魔剑的移动而横向一扫,擦着抵御的剑锋,冲向旁边一根石柱。“轰。”石柱被啃去了一块,向下砸落。
仙人谨守阵型,向后退开,却难为了身边的人,有两位平民被压碎了头盖骨。
少年冷哼,高举魔剑向下一斩,黑暗邪力如鬼怪一般扑下来,笔直咬住了“剑山”,死不洞口。
仙人们脸色煞白,双手同时捏狮子诀,低喝:“沉。”仙光骤亮,咬住“剑山”的魔剑蓦然一沉,似是周边的压力在一瞬间增加了数倍。
“你们要充英雄,我就陪你们玩个够。”少年再度举起魔剑,向下劈斩,这一次,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向下劈斩了三下。随着他的动作,黑暗邪气化作鞭子一样的实体,连续三次猛击在剑山上,逼得仙人连连后退,后背抵住了墙壁。
“邪魔外道,休要瞧不起人,看我收了你。”三名仙人同时咬破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以血书字,第一个人写的“甲。”第二个人写的“本。”第三个人写的“畏。”三字一出,仙光二度盛起,“剑山”前冲,浩浩正气即便相隔甚远,沈飞也能清晰的感受到。
“这就是所谓的仙家正统。”沈飞暗暗心惊,双眼盯紧着仙人,不禁升起崇敬之意,“难怪白羽对仙家如此执着,难怪。”
浩然正气扑面,他额头的灼烧感减轻了许多。冥王宗少主仍有余力,高举剑刃道:“我就是瞧不起你们,又能怎样。”
黑暗邪气四散放出,这一次,邪气瞄准的对象并非仙人或者“剑山。”而是,房间里那些哀嚎着的普通人,场中的宾客大多在樊村地位显赫,养尊处优,略微有点功夫也生疏了,根本躲不开邪力的入侵,瞬间便被黑暗笼罩了进去。
“母亲。”邵白羽担忧母亲安危,向后急退,以倾听万物之法唤出脚下巨石,暂时挡下了冲来的邪力。
冥王宗少主双目收缩,杀气在一瞬间高涨了许多。他看了看越推越近的剑山,厌烦地说道:“碍事。”
饱吸人血之后,冥王宗少主手中的魔剑力量大增,转头扑向剑山,黑暗气息团团围裹,里三层外三层的罩住了剑山。三名仙人面如金纸,嘴角难以抑制的向外淌血,黑暗邪力似是闻到了血的气味,分出一缕,扑向三人。
后者全无招架之力,被吞噬殆尽。
哀嚎之声直冲云霄,直透入人类内心深处。远方,在隔壁村落验尸的老乞丐,似有所觉,骤然间抬起头来,盯着来时的方向看了许久,大喝道:“不好。中计了。”也不向众人解释,便脚踩剑壶,疾驰归反。
藏在黑暗中的郝春秋默默地注视着老乞丐离去,暗道:“回去,晚了点,哈哈哈。”
他深知有云老头在,冥王宗少主必定不敌,所以,施以声东击西之计,以血屠邻村之法,引仙人前来,为冥王宗少主创造机会。当然,如他所料,这一招果然奏效。想必云老头回去的时候,那边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
哈哈哈,让你们侮辱我,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郝春秋为自己计谋的成功暗自得意,施展遁术,离开了森林,理智告诉他,绝对不能重回樊村,那样很可能被云老头抓个正着,虽然他很想很想,亲眼看到这两个痛恨至极之人的死相。
樊村,莫府,除了邵白羽以倾听万物之声的手段,召唤巨石抵挡下了黑暗邪气的入侵之外,另有股力量也挡住了邪气的入侵。
那股力量来自于莫君如体内。
玄女剑感受到外邪的入侵自动护住,玄女凝聚为实体,斩碎邪力,持剑守护现任持剑者莫君如,后者仍是沉睡,全然不自知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冥王宗少主看了看在黑暗邪气的侵蚀下,不断修复着伤口的沈飞,看了看以意御土的邵白羽,又看了看被玄女保护的莫君如,他笑,声音冰冷刺骨:“真的是天意啊。是宿命让我等于此邂逅。”
他松开了左手,沈飞自高处落下,不及落地,已被黑暗邪气笼罩了全身,少年不欲马上致他于死地,命令邪气不间断地一点一点地侵蚀他的身体,从外及内,进行最为残酷的折磨。你不是自愈能力超强吗,我便利用这一点,让你生不如死。
冥王宗少主的整颗心脏都被邪恶占据了,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他向前迈出一步,不大不小的步子,落地时发出掷地有声的脆响,像一记闷锤,击打在邵白羽的心里。
他是正对着邵白羽走来的,他显然也要利用同样的手段,折磨这个同样身怀绝艳之资的同龄人。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后世学者做出种种推理,来揣度冥王宗少主此时的心态,其中认可度最高的一种说法是——折磨他人以得到愉悦;联系他之后的种种疯狂行为,毫无疑问的,他就是那种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变态人类。他的人性便是如此。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他有着一个极为邪恶的嗜好,那就是用强迫的方式,来证明所有人都像自己同样邪恶。并在证明了这个结论之后,以更加残酷的方式杀死对方。
冥王宗少主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每一次脚步的抬起与落下,都仿佛在邵白羽的胸口上碾上一脚。他故意保持这样的步律,他故意给对方带去那种近乎绝望的窒息感。他走到了邵白羽的面前,用恶毒的眼神望了望躲在他身后的莫父和邵母,问道:“你很在乎这两个人吗。”
邵白羽道:“你是疯子吗,你来樊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就不怕离去的仙人们归反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问我是疯子吗,哈哈哈。”冥王宗少主仰天长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浑身颤抖,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接着,在这番张狂至极的笑声过后,他俯下身子,红褐色的瞳孔与白羽对视,仿佛要将他的视线烧成灰烬,“毫无疑问的,你答对了,我就是个疯子,我喜欢做最最疯狂的事情,我以折磨别人为乐。”
