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掌教的书房
钟离睿引着三人沿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走出花园,顺着紧贴草丛修建的围栏前行,到了一排排的屋子前面。其中一间屋子,屋檐上挂着红底金框的匾额,匾额上以曼妙的笔触,提写了三个字“养心阁”。钟离睿站在这间屋子的房门前,介绍道:“这是师尊的书房,里面珍藏着各种名贵的古籍,除了我之外,连道童都不能入内,我今天破例带你们进来,也允许你们翻看,但是必须记住书原来放置的位置,在看完之后,将它放回到原位。”
“好神秘的样子,里面的一定都是**。”
“都是对你们大有裨益的书籍啦。”
门上有施加的封印术,钟离睿一连结三十六个手印,才解除了封印,推开房门,进屋之前,还不忘叮嘱:“切记,一定不要搞乱了书籍摆放的位置,切记哦。”
香炉点燃着,烟气缭绕在屋子里,提神醒脑。此为“聚神香”,点燃一柱便可燃烧半年,烟束汇聚,烟气不大,不会特别呛人。打开窗户,阳光照入,屋子里立刻亮堂起来。沈飞看到紫檀木的书案后面,一左一右地树立着两个书柜。左面的书柜上整整齐齐地码放了各种书籍;右边的书柜上,摆放着竹卷、铁卷等。
沈飞和邵白羽不约而同地走到了右边,因为纸张是近些年研发出来的东西,历史不够悠久。
展望整个书柜,每一卷书都比一整库金子还要珍贵。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沈飞和邵白羽站在书柜前,惶惶然地有些不知所措。钟离睿走到他们身后,踮起脚,一手搭在沈飞的肩膀上,一手搭在邵白羽的肩膀上,“看完之后,放回原位,只有这一个规矩。”
沈飞和邵白羽相互看了看,感觉好日子真的到来了,奋不顾身的投入到书山、卷海之中。
莫君如从小一看书就犯困,对面前的“宝藏”不感兴趣。钟离睿踱步到她身后,拉起君如纤细的小手,道:“随我来。”
莫君如愣了一下,没有抗拒,随他走出书房。
出门以后,天气高爽,钟离睿伸展四肢,竟然踩着虚空上了天。
仙人御剑方可飞行,钟离睿此举甚是神异,君如起初不敢迈步,但被钟离睿几次邀请,扭他不过,伸出纤纤玉手,随着他走上天了。
双脚就像踩在看不见的台阶上,两人向天空中走,越来越高,偶向下望一眼,会被吓得冒汗。自从学会了御剑飞行,莫君如便经常在山间穿梭,只觉得好玩,不会害怕。今次却不同,感觉两脚下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着落,心里面担心的很,总是不由自主地向下看,有一次实在太紧张,脚下不稳,险些滑倒,幸好被钟离睿提前搂住,才没有坠落。
两人耳鬓厮磨,对方明明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却让莫君如有着小鹿乱撞的感觉,脸颊红扑扑的,充满羞赧。他们走到了天上,举起手来便能碰触到星空,钟离睿在名为天空的幕布上用力一扯,白天变成了黑夜,太阳变成了残月,他随手一摘,取来近在咫尺的一粒星辉,交给莫君如:“送你的礼物。”
莫君如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是事实:“这是在变戏法吗?好神奇啊。”
“来,我为你戴上。”钟离睿手一展,星辉变成了花环,温柔地戴在莫君如的头上。
“我们现在还在地面上对不对,这一切都是障眼法对不对,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莫君如连着发问,手脚兴奋到颤抖。
“幻境也好,现实也罢,喜欢就够了。”钟离睿拉着莫君如,慢慢坐下,坐在天空中,星盘伸手可触。两人欢笑,玩耍,莫君如从未觉得一个人这样可以依靠,又这样心甘情愿地陪伴自己,心里暖暖的,从未有过的欢喜。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离睿双手用力一扯,夜空幕布一般被扯掉,露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切恢复到本来的样子,仿佛刚刚的只是南柯一梦。
君如的手被钟离睿紧紧攥着,走下了看不见的天梯。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通天路吧,莫君如第一次感受到与天的距离仅仅相隔一步。这种感觉是无论之前如何御剑飞行都从未有过的,不可思议。
双脚重新踩在地面上的时候,她不禁发问:“刚刚经历的,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钟离睿微笑着回答:“你觉得是幻觉便是幻觉,你觉得是真实,就是真实。”
模棱两可的答案,就像钟离睿本人,明明站的很近,却又感觉如此遥远,好像,他正身处另一个时空。
到了晚上,三人想留在这里,但被钟离睿严厉的拒绝了,他给三人立下了一个铁的规则,那就是只有白天,才能进入后花园。
三人离开的时候,天空中的乌云已经积压得很厚了,钟离睿稚嫩的身形难以维持,变形术失效,身材忽高忽矮,忽佝偻忽健硕,头发忽白忽黑,忽长忽短。
他显得非常痛苦,身体蜷缩成一团,痛苦的抽搐。皮肤表面生出透明的黏膜,像是敲碎了蛋壳,被里面透明的皮包裹着的胚胎。
肉眼可见的情况下,他的皮肤融化了,变成了浆糊状的东西,互相黏结在一起,钟离睿痛苦的抽搐,一次又一次,眼看就要失去人形了。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掌教闯了进来,双手在胸前化弧,彩虹的光芒萦绕而生,化作源源不断的力量冲入钟离睿的身体里。
自己的爱徒,自己最疼爱的人,掌教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的。
而在他身后,还有一人赫然屹立——蜀山之虎云烈。
看到被寄予厚望的师侄,被自己亲手带上山的孩子落到现在这等田地,他的心里既哀伤又愤怒。
抬手向天,以凛冽无形的剑罡冲散了天上的乌云。
在两大顶尖高手联手救援之下,钟离睿身体的破败总算逆转,身上结痂逐渐消逝,呼吸归于顺畅。但是满身皮肤溃烂,伤口流脓,尽是鲜血。
“天道的惩罚来源于天,为何钟离的表现如此反常?”云烈看着血肉模糊的钟离,紧蹙着眉,“是否隐藏着其他缘由。”
掌教从随身携带的芥子袋中,取出一枚顶级仙丹,喂钟离服下,破皮生嫩肉,草木结新芽,他身上的伤势在服药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
“明天开始,我会和六峰峰主一道钻研戮神阵法,睿儿就交给你了,师弟,无论如何一定要护他周全,能拖延一日,便拖延一日。”
掌教很少用恳求的语气,云烈知道,也只有对睿儿他才会如此动情。当下点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看护好他。”
掌教充满忧伤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孩子:“睿儿啊,是为师的不好,不该让你小小年纪就过上与世隔绝生活,不该让你那么早就闭关修炼。你可一定要挺住啊,睿儿,为师一定会想办法医治你的。”
“医治。”云烈心中一动,“你说如果废了睿儿的道***否有用呢?”
“没这么简单。从他表现出来的症状看,像是走火入魔导致的,一旦废去道法,疾火攻心,怕是会一夜老去。”
“哎,怎么会这样,他小小的年纪为何会贪恋长生一道呢。”
“如果我没猜错,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做的。”
“为了你?”
“这孩子,我多么希望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啊。”掌教情绪有些失控,“师弟,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睿儿是我领上山的,对他的疼爱我一点都不比你少,你就放心吧。”
“全仰仗你了,师弟。”
开皇二十九年腊月十七,号称举世无双的钟离睿,被寄予厚望的大师兄,遭受到内忧外患的双重折磨,死去活来,体无完肤。幸得掌教和云烈两位顶尖高手联合施救,才勉强保全了一条性命。而这,仅仅是他出关以后的第二天。
白日下的绝世王者,在黑暗的夜里却不得不忍受撕心裂肺的折磨,有谁能够想到。
开皇二十九年腊月十八,六道绚丽的霓虹分别从东、南、西、北、东南、西北六个方向出发,划过绝艳的弧度,降临在主峰峰巅上,六峰峰主齐出,身边只带一名道童,负责伺候日常的起居。
掌教坐在逆瀑之中,仅有钟离睿陪在身边,到仙虹降临在玄青殿观云台前,才睁开双眼,锋利的目光劈开人群,学生们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
片刻嘈杂之后,六峰之人陆续上前,行跪拜之礼向各自的师傅问安。
殿内自动分成两派,一派是掌教身边犹犹豫豫的新学生;一派是跪拜在师尊膝下,气势滔天的六峰高徒。
这样的情况,是掌教事先没有想到的,他本以为能够通过集训的方式引六峰年轻一辈归心,可惜大错特错,这些人都是怀有目的来到的主峰,是喂不饱的狼,要让他们听话,只有武力压服这一条路。
狭长如剑的眼睛里,露出杀伐果断的光,若不是魔教徘徊在侧,掌教真想就这样一举消灭了他们。
六峰站在观云台前,不进入玄青殿;掌教被钟离睿陪着也不出去接,两边人马甫一见面就僵持住。
学堂里自行登山的学生们又一次感受到了难言的尴尬,尴尬的处境体现在他们站立的位置上,如果是偏向掌教的话,肯定是站到钟离睿的身后了,如果是偏向六峰,则会站到观云台上去,但大多数的人,都只是犹犹豫豫地徘徊在两者之间,表现出了自己心中犹疑和中立的态度。
虽然已被掌教收为徒弟,但在登山之前,他们各自有着师承,心之所向还没有完全倾斜过来,没有坚定的信念支撑他们站到主峰一方。
场面实在太难看,主峰显得如此势单力孤,沈飞和邵白羽思及钟离睿昨日的恩惠,对望一眼,慢慢走出人群,站立到了钟离睿的身后,后者没有马上表达感激,因为男人之间的友谊只要默默体会就好,是不需要表达出来的。
这一行动,仿佛开启了一扇闸门,在两人明确表态之后,吕相和王善水跟着做出回应,接着是宋欢、白木,等等叫不出名字的人,就如向平静的湖面扔入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子,石子入水激荡出涟漪,涟漪一波一波地向外传导,直到最后,原本中立观望的学生全部站到了主峰的一侧。
这一幕,给了掌教很大触动,心里面暗暗赞赏钟离,赞赏他决定的正确,同时下定决心——不管付出何等代价,都要保证他的周全。
玄青殿上,对峙之势无声形成,哪有齐心协力对付魔教的影子,可笑乎,可悲矣。
“诸位峰主,里面请,师尊已经等候多时了。”还是钟离,还是他明察秋毫,清晰地判断了局势的变化,并适时出击。他就像一把珍贵而稀有的********,可解天下难局。
这是六位峰主事隔多年第一次见到闭关结束的钟离睿,看着他幼稚的面孔不禁惊讶。仙人以长生为最终目标,钟离睿这般幼稚的面孔是否表明他已达到了仙人的极致?
掌教是主,六峰登山是客,钟离睿作为掌教的首徒,出来招待六人并不为过。
但六位峰主显然不这样觉得,末日峰峰主方翠崖道:“侄儿啊,多年未见,怎么规矩也不懂了,六峰峰主登山需要掌教亲自接见才行,你这般相迎,是在折辱我们吗?”
钟离睿站在玄青殿阴暗处,笑着回应:“师叔的大驾,钟离可请不动。”他目光一转,落在冷宫月的身上:“宫月、纵横、蝉翠、朝华、山鸣、楚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各自的师父请进来。山上风大,万一受了寒,你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方翠崖嫌钟离睿不够资格接待自己,钟离睿便让他们各自的徒弟,把自己的师父请进门。这一招端的高明,一方面,给足了方翠崖的面子;另外一方面,又居高临下的对六峰首徒发号施令,间接表明了主峰的宗主地位。
掌教坐在殿中,看着爱徒游刃有余地处理问题,露出了会心地微笑。
方翠崖无话可说,用眼神示意金蝉翠,后者马上会意,说道:“钟离师兄,玄青殿是学生们的课堂,几位师尊地位尊崇,进去只怕不合适吧。”他要表达的实际意思是,既然玄青殿已经成为了学生们上课的地方,再让几位峰主进去,岂不降低了峰主们的地位。
此番说辞纯粹是胡搅蛮缠,但钟离睿仍不动怒,游刃有余地与他周旋:“十甲子前,无涯道祖在玄青殿上为六位爱徒授课,他们也觉得被辱没了不成?”
无涯道祖的六位爱徒,自然便是六峰峰主的祖师爷,连他们都在玄青殿里上课,你们进来有什么不妥的。
钟离睿言辞犀利,反应奇快,三个回合下来,把六峰之人说得哑口无言,本来来势汹汹的敌意由此减弱下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六峰
六位峰主心照不宣,气势已然落于下风,这个时候,尹朝华的师父,朝华峰现任峰主,被掌教誉为二十年前最强的男人尹秋水开口了:“孩子啊,你可知道若干年前,无涯道祖在玄青殿上传授给门人的,是现在被列为禁忌的逆转乾坤之道术啊。”他此话说得似有意若无意,听在钟离睿和掌教的耳中却那般生涩,难咽,恰如晴天霹雳。
尹秋水是尹朝华的亲叔叔,尹朝华是尹秋水的亲生妹妹与山上名门之后生下的儿子,因为尹秋水终身未娶,没有子嗣,所以决定随尹姓,以延续尹氏一门的香火,弥补尹秋水无后之痛。
关于尹秋水为何无后,山上一直有一个传说,据说他水年轻时候,曾与蜀山之虎云烈为同一名女子动情,两人公平竞争,女子最终选择了云烈。尹秋水用情至深,并未因此放弃,而是终生不娶,以一生的时间,等待女子的回心转意。所以,尹秋水直到现在也没有娶妻,没有娶妻自然无后,尹朝华过继到他门下,就是养子,才特别被看重的。
尹秋水年轻时代曾以一把玄铁剑挑战诸峰,未尝一败,风华绝代,气势无双,虽为情所困逐渐消沉,但气魄和实力保留了下来,更何况修的是朝华峰君子气,可观气运。
所以当他有意无意地说出“逆转乾坤之道术”这七个字的时候,钟离睿和掌教心里都“咯噔”一下。暗想:难道睿儿身上的秘密真的被发现了?
钟离睿站在阴影处,仔细打量这名儒生装扮的男人,多少年过去了,尹秋水虽然也随时间逐渐变老,但比起整日浸在酒坛里的云师叔和以复兴蜀山为己任的掌教,看上去要年轻得多了。
一身儒生的装扮,手持画着山水的折扇,洒脱中含着优雅,有诗圣、诗仙的风范。
他注意到尹秋水深不见底的眼睛,瞳孔之中不似师尊那般含着锋利,却让你沉浸进去,看不到出路。
沉吟片刻,钟离睿朗声回应:“天地为业,万法归宗,巍峨蜀山屹立千载,唯一不变的,是师道传承,是礼义之孝。无涯道祖对蜀山有开山立派之功,难道师叔想否认不成?”他的话语中带上了语气,表现出自己对于尹秋水此番言论的不赞同。
后者如沐春风,笑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蜀山有你这样的后人真是难能可贵。但,师侄你有一点忘记说了,蜀山不止注重师道传承,礼义之孝,更有着“顺天而为,替天行道”的八字祖训。祖宗在上,据我所知,流传到现在,保我蜀山平安的八字祖训应该是青山道祖留下来的。”
“师叔的意思是……”
“昔日六峰峰主登山拜访,青山道祖必会亲自相迎。”他此话说得不假,当年六峰峰主都是青山道祖的师哥师姐,辈分比他大了一旬,年纪又长,出于尊敬,青山道祖自然是要出门相迎的。
钟离睿以祖宗之事比喻今朝,尹秋水以此效仿,并前言点名,蜀山的祖训和家法都是青山道祖奠定的,点名了两位道祖之间重要程度的区别,进而说明了援引他们作为例子,谁更具有说服力。
姜还是老的辣!