冥王宗少主有意以极慢的速度,在距离邵白羽极近的地方一抖长剑,后者马上感知到危险,驾驭后土,阻挡邪气的入侵。白羽的能力叫做倾听万物之声,这与仙法驾驭五行在结果上看雷同,但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因为仙法驾驭五行,需要消耗大量的仙气,而他则只需要将意念与要操控的东西融合在一起。
到目前为止,这个融合的过程还需要有介质——那双手。他必须将手掌插入操控物的体内。
这不是个轻松的过程,连番使用,已经接近往日的极限了,但没有办法,不拼命就是死。
脚下的后土拔地而起,挡住了第一波邪气。邵白羽冷汗涔涔,身体颤抖不止,如果你此时拔出他埋入土中的双手,便会发现,那双手掌已经烂掉了,血肉模糊。莫长卿和邵母毕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心智见识都与常人不同。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竟都很沉的住气,不动也不闪,邵母在后面为儿子擦汗,道:“好孩子,母亲已老,你做到这些我已经很欣慰了,快逃吧,逃的越远越好,去拜访名师,为母亲报仇。”
“若舍母求生,我连立于人世的尊严也都丧失了,更有何脸面去寻仙拜师。”隔着剑刃的锋毫,邵白羽强挤了一个笑容出来,“魔教妖孽,我邵氏白羽,与你拼了。”
第二十六章 凡鸦啼血夜(三)
或许是那天生的资质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上天实在不忍心这块梁玉就此黯淡,在这一刻,在白羽笃定了一切,保护母亲的这一刻,浩然正气于天穹灌下,自泥宫丸冲入,流经七经八脉,直达他全身上下各个角落。
下一刻,白羽的瞳孔转变为白色,正者之白。茫茫一片,仿若混沌初开。
“黑暗,破灭吧。”他身上的光芒耀眼的不可思议,浩然正气一股脑的扑上去,化身最原始的野性,与猛兽饕餮撕咬在一起。
“我的名字,叫邵白羽。”
不可思议的光景。既烈火焚天之后,又一幕异景在樊村出现,已经走出了蜀道的郝春秋看到了此番神异的景象,咬牙切齿地打烂了身边的松木;同样看到此番景象的还有老乞丐,他面容严肃,飞行的速度更快了一些;药人也看到了邵白羽身上发生的奇异变化,不禁望而兴叹,道:“今年的秋风,真是寒啊。
正义与邪恶。
毫无疑问的,在这一刻,邵白羽便代表了苍穹大道,绝对的正义;而冥王宗少主则是邪恶的化身,两者纠缠在一起。黑暗邪气与浩然正气撕扯在一处。
爆发的力量澎湃如潮。
真有人力逆天者?
恐怕很难。
冥王宗少主浸淫仙术已久,毕竟不是一夕爆发的邵白羽能够对抗的,黑暗邪力很快便将浩然正气压制了下去,进而倾吞,丝毫不剩。
冥王宗少主踩着渐碎的光芒,走近了止不住抖动的邵白羽,一脚将他踢翻,狠狠踩在脚下,“记住,什么邪不胜正的蠢话都是放屁,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他单手一挥,黑暗邪气扑向莫长卿,揪着他过来,后者在黑暗中惨叫,蹬踹,却毫无办法。
冥王宗少主冷笑,用没有抓着剑的那只手强撑开白羽的眼皮,道:“睁大你的眼睛,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看清楚人性到底是怎么个样子,看清楚所谓的正义是多么的疲软。”
在一番折磨之后,他松开了莫长卿,威胁道:“捡起脚下的石块,砸死那个女人,你就自由了。”
莫长卿心中一凛,颤抖着问道:“你……你说什么。”
“捡起脚下的石头,砸死身后的那个女人,你就自由了。”冥王宗少主的声音近似于鞭笞,“当然,不杀她,你就是死。”
莫长卿止不住的颤抖,他回过身,望了望惊恐的邵母,又看了看脚下的石块,踌躇良久,最终低下了身。
“混蛋,你这个混蛋,我要你不得好死,我要喝干你的鲜血,我要挖出你的心脏。”泪水止不住的自眼睛里淌下,邵白羽用尽最后的力气呐喊道,“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他愤怒的呐喊声中,莫长卿颤抖着双手,拿起了石块。
冥王宗少主强撑开白羽的双眼,道:“瞪大眼睛,瞪大眼睛看看这一切,这才是最真实的人性,好好看着,好好的看。”
莫长卿走到了邵母的近前,后者哭泣着乞求道:“长卿,我们两家是世交,长卿,长卿……啊,啊。”邵母的血在石头的撞击下喷溅,她求助的抬起手,伸向白羽,似乎想要在最后的时刻,再亲手摸一摸他。很可惜的,最后的愿望没能如愿,那只手停顿在半空中,颤抖,颤抖,继而垂下。
随着石头一下下的抬起,落下,那只手最终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无力地垂在地上。莫长卿满身是血,表情疯狂地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表情扭曲,近乎疯狂地说道:“我,我,我杀死了她,我杀死她了,我可以走了吗,可以走了吗。”
“混蛋,你们都是混蛋,人面兽心的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白羽已经崩溃了,挣扎着身体,却怎么都躲不开邪气的控制。
冥王宗少主哈哈大笑,托起他的下巴,用舌头****溅到上面的邵母之血,“感受的到吗,这份温度,这是血液的温度,你母亲血液的温度,你能从中体会到什么?绝望还是希望?你是叫邵白羽吗,你绝望吗,你体会到母亲的绝望了吗,你感觉得到痛吗。怎样,杀死你母亲的人便在那里,你要杀了他吗,我不会阻止的。”
“你,你说谎,你说了会放我走的,你说谎。”
“闭嘴。”邪气入侵,莫长卿不能动了。
冥王宗少主松开了对白羽的束缚,在他耳边低语道:“去,去杀了他,去杀了他你的心里就不会再痛苦了,去杀了他,快去。”
邵白羽双目一片雪白,没有瞳仁,也没有光芒,只是雪白,朦朦沌沌,白茫茫的一片:“他哽咽着站起,擦干了泪水,拾起了不远处,已经没有了仙气包裹的仙剑,一步步地走到莫长卿的面前。
“杀了他,你就不会再感受到痛苦了,杀了他!”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我是亲戚,你是我亲外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杀了他。”
“不要杀我。”
“杀了他。”
“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杀了他。”
“求求你,白羽,白羽,原谅我白羽。”
“啊。”充斥在耳边的两个声音,让邵白羽疯狂,他高高的举起了仙剑,“都给我闭嘴吧。”
“白羽,住手白羽,你和他不是一路人,白羽,快住手。”关键时刻,沈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如雷霆,如霹雳,击打在白羽已近崩溃的内心深处,将那颗渐渐被黑暗笼罩的心,打开了一条缝,将他自悬崖的边缘拉了回来。
“多事。”冥王宗少主随手一招,黑暗邪力强行粘合了沈飞的嘴唇,“快砍下去。”
“啊。”白羽闭上了眼睛,剑锋斩落,没有斩在莫长卿的脖子上,倒反斫向身后的魔王。
“该死。”邪力一荡,他被强大的力量推了出去。
天空中下起了大雨,雨滴有黄豆大小,倾落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身上。
在这里,冥王宗少主是唯一一个站立着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胜利者,他哈哈大笑。
已经崩溃的莫长卿竟然在此时还乞求着向他讨饶,被冥王宗少主一个挥手,泯去了人世间的所有痕迹。
“居然相信我说的话,真是白痴。”
巨大的雷霆贯穿天地,冥王宗少主站在废墟中,站在尸骸遍野的血泊里,站在心灵的至高点上,张狂大笑。狂风野兽般在他身边欢啸,依附在魔剑上的冤魂伴随着风浪欢歌,开心的接受那些新来的冤魂厉鬼。
毫无疑问的,他是恶人,整个年轻一辈,甚至整个天下最邪恶的那个人。
邪恶至极。
在一阵肆无忌惮的发泄过后,他舒畅无比,目光再度落在两人的身上:“轮到你俩了,不,是你们三个。想来你们现在已经生不如死了,我这就了结了你们。”
厉风呼啸,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单纯的,纯粹的享受屠杀的快感。
他就如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笼罩了场间的每一个人。
这个血夜,这个血夜是被他主导的,毫无疑问。
霹雳,雷霆,黑暗的力量尽情肆虐,冥王宗少主张狂咆哮:“今日,我要以整个樊村村民之血,喂养我的孩子。”
黑暗如潮,玄女自动护主,挥舞着长袖,迎风劈斩。
长剑破浪,黑气被斩开了一条通道,冥王宗少主冷哼一声,手持饕餮魔剑冲向玄女。
“砰。”玄女第二度挥斩。莫君如五孔六窍爆出黑血,魔剑被逼退回来,冥王宗少主毫不迟疑,卸去剑风的力量后,暴起反击。他早已看出莫君如承受不了玄女剑的力量,以最纯粹的消耗,来一点点地削弱她。
“轰。”三度交锋,玄女灵体破碎,消弭无踪,莫君如贴地飞出十数米,撞塌了唯一一根立着的石柱。
场间再无能与之交锋者?
不。
还有一个。
冥王宗少主忽然生出了强烈的警觉,望向身后,之前控制住沈飞的黑气留在原地,里面的人却不见了。
血目电转,搜寻四下,竟是寻不到对方的踪迹,“难道逃走了?不可能啊,这里有灭绝气息为网,他不可能逃走的。”
“咔嚓。”脚下一沉,一双有力的手掌,自土下拔起,抓住了他的脚踝,“不要太小瞧人了。”
地面龟裂,冥王宗少主急着出剑,但脚下不稳,剑锋走偏,浑身是血的沈飞死死拽住他的脚踝,行锁踝之法,进而夺剑——锁踝术,这是药人教给他的唯一一招近身格斗术,是在绝对劣势的情形下,反击用的。
沈飞忍着被全身剥皮的痛处,脱离黑暗邪气的控制,挖通地道,就是要让这一招的效果达到最大。
于是,锁踝、夺剑,两个动作一气呵成。
猎人变成了猎物,冥王宗少主竟反被制住。
“我要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沈飞使出吃奶的力量,扭转对方的手臂。冥王宗少主竟是不惊不怒,变态似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趣,好有趣啊。再多给我一点快乐,多给我一点快乐。”
“咔嚓。”胳膊被扭断了,冥王宗少主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处,反而利用臂膀脱臼的机会,甩开束缚,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左手在虚空中虚握,“呼。”魔剑自动飞回,“真的要好好感谢你,感谢你们为我带来这么多的快乐。作为感谢的礼物,通通给我去死吧。”
他的右臂当啷着,显然是已经折断了,但是这个疯子毫无感觉,对着虚空,斩下了至今为止最为恐怖的一击。
黑暗化出饕餮的血口,同时扑向三人。
要死了吗。
呼。
千钧一发之际,笼罩了宅邸的黑网被撕裂,水剑“洛鸣”自苍穹斩下,将黑暗截断,浓香的酒气透过鼻膜直达脑海深处,竟有醍醐灌顶之效。
这一刻,沈飞和邵白羽同时哭了:“老乞丐。”
后者表情严肃,面容刚毅,像是变了一个人,“叫我云烈。”
这一夜。
这血腥的一夜终于迎来了转折。
“主人,对不起,我们挡不住他。”在老乞丐出现的同时,三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阴森影子,出现在了冥王宗少主的身后,他们单膝跪地,额头微垂,对着主人毕恭毕敬地说道:“请少主宽恕。”
冥王宗少主闻到了血的味道,用余光扫了一眼,道:“麦伯,你受伤了。”
离他最近的那名黑衣人非常无奈地说道:“云老头的道法,又精进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贯穿了他的整个肩胛,脓血混合着恶臭流出。
“云老头。”冥王宗少主瞳孔中的火焰更加炙热了,隐约间还着些跃跃欲试,“云烈,你就是蜀山的守护神?”