尹秋水一出手,就不同凡响,三言两语扳回局势,比之鲁莽冲动,靠着一股子猛劲横冲直撞的方翠崖真是强太多了。
钟离睿被说得捉襟见肘,眼看就要败下阵来,倒是伶牙俐齿的沈飞走了前,道:“师兄啊,上山之后,我随白羽在司礼监进修,遍览礼法名著,记得其中有这样一小段话,好像是青山祖师写的,我给你念一念“蜀中千山,以礼治之,凡上山求见者,需行三叩九拜之礼,以示其诚”
这段话出自《礼著》第七章第三十三小节,所指的对象其实是那些登山求见,请求仙人帮助的凡人。被沈飞舍去了前情、后续节选出来,着实将了对方一军。需知,早在几百年前司礼监就名存实亡,诸峰都以修习仙法为先,礼度之事晓之一二即可,有几人通篇背诵。沈飞若不是刚入山的时候,在小屋里面困了两个月,也不会记得的。现在说的理直气壮,像模像样,立时让在场在场之人措手不及。”
方翠崖鲁莽的个性不改,见说不过,就干脆用辈分压对方,蛮横无理地道:“这小子是谁,凭什么平起平坐地和我等说话,这般目无尊长,必须要严加惩戒才是。”
钟离睿感谢地望了沈飞一眼,嘴角噙笑:“师叔哦,这位是我的师弟,是几个月前走出通天路的两名少年之一,和我平起平坐的说话,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你!”方翠崖怒目而视。
钟离睿含笑应对,毫不在乎。
尹秋水用扇子挡住冲动的翠崖,目光一转,射向沈飞:“少年呦,我六峰峰主是登山拜访,有要事相商,可不是登山求见呢。”他一眼扫过,伴随着剑刃般锋利的气息,沈飞像被捅了一剑,肚子钻心地疼痛,不得不蹲下身子,才能有所缓解。
在他身后的掌教看出了异状,感慨其不记往日仇怨,仗义出手,同样是目波流转,一柄无形气剑斫出,截断了尹秋水的目光,沈飞身上的疼痛才有所缓解。
无声的交锋,只一式,便让尹秋水意识到了掌教深不见底的实力。
多年未见,孤独一人的他已经达到这般境界!
不得不让人叹服。
沈飞是越挫越勇的个性,被他捅了一剑,非但不退缩,反而激起了体内的凶性,逝要将这白挨的一剑找回来,当下对师兄钟离睿说道:“敢问师兄,七峰之中,谁最高啊。”
钟离睿不知他要说些什么,随声附和道:“我主峰方栦九州最高,站在峰顶,可俯瞰九州全貌。”
“这么说起来,任何人想要登上主峰,都必须从下向上走喽。”
“那是自然。”
“自古以来,从下向上问的人,都叫求是也不是呢。”沈飞这话说的咬文嚼字,无赖至极,但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钟离睿听了哈哈大笑:“是啊,是啊,从下向上问,当然是叫求了。”
“求你奶奶个头啊。”方翠崖气的脸都绿了,“哪里来的市井无赖,蝉翠,给我把他赶下去。”
方蝉翠对他师傅言听计从,收到命令后,竟真的胆大妄为到准备对沈飞动手,被钟离睿向前迈出的一步,逼死了所有去路。钟离睿没有说话,又小又圆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对方,相隔百米,前倾的身体却让金蝉翠步步后退,直到被方翠崖顶住才稳住退势,徒弟辈的较量他自然不能出手,但对钟离睿却愤怒至极,咬牙切齿地做出凶狠状。
方栦主峰的两位后生,以伶牙俐齿说得六峰理屈词穷,真是让几位峰主很没有面子。
纳兰明珠在一众女弟子的簇拥下,目光阴冷地盯着沈飞,恨不得将他剥皮去骨。好不容易寻到了王剑九龙的下落,获得了孵化九龙之卵的希望,不想弄巧成拙,不但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连珍贵无比的九龙之卵都弄丢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刻看到沈飞嚣张跋扈地站在掌教一方,完全没将六峰看在眼里,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当时就该杀鸡取卵,直接将他杀死,取出王剑九龙,再让九龙之卵吸收它的炎力,这样做就对了。
局势僵持,六峰虽然屡屡受挫,但要低三下四地向两个小辈,向主峰认输,实在太没面子,总归要有个台阶下,而掌教根本不想在这个时候,谈论什么戮神阵的事情,所以一直绷着劲,不给他们这个台阶。
这真的很尴尬。
钟离睿心想,如果真的就这样将六峰逼走了,那么双方可就是明着撕破脸皮了,这样一来,联合六峰的计划等于彻底失败,面对魔教的入侵只能引颈待戮。
更何况,六峰登山不管是拜访还是求见,都是客人,主峰作为主人如果不讲道理的将客人们给逼走了,着实不合礼度,说出去也不好听,会引来外界的闲言碎语。
思及此处,他决定委曲求全,施展狮吼之术朗声说道:“云师叔,您在不在啊,山上好多老朋友等着要见你呢。”
云烈此时正躺在主峰后花园里呼呼大睡,被钟离睿底气十足的声音惊醒,知道师侄这是遇到难题了,而他的忙自己必须得帮。也不洗洗脸,梳梳头,当下邋里邋遢地向前迈出一步,直接出现在玄青殿上,出现在钟离睿的身边,只消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
“哈哈哈哈,老家伙们年龄加在一起都几百岁了,站在殿外面不怕着凉啊,快进来,快进来,看座。”
云师叔是掌教的师弟,与六峰峰主同辈,他出面接待算是给六峰让出半个台阶,诸位峰主哑巴吃黄连,再继续纠缠下去就显得小气了。尹秋水当下拾级而上,热情地与云师叔相拥,攀谈,“师兄啊,还说我们呢。”他比云烈入门稍晚,所以称他为师兄,“早前听说你已经戒酒,怎么又喝上了,上了年纪可得保重身体啊。”
尹秋水的手轻轻托着云烈的腰,互相攀结着向殿内走,六峰以他为尊,此次上山的建议也是他和纳兰明珠联手发起的,他既已做出妥协,那么剩下的五位峰主也不好再强出头了,当下跟着踱入殿中。
沈飞和钟离睿侧身给他们让路,方翠崖蛮横无理地走上前,故意撞了沈飞一下,后者被钟离师兄搀扶住,无奈苦笑。
玄青殿早已变了番样子,金丝楠木的桌椅全部撤下,换上了六张紫檀木质地,代表着身份尊贵的靠背独座,每一个座位边上都整齐的摆放了一张一米高的茶几,六位峰主坐下后,道童们依次进入,端来了上好的茶水。
云师叔的座位一早安排好,在掌教坐下逆瀑的左手位,看起来和六位峰主的差不多,其实比他们的位子要高出一厘米,宽出一厘米,这自然也是有意安排。
而在偌大的玄青殿中,能够获得一席之位的也只有这八个人了,其他的人,哪怕是钟离睿、冷宫月这样的身份,都只能站着,站在他们各自师傅的身后,保持师徒之间严明的尊卑戒律。哪怕私下里关系再好,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他们也必须保持应该有的分寸。
这就是蜀山,凡人一心向往之地。在这片土地上,你要么坐着,成为主宰者,要么站着,位于主宰者身后,没有第三条路可走。(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敌对
掌教坐在逆瀑之中,平静的水面未因六峰峰主的到来而激起涟漪,锋利的目光从六位峰主的身上一一扫过,目光很冷,冷的让人发寒。
自无涯道祖开始,玄青殿便是主峰待客的场所,再往上的地方,非获得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似学生们这般,集体住宿在玄青殿后的宿舍内,已是开了先例;像沈飞和邵白羽这样可以进入主峰后花园的,更是少之又少。进入后花园,代表主峰已把你当成自己人,拥有了进一步深造的机会。
六位峰主座次有序,从靠门的一侧,到最近接掌教的位置依次是明月峰峰主纳兰明珠;紫露峰峰主雪姬舟;碧池峰峰主雷闯;白鸟峰峰主楚天涯;末日峰峰主方翠崖和朝华峰峰主尹秋水。
在蜀山这样尊卑分明,等级森严的地方,座次便代表了地位,或者说,在这一次拜山当中各自的位置。
尹秋水明显是领头人,位置离掌教最近,最方便说话。纳兰明珠是女流之辈,虽然是明月峰峰主,但按照山上正统,女子的地位是低于男子的,所以无论何时,纳兰明珠的位子都是最偏、最远的。她身边的紫露峰主雪姬舟是个深不可测的男人,甘愿坐在最差的位子上,表明自己并无与主峰争斗之心;碧池峰主也是如此,坐在比较偏的位置上,表明自己跟随者的身份。楚天涯和他的白鸟峰一贯坐在六峰的中间,稍向前一点点,或许这也正是白鸟楚氏能够延续千年香火,成为蜀山最成功的门阀的原因之一;方翠崖一贯主张六峰自立,是主峰的死敌,所以坐在次席。
六位峰主落座,各自代表的立场不言而喻,掌教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向虚空之处伸出手,身边的道童便将他惯用的茶盏递了过来。
掌教将杯盏掀开一道缝,放在鼻下嗅闻,接着抿嘴嘬了一小口:“上好的秋茶,诸位峰主品品是否合胃口,喜欢的话,就带点走。”六峰峰主登山以来,掌教第一次开口,说的却是无关紧要的话。
“我们不是为了喝茶来的。”方翠崖今天的脾气特别大,显然是六峰在私下里达成了某种默契。这反而让掌教悬着的心放下了,六峰之间,只有通过利益才能凝聚在一起,他们此次上山如此心齐,肯定是为了利益而来,既然关乎利益,就有谈的余地。
“品茶有养心之效,或能让翠崖兄烦躁的内心平静下来。”掌教又嘬了口茶,伸手将用过的茶盏交给道童,后者重新倒上水,用托盘托着茶盏恭顺地伫立在掌教身边,“魔教大举入侵之势不可抗拒,诸位身为峰主只有做虎踞龙盘之姿,方可稳定人心,若自己先慌了手脚,门下岂不更是一片慌乱,谈何御敌。”
“翠崖是莽撞了些,不过,大敌当先,提早商议御敌之策总是没错的。”尹秋水道。
六峰之中,无一人动桌上杯盏,体现出了两个意思,其一,六峰对主峰很不信任,防水中下蛊;其二,六峰对主峰很不尊敬,掌教请他们喝茶,却故意不喝。
掌门真人抬起头来,眼望穹顶之上精细至极的仙魔斗法纹饰,笑了笑:“戮神阵乃本门第一奇阵,需千人合力方可发动,单单殿里这些人,肯定是无能为力的。”
尹秋水道:“整个阵法的发动,确实需要千人合力方可完成,但若只动及细微,七峰凑齐,便足够了。”
“师弟要演练主阵法?”
“顺道来看看门下弟子,免得他们被人唆使,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来。”方翠崖又再插话。
“呵呵。”掌教挥手,“久别重逢,师弟满意与否。”
“掌门真人倾囊相授,御徒有方。”不想将路走到绝处,尹秋水替方翠崖说道。
“有师弟这句话,三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掌教的目光缓缓扫过六位峰主身后的弟子们,“你们说是也不是啊。”
他的声音迟缓,带着疲惫和责问,六峰高徒们纷纷低下头。
看了昨日的表现,掌教本想就此将他们驱逐出百学堂,但转念一想,自己当初建立百学堂的目的,一来是将蜀山是个整体,七峰不可分割的理念种植到年轻一代的潜意识当中;二来是要借此机会,提高学生们的自身素质,好应对魔教的威胁。
现在集训也不过开展了一月有余,全盘否定未免太早,更何况,魔教虎视眈眈,环伺在侧。所以掌教精心准备了今次的会面,全心应对百学堂集训开始之后,六峰的第一次反扑。
“让徒弟们在学堂里听课,我们很放心。”尹秋水温和的说,“但我等师徒之间,毕竟感情深重,所以有一件事情,希望掌门师兄能够通融”修习《道经》正本,是六峰一直以来的心愿,诸位峰主看到本峰徒弟心之所向已然放心,当下提出要求,“我们希望,每星期能有一天的时间,弟子们可以回到本峰,也好别疏远了师徒的情分。”
说到师徒二字的时候,尹秋水有意加重了语气,是在提醒身后的门人,到底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师父。
“当然可以。”掌教爽快的答应,因为在短暂的迷茫之后,他已想清楚蜀山未来要走的路。
“那就多谢师兄了。”
“都是为了蜀山好,何必客气呢。”
“徒儿们今后还要仰仗师兄照顾。”
“那是自然。”掌教语气一顿,笑道,“尹师弟,我们是否跑题了。”
“顺便聊聊弟子们的事情,也不为过。你说呢,师兄。”尹秋水笑,将目光转向恭侍在侧的钟离睿:“看到主峰有钟离这般优秀的传人,蜀山的未来一片光明,我们几个也放心了。”尹朝华又一次提起钟离睿,引起掌教的强烈警觉,两眼眯起,目光直射过来,似要里里外外地将对方看个透彻。
尹秋水嘴角含笑,坦然相对,“钟离这一身修为深得师兄真传,比起我们几个老骨头也是不成多让,师弟我实在是佩服。斗胆请问师兄,到底是怎样把徒弟教导得如此出色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你来我往
掌教听出他话中有话,预料到真正的风雨即将到来,不怒而威地说:“钟离是我师弟云烈带到山上来的,根骨惊奇,资质举世无双,潜心闭关十一载,一心向道,大有所成是必然之事。一身修为都是他通过《道经》原本,自行参悟的,我这个做师傅的,真不敢贸认功绩。”
“我们师兄弟之间还要藏着掖着呢,师兄实在见外了。”
“绝没有任何推诿之意。”
“师兄既然不愿传授,那我六人也只好偷师学艺了。我尹秋水代表六位峰主在这里向师兄请个愿,妄掌门师兄容我六人在山上留宿几日,亲身感受师兄的授课待徒之法,也好从中汲取经验,为培养出更加优秀的人才打好基础。”
“是啊,是啊,蜀山光靠掌门师兄一个人也是不行的,我们六峰都想亲身感受师兄的授课之道呢。”纳兰明珠紧跟着附和。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其他四位峰主纷纷表态。
掌教的目光只落在尹秋水一个人的身上,看他眉目温和,举止儒雅,除了眼角新增的几道皱纹和二十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心中升起一丝寒意。他们此番说辞冠冕堂皇,口径统一,必然是早有准备,自己怕是很难拒绝了。
当下摇摇头,不疾不徐地说道:“我记得诸位今日上山,为的是研究戮神阵一事。”
“戮神阵法复杂,单单主阵型就有着千万种的变化,对布阵者互相配合、个人素质要求俱是极高,我等也是考虑到完成此阵难度太大,只有日夜打磨才可以,所以希望能够借此机会留宿几日,一来可以看看徒弟们学习的情况,二来能够与掌门师兄认真参详戮神阵式。”
“六位师弟。”掌教沉吟片刻,说道,“主峰向来不留宿诸峰掌门,这是规矩。”
“现在魔教虎视眈眈在外,我等若一味墨守成规只能是任人宰割。掌门师兄不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破天荒的打破了已经延续千年的仙人指路的收徒方式嘛。”
“秋水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一味墨守成规只能是任人宰割,当此危难之时一切有利于对抗魔教的变革都是可以一试的。”掌教的目光扫过六峰峰主,“各位觉得没错吧。”
尹秋水意识到问题心中一梗,正待寻找托词,却听方翠崖说道:“谁说不是呢,不管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是,就是这个道理。”掌教语调蓦然升高,“大家的思想总算一致了,这是好事情,是好事情啊。”
尹秋水暗骂方翠崖酒囊饭袋,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迎合着说:“是,是这个道理。”
双方在表面上达成一致,钟离睿露出浅浅的笑容:“诸位师叔,喝茶吧。”
“恩,主峰的茶是得好好尝尝,好好尝尝呢。”现在既已决定住在主峰,那么饮食起居自然都要交给主峰来料理,不能再任性了。
六位峰主喝过茶,道童们将茶盏一一撤下,掌教直到他们重新坐好,才又说道:“既然这么定了,那各位随我来吧,学生们还要上课,咱们就别打扰他们了。”
“当然,全凭掌门真人安排。”
仙人的饮食起居都由道童负责,这也是为什么六峰峰主各自带来一名贴身道童的原因。
“等等,在下还有一事,需要禀告掌门师兄。”说话的是白鸟峰峰主楚天涯。
“哦,还有何事?”掌教好奇,因为看其他峰主的表现,对楚天涯口中的事情都不知情。
“我得到可靠消息,魔教已与九幽山勾结在一起,他们敢堂而皇之的跨过边疆,就是因为九幽山暗地里的纵容。”
“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
“好,通知你的人马按兵不动。”
“不做应对吗?”
“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应对,我们要让九幽山的人觉得,他们与魔教勾结的事情我们并不知情。”
“师兄英明,天涯明白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有一件事。”又是楚天涯。
“又有何消息?”
“这则消息也很可靠。”
“楚氏的情报网果然名不虚传。”
“为门派效力是楚氏一门分内之事。”
“请直言吧。”
“据可靠消息。”楚天涯忽然转目,望向掌教身后的邵白羽,“冥王宗少宗主炎天倾自樊村惨案沉寂了三年之后,又开始开始活跃起来,而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各地的散仙,目前已有多人遇害,仙剑被吞没,尸骨无存。”
听到炎天倾三个字,邵白羽的面色一下子变了,混沌一片的眼睛里似有狂风吹卷白云。
感受到身侧蓦然爆发的,不受控制的杀意,掌教无奈挥手:“炎天倾为人阴险,手段狠辣,行踪诡秘,又仗着魔剑之锋,不好对付。我已派出人手追寻他的下落,等找到他的老巢,再行商议对策。”
“种种线索表明,魔剑饕餮似乎有吞吃的能力,越吃越强,放任下去恐怕不好对付。”
“正因为如此,才不可贸然出击,损失的战力很可能反补到敌方的身上,划不来的。”
“云师兄是山上唯一与炎天倾交过手的人,是否可以请师兄出马,为蜀山平定一方祸患。”
“我……”云烈站起,却被掌教拦住。
“炎天倾是冥王宗少宗主,身边高手如云,贸然出击很可能遭到伏击,且不说洛鸣剑在水系仙剑之中排行第一,单单蜀山之虎的战力就是现下绝对不能损失的,我还是这个意思,除非万无一失,否则不可轻举妄动。”
“久拖下去,恐会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丧失对蜀山的信心。”楚天涯还不甘心。
“我已广发掌门信书,通知天下各派魔教猖獗,不要轻易离开峰上,相信只要他们照做,魔教便不敢胡来。”
“可是……”
“大敌当前,我等需保持谨慎之心,且不可贪功冒进,无谓断送战力。”
“好,听从掌门师兄安排。”
“天涯,你继续安排眼线监视魔教动静,如果找到炎天倾的下落,即刻通知我。”
“诺。”
站在掌教身后的邵白羽慢慢抬起头来,三年时间,在通天路内的几个月却是现实世界整整三年的时间,这三年时间里,你究竟强大到了何等地步,炎天倾呦,可不要那般轻易的死了,能够取你首级的,只有我邵白羽一个人。
沈飞以余光盯着邵白羽阴晴不定的脸,暗暗揪心:“只有对那个人,只有那个人绝对不能原谅!”
“可还有事情需要商议?”掌教又一次发问,看六峰再无禀报之事,遂从逆瀑中站起,在他站起之后,身下逆瀑渐成虚淡,缓缓消失,“没有商议之事,就请六位峰主随我来吧。”
“全听掌门师兄安排。”六位峰主齐声说道。
他们六人随着掌教走过玄青殿后走廊,穿过男女生宿舍、集体食堂,一路走到了主峰的后花园,这已是他们能够到达的极限,再后面的地方,无论怎样请求都是万万不能允许进入的。
六人在后花园孤立的小亭中站定,掌教说:“来,我们开始吧。”
神秘的光芒围绕着他们一圈一圈的放射出来。
玄青殿在六峰峰主离开后恢复平静,六峰阵营和主峰阵营迟迟不能相容,道童们将上课的桌椅重新摆放好,钟离睿留了个分身在学堂上上课,另一个分身,带着沈飞、邵白羽和莫君如去往山上进行秘密的修炼。
……(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异动
话分两头,在绚丽的霓虹登上主峰之前,主峰不为人知的秘境已经化作一片荒芜。青山绿水,白鸟灵兽,原本美好的一切都已消失,除了光秃秃的岩石,甚至连河里的水都已干涸。裸露在外的河床其缝隙之中隐藏着一些河蟹和贝类,被贪婪而恶心、一心填饱肚子的恐怖异兽连着河床上的砂石一起挖掘出来,吞入嘴里。
这只异兽整个身体,便是一张嘴,牙齿巨大参差外露,舌头又粘又厚又长,暴露在体外,背面和侧面生长着无数小细齿,随便舔一下,就能在犀牛、大象的身上留下无数道细小的伤痕。
对于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类来说,它恶心的舌头如同梦魇。
异兽在秘境中搜索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再也找不到吃的,无声无息地扑向尚在嚼草的青牛上仙,和整个身子等宽的嘴最大程度的张开,锋利的牙齿矬子一边切割上仙的皮肤。
可惜青牛上仙的表皮有几千米厚,它就算再怎么用力,也不能在上面留下哪怕一道看得见的咬痕。
“你好厉害。”异兽张着嘴,舌头满世界的舔着,“比我见过的任何生物都要厉害。”
青牛上仙对它的奇袭一点都不动怒,像教育邵白羽那样教育它:“你要吞噬我,并且顺畅地消化掉,至少需要再往上进化四次,在那之前,就不要浪费力气了,我虽然不讨厌被你吃掉,但实在厌恶你那让人恶心的口水。”
“我没有吃饱,还有其他秘境存在吗。”
“这是唯一的一个,本以为你将此处的生物全部吃掉,可以往上进化一次,可惜没有,看起来你的潜力要超过自己的兄弟。”
“兄弟?”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它当年是怎么死的。”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你的任务就是吃吃吃,然后变强,变强,变强。”
“我讨厌别人为我规划生活。”
“你可以自己选择,但是你饿。”
“没错,我想吃。”
“没得吃了,六峰峰主今日会登山,我来就是通知你,收敛身形,随我离开秘境。”
“你说我能不能将整个秘境都吞下去。”
“当然可以,但那样肯定会暴露行踪。”
“说的也是。”
“记住,北山上的行为很冒险,不能再出现了。”
“我饿。”
“忍着,会有机会的,等到邵白羽逐渐变强,与妖魔之间的战斗必然会增加,你只要借机吞吃掉它们的尸体便能够获得足够的养分。”
“欺骗我单纯的老爹真的很过意不去。”
“你变强,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总归不想欺骗他。”
“你们一族本就以虚伪、自私、欺诈著称,少在我面前装蒜。”
“我们从不骗自己人。”
“你已将邵白羽当成自己人?”
“当然,他可是我老爹。”
“当年你兄弟也是这么说的,结果……”
“我和它不一样。”一个个移动的凸起出现在异兽的身体上,圆滚滚的身形骤然缩紧,恢复到可爱灵巧的样子,邵白羽最喜欢的乖宝宝彩儿的样子,“话说,老牛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不会理解的,这里是人间,和你们生活的地方不一样。”
“切,不愿意说就算了。”
“好了,随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老牛啊。”
“又有什么事。”
“你肚子里那些百年道行的冤魂放出来给我吃好不好嘛。”
“不可以。”
“为什么,你不说随时准备被我食用的。”
“我是说适当的时候,它们是我的战力,如果被你吃了,我的战力就会被削弱,一旦发生变故就没有人保护你和邵白羽了。”
“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别让我一直重复。”
“随便啦,随便啦,只要能让我填饱肚子就好。”
“只要你沉的住气,便能享受到世上最佳的美味。”
“世上最佳?”
“你觉得夐泓神兽如何。”
“这个提议真是好极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两只妖孽级的异兽相视而笑,笑声中充满着诡异的因子和尔虞我诈的欺骗。
这个人间,真的是疯了!
……
同一时间,地府的掌控者,放眼天下权利最大的女人从安睡的床榻上惊醒了,在她睡着的时候,仍尽心伺候着的男奴们惊恐地跳下床,跪在一尺高的床榻下叩头不止,乞求女王的原谅。
阎罗王的惊醒并非因为男奴们服侍的不周,所以对他们并未加以责怪,但也没有开口解释,任凭男奴们一个个磕的头破血流。
她站起,粉红色的薄纱轻轻缠卷在身上各处,未起到遮挡的作用,反而让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更加诱人。阎罗王赤着脚走到宫殿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向下的阶梯,而她已经几百年没有走下去过了。
绷紧的腿除了能看出肌肉的线条,还可猜到心境的踌躇,这个拥有至高权力的女人在担心些什么?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她担心?
站在高处,眺望远方,能够看到地府发生的一切。阎罗王的目光落在奈何桥上,看到通往彼岸的三座桥挤满了人、兽和精怪,明了了人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在一千年前也发生过,那个时候,整个地府都被排队等候往生的灵魂们挤满,连自己的宫殿都不能幸免,时不时地遭到无头似的冤魂们的冲撞。
现在,那般的景况似乎又要开始了,轮回的大门真的已经洞开,而这一次,自己是否还能安然无恙。
苟且偷生了一千年,这样的生活是否就是自己想要的。
阎罗王蓦然回首,从为整个地府带来光明的灯盏火光中,看到了那个不愿意窥视自己面容的男人,那一身的白衣让横跨无数岁月,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的自己心动,她忽然意识到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抬起纤纤玉臂,将能够勾起无限遐想的美丽手掌裸露在外面,向上翻起。
一点宝石般美丽的光芒出现在手心里,阎罗王对着手心吹气,光芒化出实体,呈现为纸鹤的状态,离开了她的手掌,顺着清风滑翔,滑翔到奈何桥的那一侧,不知名的远方……(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时空间
后花园被占了,钟离睿带着三人来到了自己闭关修炼的地方,对三人说:“来,把你们现下最厉害的招数使出来,让我看看。”
三人互相看看,莫君如先出手,心念一动,巨大的玄女幻象即出现在身后,玄剑挥刺,斩断两米之外的一棵松树。
沈飞第二个,施展“五行创生法”,召唤了一株弱不禁风的嫩芽,不知道长大以后会是何等植物。
邵白羽最后一个出手,用手指在地面上画圈,将一只倒霉的昆虫束缚在圈子里。
看到邵白羽施展出“画地为牢”的术法,钟离睿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怎么能使用时空间术法?”
邵白羽不愿瞒他,左手虚握,一柄神秘莫测的仙剑出现在掌中,沈飞和莫君如第二次见到这柄仙剑,仍为其不可思议的形态所吸引,暗暗赞叹。
看到两仪无相剑,钟离睿明白了一切,“两仪无相剑沉睡千年,在你手中重见天日,可见素世樊笼真的已被打破。这样正好,你既有两仪无相剑支撑,就专心练习时空间法术,同等境界下,威力可较寻常仙人高一层。”
邵白羽有些遗憾地说:“可惜始终不得要领。”
“时空间法术有三个独特的结印,是其他术法所没有的,分别是节、开和源。”钟离睿对应着音节,分别摆出印型,示范给邵白羽看,“你将这三个法印牢牢记住,我再传授你时空间的奥秘,应该能够有所成长。”
邵白羽看钟离睿无私相授,心中感激,不禁问道:“师兄,你这般倾囊相授,就不怕我们超过你?”
钟离睿笑道:“我倒希望你们有朝一日能超过我,可惜没可能的。”
沈飞和他渐渐熟络,调皮地问:“师兄你真的这么厉害?”
钟离睿反问:“你说呢!”
“我想学你的分身之术。”
“还没到你呢,给我等着。”
钟离睿望向邵白羽,看他很快记住了印型,并能熟练使用出来,赞道:“很好。下一步,随我一起入定,我带你进入时空间的大门,在那里你一定能有所收获。”
邵白羽点头,双手分别持印进入入定状态,钟离睿抬起手掌摁住他的头顶,将一方不可思议的世界烙印在邵白羽脑海之中。
黑色的世界,紫色的线条,线条互相交结,形成节点,和两仪无相剑中的世界如出一辙,邵白羽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却发现钟离睿的幻象出现在身边。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钟离睿说。
“很熟悉,和我握住两仪无相剑的时候如出一辙。”
“知道这是哪里吗?”
“请师兄赐教。”
“这是世界本源的状态,或者说,最开始的状态。”看到邵白羽疑惑不解的表情,钟离睿续道,“知道那些线条是什么吗?”
“你肯定不知道,我自己说吧。”钟离睿自问自答,“那是时间和空间的走向,横着的代表空间,竖着的代表时间,时间与空间交错产生节点,而每一个节点都是你可以动手脚的地方,便是所谓的时空间术法。”
“太深奥了。”
“简单来说,咱们生活的世界是多元的,由无数个维度混合而成,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则是单次元的,仅仅由两个维度组成,即时间和空间。
我们在这个世界里行走,即是在时间和空间的世界里行走,要么顺着横线前行,要么顺着竖线前行,除非到达下一个节点,否则不能停止。而到达节点的时候,又可以进行选择,继续沿横线前行或者改成沿竖线前行,又或者干脆将这个节点击穿,从而回到现实世界。
我们在二次元的世界里行走,每迈出一步,映射到多维世界中,都是一大段不可思议的时间或者空间跨度,所以能够达到时空穿梭的效果。”
“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只是向上爬,或者向下落都很危险,因为向上爬的时候,你的时间维度会被压缩,很可能往上爬了一点点距离,却已经是现世中的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时间,早已物是人非。而向下落的时候,你又刹不住闸,不知道跌落到什么地方,不知道沦落入何等岁月,所以控制时间几乎不可行,即便师尊那般的实力,也只能在空间里穿梭。”
“就是只能往前走,或者向后退,不要向上爬,也不能向下落喽。”
“是这个道理。”
“我能试着往前走走嘛。”
“随便,反正这是我烙印在你脑海中的幻象,并非真的时空间世界,你就算向下落也没有关系,顶多醒来的时候,出一身汗而已。”
“那我要好好试试了。”邵白羽激动难鸣,沿着横线向前走,身边是浩瀚如宇宙的广阔世界,永远看不到头,也永远没有终点,只有横竖相交的线,无穷无尽。
钟离睿跟在他身后,嘱咐道:“记住,一旦开始移动,就绝对不要停止,不管再累也必须走到下一个节点,否则会陷入世界的泥潭,再也抽身不得,这是施展时空间术法所带来的风险,你必须适应,熟练地掌握它就能够施展出远远超越常人的力量。
时空间法术是所有仙术类型中最神秘莫测的,也是最顶级的,一般来讲,没进入踏虚境界的修仙者根本触摸不到,你因为两仪无相剑的关系,提前认知了这个世界,却也因此根基不牢,可能出现迷失的状况,一定要勤加修炼才行。”
“我明白。”在二维的世界中,邵白羽兴奋地向前走,不断前进,一直到了下一个横竖线条相交的节点,站定,转身,放眼望去,还是一模一样的世界,没有任何区别,再转身,也是一样的。他困惑,问道:“要怎样触发这个节点代表的时间与空间。”
钟离睿听到他这样问,知道邵白羽已然有所领悟,心慰地说:“依照次序,做我传授给你的三个法印就可以了。”
“我明白了。”邵白羽照着做了,但并未回到外面的世界,因为本来就在幻境之中。他有些失望,不过钟离睿却告诉他不要急,先在幻境中摸索熟悉,再尝试进入真实的时空间结界,这样做对现在的他来说最为安全。
邵白羽隐约明白他话中的真意,在这个二位的世界里,时间与空间就像横竖两个坐标轴,你无论沿着横轴走,还是沿着竖轴走,都是走在代表坐标的数字上,向前跨出一步,便是由零到达一,映射到现实中的世界,很可能是一百米、甚至一千米的距离,具体是多少需要无数次的尝试才能知晓。如果把握不好,只会适得其反。
如果说青牛上仙是用简单的手印和口诀,将自己带入了时空间的世界,那么钟离睿就用自己独特的方法和见解,解释了时空间的本质和运行机理。从这点来说,他对世界规则的理解更为透彻和深刻。(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玄女即神女
邵白羽继续在时空间的幻界中摸索,而钟离睿已经悄悄离开,对上了自己的第二个目标——莫君如。
“世分阴阳,阴阳相济为太极,太极一成可源源不断地吸收阴阳两气补充自身,这世上大部分的人走的都是这个路子,但历代玄女却不同。持有玄女剑的人,身上的阳之力会随着与仙剑融合的加深逐渐排出,最后只剩下阴之一气,以极致的阴诛灭一切的阳,这也正是玄女剑的真正厉害之处。”
“以极致的阴诛灭一切的阳?”莫君如看着沈飞,邪恶地笑,“原来我是男人杀手啊,哈哈。”
沈飞心想:老子体内有九龙,怕你不成。因为不能说,所以没理她。
钟离睿道“每个人的体内都有阴阳二气,女人阴气更盛,男人阳气更盛,你能够诛灭的阳,不单单是指男人,而是人身体内的阳之气。”
“好高深啊,钟离哥哥,人家完全听不懂。”
“说的简单点,玄女剑最厉害的地方,是可以针对敌人身体内部的阳之气发动攻击,将阳之气消灭,导致阴阳失衡,太极失去一环,无以为继,自行瓦解。”
“我能直接对敌人体内发动攻击?”
“是的,历任玄女都可以看到人身体里的阴阳循环,持剑攻击其中的阳之一环。”
“为什么我看不见。”
“因为你没想看。”钟离睿语气严肃了一分,“别再插嘴了,听我把话说完。
“知道了,钟离哥哥。”莫君如委屈地噘起了嘴。
“来,随我入定,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玄女。见到她一定要尊敬、恭谨知道吗。玄女是神女,你这样没大没小的,没办法得到她的真正认可。”
“呜呜呜。”
“听到没有!”