“守护神不敢当,守山人更合适一些。”
“你手中的是洛鸣剑吗。”
“明知顾问。”
“你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我已经没耐心继续回答死人的问题了。”
“在你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你说呢。”
“你知道吗,从小我就喜欢挑战强者。这个习惯,到现在仍然还在。”
“我也喜欢向强者挑战,但你这次实在是选错了对手,再过二十年吧,再过二十年你或许能与我一战。”
“再过二十年你都老了,谈何一战。”
“我就是不能动了,也不将你放在眼里。”
“难怪教内的长辈们,都叫你狂人。”
“狂人是以前的绰号了,我现在是守山人,胆敢犯我山林者,杀无赦。”
“在饕餮面前,敢这样大放厥词的,你是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你活不过今日的。”
“活不过?咱俩打个赌如何,若我安然离去,你便自裁了事。”
“都没坐在同一个赌桌上,拿什么来打赌。”
“这话也对,死人怎么能和活人打赌呢,是吧。”毫不犹豫的,冥王宗少主持剑冲来,断了的半边手臂,在他的疾冲下,左右摇摆,像是已经失去了痛觉,或是压根就不是他身上的一部分。
“这人,这人真是个疯子。”连沈飞和邵白羽都为对手的疯狂,感到震撼。
第二十七章 凡鸦啼血夜(四)
老乞丐也是愣了一下,道:“怎么那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会生出你这么个疯子来,真是奇葩啊。难道不是亲生的?难道他被绿了而不自知,恩,一定是的。”
“额……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那个被少主称呼为麦伯的人,尴尬地说道。
与此同时,饕餮已经冲入三尺之内。老乞丐毫无危机意识,不慌不忙地伸了个懒腰,极尽侮辱和轻蔑地吼了一声:“给我滚。”
仙风怒啸,黑暗剑锋如逆浪前行,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丝毫难进。
“呦,不错嘛。”老乞丐的目光扫过剑身,比划着小拇指的指甲盖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强了那么一点点。”
“轰。”黑暗剑气一股脑的折返回来,饕餮哀嚎,撞入冥王宗少主怀中,带着主人,一同飞退数十米,这一路跌跌撞撞,翻翻滚滚,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也不知鲜血流了多少。而做到这一切的老乞丐,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
这就是差距啊。
天壤之别。
曾经屠虐众地仙,屠戮莫府上下的冥王宗少主在老乞丐的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看来,郝春秋的进言果然是对的,有老乞丐在,想讨到便宜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冥王宗少主后背靠着一块巨石,头颅耷拉着,阴寒无比地诡笑着,“好厉害,真的好厉害,你比传说中的更加厉害。好想看看洛鸣出鞘的样子啊。好想看一看啊。”水剑洛鸣,以瀚海为剑身,以洛水为剑鞘,看起来出鞘不出鞘没什么变化,实际上,威力差了十倍以上。之前截断黑暗煞气的,便是尚未出鞘的洛鸣剑。
老乞丐有些戏谑地说道:“恐怕你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见到了。”
轰。浩然仙气怒冲奔袭,冥王宗少主身子的左侧遭到重击,再度被拍飞,这一次,飞的更远。
说来也奇怪,少主人如此被辱,三名黑衣护卫竟是连动都不动,只是沉默着,跪在原地。
老乞丐也觉得有些奇怪,眉头微微蹙起,盯着那三个人:“你们到底有何阴谋。”
三人不发一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冥王宗少主令人作呕的低沉笑声,似乎永远挥之不去,魔剑插在地上,他在翻滚的灰尘中站了起来,用仅剩的一只手,掸去身上的尘土,“揍我能让你感到愉悦吗,那就来吧。”
老乞丐两眼一眯,浩荡仙气自他体内涌出,如虎如豹,如拥有实体,急速冲向冥王宗少主站立的地方。后者直待仙气冲近时,方双足踏地,高高跃起,召唤饕餮归位,凭虚斫出。
这一斫涵盖万钧之力,非之前所能相比,零散的黑暗煞气快速融入怒冲的剑风当中,黑暗的巨口现出了本体。
令人惊讶的是,饕餮对准的并非老乞丐,而是倒地的沈飞。
“卑鄙。”
老乞丐怒喝一声,双手捏诀,洛鸣神剑悍然出鞘,轻柔洛水以柔克刚,裹住饕餮,逼得后者,不能逞凶。
“喂,你不是说,我不配让你拔剑的吗。”那冰冷狂傲的声音,毫无波动地飘了过来,这是老乞丐第一次觉得,会如此厌恶一个人的声音,他想说些什么,尚未开口,便又听对方说道:“你以为,我这次犯险深入蜀山的目的是什么。九龙剑?屠村?这几个小娃娃。呵呵,你真的以为我有头无脑吗。”
“恩?”一直躲在暗处观察一切的药人,心底骤然生出强烈的警觉,一个闪身,遁入土中,无影无踪。
几乎在同时,樊村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上,同时亮起了一道光柱,光柱不粗,但是凝聚,同时汇入莫府,投向老乞丐,不,应该说是投向他手中的洛鸣剑。
“猜猜吧,我此行真正的目的,云老头。”便如洛鸣剑对饕餮实施的禁锢一样,此时此刻,这道汇聚的光芒也对闻名天下的洛鸣剑,做到了相同的事情。
恐怖,直到此时此刻,场间仅剩的几个活人,才真正的意识到了面前的少年到底有多么的恐怖。
看来,他绝不仅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充满恶毒心计,拥有绝顶实力的疯子。
沈飞注意到,与这道光柱一同闪耀的,还有冥王宗少主手中的饕餮魔剑,这柄黑暗的剑锋,闪耀出了不可思议的贪婪光芒,极度嗜血,而且残暴,渴望倾吞能够接触到的一切。
老乞丐心中巨震,呼吸之间他已经无数次的试图打破围绕住洛鸣剑的束缚了,但毫无进展,从东南西北投注过来的四道光芒,柔韧若丝带,坚硬堪玄铁,任他神通惊神,竟都无计可施。
“点点青火,足以燎原;丝丝黑暗,能够吞天。你知道这句话缘何出现,你知道为何饕餮一直被列为魔宗禁忌,遭到封印吗。”在冥王宗少主说话的时候,三名黑衣仆从祭起道剑,“正邪相争的年代,正道以寿剑逆转战局无数次,而历代魔教教主,哪怕临死,都不敢动用这股禁忌的力量,到底是为了什么。很快的,很快的,一切便将有个定论。”
冥王宗少主高举左手,魔剑的光芒与占据了村子四方的光芒相呼应,爆发出仿若千万囚徒在死牢中咆哮的可怖声响,接着,以魔剑为中心,以四方为支点,血红黑死之气渗透入光芒之中,继而向洛鸣剑蔓延,后者感受到这股气息,非常恐惧,发出嗡嗡的长鸣,拼命想要逃离。