“你不是不让人家说话吗。”
“真是拿你没办法。”
和邵白羽一样,莫君如入定,钟离睿用手掌摁住她的头顶,将自己的幻象烙印进去。
进入到莫君如体内的世界,看到她的丹海没有真正的仙力之海,而是玄风包裹着内丹,形成漩涡,由此了解到她已与玄女融合到一定的程度。
莫君如在丹海之中凝化出自己的幻体,找到钟离睿,两人手牵着手一道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云中,在最深处,见到了沉睡的玄女。这是玄女的真身,护体的罡气将周遭的混沌云排开了,露出一片圆形的空地。沉睡的玄女有两三丈高,是个地地道道的巨人,身上穿着米白色的长衣,袖口和腿口俱宽大,里面鼓动着神秘莫测的风,脸孔白到像是抹了一层很厚很厚的粉,眉毛短,眉心之处生有竖眼,额头上长着没有发育完全的龙角。
和平时幻化在自己身后的玄女幻体完全不同,莫君如从很远的地方注视她,心里难以抑制地紧张。
“这是玄女?”她只能试探着问钟离睿。
“神女真身。”钟离睿特意加了神这个字,因为他知道光球内的人听得见。
“为什么和平时的不一样。”
“平时守护你的,仅仅是玄女一丝魂念而已,也就是她真实力量的百分之一。”
“好厉害啊。”
“都已经到这了,你不想做点什么?”
“我看咱们还是走吧,我有点怕。”
“你与神女融为一体,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太神圣了,神圣的让人望而生畏。”
“注意你的言辞。”
“是你问我的。”
“咳咳。”钟离睿用余光看了玄女真身一眼,看到对方没有动怒才稍稍安心,“君如你到底想不想变强。”
“想,我想在白羽哥哥和沈飞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也能派上用场,起码发挥点作用。”
“没有人能无端变强的,你连这么一小步都不愿意跨出吗?”
“可是我,真的怕……”
“怕。我问你世人为何修仙。”
“为了变强?”
“错,是为了克服内心的恐惧。通过获得种种神秘莫测的力量,解释原本不能解释的事情,以克服内心的迷茫和对未知的畏惧。
你要成为仙上之仙,便先要从克服内心的恐惧开始做起。”
“听起来好难。”
“是很难,但必须做,君如你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过了年就是成年的日子,应该有所担当了。”看到莫君如仍欲狡辩,钟离睿加重了语气道,“你既然希望自己能够派上用场,希望能够帮助到沈飞和邵白羽,就必须有所担当,不要总是大小姐的脾气了,不能总是长不大了,你需要看清楚脚下的路,认识到将要成为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仙魔大战中存活下来。”
“钟离哥哥……”
“去,拿出你所有的诚意,去参拜神女。”
“我知道了,钟离哥哥,你可不能走哦,你要守护着我。”
“我不会走,我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你和神女接触完毕。”
“好了,那我去了。”
在体内的世界里,凝聚出的幻体是可以克服重力,自由飞行的。莫君如轻飘飘地来到了玄女护身的结界处,围着外围飞舞了一圈,然后降落下来。
她不愿意参拜玄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不喜欢低三下四的请求别人,这点和沈飞、邵白羽完全不一样。邵白羽一心求仙,为了追求力量,可以放弃所有的尊严和骄傲;沈飞天生油滑,脸皮厚到十万八千丈,为了达到目的别说是卖笑,卖身都愿意。
莫君如却很骄傲,她一向骄傲,对其他任何人都抱着不屑一顾的态度,这点从她和老乞丐的相处之道就看得出来。要莫君如低三下四的求一个人,总会让她感觉很没有面子。
所以明明知道玄女就在那里,明明无数次的内视,也从来不凑上前看一眼,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主人,哪有主人主动给仆人参拜的道理。
今次若不是钟离睿苦苦相逼,她怕是永远迈不出这一步的。
莫君如回过头看看钟离睿,发现他还站在远处,只能硬着头皮跪拜下去:“在下莫君如,给大慈大悲的神女请安了。”
玄女和旱魃一样,都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戮之神,和大慈大悲没有一丁点关系。莫君如实在心不在焉,才随便找了个词对付上,可惜对方不买账,凛冽的玄风蓦然卷起,如同有人用袖子狠狠地抽她的脸,脸颊很快就红了。
具现在体内的幻体是精神力的实体化,也就是说,在自己体内被抽红了脸,不会表现在真实的**上,却会烙印在精神世界里,你的肌肉会认为自己被抽了,因而酸痛,却不会产生酸痛该有的肿胀或者流血。
莫君如自尊心大为受挫,一向咽不下委屈的她,噘着嘴就要破口大骂,幸好被及时赶到的钟离睿摁住头,制止了。
“你那是叩拜吗,一点诚意都没有,随我做。”
在莫君如委屈的视线中,钟离睿双膝跪地,深深叩拜下去,一拜到底,表现出所有的敬仰和尊重。
钟离睿和玄女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却为了给莫君如做示范,甘愿向玄女行叩拜大礼,这让莫君如很感动,第一次有同龄人真心真意地对自己好,无私无畏地为自己奉献。莫君如身体里的某个点被触动了,眼圈红红的,就要流出泪来。
“随我拜。”钟离睿没有看她,一心一意地对着玄女。
莫君如终于明白了自己该做的事,拿出所有的敬仰和尊重,对着玄女深深地叩拜下去。
“神女姐姐,以前是我不好,总是受到你的庇护,还不知道尊敬你,君如给你叩头了,请求你原谅我,你孤零零在我身体里肯定很寂寞吧,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醒来。”
莫君如诚心诚意地说了一番话,连钟离睿都没有想到,他一直都以为君如是因为畏惧所以束手束脚。
当下侧身看着她。
莫君如像是开启了闸门,一心一意,目光炯炯地盯着不远处的玄女,二次叩拜下去,一拜到底,“玄女姐姐,你虽然比我大很多很多岁,但我仍然想叫你姐姐,因为你真的很漂亮,能得到你的爱护真的好幸福呢,以后你无聊的时候,我就进来陪你聊天好不好,我虽然不懂事,不喜欢修炼,但我真的会一心一意的对待你,不会利用你,你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
见玄女还是没有反应,莫君如三度叩拜下去,一拜到底:“玄女姐姐,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你有没有未完成的心愿呢,君如可以帮你完成哦,虽然我能力差了点,脑袋笨了点,但是我会努力的,只要努力就一定有收获的,玄女姐姐,你说是吗?”
这一次,终于有了反应。
在钟离睿惊喜的目光中,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玄风吹拂起来,混沌云向着更远的地方散开,静静平躺着的玄女在风的支持下,直立起来,睁开的双眼竟然和邵白羽一样,没有瞳孔,白蒙蒙的一片。
天启之眼,玄女果然是神女。
莫君如天真无邪地笑:“玄女姐姐,你终于醒啦。”
后者不发一言,用那双不带感情的眼睛,看着莫君如,“你是历任玄女中,最不成器的一代。”玄女的声音空洞而没有感情,透露出丝丝缕缕的严厉。
“没有吧,人家哪有那么差。”莫君如最讨厌被人骂,倔脾气又犯上来。
钟离睿吓得一直从旁边拽她衣角,可惜这个状态下的莫君如是听不进劝的。
“也是最有个性的一代。”玄女露出微笑,“活了几千年,何等倾城绝代的女子没有见过,你是其中的特例,或许也正应验了这场千年之约。”
“玄女姐姐,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啊。”
“噗。”玄女被君如的天真逗乐了,“如果你将来有所作为的话,这就是夸;如果你将来一无所成的话,这就是骂。”
“我最喜欢习武了,一定可以有所作为的。”莫君如这话说的不假,她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对琴棋书画完全打不起精神,像个假小子似的。
“修仙可不是习武,强大的仙人除了要有坚韧的意志力,更要聪慧,不够灵透的人,是修不成真仙的。”
“这个嘛,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这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玄女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俗话说,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哪一任玄女没有这样的魅力,怎么到了这一代,总感觉味道变了呢。
她苦笑,或许千年以后,就连自己也该开启新的旅程了吧。
“玄女姐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嫌我笨啊。”莫君如看她一直不说话,试探着问。
玄女的目光恢复了焦点,微笑起来:“你刚才不是问我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是啊,是啊,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我一定会帮你完成的,玄女姐姐。”莫君如很认真地说。
“确实有一个,我说出来,你记在心里,若能遇到,替我完成它。”
“玄女姐姐,你说吧。”
“找到……”后面的话,化作风传入莫君如的耳中,钟离睿听不到,也不好奇,因为这是历代玄女之间的秘密,外人不能知晓,也不便知晓。
“懂了吗?”玄女问。
莫君如瞪大了眼睛,显得很惊奇,隔了好久才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完成的。”
“话别讲太满,尽心做就是了。”
“君如明白。”
“我不会白让你替我做事,这个东西送给你吧。”玄女伸手,取下盘住长发的一根发簪,她的头发是雪白的,和眼睛是同样的颜色。
发簪乘着光飞过来,被莫君如双手接住,“把它带在身上,关键时候或许能救你一命。”
莫君如双手托着发簪仔细端详,看它金子的材质,凤凰的纹理,入手之处还镶有美丽的宝珠,且不说有何异能在,单单做工就是价值连城。
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谢谢玄女姐姐,我一定会将你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
“要找到他除了要用心,还要看缘分,你尽力做吧,就算无法完成我也不会责怪你。”
“谁说无法完成的,天大的事对我莫君如而言,也不过信手拈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她得意非凡地狂笑,玄女和钟离睿都觉得很尴尬,等到她笑完了,用发簪固定好头上青丝,玄女说道:“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回去吧。”秀手一挥,玄风吹卷,两人被风吹着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径直离开了混沌云。
莫君如结束了内视,头发的盘饰不可思议的呈现出和体内相同的状态,用手抚摸,可以触摸到仙簪的根部。
又惊又喜地问沈飞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快告诉我,告诉我。”
沈飞斜着眼觑她,“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你说不说,不说就用新得到的仙簪扎漏了你。”
“太暴力了,本以为见到玄女应该有所收敛了呢。”
“你管不着,快点说。”
“说起来你刚才可吓人了,本来紧紧闭着眼睛正在入定之中,忽然不知道怎么,手里出现了一点光芒,光芒凝化为实体,变成了发簪,我看你攥着发簪往太阳穴上杵,以为你要自杀呢,正觉得高兴,没想到你鬼使神差地把头发盘好了,用发簪固定住,真是可惜了。”
“看到我自杀你很高兴吗?”莫君如的眼睛里放射出凶光,挺着胸逼近过来。
“是你让我实话实说的。”沈飞挪着小步,向后退,被石头绊倒。
莫君如跳到他身上,举起拳头用力地搥:“你这个贱人,贱人。”
等她的气撒够了,沈飞已经鼻青脸肿,钟离睿从旁边看着这一对小冤家,心里酸酸的。
莫君如趾高气昂地道:“话说,我接受了一个任务,你要和我一起完成它。”
沈飞无语:“你接受的任务为什么逼着我一起完成。”
莫君如加重了语气问:“你做不做。”
沈飞硬气地回答:“不做!”
莫君如二度跳到他身上,举起拳头一阵狂殴,等到沈飞鼻更青脸更肿以后,再问:“你做不做。”
“做,做。”这一次沈飞连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都不问了。
莫君如得意地补了他一脚:“好,听我招呼吧。”
这一脚好巧不巧地踢在沈飞的命根子上,痛的他弯下腰去,脸孔扭曲成一团。(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仙法的真谛
邵白羽还没有结束入定,钟离睿终于走到了沈飞对面,完成他今天的最后一个任务。
“沈飞,你已经很强了,不需要我教导。”
后者吐血:“我靠,不带这么玩的。”
“我说真的。”
“哥,我知道曾经嘴贱得罪了你,但请你不要这样戏耍我,我的小心脏承受不了。”
“你没有得罪我啊,没有啊。”
“哥,我沈飞对天发誓,以后做牛做马,听君差遣。”
“你傻啊,我要你做牛做马有什么用。”
“你说吧,让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莫君如在旁边嘀咕:“贱骨头。”
沈飞假装没听见,一屁股跪下,抱住钟离睿的大腿,“哥,哥……”
后者无奈:“我只让你做自己,能做到吗?”
“哥,你这话说的我有点糊涂。”
“以后会明白的。”钟离睿语气有所松动,“好了,不逗你开心了,把仙剑召唤出来给我看看。”
沈飞依他之言,召唤出了朝花夕拾剑。
仙剑刚刚出现,就听钟离睿说道:“很强啊,本以为邵白羽的法剑已是独一无二,没想到你的仙剑也如此特别,难怪你俩会是朋友。”
“很强?”沈飞看看手中破铜烂铁般的东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确定?”
“当然。”钟离睿跟着解释:“蜀山剑派自青山道祖开始,便承袭顺应乾坤之道术,所谓顺,便是借势而为,修炼到极致可以借天下大势以为己用。你们手中的仙剑便是顺的载体,是你们与自然沟通的桥梁。想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就必须顺着仙剑的属性磨练自身。
像邵白羽的仙剑为时空间的属性,他便可以借此机会,直接跨越无数道仙人门槛,窥视到时空间奥秘,拥有远远超越同阶段仙人的实力。像莫君如,仙剑为阴属性,她因此排出了体内的所有阳之力,将阴系力量发挥至极致;至于沈飞你,手中的仙剑则是木系的,因此向着木系方向发展,修习木系仙术,从这点来说,你学习五行创生术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可我还是没搞懂,为什么你会说这柄破剑很强。”
“破剑?”钟离睿被他逗乐了,“我问你,仙剑为何强大?”
“因为其上封印的剑灵吧。”
“只说对了一半,你想想我之前说的那一大堆话。”
“因为仙剑的属性?”
“仙剑的强大来源于人,你现在境界太低,自然感觉是仙剑在引着自己走,等境界达到一定高度就会发现,持剑者和仙剑之间是相辅相成的关系,持剑者的力量要达到极致,便需要人剑合一,而想要人剑合一,持剑者和剑灵之间属性的匹配就至关重要。
还拿邵白羽举例,他的剑上封印了远古魔兽羲和,仙剑拥有了羲和的灵魂自然强大,但这还远远不够,因为羲和作为剑魂是没办法自行攻击的,或者说,就算自行攻击也难以和最顶尖的强者对决,否则它的实体当年为何会被斩杀,将灵魂封入剑中。
真正促使它强大无匹的,是它带来的属性能够叠加在持剑者的身上。比如邵白羽已经掌握的时空间术法,虽然简单,却是正常修仙者直到踏虚境界才能触碰到的奥义,他年纪轻轻,便进身其中,对时空间法术的理解自然比修仙者到了踏虚境再领悟来得强,等修为练到高阶的时候,以高阶法术相互对垒,加持剑的作用自然而然就比普通修仙者强得多了。
再比如莫君如,她的仙剑是玄女剑,是独一无二的阴属性仙剑,所以从持剑那一刻开始,体内的阳属性就不断地向外排出,这自然导致她体内阴气的繁盛,施展阴属性的仙术自然就要比五行属性的人厉害,她修炼的等级越高,法术发挥的威力越明显,玄女剑的力量也因此十倍放大,这也正是顺应乾坤之道术的真谛。”
“可是,我的朝花夕拾剑明明就是五行之中的木属性,远远比不得时空间和阴属性的吧。”
“木系在五行属性中的地位非常特殊,这点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
“特殊?”沈飞还是不明白。
“五行创生法讲究创生,但并非无中生有,而是将五行的元素以特别的方式凝聚,催生出实体。比如火焰、水流、金属、土壤、这些东西。木系却很特别,因为木为有灵之物,你要创生出它们,就需要赋予灵魂。”
“这我听云师叔说过。”
“师父他和你说过这些吗?”莫君如气的跺脚,“这个偏心眼的大叔,到底谁才是他的徒弟啊,居然将仙法传授给你而对我只字未提。”
钟离睿道:“师妹,五行创生术你学不会的,因为你体内只有阴这一种属性,你只能使用风的力量。”
“那他也应该告诉我啊,我才是他的徒弟,我才是!”