“什么鬼东西。”老乞丐怒目一瞪,身上狂气如剑,劈开三名近身的仙剑,斫向这道束缚了洛鸣的光芒。
“轰。”光芒狂颤,冥王宗少主口鼻喷血,膝盖一弯,一只膝盖顶在了地上。但他并没有松手,拼命高举着剑锋,保持血黑之气,向前方突进。
神剑通灵,老乞丐虽然不知道这道气息代表了什么,却可以从洛鸣剑激烈的颤动中,判断出它的邪恶。决不能让这股气息和洛鸣剑接触上。
他打定了注意,双脚埋入大地,迎风伫立,凭虚凝聚成的剑锋四下狂扫,挥劈下来。
“挡住它。”三名黑衣仆从,手持道剑,以一字形,挡在气剑和光柱之间。
“轰。”三人被硬生生的砸入土中,手中道剑光芒暗淡,颤抖不止,气剑巍峨不减,停在光芒之前寸许之地,总算是被挡下了。
云烈,云烈,浩云之烈,老乞丐的威名响彻整个仙界,那一身空前绝后的实力绝对没有半点虚假,眼看红光近乎与洛鸣剑挨到一起了,他身体疾旋,咬破指尖,赤手抓了上去。
“滋滋滋滋滋滋。”这道让洛鸣剑畏惧的血光,被老乞丐生生抓在了手里。刺鼻的烧焦味一股脑的扑出来,和寻常的烤肉竟是一个味道的。
只不过,这会儿烧烤的却是人肉啊。
药人藏身在更远的地方,啧啧称奇道:“当年的小家伙,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啊,嘿嘿嘿。”
“咔嚓。”老乞丐生生将这道宛若实体的光柱,扯断了。
洛鸣剑被解放出来,欢笑不止,剑身化作洛水,覆盖在老乞丐受伤的手上,有着治愈伤患的奇效。
老乞丐呵呵笑着,向前迈出一步:“怎样,还有什么能耐,都使出来吧,再不用就没机会了。”
冥王宗少主整张面目都隐藏在木质的头盔之下,看不出表情,不过从那少有的沉默中,依然可以猜测到他内心激烈的挣扎:“本来想捉条大鱼,没想到鱼太大,反而将线咬断了,真是悲哀啊。父亲的提醒果然是对的,蜀山底蕴深厚,不是凭一己之力能够颠覆的。不过也好,如果就那么轻易地做到了一切,那么这个人生,也就一点不好玩了不是吗。”
冥王宗少主抬起头来,卸下木盔,电闪雷鸣中,只有身在近处的老乞丐和沈飞能够看清楚他的脸,两人具是双目圆睁,都被眼前的光景吓到了。片刻后,复又将头盔带上,转身便向林中走去,“炎天倾,牢记这个名字吧,因为不久之后,我便将卷土重来,那时候的我,可不会像现在这般好对付了。”
“炎天倾。”
“炎天倾。”
“炎天倾。”场中唯一意识清醒的三个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老乞丐是不屑,他真心觉得这个娃娃臭屁极了,先是把头盔卸了,好像在宣战,又把名字说了出来,像是自己多么重要似得。他以为自己是谁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已。尽管之前暴起的那招诡异莫测,看似来头很大,确实吓了自己一大跳,但既然已经摆脱了那一招的控制,他以为自己走得出蜀山吗。开玩笑,要真让他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自己以后还怎么混啊。
沈飞是深思,深思药人临别前的嘱咐,深思魔道和正道的关系,深思自己的未来。他从未觉得仙这种生物,会如此神秘,充满诱人的色彩。他有些后悔之前拒绝加入仙道了。
邵白羽是痛恨,切肤之痛,他咬破了舌头,咽下最酸苦的鲜血以将这个名字永恒不灭地烙印在心中。相依为命的母亲因他而死,本来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命运,一下子变得虚无缥缈,而更加可怕的是,炎天倾的出现,击碎了邵白羽长久以来的自恃,践踏了他那高不可攀的尊严,将一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人打落凡尘,他从未这样无助过,他从未这样愤怒过,也从未这样痛恨过。
复仇的火焰灼烧得心底滴血。
邵白羽的瞳孔已经变不回原来的颜色了,一如那颗受伤的心。
他要复仇,他要亲手取下对方的首级。
炎天倾似是被他的目光灼痛了,侧过身子,低沉地笑道:“想报仇吗,随时可以来哦。”他一脚踩入虚空,手间魔剑化作黑云,将他托起。
“想跑,没这么容易。”洛鸣剑鸣动,洛水停止了治愈,紧追过去,三尺洛水由柔转刚,化作突击之刃。
“嗖。”三名黑衣仆从呈一字型挡在剑刃的去路上,三柄仙剑同时爆碎,用最原始和古老的自杀方式,守护主人的离去。
炎天倾最后地望了麦伯一眼,道:“放心吧,你的鲜血不会白流。”黑云入林,再难觅得踪迹。
老乞丐叹了口气,召回洛鸣剑,飞行到瘫软如泥的麦伯近前,道:“这样做值得吗。”
麦伯全身筋骨尽碎,止不住的吐血,道:“你知道有一种叫做黑寡妇的蜘蛛吗。母亲在生下孩子后,会将自己的身体奉上,作为孩子们的第一道大餐。”
“愚蠢。”
“我看着那孩子长大,我了解他心中的苦,也明了他必须走的路。他的命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我不怪他,只想用自己残老的身躯,为他的雄图大业,添一块瓦料。”
“愚蠢啊,愚蠢至极。”老乞丐俯下身,轻轻合上了麦伯僵硬的眼皮,“虽然这样可能会让你死不瞑目,但我还是要说。我会追杀他,一直追杀下去。直至我们两人中,有一人死去。”
……
第二十八章 当羽毛不再洁白
秋雨寒入骨,长夜无眠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洒在邵白羽疲惫不堪的脸孔上,他睁开了双眼,眼白和眼珠混合在一起,混沌沌的一片,不分喜怒。
这双眼睛,是上天馈赠的礼物,是对抗饕餮和炎天倾的利器,哪怕只是平静的坐着,他都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其中涌动的力量。
正者之力。
“正义。呵呵。”邵白羽站了起来,抬起头展望天际,“我需要的是足以打败他的力量。炎天倾。”
“孩子,快点让死者入土为安吧,不要被复仇冲昏了头脑。”老乞丐坐在废墟中,大口灌酒,葫芦里的酒似乎永远都喝不完。邵白羽低头望他,两人对视。迸射的目光里,似乎在传递着什么复杂的意思,某一个时间点上,邵白羽身体忽然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跪倒在老乞丐裸露着脚趾头、散发出阵阵恶臭的破草鞋之前,放弃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只为向那个弑母的仇人展开复仇。
“请您收我为徒。”
老乞丐眉头紧锁,目光灼灼的直视着他,像是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邵白羽不发一言,低头叩首,一声,两声,三声,四声,一直叩到眼前的石头上沾满了血渍,一直叩到两眼金星直冒,耳边嗡嗡作响,仍不止歇。他与仙路无缘,却想报仇,只能用最原始的恒心感动对方。
“咚,咚,咚。”头颅机械性的落下,如同鼓锤一下下的擂在战鼓上,直透人心。邵氏白羽,似乎要将这股失去亲人的痛处更深的印刻在身体里,所以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祈求力量。
毫无疑问的,他祈求加入仙门,只为复仇。
老乞丐仍是沉默。
面对这样一个极端渴望力量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决定可能会关乎仙界未来的命运。邵白羽,你身上的羽毛本该是洁白无瑕的,却因为炎天倾的出现,而遭到了污染,这样的你,一旦获得了力量,到底会引发何等连锁反应,真是难以预料。
老乞丐眉头紧锁不舒,白羽仍是叩头,一下一下,掷地有声的叩头,越来越用力。
直到“啪。”的一声响,眼前的石头从中间碎开了。邵白羽仍是恍然不知,接连将头砸在上面。
裂开的石头碎片,刺入到额头里,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他可不具有沈飞那般惊世的回复能力,血一旦往外淌,就很难止住。可老乞丐仍是不松口,沈飞躺在远处,动弹不得,也是无能为力。
这个时候,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的莫君如总算醒了过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揉揉满是眼屎的眼睛,四下一看,“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一定还在梦里,一定还在梦里。”
她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疼的咬牙切齿,这才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混蛋沈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莫不是被我一剑弄成这样的吧。”莫君如气急败坏地蹦到脸孔朝下,趴在地上的沈飞近前,对其拳打脚踢,“你给我醒醒,快醒醒。”
“我的小祖宗,你快住手吧,再踢我就吐血了。”沈飞挣扎着蠕动了两下,放弃了,道,“快,快把我翻过来。”
莫君如小脸煞白,推着他翻身,两人四目相对,沈飞见到她下巴上浓密的须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莫君如自不知道身体上的变化,气急败坏地道:“笑,笑什么啊,你个混球。我爸呢,白羽哥哥呢。”
沈飞神色一暗,对着披头散发的邵白羽努了努嘴,:“那个,那个就是你的白羽哥哥。”
莫君如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啊”地叫了一声。
“哎呦妈诶。”沈飞吓了一跳,“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白羽哥哥……我的白羽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莫君如慌慌张张地跑过去,围着叩头不止的邵白羽来回转圈,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指着老乞丐的鼻子骂道:“臭乞丐,你到底施展了什么妖术,把我的白羽哥哥搞成这样了。”
老乞丐见到她的搞怪样子,也是两眼一弯,咳嗽了两声,道:“跟你强调好几次了,别老乞丐、老乞丐的啰嗦个没完,我的本名是云烈,现在是你的师父,你可以叫我云老师。”
“我呸,又臭又脏,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师父呢。”
“靠。”莫君如的身上,存在着一股神奇的魔力,似乎只要和她交谈几句,就会忍不住暴粗口,老乞丐也不例外。他一怒站起,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地逼近了疯丫头,道:“当初是谁可怜巴巴地向我祈求力量,搭救沈飞的。是谁告诉我不惜牺牲二十年光阴的,是谁……”
“好啦。”莫君如尖声怒吼,“我问你,我的白羽哥哥到底怎么了。”
“他啊,他想拜我为师而已。”
“白羽哥哥真是眼瞎了,居然要拜你这个又臭又脏的老乞丐为师。”
“靠,你个死丫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你快点收了他,让他停下来吧。”
“不行。”
“为什么。”
“他心中执念太强,不适合进入仙道。”
“废话,没有执念的人都是庸才,哪会像白羽哥哥这样惊才绝艳。”
“你最好搞清楚状况再说话。”
“什么状况。”
“你能别这么无脑吗。以目前的水准站出去,真是给我丢脸。”
“再说一遍,我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玄女剑都认主了,还说跟我没关系。”
“玄女剑。我好像有点印象。”莫君如眼睛一斜,回忆起了一些失去意识前的画面,“好像确实有一股力量,在我体内澎湃。”
“那是玄女之力,你已经是玄女剑的正式主人了。”
“玄女之力,我只知道玄女是黄帝的妹妹,我们脚下所踩的山峰叫做玄女峰,却从没听说过什么玄女剑。”
“剑如其名,玄女剑乃是玄女所持之剑,代代传承,传到哪一代,持剑者便是当代的玄女。”
“照你的说法,我是这一代的神女喽。”
“玄、黄二力相辅相成,玄为轻,变幻莫测,飘渺难寻;黄为重,沉淀尊贵,至高无上。”老乞丐打了个酒嗝,似笑非笑地叙述道,“你获得的轻之力,乃是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力量,如果掌握了它的妙用,只怕晚上做梦都会笑的醒过来的。”
“真有这么神奇。”
“你就没事偷着乐吧。还不叫师傅。”
“师……”
“靠,你俩有完没完了,白羽的脑袋都要磕傻了。”沈飞再也看不下去了,充满愤怒地咆哮。
“哎呀,光顾听你啰嗦了,正事倒给忘了,快,快收了我的白羽哥哥。”
老乞丐神色一凝,沉沉地叹了口气,道:“先别磕了。”
邵白羽闻令即止,一动不动,刺目的红血从额头流出,顺着两鬓淌下。
老乞丐又是叹息,道:“就这样,不要抬起头来,我问,你答即可。”
“前辈请讲。”邵白羽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为何想入仙门。”
“宣扬正义,除魔卫道。”
“正义如何宣扬。”
“用这双手。”
“怎样做。”
“尽诛妖孽,一个不留。”
莫君如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与她从小玩到大的白羽哥哥,感觉对方陌生的可怕。
老乞丐又是叹息:“果然,还是原来的你比较可爱。”
“请您收我为徒。”
“若我不收,你会如何。”
“力量之源,并非只有一处。你不予我,我便另觅它途。”
“你在威胁我?”