沈飞心说,这时候知道认云师叔是师父了,早前干嘛去了,整天耀武扬威的谁愿意教你啊。
却听钟离睿继续说道:“云师叔教你五行创生术的时候,一定告诉过你,创造植物是很难的事情,凡是木属性的仙人很少在战斗中会用到五行创生术的。”
“他是这么说过,不过他也说了,朝花夕拾剑是我的契机,说不定能借此达到前人不能达到的境界。”沈飞没提气吞山河卷,因为那里面已经乌烟瘴气。
“师叔说的不错,木属性的仙剑非常难得,这就是咱们谈话开始的时候我提到的,属性的可贵。”
“不理解。”沈飞茫然无知,在钟离睿的面前,自己就像个正在学习写字的孩子。
“这也与树木的特性有关。你知道,植物的特点是生长缓慢,不能移动,需要光照,韧性强大,可以不断繁衍,借由根须或者枝杈的一部分能够重生。
“生长缓慢”,就必然导致植物的灵性成长缓慢;“不能移动”,表示植物只能固定在某一个地方;“需要光照”代表植物生长的地方必须阳光充足;而“韧性强大,可以不断繁衍,借由根须或枝杈的一部分重生”则说明植物的灵魂是附着在茎干的各个部分的,是可以随时迁移的。
因为拥有这种种的特点,所以强大的木系妖怪少的可怜,纵观历史长河不过三四只而已;而这些强大的木系妖怪又因为本身力量过于强大,生命力过于顽强,不能移动等等原因很难被彻底杀死。就好像蓬莱仙岛的空桑神树,直到现在也是树妖界的老大,统领地球上的所有植精。”
听到这里,沈飞总算有所领悟:“也就是说,相对应的,木系仙剑很稀少很稀少喽。”
“是这个道理。”钟离睿显得有些兴奋,“我遍览蜀山名册,从未有任何一本古籍中提到过有关木系仙剑的只字片语。沈飞你很可能是前无古人的。”
“哇,钟离师兄,我感觉自己现在充满了力量。”脑海里忽然闪过了老夏干枯的脸,就像泼下来的一盆冷水,沈飞脸一变,笑容尽敛,“可这只能说明它的稀有,不代表木系仙剑有多么强大吧。”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手中的朝花夕拾剑很特别吧。”
“是有点。”
“剑灵在吗,能把它喊出来吗?”
“我试试。”沈飞在心里喊了半天,可惜老夏不给面子,始终不现身。
“看来他是不想出来。”钟离睿说。
“他喜欢唱歌。”
“朝花夕拾剑的剑灵吗?”
“是的,爱好文艺的人大概都比较任性。”
“好吧,其实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忽然想到一个非常好的例子,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又有例子?”
“沈飞你知道九州公认的最坚硬的剑是什么材质的吗?”
“别告诉是木头的。”
“是十五位工匠,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将空桑神木的一段枯死掉落的茎干切削、打磨而成的剑刃,剑刃做好后,被封印入强大的灵兽,现在兵器榜上排行第二十。”
“好吧,不过我手里的这把剑就比较挫。”
“树的特点是树干坚硬如铁,而枝蔓柔韧似钢,同时兼具坚硬和柔韧这两大特点,你觉得会很挫吗?”
“额……”
“如果这点还不能引起你的重视的话,那么你想一想,自己可以通过强大的树妖得到什么。”钟离睿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沈飞关注的点上,因为他发现孺子不可教也。当然他并不知道,朝花夕拾剑到底弱还是强的问题,沈飞已经分别和云师叔和朝花夕拾剑自己讨论过很多次了。
“得到木系创生法?”
“得到加强版的木系创生法,这是你与其他木属性仙人所不同的。普通的仙人没办法为植物赋予灵魂,这点无论它们修炼到何等境界都是一样的,而沈飞你却不一样。”
“我很特别?”
“树妖对于灵魂的控制比人类要强大得多,他们既能将灵魂拆分成块,赋予任何一部分枝干;又可以随意寄生自己的灵魂,将普通的植物占为己有,从而达到转生的目的。你明白我要表达的意思吗。一花一草一世界,这传说中的境界只有你能做到,沈飞。”
“一花一草一世界?”沈飞喃喃自语,“虽然还是听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当然,植物的灵魂是可以无限分割的,所以每一位植物界的巨妖都拥有着数以亿计的妖子妖孙,所以,说空桑神木能够控制天下的树木并非夸张其词,起码在蓬莱仙岛上,每一棵植物,每一株花草,都是它的亲生孩子。等到了关键时刻,这些妖子妖孙们会毫不犹豫地奉献自己,容纳自己的父亲借体重生。”
“所以树妖很难被杀死。”
“你要彻底杀死一株树妖,就必须同时消灭它的所有子孙。”
“但老夏怎么从没和我提起过这件事。”
“这就是你们沟通的问题了。”
“我曾经在他面前使用过五行创生术,可他让我借由气吞山河卷为植物赋予灵魂。”
“那最后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
“那不就对了。”
“你是说,它故意抛出一个不可能成功的诱饵来引开我的注意力。”
“喂喂喂,越说越邪乎了,我可没这么坏啊。”老夏的声音,钟离睿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他知道,对方早已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万物皆可为刃
老夏饶有兴致地看着钟离睿,说道:“小子,你故意引我出来有什么目的?”
“故意?”沈飞完全糊涂了。
“当然是故意的,莫名其妙地添加了很多了不起的能力给我,故意忽悠你,引起你对我的敌意,不就是为了把我引出来解释吗?”
“之前全是忽悠我的……”沈飞大跌眼镜,无语凝噎。
“不全是。”钟离睿笑,“树妖确实能够将自己的灵魂分割成碎片,施加在自己孩子们的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不过那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数量有限。树妖的转生也必须以这些提前施加了灵魂碎片的孩子们为对象,普通的树木虽然也可以附身,但是妖力会大大减弱。”
“靠。”沈飞眼睛都红了,“原来你一直逗我玩呢。”
“我只是想见见这把剑的剑灵。”钟离睿坦然,“从你将此剑拿出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它的不同之处。”
“哎呦我去,我这豹子脾气诶。”
“别冲动沈飞,我是为了你好,没有恶意。”暂时稳住沈飞,钟离睿转向坐在漂浮着的花瓣上的老夏,“你很特别。”
“你也很特别。”两个同样知晓对方底细的男人,嘴角同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
“我的出现,在历史上犹有前例可寻,你却没有,你是真真正正的独一无二。”钟离睿说。
“你眼力不错。人魂、花魂、剑魂三魂叠加,历史上确实没出现过。不过真说起来,还是花魂多一点。”老夏知道已经避无可避,准备说出自己的秘密,“说来,我的诞生源自一次巧合。当年郁郁不得志的书生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下醉酒身亡,流出的精血浸透了它随身的剑和剑下面的花圃,就此诞生了奇迹。书生临死前强烈的执念随着精血烙印在花和剑的上面,三者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我由此诞生。
对于植物来说,开启灵智是最难越过的一道坎,而书生的执念刚好完成了这一步,与此同时,宝剑的锋利也被赋予给我,作为一棵普普通通,随时等待谢落的花骨朵,我同时拥有了适于修炼的魂魄和宝剑般锋利的体魄,天造地设的环境,让我修炼的速度像是在飞,不过十年的时间,已一跃成为数一数二的大妖怪。然而我的日子并未因此好过,青山道祖发现了我,并用拙劣的伎俩将我引诱入陷阱之中,整个过程实在难以启齿,请允许我省略过去,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被迫留在通天路中等待有缘人的出现。”
“原来你真的是妖怪……”直到此时,沈飞才确定了老夏的真实身份。毫无疑问,它正是修为超越千年的一代花妖,人类的执念赋予了它灵智,宝剑的锋利赐予了它体魄,但花妖的本质却没有更改。它是一朵运气好到爆的小花。
难怪会遭到云师叔的驱逐,难怪自己无论如何都使用不出剑中的力量,难怪老夏执着的告诉自己有关花、剑和人的三种状态,原来一切都是谎言。这样说来,所谓的血契也是……
沈飞忽然意识到,原来相处的最为融洽的老夏一直在欺骗自己,如遭五雷轰顶,一时难以承受。
却见老夏万分抱歉地看着自己,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很抱歉欺骗了你,不过这并不影响咱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因为血契确实存在,我们两人之间确实交换了一部分力量给对方,这对相对弱小的你来说只有好处。”
“老夏……”沈飞龇牙咧嘴,也不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我记得你经常告诉我,是我太弱小了,发挥不出你的实力!我靠,老子居然真信了,整天挥汗如雨的,原来一直在被你耍,你是妖怪,自己有灵智,我能使用出你的力量才是见鬼了呢。”
“这个,咱俩上次谈话的时候,我和你说了,忘记了吗。”
“你当时告诉我自己拥有三种状态,人、花和剑。可如果我没弄错意思的话,其实你就是地地道道的花妖,是成千上万种花的集合体,剑身是你刻意拟化出来的,是地地道道的破烂,哼,这把破铜烂铁,”沈飞气的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剑身乱碎为一地的花瓣,他使劲在上面踩了两脚,“这柄破剑根本就是拿来忽悠我的东西。”
“好吧,把我俩的关系挑拨坏了,你的目的达到了。”老夏无奈地摊摊手,拿钟离睿似乎没什么办法。
钟离睿笑道:“坦诚相见才是好的开始,现在既然都说开了,沈飞的进步空间也就产生了。”
老夏道:“不可能沈飞每次使用五行创生法的时候,都让我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碎片交出去吧,那用不了多久我先玩完了。”
“有何不可呢?”
“他当然是无所谓了,我可受不了啊。”
“钟离斗胆问您一句,您作为树妖活了一千多年,难道平日里就孤零零的自己待着吗?”
“开玩笑,我的儿孙早已随风开满了蜀山。”
“那就对了,既然创造子嗣是您生活中的一部分,交由沈飞来做又有何不可呢?”
“这个……我喜欢按照自己的心意,创生出对自己有用的子女。”老夏实话实话,“沈飞学习五行创生术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一开始肯定都是些残次品,如果都融入我的灵魂的话,那真是难以想象。”
“这么说,您自己创造的子嗣都非常强大喽。”
“那是自然,不仅强,而且形态各异,功能多样,是我费劲心力,挖空心思给自己谋求的后路。”
“很强,然后又很实用。”钟离睿坏坏地笑,老夏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那可不可以让沈飞和它们全部完成血契,这样一来有三个好处,一者,您的家族可以借由沈飞的身体完成团聚;二来,战斗之中,沈飞可以通过召唤的方式召唤您的家族成员成为自己的战力;三来,解决了灵魂的问题,五行创生术对于您家人的生长有着莫大的裨益,沈飞只要每天对您的家人使用一小会儿五行创生术,就比它们自己修炼好几个月都要实用的多。”
“你是要把五行创生术和召唤术结合起来?”
“沈飞的力量对您或者无关痛痒,但对您的子嗣来说,则至关重要,沈飞动用木系力量创生的时候,实际上是帮着您的家人塑造妖身,比自行吸收日月精华省力得多,何乐而不为呢。”
老夏不能将沈飞体内怀有九龙的事情告诉钟离睿,敷衍道:“我的子嗣随沈飞一起战斗,死伤的几率太大了,况且,无论怎么说,这都是旁门左道,我和云烈一直想要沈飞从完善自身开始,等到自己的能力达到了一定境界,外物的辅助才能事半功倍。”
“看得出来,不过,很显然他不这么想。”这里的他自然指的是沈飞。
“还是太早了,直到现在沈飞也未领悟“有去无还”的真谛,眼前贸然出现可以让自己实力倍增的助力,对他没有一丁点好处。”
“有去无还?”
“恩。”
“原来如此,这一式剑法,确实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这也是李易之阴差阳错造就的。”
“好吧,既然您的意思是这样的,那我觉得也很好,就先让沈飞练他的有去无还吧,等到有所成就的时候,再进行五行创生法的修炼。”
“没错,走都没学会,就想跳了,不摔个狗啃泥等什么。”
“喂喂喂,我怎么听着有人私自为我做主了呢。”沈飞站在旁边,越听越不对劲,“有没有搞错,我才是受害者,受害者好吧。”
“受害你个头啊,跟我这样的大妖怪进行血契,你这便宜占大了。”
“可是你骗我。”
“那是善意的谎言懂不懂,善意的谎言,都跟你说了无数次了,剑道的最高境界是万物皆可为刃。你到底懂不懂啊。”
“我不懂。”
“好吧沈飞,那我就让你看点更厉害的东西,一来为我自己澄清,二来让你从此以后闭嘴。”
“呵呵,别告诉我又是有去无还,你和云师叔的境界比我高了何止一层,使用同样的剑法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我是要你看到使用我做为仙剑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到底是妖还是剑?”
“我是拥有宝剑锋利的妖,身上带着三分之一的剑之魂。”
“真是听够了。”
“睁大你的眼睛,见证真正的万物皆可为刃吧。”平地风起,无数粉颜色的花瓣围绕着老夏起舞,兜转,越聚越多,逐渐融汇到他双手围成的圆球中,凝聚,凝聚,兜转,兜转,最后随着老夏双手地推动而向前飞出,花瓣欢啸,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三丈外的参天巨木从中间被切断,断口参差,像是被无数的刀片一股脑地划过。这还不算完,老夏双手分开,操作花瓣分成左右两列,向着天空窜跃,到达高处,轰然坠落,树干断开的地方,被两股花瓣流切割到体无完肤,而这仍不是最高境界,随着老夏双手重新地聚合,缠绕,推拿,所有花瓣都有规律地舞蹈起来,围绕着已经被切削的不成样子的残枝碎干发起最后的蚕食,风卷残云,不一刻功夫扎入地面的树干化为齑粉,与此同时,老夏提振身体,抖擞两臂,所有花瓣爆振开来,其中的一片擦过沈飞的眉角,在黑黝黝的皮肤上留下了细而薄的伤痕,不一刻,伤口里涌出血来。
“嗖嗖嗖嗖嗖……”每一片花瓣都是一把锋利的宝剑,莫君如和沈飞看得痴了,直到所有花瓣回归平静,仍无法正常的呼吸。
“不要小看我的妖身!如果你足够强大的话,每一片花瓣都是强有力的武器,可斩削万物。”老夏没好气地看着沈飞,不断摇头。
钟离睿拍手叫好:“单以宝剑之锋利,做到这种程度,除了您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哼哼,我最厉害的地方还不是这一点,让他慢慢悟吧,总是怨天尤人的,一辈子都不能有所成就。”
沈飞艰难地调整呼吸,慢慢地转过头,鼻孔向猪那样张开。
老夏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机敏向后躲闪,却被沈飞以更快的速度凑上前,紧紧抱住自己的大腿:“老夏,你真太厉害了。”
他的头在老夏的腿上蹭啊,蹭啊,表情陶醉,嘴角夸张地咧开,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
“我去。”在场的三人同时大跌眼镜,原来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不要脸的人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滚滚红尘终误我
滚滚红尘终误我,今宵夜月可流连。
站在皓白的月光下,凝望苍穹繁星,灰色的布衣肃杀而安静,头顶没有黑云出现,说明云烈和钟离一道去了远方,但这样能瞒多久,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掌教知道钟离全力培养樊村三名少年,是在寻找能够帮衬上自己的人,使得他离去后,自己不至于孤立无援。临别之前,还心心念念地牵挂着没有血缘关系的师父,这份孝心怎能不让人感动……钟离啊,你就是太善良了,太善良了。
掌教的脚下现出龟裂的细纹,向着四面八方蔓延,不可抑制,像是要将自己辛苦守护的东西踩个稀烂。
他无儿无女,也没有心爱的人,将一生的时间奉献给了蜀山,到头来,到头来却连唯一的爱徒都守护不了,至今为止所付出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与他心境相连的逆瀑无声浮现在掌教的身后,这是一汪漂浮在虚空之中的流水,以三尺为半径的一个圆形湖是它的底座,向天空中逆冲起的水柱平常日子里只有一两尺高度,不可思议的是,水柱里的水到了天上自动蒸发消失,而作为它根源的圆湖则永远是平静无涛的状态。
这件奇异的法宝据说是掌教的道心聚现出的实体,代表了平静如水的心境和逆流而进的意志。此刻,水面现出碎乱的波纹,而向天空中逆起的瀑布则越拔越高,像是要冲破天际,世界被阴暗的色彩充满,震动的频率如同心脏结束跳动前的回光返照。为了自己心爱的徒弟,一向心如磐石的掌教产生动摇,身边的黑暗似乎要将他吞没进去。
这个时候,一点不可思议的白光从山的更高处跳动出,距离千丈的距离,仍不可思议的烙印在掌教所处的世界里,将黑暗清退。
湖水恢复了平静,逆瀑恢复到原来的高度,掌教转过身,凝望远方虚无缥缈的白色圣洁,感谢地向它鞠躬。
能让当今天下第一人,弯腰致谢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从前走廊的深处响起,步子很轻,但没有特意掩盖的成分,应该是纳兰明珠了。
掌教恢复了平静,逆瀑在身后无声的消失,伫立凝望走廊拐角,不一刻功夫,对方便出现了。
“师兄。”纳兰明珠一眼看到掌教,向他行礼。后者露出浅笑,笑容明显僵硬,“明珠,有事吗?”