“我需要报仇的力量。”
“好。我便再给你一个机会。”
“请您明示。”
“你该知道,除了仙人指路之外,蜀山还有一条通天路。”
“我明白了,请您指引路的方向。”
“不急。”老乞丐沟壑嶙峋的脸孔上露出了少有的严肃,“我必须提醒你……”
“不用说了,有关通天路的一切古籍中都有记载,我只想知道,它的入口在哪里。”邵白羽蓦地抬起头来,混沌一片的瞳孔引起莫君如的惊呼,她跪在邵白羽的面前,用双手拨开对方散乱的长发,擦拭他额头上的鲜血:“白羽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我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白羽哥哥。你快点说话啊。”直到此时此刻,这个疯疯癫癫的傻丫头,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邵白羽温和地望着她,沉默良久。
这份沉默让远处的沈飞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只有他才知道,自己身边的那摊血,那块沾着邵母血液的石块代表了什么。毫不夸张的说,莫君如,已经成为了邵白羽的杀母仇人之女。
多么可怕而残忍的现实。
这一切都是那位名叫炎天倾的疯子造成的。
沈飞很担心邵白羽的安危,很在乎他真正地想法,他拼命地想要移动身体,但是无能为力,这副透支过度的残躯,即便只是最简单的眨眼和说话,都非常吃力。
对力量的渴望在他内心萌芽,只属于少年人的那份豪情壮志,让他很想解放王剑,和炎天倾面对面的再战一场。
“冷静下来,沈飞。不要接受王剑的诱惑。”药人的声音适时的出现在脑海里,沈飞看不到他,却清楚他一直都在身边。“之前你躲在哪了,为什么不出手相助。如果是你的话,再多几个炎天倾,也不在话下。”
“我若出手,场中其他能喘气的人,便必须死,你觉得哪个更划算。”
“额……好吧。不过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要提醒你,邵白羽已经疯了,你不能再像原来那般和他相处了。”
“他是我的朋友,他疯了,我便跟着一起疯。”
“你有毛病吗。”
“你管不着。”沈飞强行中断了他与自己在脑海中的谈话,借着清新的日光,重新望向白羽。
后者轻轻抚摸君如的颈子,露出温和似清风的微笑:“等一下你问沈飞吧,有更加要紧的事等待我来处理。”他轻轻一推,君如倒了下去,老乞丐的瞳孔微微收缩,“请你指引通天路的入口。”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当然。”
“那好,先让母亲入土为安,然后向族里交代一下,我就在此处等你。”
“不需要。”
“需要的。”
“那好。”阳光穿透乌云,照射在废墟中。邵白羽毅然站起,瘦弱的身体在清风中微微发抖,他苦笑两声,伸出双手,将散乱的长发拢于脑后,揪成一个小辫。
接着走到母亲尸体面前,双手合十,“母亲,请原谅孩儿的不孝,不能让您入土为安。”
老乞丐浓深的眉挤成了一个黑嘎达。
邵白羽道:“原谅我的自私母亲,我要您亲眼见证,孩儿走上神坛,为您报仇。”
天空中各色霓虹炫舞,众仙人相继赶来,屏息望着眼前的废墟,看着废墟中的男孩极尽温柔地抱起母亲,一步步地穿过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村民。
“樊村的老少啊,我邵白羽在此立誓,血债必由血来偿还。”
第二十九章 通天路
莫君如身体委顿,双目空洞,呆呆地道:“老头子,到底发生了什么,邵母怎么……怎么……我父亲呢。”
老乞丐低下了头,道:“很遗憾,除了你们三个,晚宴上的宾客无一幸免。”
“父亲。”
“云,云前辈。可否请您为我疗伤。”沈飞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他们。
老乞丐道:“你起来要做什么。”
沈飞道:“和邵白羽一起,入通天路。”
“你也疯了?你知道通天路是什么。”
“我是邵白羽的朋友,我目视了一切惨剧的发生,我怕心里的那份悲痛会将他彻底压垮,我要为他分担。”
“你们俩真是好朋友。”
“当然。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一辈子的朋友。”
“那好,你坐过来,我来为你讲讲通天路的由来。”
“师兄,我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你真的要引他们进入通天路吗?那是一条绝境啊。”铁背上人双手合十,出现在废墟中。
“对别人而言或许是死路,但对他们,却不一定。我在这二人身上,看到了命运的印痕。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死去的。”老乞丐沉了沉,望向沈飞,道:“何况踏上通天路,也并非只有坏处。”
“通天路是什么。”
“要想知道通天路是什么,先要了解蜀山的历史。”老乞丐看透人世沧桑的目光,遥遥地飘往天际,“一千年前,蜀山剑派的创始人无涯道祖为寻求天地至理,决定从世间最高处,蜀山首峰方栦山山顶接触日月之精华,于是,便骑上黑驴,独入蜀山。那时的蜀山还是和西北荒漠并称的大凶之地,无涯道祖历尽千辛万苦,才总算达到峰顶,面朝日月,一坐十载,小窥天地之玄妙。已过六旬的老人寿元倒行,重归年轻之体态。不仅如此,窥得日月精华的他,掌握了逆转乾坤的妙术,施展惊世之神通,改变蜀山之气候,清散弥漫在山林间的毒雾,使得这里不再被列为人类的禁地。
无涯道祖一心振兴人族,频施妙法,展现神迹,获得足够的尊崇后,便开堂授课,予蛮荒之人以启迪。
世人有感其恩,携手创立蜀山派,以神明之礼供奉之。时间日久,无涯道祖深感世人资质之悬殊,心念之差异。若以同样的方式,将同样的道法传授给每一个人,一来力有不怠,二来可能会授恶人以利器。
所以,他便二度下山,云游四海,收下了六名有缘人,这六名有缘人,也就是现今蜀山六座主峰峰主的祖师爷了。他将毕生绝学倾囊授予这六人,并命令他们,以同样的方式再寻有缘人传道授业。六人领命,祖师独守方栦山山顶,一晃数个春秋。
某一日上,身边积雪消融,怪石嶙峋的山崖边上,竟是露出了一副风尘仆仆的少年面容,少年见到他喜笑颜开,像是终于完成了人生的使命,只说了一句话,便昏过去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愿以您为师。”老乞丐道,“这个人,便是之后接任了无涯道祖的位子,成为蜀山剑派第二代掌门人的青山道人了。