“几位师兄差我来问问,夜里是否还要演练阵法。”纳兰明珠话音一顿,向掌门师兄的两边看看,“怎么不见钟离?总算出关也不好好侍奉师傅,我得好好说说他。”
“他去单独授课了,是我派遣的。”身为一派之主,掌教也只能撒谎。
“对谁。”
“踏碎通天路的两个人。”
“沈飞和邵白羽,我还以为您对他们……”
“两个孩子年纪小,需要教导,教育过了,懂事了就可以了,他们两个根骨精奇,都是蜀山的未来。”
想到今早玄青殿上出现的一幕,纳兰明珠心中一凛,钟离睿的强势崛起已经打破了诸峰原有的格局,如果那两人再为掌教所用,主峰的势力必将一家独大。
“怎么,明珠对此有什么见解吗?”掌教看纳兰明珠愣着出神,便问了一句。
纳兰明珠回过神来,说道:“明珠觉得,那两人的身世还有待考察。”
“哦?”掌教凝目望来,锋利的目光让明珠不能直视。
“明珠觉得,他二人出现的过于蹊跷了。”
“初时,我也这般想,但现下蜀山正是用人之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请掌门师兄三思。”
“我有分寸的。”掌教挥手,“夜里风大,你们又与心爱的徒弟好不容易团圆,我看就好好休息一夜,待到明日再做打算。”
“还是师兄心细。”
“明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客气,以后互相帮衬的地方会很多,太客气了就显得生疏了。”
听掌教这么说,纳兰明珠心里一喜,“师妹只愿六峰归心,蜀山重振,正道大兴,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掌门师兄的身上了。”
“放心吧,一切都不会迟。”掌门的话似乎大有深意。
……
迷人的月色,衬托出沈飞刚硬的轮廓,他一如以往地在月下挥剑,精赤的上身密布着汗水,肌肉随着呼吸起伏,汗的臭味却能够刺激出女人的荷尔蒙,让少女们神魂颠倒。
沈飞的仙术修炼,被彻底的否决了,无奈之下,只能继续练他的“有去无还”。还原了事实的真相,沈飞除了练好这一式剑法,再无任何退路,也因为此,前段时间由于仙术的加入而浮躁起来的心境重新沉淀下去,他又一次专注起来,以持之以恒地出剑锻造自身的精魄。
朝花夕拾剑在他每一次出剑之后碎裂,突破了风,却不能刺穿对手,不知为什么再也寻不到应有的精气神了。
邵白羽坐在他身边的空地上,一点都不担心被沈飞鲁莽的出剑碰伤,眼神专注,静静地欣赏手中的宝剑。握住两仪无相剑的时候,能让他感受到力量的澎湃,感受到内心的沸腾。他非常渴望现在就登上六峰,解开神剑的封印,却也知道这完全是在痴人说梦。
和沈飞完全不同,邵白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得不到神器的认可,鸿鹄仙剑虽然看起来神采飞扬,但和真正的神器比起来那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一度让他很受挫,直到两仪无相剑的出现,特别是今天听钟离睿亲口讲述此剑的种种神妙之处,他的心思越发的沉浸进去。
历史比王剑和寿剑更加古老的绝世好剑,现在已经被自己握在手里,等同于拥有了力量的源头。以自己的资质只需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崛起于天涯。炎天倾,给我等着吧,我会用手中的这把剑将你送入绝路。
莫君如侧身躺在邵白羽的腿上幸福地睡着了,她一如以往地浪费自己的资质,沉浸在幸福的包裹下,不能自拔。
清风下,三人各自做着喜爱的事情,向着梦想的远方积蓄力量。
再看见钟离睿的时候,他的气色不是很好,不过阳光般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
在玄青殿上,被尹朝华陪同着的尹秋水,主动走上来与钟离睿打招呼:“师侄啊,你师父明令学堂里的学生不得离开主峰,你做为他的徒弟怎么第一个不遵守规矩的,这样可不好,凡事都要以身作则,才能得到身边人的信服。”尹秋水以玩笑的口吻说出这番话,却让钟离睿看到了冷酷的事情——果然,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
震惊没有表现在脸上,钟离睿谨慎地说:“师尊派我去做些事情,还望师叔见谅。”
“这就是你师父的不是了,怎么能以严厉的规则要求他人,而不使用同样的标准规范自己的徒弟呢。”
钟离睿蹙着眉,正想解释,掌教一步跨入了玄青殿:“师弟,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好习惯。”
尹秋水道:“见过师兄,不过我也是实话实说。”
“钟离昨日被我派去传授两位小徒儿仙法,有问题吗?”
果然是这样,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掌教亲口承认,沈飞和邵白羽都觉得受宠若惊,原来钟离师兄是掌门真人派来的,那就难怪了。
尹秋水心知掌教是在撒谎,便道:“师兄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昨日钟离根本没在山上,对不对啊,小兄弟。”尹秋水望向沈飞,后者感觉像是被一个恐怖的巨人盯着,有些害怕但咬紧了不松口:“你瞎说,钟离师兄昨天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他能够清楚地分辨形势,最关键的是,还能清楚地判断自己的阵营。
尹秋水眼一眯,折扇扇开,嘲讽道:“你教出来的好徒弟。”他带着尹朝华,不发一言的去了。
钟离睿出了一身冷汗,他还从没有这般紧张过,不是害怕尹秋水,而是担心师尊给自己背黑锅。
掌教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向钟离的身体里注入了清凉提神的力量,继而转目望向沈飞和邵白羽,“和师兄好好学,不许偷懒。”
他第一次这般慈祥,沈飞和邵白羽感觉像是进入了天堂,“哇塞,自己的春天真的到来了。”
他们哪里会知道,掌教态度天翻地覆的变化,只因为一个人——他最疼爱的徒弟钟离睿。
两人真正要感谢的,是他才对。命运虽然难以捉摸,但只要你坚持,总会迎来曙光。
掌教传音给钟离睿:“昨天是第一天,尹秋水已经有这么大的反应,你未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千万小心,现在六峰峰主整天缠着我,咱们师徒二人接触不方便,关键时刻,以保命为主,不必考虑主峰的尊严,也不必在乎为师的处境,你只需要保命,保得命在比什么都强。”
“师父您傻啦,徒儿的命岂是那么容易丢的,太小瞧我了。”钟离睿同样传音。
“没个正行。”
掌教和爱徒短暂的对话,蕴含着深刻的意思。其一,掌教近来分身不暇,没有办法顾忌钟离;其二,明确告诉钟离睿,不要在意他人对主峰,对自己的看法,保得命在比什么都重要;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六峰齐聚主峰,短期看来是不会离开的。
掌教的话,让钟离睿产生了强烈的危机,但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害怕自己临死之前,无法将沈飞和邵白羽培养到足以撑起主峰的天地。
事情发展得太过迅速,出关的第一天,他尚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可到了夜里就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危机并非单单只来自天道的惩罚,还有源于内部的溃败。看似已经触摸到了长生的法门,其实只是镜花水月,走火入魔促使无与伦比的强大仙法不可逆的侵蚀自己的身体,每天醒来年龄都会往上成长两岁,三天已过,如果现在解开变形术的话,样子和沈飞和邵白羽相差不大,用不了几日就会到中年,又过段时间就会进入暮年,最终死去。
任凭实力再强,仙法再高,也只能增加阳寿而不能将它无限延长,照这个速度来看,自己大概只有五六个月的时间可活,这还是在天威能够及时解除的情况下,万一某天夜里,掌教或者云师叔不在身边,那么便是形神俱灭的下场。
意气风发的年纪,却要承受随时死去的悲哀,钟离睿灿烂的笑容里,隐藏着的是难以描述的辛酸,年轻一辈第一人,炎天倾在自己面前不过蝼蚁而已,却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败给了自己,这个结局,这个结局真的太过凄惨了。是与掌教之间,强烈而真挚的师徒情谊支撑他苟延残喘下去,教导自己的替代者,训练他们成为为恩师排忧解难的人,那样一来,即便死了,自己也能安心。
蒙在鼓里的三个人并不知晓大师兄肩膀上沉甸甸的背负,他们还沉浸在幸福的憧憬下,全然不知晓阴谋与黑暗早已悄悄地笼罩了蜀山,一点一点地向着核心渗透,用不了多久,恐惧与悲哀就会爆发出来,而这一次,甚至比“凡鸦血夜”来得更加绝望。
时间是一道加固了命运的锁,随着时间的流逝,金锁也会慢慢打开,封印在门后面的怪兽终将露出狰狞的面容。(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走火入魔的边缘
六峰峰主在他们徒儿的陪同下,陆续到达玄青殿,昨天一整晚,他们以天地为床,以日月为枕,徒儿们无一回到房中,全部围绕着自己的师父,谈天说地,久违地亲近了一回。进入玄青殿的时候,面色都还不错。
峰主们的到来,让百学堂每日的课程安排有所改变,一大早,掌教连同六峰峰主会先在玄青殿上讨论天下大事,等他们商议完毕,学生们再听钟离师兄为自己上课。在此之前,比他们更早起床的道童们,已经率先将一切准备妥当,云师叔来得很晚,掌教和他简短地通了通气,待到所有人都到齐了,早上的例会才算开始。
“诸位峰主,今天可有事论?”掌教的意思很明显,没事就早点散会,抓紧把戮神阵主阵势磨合完毕,你们该回哪回哪。
“师兄,南海传来消息,说是海上出现一只巨兽,毁船食人,为恶甚巨,希望蜀山能够为民除害。”楚天涯禀告道。
“从门下随便找两个仙人派去就行了,这种小事何必放在主殿来说。”
“往日里自然是小事,但现下形势特殊,贸然派人前往会否妥当?”楚天涯话里有话地道。
“你的意思是?”掌教精神一醒,意识到对方的意思没那么简单。
“犹记得师兄昨日说过,魔教入侵,形势严峻,做任何事情都当小心谨慎,不可冒进,以免折损战力。”楚天涯冷笑。
掌教两眼眯起,露出寒光:“炎天倾和南海异兽怎么能比的。”
“炎天倾是魔教妖孽,年纪轻轻,我方派出大将镇压,犹怕折损;南海异兽雄霸海上,未可知不是魔教的有意安排,单单派出几名道行微末的仙人,不也是螳臂当车吗。”
“呵呵。”掌教这才明白,楚天涯绕来绕去,是在给自己挖坑,目的是借此比喻讨伐炎天倾的事情。好啊,好啊,你们真是有备而来。坐在他身边的云烈,凝目望着楚天涯,暗道:“楚氏一族向来瑾守中立之道,怎地今日公然和主峰叫板了,是背后有人怂恿,还是已经认准了要和主主峰对抗到底,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对主峰,对蜀山都不是好消息。”
作为七峰之中,唯一一系以血脉相传,子承父业的世家大族,楚氏一族的势力遍布天下,是最根深蒂固的,也是涵盖面最广的。楚氏一族为了自己姓氏的繁荣,一向恪守中立本分,在方栦主峰和六峰的交锋中,轻易不出手,出手之时也大多站在方栦山这一边,来到百学堂上,楚方的表现就足以说明这一点。然而,今日他的父亲楚天涯却公然和主峰对立,内里必然有着巨大的利益在驱使。
“呵呵。”
“敢问掌门师兄因何而笑。”
“天涯啊,楚氏有你,必当兴旺繁盛,达到空前、绝后的高度呢。”
“掌门真人说笑了。”
“昨日我没让云烈前往除魔,你似乎很不高兴啊。”说着,掌教李易之在六峰登山以后,第一次露出锋芒,身上的气势如山洪海啸般爆发开来,在场的所有学生都感受到这股压力,有些气力不济的,甚至因此泥软在地,“有些事情你可能搞错了。”掌教抬起手,天下大势自苍穹灌下,“这座蜀山,这座蜀山是我说了算的。”
在云烈的问题上,掌教是没有退路可言的,必须瑾守底线,所以当清楚了楚天涯的目的以后,直接使用掌教的威严来镇压他,蜀山唯一成形的门规戒律,是由青山道祖编撰的,上面明确记载了:掌教对于蜀山剑派绝对的控制权。
然而,掌教的愤怒并未让六峰退缩,坐得离他最近的尹秋水在掌教蓦然地爆发后,反倒笑了,心中道:“好啊,好啊,你这样愤怒恰恰证明被我们掐住了七寸,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要不断向着软肋进攻就可以了。”
武力威吓的手段,李易之在三年之前曾经用过一次,在当时,云烈觉得是符合时宜的,但这一次,却着实有些鲁莽了。楚天涯虽然有意挑衅,但是句句在理,丝丝入扣,是用你自己说出来的话,攻击你自己,不能算为对你不敬,掌教这般忽然的爆发,等于不打自招,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了出来,之后怕是不好收场了。
所谓关心则乱,掌教此举确实是一步臭棋,但作为当事人的他,此时此刻并不这样认为,他心中想的是,必须用尽一切方法将六峰质疑的声音堵住,好让他们再也不敢纠缠于睿儿,更好的情况是,干脆就和他们决裂,逼六峰下山,好为睿儿守最后的一程。
可惜他想错了。
在自己的气势势如破竹地通达天地之后,坐在斜侧里的六个人,围绕着主峰的六位峰主们,各自爆发出自己威能,而所有分散的威能,又被尹秋水的气机牵引住,凝聚为整体,与掌教的气势对垒,分毫不落下风,甚至隐隐有压倒之势。
“难怪一定要把我支开,一来断了钟离的后援,二来,我一走李易之孤立无援,已经镇压不住他们了。”云烈心道。
三年之前的第一次交锋,因为明月峰峰主纳兰明珠的临阵倒戈,而导致六峰的失败,不得不被动接受掌教的兴教之策,但也因此收获了掌门的信任和心态上的放松。在主峰出现破绽的时候,准确出击,六峰合力,威势凛凛。
易之太小看六峰之人了,师父闭关三十年加上他自己闭关的八年,总共将近四十年的时间,六峰早已今非昔比了。哎,难怪当年青山道祖会以武力压服六峰,这些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跟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思及此,掌教的左近之侧,蜀山之虎云烈的气势蓦然拔起,同样是借天下大势以为己用,他的气势却与掌教的浑厚如山完全不同,是一种爆炸性的,仿若皇者君临一般不可抗拒的震撼力,这股气势一旦升起,六位峰主的合力就疲软了,作为关键之处的尹秋水面如金纸,苦苦支撑。
二打六,犹占上风,可见主峰的实力深不见底。
但六峰显然不想就此败落,尹秋水眉目一横,以自身之气,统驭六峰,形成一道合力伞状张开,保护住六位峰主,虽不能突破两道强势威压的封锁,也不致就此落败。
不发一言的对决,引得玄青殿上风起云涌,人人自危,一场较量下来,双方已摸清了彼此的实力。楚天涯冷笑:“原来掌门真人是不允许别人提意见的。”
“有些意见当提,有些意见不当提,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掌教道。
“那么请问掌门师兄,我说的有何不妥。”
“胡搅蛮缠就是最大的不妥。”
“掌教以威压人,要做独裁者,照此下去,六峰再无人敢说真话,再无人敢说实话,人人自危,貌合神离,三年前定下的兴教之策不攻自破矣。”楚天涯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干脆拍案而起,对掌门真人怒目而视。
关心则乱,一番激斗下来,掌教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但木已成舟,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更加强硬的回应,以证明自己是对的,“你们作为六峰峰主,胆敢在主峰之上公然与本派掌门抗衡,胆子真的是不小。看来,这些年我闭关的时间,你们已经忘记了谁是这座蜀山的主人。”
掌教同样含威站起,逆瀑在身后直达穹顶,向前迈出的一小步,含着天威与震怒,脚下的玄石应声而碎。
他真的要动手?
掌教的不顾一切是六位峰主没有预料到的,他们只猜测他会动怒,却从未考虑过,他会不计代价。
一直以来,掌教都以天下为己任,以肩负正义为荣,在他面前,戒律是不容篡改的,是不能践踏的,可时至今日,他明明知道钟离身上的问题,还要以力庇护,甚至不惜与六峰翻脸,担负蜀山覆灭,正道陷落的骂名,为了一名弟子,他真的会改变以往的所有准则,如此不顾一切吗?