青山道人之资质,甚至还在无涯祖师之上,祖师对其甚是喜爱,日夜将他带在身边。并认定他为蜀山首峰之主。但青山道人毕竟也要收徒,于是,无涯祖师便施展**力,将青山道人上山前,所经之地、所历之艰险,全部浓缩为一道十公里左右的山路,规定通此路者,由自己亲传道法。”
“这条路,就是通天路了。”
“还不是。”
“无涯祖师没有想到,自己将入蜀一路上的艰险困阻,压紧收缩、累积叠加之后,这其上的艰险居然成几何倍数向上翻增了,甚至连自己的几名亲传弟子,偶入其中都不能脱身。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施展法力,将此路延伸至五十里,这才有人能够通过。但也仅限于修道者而已,对凡人而言,这仍是一条死路。
他又想施展法术,但就在这个时候,予他以力量的星海月盘却产生了波动,方栦山被黑云笼罩,降世的巨大雷霆像是真正的天人降下的惩戒。
无涯道人惨死,临死前施展最后一道道术,将最心爱的徒儿青山道人送出蜀山。
这之后,一连六日,蜀山其余六座主峰,也相继遭受同样的事情,直到第七日,青山道人回主峰继任教主之位。他说,逆转乾坤之法有违天意,命令还活着的几人,再不可将这种逆天的道术传授下去,也再不可使用。
青山道人说的没错,不听从告诫,枉用逆转乾坤之道术的师兄弟们,相继遭到天雷的屠戮,死状凄惨,原本对他继任教主之位颇有微词的众人这才安分下来,承认了他的教主身份。
青山道人命令众人离开,自己独坐山上,如老师当年一般对月看了三载,终有所获,创出顺应乾坤之道术。以万兵之首“剑”为母体,吸收自然界的元素,继而以天地元气催发之。他将师兄弟们相继召来,传其所悟之天术,并将蜀山派,更名为蜀山剑派。
此后,青山道人以铁腕掌控门派,设立教中规则、戒律,破戒者一律予以严重的惩罚。召存仅活于世的三位师兄,共写天书,以此为基点,兴本教之基业。彻底明确蜀山收徒的方式有两种,一为仙人指路,引有缘人入仙门。二为过通天路,凡过通天路入蜀者,皆由掌教亲传,无一例外。
若干年来,仙人指路比比皆是,但入通天路而存活者,则少之又少,渐渐的,主峰人才凋敝,远远没有其他六峰来的蒸蒸日上。
无奈之下,青山道人只能再度降低通天路内的危险性,并规定,每十年,选六峰资质卓越者,进入方栦主峰进修。
这个规定一提出,其他六峰自是反应强烈,奈何蜀山之基业,大部分都由青山道人奠定,所以,也只能默默承受。而其门下的弟子,为了习得更高深的道法,接受更强大仙剑的传承,也很乐于入主峰进修,并将此视为荣耀。”
“那到底有没有活着走过通天路的例子啊。”
“五百年前有一个,四百年前出现了第二个,我和师兄,是第三和第四个。”
“照这个算法,两百年才有一人通过通天路?”
“概率是不大,不过嘛,若能通过通天路,好处则是大大的。”
“为什么。”
“因为通天路明令只有入蜀之凡人方可进入,其他蜀山弟子,一概不得入内,所以,蜀山各前宿名辈,也就是那些吝啬的、不愿意将贴身仙剑交出来的小气鬼们,都选择将仙剑投入此路当中,我这柄洛鸣剑,便是在里面拾到的。当时,它已经沉睡了七百五十年。”
“好强。”
“当然。你、邵白羽和当年的师兄与我很像,所以,我认为你们活下来的概率未必为零。”
“我也要去通天路。”莫君如嚷嚷。
老乞丐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道:“府上无一条活口,你还惦记着这些,你这臭丫头,真得长点心了。快去,把你爹和府上的其他人都埋了,我让师弟,为他们做个法式,早些往生。”
“不要,我也想陪白羽哥哥。”
“陪,陪什么陪,陪葬啊。”
“咳咳。”铁背上人低咳。
老乞丐慌忙掩饰,道:“哎呦,不好意思,说漏嘴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没听见哈,都没听见哈。”
沈飞无语,努力地挑了挑眉毛道:“大师,我看洛鸣剑有疗伤的能力,赶紧让它给我疗伤吧,我得赶着和白羽一起动身啊。”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
“我自小无父无母,没有牵挂,无论如何,都要拉白羽一把。”
“那好吧,我允你二人入通天路!”
……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艰险蜀道上,沈飞和邵白羽并骑前行,马蹄声清脆响亮,离得上远,以引得林鸟腾空,于头顶盘旋,不敢下落。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块只剩下半截的石碑,石碑古老,碑身上生满绿苔,从两人站立的角度,依稀可以辨认出其上写的是个路字。
路。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老乞丐盘腿坐在洛鸣剑上,指着眼前的山路说道,“前路艰险,你俩自求多福吧。”
邵白羽对着老人,感谢地拱拱拳,道:“您能引我至此,已是尽了最大的努力,在下感激不尽。”
老乞丐眉毛一挑,放下酒壶,定睛打量他道:“你似乎冷静了一些。”
邵白羽道:“多谢前辈关心,白羽已经没事了。”
“你的母亲呢。”
“在自己的房间里。”
“你真的忍心,不让她入土为安?”
“邵家藏有一枚寒珠,入口可保肉身不朽。”
“定灵珠。没想到这么珍贵的东西,邵家会有一枚。”
“这是祖上传下的宝贝。”
“罢了,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入此路,便再无法回头,外面的人谁都帮不了你。”
“谢前辈提醒,晚辈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呢。”老乞丐指指沈飞。
后者挺了挺脖子,道:“当然。”
“那好,进去吧。”
“驾。”白瀚王和墨玉原地直起上身,嗖的一下,跃过了石碑,两人像是进入到一个异次元世界,瘦高的身影,瞬间就看不见了。
老乞丐面容冷沉,手诀一变,洛鸣剑化作流光,直奔方栦主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要问为什么。
我只能回答,这就是所谓的凌云壮志。
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