面对气势汹汹的掌教,六位峰主同时退缩,他们只想追求最大的利益,而不希望山毁人亡。主殿上的一番较量谁对谁错,两边都说不清楚,但一旦没有充足的理由在这里动起手来,必然招致天下的骂名,蜀山的覆灭。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钟离睿修习禁术的证据,然后在天下人的面前,对掌教进行弹劾,让他百口莫辩。”在短暂的时间里,尹秋水判断清了当前的形势,居中调停道,“大家都是自己人,都是为了蜀山剑派的兴盛着想,何必弄到这般尴尬的地步呢。”
“是为了蜀山好,但六峰必须明白,谁才是蜀山的掌教,谁才是蜀山剑派真正的当家人,当家人发布的命令是不容他人置疑的。”掌教仍紧绷着脸,不露喜怒,不容抗拒。他知道,只有自己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六峰才能有所收敛,如果被他们咬定了,“自己肩负正义,为了门派兴盛只会一味妥协的底线”,那就会被他们吃死,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讲道理可取,但当他人以道理刁难于你的时候,就必须以武力反击,只有拳头,才是说话的资本。
听尹秋水这般说,楚天涯转变了初时的语气,同样向掌教求和道:“掌门师兄,我楚天涯一心为了剑派声誉着想,绝无二心,如果说错话,得罪到您,甘愿受您责罚。”
“你没有说错话,只是看轻了蜀山剑派掌教这个位置,连它都可以看轻,就是放弃本门繁荣至今的根本,还敢说为蜀山着想。”
“掌门师兄明鉴,天涯绝无此意。”
“是啊,师尊,父亲大人绝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站在楚天涯身后的楚方,眼见掌教将一腔怒气全部发泄在父亲的身上,急切地出声为他辩护,却也因此弄巧成拙,招来了他父亲楚天涯的怒目而视。
在两边对峙激烈的情形下,劝架等于拉偏手,更何况,他口口声声喊掌教师尊。
看到父亲冷冽的眼神,楚方背后冒出一丝凉意,缩了缩颈子,将后面的话全部咽了回去。
掌教的气倒因此消减了不少,楚方情急之下的言论,表明了自己坚持将学生们招到山上,开设百学堂的努力,并没有白费。起码在潜意识里,在关键时刻,他们是会为了蜀山这个整体说话的。
向前逼迫的气势终于一缓,“记住,蜀山之上,不允许同样的事情二度发生。”
掌教狭长如剑的眼睛从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这番话是说给楚天涯听的,是说给六峰峰主听的,更是说给在场每一个人听的,他要告诉所有人,只要在蜀山上,就没有人能够质疑我的决定。
当然,话是这样说,做起来却很难,六峰暂时的退却不等于就此被吓到,他们还会等待反扑的时机,只要时间合适就会卷土重来。
尹秋水起身劝说掌教道:“魔教环伺在侧,我们还有更主要的事情要做,掌门师兄请息怒吧。”
“请掌门息怒。”尹秋水都这样说了,在座的其他人自然跟着附和。
掌教见事情总算暂时压制下去,暗暗松了口气:“天涯,责令你现在回峰,调集人手解决南海的祸乱,不得有误。”
这一阵明明在道义上占了上风,却最终以失败落幕,楚天涯知道是蜀山长幼尊卑的历史传承导致了现下的结局,如今之计,想要彻底打败掌教,只有抓住他确实的把柄,现下只能认栽,忍下这口气。当下欣然领命:“师兄放心,天涯一定不辱使命。”
楚天涯从封印球里召唤出信鸽,将写好自己安排的纸条插入信鸽左腿的空心芦苇段里,向着天空撒开,信鸽就此飞出去了,直上白鸟峰。
他最终没有完全听从掌教的安排,没有亲自回山安排事宜,表明了坚守阵地和掌教斗到底的决心。
掌教和云烈看在眼里,心道:“这样下去,太被动了,必须得想办法主动出击才行。”
当双方实力相差无几的时候,仙人的世界和人间几乎没有区别,权利倾轧,勾心斗角的方式如出一辙。
掌教坐回了逆瀑,心里却无法平静,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被动的局势化为主动呢?只能从六峰身上的破绽出手,可他们身上有什么破绽呢?
自己久不下主峰,对于六峰间的事情了解的有限,真要抓他们把柄一时半刻很难做到。掌教有些后悔自己长久以来的独善其身了,每日孤独的坐在殿中思考宇宙和世界的奥妙,其结果只能是失去身边的同盟者,孤零零的一人。
想想若不是钟离睿出关,自己与师弟云烈的关系也不会缓和,与沈飞和邵白羽这两位千古奇才的关系也不会缓和,等到百年之后,行将就木的时候,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啊。
或许,自己也已经徘徊在走火入魔的边缘上了吧,幸好有钟离,幸好乖徒儿及时出关。
一切都是天意。
掌教抬头望天,目光出离,让围绕在身边的人摸不到头脑,直到半晌之后,才听他以坚硬的语气说道:“可还有事论。”
六峰峰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再说话。
“那好,主殿开始上课吧,我们几个老家伙去后花园。”
“谨遵掌教教诲。”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法理不外乎人情
转眼时间,六位峰主已在主峰之上住了十日,这十日间,他们偃旗息鼓,每日里除了随掌教演练阵法,就是陪徒弟们聊聊天,喝喝茶,静待时机的出现。
等待总归能获得回报,第十一天的时候,山下传来急讯,蜀山腹地发现魔教踪影!
这是一条天大的消息,因为上一次魔教在蜀山附近的活动导致了樊村和黎村的毁灭,无数生命罹难,炎天倾的威名传遍天下。
所以,当又一次传来了魔教接近蜀山消息的时候,哪怕远在千山之外,也足以引起诸峰的重视,掌教的重视。还有一点特别之处是,消息的来源出自龙虎山,绝对可靠。
在这则重磅消息传上山的夜里,掌教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因为担心招来六峰的追踪,钟离和云烈约好了固定的地点,安置他的真身,每到寂静无人的夜晚云烈便会前去寻他,如此往复。
掌教慧眼如炬,看着徒儿越发红润的气色,知道钟离已经步入壮年阶段,再过不久,可能就会进入暮年,接近人生的终点。可恨的是,因为白天都被六位峰主纠缠着,他根本没有空余的时间去思考如何救治自己的爱徒。
“怎么办?”掌教心情真的没法平静,“这次山下出现魔教踪迹,而且是龙虎山传来的消息,自己不可能再坐以待毙了,云烈作为蜀山的守门人是一定要下山去的,这倒也无妨,毕竟行动范围就在蜀山附近,云烈下山反而行动更加自由,只要提前约好地点就能够碰面。
怕只怕,六位峰主也要跟着前往,那就出现问题了。他们中的人一部分看着自己,一部分看着云烈,两人若都被看死了,钟离身上的伤可该如何是好。十天了,整整十天时间没有和钟离认真交流,也不知他现在夜里发作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的。
掌教想:如果六位峰主在云烈下山的时候,执意派出一两人跟随,那么自己是否能趁此机会结束戮神阵法的演练事宜?他们又会有何等反扑的手段呢?
能想到的无非是两点,一点是紧急事态下,诸峰应该亲密合作,保持联系。第二点,怕是会以保护我的安危为借口了。
这次龙虎山发来的消息会否也是他们有意的安排?
掌教不得不这么想,因为一切的事情都太巧了一些,而他从来不相信巧合。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令掌教担忧,近来,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耳边隐隐约约传来胎动的声音,似乎有某个了不得的家伙正在醒来。如果预感成真,这许多事情纠缠在一起,怕是……
掌教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最终打定了主意毅然起身,决定趁着消息未公开的最后时间,去解决一些事情,他穿好衣服,向前跨出一步,只一步,便到了十里之外。
与此同时,在掌教离开睡寝的下一刻,正襟端坐的尹秋水睁开了眼睛,使出神游物外的仙法,让自己灵识离开肉身,附着到了尹朝华的身上,后者猛地睁开眼,苏醒的意识却不是自己的。
尹秋水操控着尹朝华慢慢地站起,从熟练程度来看,依附在他身上绝对有着多次的经验了。只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六位峰主同时选择以天地为床,以日月为枕,本峰的徒弟自然也都睡在荒郊野岭上,尹秋水怕自己离开太过显眼,所以将灵魂附着到尹朝华的身上,操控他去完成某些谋求已久的事情……
原来,掌教的离去早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蜀山之虎云烈看到从天边现出身影的掌门师兄李易之,知道山上肯定是出大事了,待到掌教迫近,正想询问,却已被对方率先开口:“睿儿的情况怎么样,有好转吗?”掌教一边问,一边径直向洞里走,仙人洞府幽深,云烈守住洞口,防止外物对钟离的侵扰。
掌教走进去,跳动的烛火映照出钟离熟睡的侧脸,很迷人,很有棱角,眼角露出两三条皱纹。“已经接近四十了吧。”掌教走过去,用手搭住钟离的脉搏,“好鲁莽的仙力,四处乱窜,难怪钟离会这般受苦。”
“每天晚上都要用仙力镇压,内里的爆发比天威来得更加难以对付,钟离这孩子真是受够了苦,多活一天,就痛苦一天。”云烈站在旁边,得空喝了口酒,“山上是不是出大事了?”
“魔教在蜀山脚下现出踪影。”
“怎么这么巧?”
“不是这么巧,我还下定不了决心。”
“你要怎样。”
“彻底治好钟离身上的伤。”
“怎么可能做得到。”
“有它就可以。”掌教右手向上,晶莹剔透的玄光出现在他掌心,隐隐约约的,可以辨别出剑刃的轮廓。
“寿剑?你疯了?”云烈大吃一惊,因为无法相信掌教为了救钟离睿的性命,甚至连蜀山至高都请了出来。
“我要救睿儿的命!”
“李易之,不要胡来。睿儿现在每活一天,就多一天的痛苦,如果你强行用寿剑为他续命的话,不是在救治他,而是要他行尸走肉一般地活下去。”
“那也是活着,总比变成游魂野鬼,去地府报道强。”掌教双瞳中冒出坚定的光,“放心吧,在寿剑为他续命的同时,我会强行将真元输入到他体内,将狂躁无序的力量镇压住,而一旦逆转乾坤的力量被镇压,天道也就不会再有所反应,天威自然而然瓦解了。”
“饮鸩止渴,逆转乾坤之道术代表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居然想要镇压它,真是痴心妄想。”
“是不是痴心妄想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我已决定,用寿剑为他续命三十年。”
“三十年,你真的是疯了,睿儿每天成长两岁,你知道强行续命三十年,会将寿剑的力量削弱多少吗。”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续命三十年,才能让他的生长速度基本上与正常人持平。”
“你真的是疯了,这样不计代价的行事,其实也是变向的逆天改命,你在做自己一直最反对的事情,你知道吗,李易之!你这样下去,会万劫不复的。”云烈真的急了,因为他从未看到过如此疯狂的李易之。他也终于意识到,钟离对师兄来说,代表了全部的心血。
虽无骨肉之血,却有骨肉亲情,钟离睿身上寄托了掌教全部的希望,他本以为爱徒出关之时,就是蜀山重振之日,怎会想到,一切都事与愿违,掌教要救钟离,哪怕豁出性命,哪怕冒上天下之大不违也要救他。法理不外乎人情,当所谓的戒条真的应验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即便是蜀山掌教也动摇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一则来自龙虎山的消息
“师弟,师兄这辈子只求你这一件事,让我把睿儿拉回来吧,他太年轻,他不能就这样离开,师弟。”
看着师兄焦急的神情,看着钟离虚弱的呼吸,云烈知道,不管自己答不答应,这件事情师兄都一定要做了。付出的代价有多大不言而喻,后果有多可怕没人知道,可师兄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只要睿儿活着,活着便是一切。
云烈叹息,最终妥协:“一年,逝去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先用寿剑为他延寿一年,视情况定夺是否继续延寿,这是我唯一的条件,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咱们师兄弟二人只能兵刃相对了。”
“一年时间太短了。”
“你答不答应。”
“这……好吧,就按你说的,先为他注入一年的阳寿。”
“我为你护法。”云烈转身向洞口走去,“记住,千万别耍小心思,否则我真的会翻脸的。”
“我必然言而有信。”掌教右手托着的玄光逐渐凝聚成实体,号称天下至高,正道最强之器的寿剑现出其美艳至极的轮廓,看不清真实的样子,因为整个剑身都包裹在纯净至极,乳汁色的剔透光芒下,这种光芒,与贯穿邵白羽泥宫丸的正者之白如出一辙。
光芒映照出掌教坚毅的侧脸,锋利的眼神,他已无后退之路,高高举起了寿剑用剑尖对准了钟离的心脏,一举贯穿了。然而,剑刃的破体并没有造成血肉的溅出,白色光芒下,钟离睿全身的皮肤化作透明,红血流淌在经络间,内脏各司其职一览无余。
光芒承载着力量,从神剑上汇入到钟离的身体里,到极盛之时忽然散尽,一切恢复如初。
对钟离而言,现世里所经过的每一天,相当于生命中跨过了两岁,为钟离延寿一年,等于说是将七百多岁的寿灵赋予了他,这在常人看来,几乎就是天文数字,但对寿剑来说,似乎并无太大影响,它的光芒圣洁如初,一点看不出损耗。
天下第一神剑,它的真实奥妙究竟为何?
在用寿剑赋予钟离寿命以后,掌教将海量的仙力注入到钟离的体内,镇压逆转乾坤之道术,那种力量太过活跃,太过狂暴,比预计的还要难以对付,掌教将它封印完成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汗水浸透,面如金纸,多少年未有过的疲乏。
“接下来,只有等待了。”掌教擦擦额上的汗水,起身看着熟睡中的钟离,看着他安详的侧脸总算安心了一些,他走回洞口,与云烈擦身而过的时候说道:“替我照顾好他。”
“这还用你说。”
“我回去了。”
尚未回到山上,掌教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胎动的声音更加明显了,萦绕在耳边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有人趁着自己外出的时间做了坏事?
掌教马上想到六位峰主,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龙虎山传来的消息是早有预谋的。他冷笑,一步跨入殿中,“既然你们要玩,我奉陪到底。”
翌日,主峰下起大雪,学生们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加厚的内衣,哆哆嗦嗦地赶来上课。就算天气再冷,仙人也不会穿棉衣、棉裤之类厚重的衣服,因为有违仙人的风度。
钟离睿很晚才出现,出现的时候,感觉和往常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来,没有和沈飞一行人打招呼,甚至没有对莫君如展露笑容,就径直走到了掌教身后。
三人看他一副苦瓜脸,知道一定是遇到了烦心的事情,而能让钟离睿烦心的,三人肯定也帮不上忙,就没去烦他。
今天一大早,在钟离睿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的改变之后,甚至不用向云师叔询问昨夜的情况便已知晓发生了什么。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恰恰相反,反而背负上了沉重的负担。每天夜里所遭受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最为清楚,师尊强行为自己续命,用仙力镇压自己体内的逆转乾坤之道术,等于在自己身上施加了枷锁,如果想要活命,就不能再施展逆转乾坤的力量,但那又怎么可能呢?分身术、瞬行术,驭兽术,凡此种种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个部分,怎么可能说扔就扔呢。师父是为了自己好他明白,可是师父的想法太天真了。
一年的时间对自己来说,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成为沉重的枷锁,想想三百六十五个晚上的痛苦煎熬,那会是怎样一种可怖的情景。
钟离睿很不开心,又不能直接对师父言明,因为师父一旦知道了,心里同样会背负上担子,并且有可能使用更加激进的方式治疗自己。
他的这副残躯已经从里向外被侵蚀得不成样子了,已经没救了,苟延残喘地活着,怎么可能是他这样骄傲的人能够接受的了的。
诸仙归位,掌教坐在逆瀑之中宣布六峰早已知晓的消息:“接龙虎山飞鸽传书,蜀中出现魔徒行踪,希望咱们能出手清剿。”
“有这样的事情?”
“魔教妖孽胆敢闯我蜀山,真是胆大包天。”
“是啊,也太目中无人无法无天了。”
看着六峰峰主一个个矫揉造作的惊讶表情,掌教越发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们越是掩饰,就证明其中越有问题,魔教或许真的来了,但由龙虎山传来这则消息则绝对是有意为之。龙虎山是七峰以外,蜀中的另一处龙穴,虽然仙力已经枯竭,但声势仍大,也只有龙虎山传来的消息才能引起主峰的足够重视。
“你们觉得,此事当如何解决。”掌教想听听他们怎么说,只有听他们说,才可以看清他们的意图,从而有所应对。
“我觉得,咱们现在就该下山去围剿了魔教的妖孽,只有血的教训才能逼迫他们再也不敢冒犯我蜀山。”方翠崖拍着胸脯说道:“这事就交给我吧,我带着峰上几位元老前去,七日之内定然传来好消息。”
“翠崖兄不可盲目乐观啊。”尹秋水低着眉说道:“三年前樊村的大火历历在目,当时魔教的行踪还只是局限在蜀山的入口地带而已,此刻,他们胆敢深入蜀山腹地,肯定是有备而来。”
“以我方翠崖的本事也需要怕吗?”
“敌在暗,我在明,小心应对,总归没错的,我觉得,咱们还是听掌门师兄的安排吧。”尹秋水故意将球踢回去,是要把难题交还给对方。
“是啊,蜀山大事应该听掌门师兄做主。”纳兰明珠从旁附和。
“好,听我安排那就最好。”掌教浅笑,“魔教孤军深入,必然有着明确的目标,在我看来,这么容易被发现行踪,一定他们先期派出的诱饵,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当然,也不排除战略冒险的可能。所以我这样计划:“师弟。”他侧身对着云烈,“你和钟离再带三名学生,下山去查清楚邪教的行踪,短兵相接之时尽量留活口。诸位峰主继续与我驻扎主峰,参详戮神阵阵势,已防备魔教声东击西,直捣黄龙。”
云烈却没有马上领命,因为掌门此举实在太过冒险,自己和钟离一旦离开主峰,除了隐居在后山仙人洞府里的上仙们,掌教身边再无一个能够帮上手的人,而此时,六峰峰主连同他们的弟子又都名正言顺地驻扎在主峰上,万一心生不诡,对掌教不利,主峰很可能就此沦陷。
但他也没有立刻回绝,因为有人比他更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况:“
“掌门师兄,此举恐怕不妥吧。”尹秋水沉吟,“不是我怀疑云师兄和钟离师侄的实力,但潜伏进入蜀山的,很有可能都是魔教的强者,只派出这星火般战力,短兵相接的时候一定会吃亏的。如果在蜀山脚下战斗尚且吃了亏,那本门将颜面尽失,没办法再坐稳正道第一大派的宝座了。”
“呵呵,明明是你们让我安排,却又说我的安排欠妥,看来本门的事情,都要听由六峰来做主了。”掌教冷冰冰地看着他,“是不是啊。”
尹秋水低下头去,抱拳道:“掌门明鉴,师弟绝对没有此意。”其实尹秋水不同意这样的安排是有原因的,一来,六峰并非铁板一块,各怀异心,除了掌教能在此时将这些人整合在一起对抗魔教,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所以现下他还需要掌教的力量。
二来,云烈和钟离同时离开,等于名正言顺地脱离了六峰的视线,处于视线之外,即便引发天怒也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了。
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掌教会冒着主峰陷落的危险,将云烈和钟离睿这对左膀右臂同时派走。
“没有此意,那就照我说的做,师弟,你挑人吧。”掌教叮嘱,“蜀山受到威胁,你和钟离作为主峰最强战力,理应起到表率作用,以一场全胜提振正道声势,为蜀中千山做出表率。为此,行事务必小心谨慎,不可贪功冒进,不可急躁,你二人的实力我还是放心的,只要小心不落入敌人的圈套就可以了。”
楚天涯道:“掌门师兄,请允许我和云兄一同下山,我……”
不等他说完,掌教已经出言截断:“你一走,咱们演练戮神阵法的事不是泡汤了,魔教此次深入蜀山,真实目的很可能是奔着主峰来的,万一大军忽然压境,而戮神阵尚未完成要如何应对,若天下第一峰陷落,正道等于失去了支柱,再无能力抵挡魔教的入侵了。所以,六位峰主必须陪我留在主峰,半步都不得离开。”
掌教越说越严厉,不给六峰任何反击的机会,既然戮神阵是你们提出上山演练的,也是你们整天耽搁着我不让阵势成型的,那么好,就陪我在山上呆到魔教到来为止吧。
掌教必须让钟离和云烈在一起,因为他不确定自己传导过去的功力是否真的能压制住钟离体内狂暴的力量,为了以防万一,必须时刻有个顶级高手,而且是知情的人陪在钟离身边。
“这……”六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掌教的决断搞得束手无策,昨天一整夜的时间,在给予他们完成奇门诡道时间的同时,也赋予了掌教思考对策的时间,他用了一整晚的时间,酝酿了千百种可能的选择,最终确定为这一条。
果决而狠辣,掌教拿自己的命和蜀山的繁荣与他们赌,赌他们的胆量。而实际上,越是聪明的人越是谨小慎微,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出手的。
云烈看着自己的师兄,从他看起来比自己年长十岁的样貌里看到了长久以来对蜀山的付出。师父项浩阳长达三十年的隐居生涯,是以李易之在主峰三十年的困守为代价的,这三十年里,唯一能给予他一丝安慰的,只有钟离。
云烈产生了一丝心痛,感叹命运的身不由己,即便身为天下第一人又能如何。于是他做出了决定。
“你们都留在山上,等着听我们的好消息吧。”
见师弟终于想通了,掌教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而六峰唯一的期待也就此落空,他们反而陷入到自己设计的死局当中,被掌教牢牢栓死在主峰上,再也抽不得身了。
“睿儿,没有问题吧。”
“师尊请放心,我以自己的姓氏发誓,绝对会荡平魔教妖孽,振我蜀山雄伟。”
“我相信你。”
“可是掌门师兄,钟离这一走,百学堂的课该当如何?”纳兰明珠问道。
“每天早中晚,我各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为学生们上课。”掌教眯着眼,望向纳兰,“每天等我三个时辰,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怎么会有意见呢,我只是怕师兄太辛苦。”纳兰明珠聪明地回答。
“辛苦?风风雨雨四十年哪一天不辛苦,但越是辛苦,越能激发起我的斗志,因为我是蜀山的掌教,是当今正道的执舵人,有太多人的命运与我联系在一起,是不能有一丝一刻放松的。”说话的时候,掌教的目光于场中之人的身上一一扫过,他的目光中含着威势、气概和决心,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动容。
蜀山是矛盾与统一的集合体,掌教的位子一直处在六峰的环伺和尊敬下,每一代掌教无一例外的都是那个时代九州的第一人,实力和心智都远远超过身边的人,也因为此,才能将浩大的蜀山降服住,将千百种心思收拢住。
当代掌教二十多岁就代为经营蜀山,之后三十年里始终维持着温顺的性子,没有建立起绝对的威信。直到方栦云顶一场大火,不仅将千年神殿付之一炬,更让李易之成为了真正的掌教,让他的心思彻底改变,再出关的时候,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坚硬如铁。
在现在的李易之眼中,除了蜀山和钟离只怕再容不下其他东西了,或许也正是他这般心无杂念,才可以拥有此等至高无上的境界。“师父,您是否允许云师叔和我从学生里挑选三人随行?”钟离睿走到师尊面前,恭谨地道。
“你们选吧。”掌教随意挥手。
“师叔,选人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吗?”钟离睿又走到云烈面前,恭谨地说。
“当然可以,你随便选吧,睿儿。”
“谢师叔。”钟离睿转身望向站在掌教身后的,属于主峰势力的学生们,“被我叫到名字的人请出列,如果害怕或者不愿意去的话,没关系,直说就好,我再找别人。”
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毕竟魔教恶名昭著,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作为年轻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马上就要去面对这群穷凶极恶的暴徒,不紧张才是不正常的。除了邵白羽——一想到能够下山迎战魔徒,邵白羽兴奋地全身都在发抖,没有瞳仁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钟离睿,那意思好像在说,选我,选我,我要跟着去。
沈飞本来是无所谓的,不过知道邵白羽肯定要去,所以也希望自己能被选中,莫君如更是如此。
钟离睿笑了笑,随便地点指:“邵白羽、沈飞、莫君如,你们三人出列。”
“果然是这样。”虽然早已料到如此,学生们还是难免庆幸,庆幸有那三人替他们遮挡风雨。有的时候,站在巨人的阴影下会让你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受挫;有的时候,站在巨人的阴影下却让你感到很安全。
不一样的形势,产生不一样的心境,起码此刻,主峰一派的学生们都很欣慰有三个人是那样的耀眼。
邵白羽、沈飞、莫君如相继出列,钟离睿道:“怎样,是否愿意跟我下山?”
“这还用问吗,钟离师兄。”经过这么多天,沈飞已和钟离睿很熟了。
“还是要问一句的。”钟离睿浅笑,“免得你们刚下山就尿了裤子,给我丢脸。”
“开玩笑。”
“好,现在正式回答我,到底愿意还是不愿意与我一道下山降妖除魔。”
“斩妖除魔是我等蜀山门人分内之事,我沈飞、我邵白羽、我莫君如愿随师兄下山,诛杀魔教妖孽。”
“好,现在立刻回去收整行囊,明日卯时,我们准时下山。”
……(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万里苍穹蓝如海
密林中,青牛上仙处,邵白羽步伐轻如鸿羽,安静地踩过毯子似的林地。
晨光透过枝叶斑斑点点地铺成他向前走的道路,邵白羽径直向前,直到距离青牛上仙五丈远的地方站立住,向着对方的背影深深地行礼。
“你要走了?”青牛上仙对一切了如指掌,彩儿睡在它的身上,身体随着呼吸忽高忽低,圆滚滚的特别好玩。
“白羽随师兄下山除魔。”邵白羽深深埋首。
“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青牛上仙道。
“是的。”
“这几****没有来。”
“这几日被师兄缠住,实在抽身不得。”
“你不来便是放弃了立于前的障,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白羽对上仙失言了。”
“你还在迷茫于寻求力量的道路上,未明了自己的道心究竟在何处。”
邵白羽沉默。
“此次下山需格外小心,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您是指。”
“说不上来,你自己小心便是。”
邵白羽想了想,“噗通”一声跪倒,真诚而用力地给青牛上仙叩头,“上仙,您对白羽的谆谆教导,邵白羽毕生无以为报。”他磕的很用力,很实在,不顾及身下的泥污,能够看出心中的真诚。
“起来吧,我从没有责怪过你,这也是我不收你为师的原因之一,你太聪明了,博百家之长融会贯通才是正途,如果完全走跟我一样的路子,永远不会有出息的。”
“上仙。”
“彩儿留在我这,你路上小心。”在青牛上仙这般说的时候,邵白羽身边的景物化作抽象的轮廓,越来越抽象,直到面无全非,等再恢复的时候,邵白羽已经到了结界的外面,身边哪还有青牛上仙的影子。
自从钟离睿主动传授蜀山仙法与三人,他便再没来过青牛这里,因为他能够感受到,钟离对他的教导更加实用、更加有效,能够帮助他快速地获得力量。
他不后悔如此做,因为他心里知道,青牛上仙无论如何都不会怪罪下来的。
邵白羽跪在原地沉吟片刻,在这个时候,他有些讨厌自己,林鸟叽喳,邵白羽深深吸气,终于站起,“没有办法,为了打倒那个邪恶的男人,他只能如此。”
他又一次吸气,拍打身上的土,离开了。
在他离开以后,周遭的景物二度变换,青牛上仙和彩儿的身影显露出来,彩儿一早睁开了眼睛,嘲讽道:“心痛吗,辛苦栽培的徒弟见到了其他力量源马上对你弃之不顾,是不是很失落啊。”
“我早料到他会如此的。”青牛上仙淡淡地道。
彩儿戳之以鼻:“呵呵,何必强撑呢,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
青牛上仙不以为意:“从他登上主峰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料定了这是一个为了得到力量不择手段的男人,而我最看重的也正是他身上的这一点。”
“你是不是有病啊。”青牛上仙说的很真诚,不像打肿脸撑胖子,彩儿作为那个世界的生物很不能理解,“你看中我肮脏丑陋,看中邵白羽不择手段,原来你才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愚昧,你以为仙上之仙是那般好修的。如果没有过人的毅力和与迥异于常人的意志,邵白羽至少要修三十年,才能达到掌教的地步。如果真是那样,无非又是一个平凡无奇的蜀山故事而已。”
“你的意思是,只有变态才能获得力量。”
“根据我这些年观察,人类和其它生物完全不同,人类的强大除了要看自身资质的优劣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否有一个强大的外因促进他成长。
比如掌教,本来他的资质和尹秋水、云烈相比是最差的,可因为十一年前的那场大火,让他的性格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潜心十一年,力量突飞猛进,你看看他现在,可还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再比如云烈,他本来资质奇佳,是不出世的奇才,但被一个女人牵扯了精力,为“情”之一字困扰,境界基本停滞了,反而被掌教远远超过。所以,经过我对人间的观察,修仙者的资质还不是决定它强大与否的第一要素,真正让一个人强大起来的,是一个坚定的目标,也就是所谓的道心。
其实我刚才撒了谎,邵白羽的道心一直都很坚定,而那颗坚定道心的内核就是——不择手段。
不管炎天倾还是母亲的死,都只是他追求力量的一个借口而已,邵白羽的本质,他那颗自己不愿意承认的心里,栖息着一个不择手段得到力量的恶魔。
“你真是疯了。”彩儿厌恶地道。
“是啊,我疯了,一个早在一千年前便应该死去的生物,在多活了一千年以后当然会成为疯子。”
……
“飞哥哥,魔教之人手段狠毒,阴险狡诈,路上需要格外小心才行。”自从母亲登山,已经很多天没有很沈飞正道说话的纳兰若雪在对方临行前终于忍不住前来道别。见沈飞褪下青天碧水衣,换上了管家定做的青色布衣,眉目坚硬如枪戟,目含精光,英挺而帅气,立时欢喜了几分。
“你好帅啊,飞哥哥。”
沈飞看到是她,也有些高兴,一边继续收拾东西,一边笑道:“若雪妹妹,你就在山上等着我的好消息罢,此次下山当是我名扬万里的机会,你等着瞧吧。”
“原来飞哥哥也有这么远大的目标呢。”
“普天之下,有谁不想扬名四海,有谁不想登高一呼万人空巷,有谁不想君临天下,我沈飞的路才刚刚开始。”
“飞哥哥,你好有范呢,若雪果然没有看错人。”
“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沈飞停下手,从空间袋里翻出一罐封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瓷坛,“这个送给你。”
“飞哥哥送我东西?”纳兰若雪的心里乐开了花,还是第一次有男生主动送她礼物,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
“这是最顶级的蜂蜜,外用可以消肿、止血,内服能帮你疏通经络,可遇而不可求。送给你,算是对你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千般关照的报答。”
“没有,没有,没有,是沈飞哥哥一直在照顾若雪呢。”纳兰若雪撕开盖子一角,醇香的味道立时扑出,充满整个屋子,她马上盖了回去,“礼物好贵重,不过若雪收下了。”
纳兰若雪将蜂蜜坛装入随身的芥子袋,同时解开胸前的扣子。
沈飞吓了一跳,心说送点礼物给你,不会就要以身相许吧。却见对方从打开的扣子里,拉出一条红绳捆绑,带在脖子上的玉佩,暗骂自己思想的龌龊。
“飞哥哥,这是我从小佩戴的玉坠,是母亲从佛宗圣堂求来的开光之物,能够保人平安,你此行凶险万分,把它带在身上,如同若雪我时时刻刻守护在身边。”纳兰若雪凑上前,敞开的衣领露出白如雪,脂如蜜的肌肤,诱人犯罪,沈飞扫了一眼,就慌不迭地垂下目光,拒绝道:“若雪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哥哥,你的礼物那么贵重我都收下了,你却不收我的回礼,是不是瞧不起若雪,在打发若雪呢。”
“怎么会呢。”沈飞急切地辩解,抬起头来时,却又迎上肤肉之白,重新低下头,“若雪妹妹,你先把胸前的扣子系好了,这里门窗大敞四开的,万一有人进来,有辱你的声明。”
“嘻嘻,还是沈哥哥细心。”纳兰若雪低头系好了扣子,“系好了,飞哥哥,我为你把玉坠带上。”
纳兰若雪踮起脚,两条玉臂勾在沈飞脖子上,呼吸近在咫尺,吹波的沈飞心猿意马,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他根本不敢正眼瞧对方,低着眼睛,也不知目光该何处落脚。
纳兰若雪似有意似无意地凑近他,肌肤的剐蹭让沈飞躁动不安,可最终没有发生什么,为沈飞带上了玉坠,纳兰若雪却有些失望,“飞哥哥,若雪不再你自己要保重身体。”
沈飞抬起头,却见若雪眼圈红红的,语塞道:“小丫头,我只是出去历练一番,你怎么还哭了。”他褪下袖子,擦拭纳兰若雪快要滴出来的泪,与她靠近的时候,后者忽然往前小跑两步,跳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沈飞僵硬在原地,两只手臂像是冻住了似的,几次想要回之以拥抱,几次都坚持住了,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影子,在拒绝他做出这样的行为。
纳兰若雪拥在沈飞怀里,几乎哭成了泪人,猛地抬起头,与沈飞的目光相接,这一刻的感觉异常美妙,沈飞生平从未有过,紧接着,若雪踮起脚,凑了上去……
两人的影子交织,缠绵,最后分开,影子延伸的尽头,一名冷如雪的女子背靠着木柱站立着,手持比她更冷的仙剑,孤高而倔强地遥望着头顶圆日。
……
万里苍穹蓝如海,莫君如和钟离睿紧挨着平躺在玄青殿屋顶上,被日光照射得睁不开眼睛。
“钟离哥哥,你说我们此次下山会遇到白羽哥哥的大仇人吗?”莫君如有一搭无一搭的问。
“依我判断,应该不会。”钟离睿哪里能知道魔教的行踪,只能出言安慰她,“炎天倾作为冥王宗少宗主身份尊贵,应该不会冒险深入蜀山腹地。要知道,历代魔教掌门,凡是胆敢领军杀入蜀山,特别是进入七座主峰范围内的,都没有好下场。”
“因为戮神阵吗?”
“因为戮神阵,那座阵法集宇宙衡理于一处,是护卫主峰的终极武器,万人来犯也于事无补。”
“蜀山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但是真要说清楚也没办法。”
“你在村子里生活惯了,来到这里自然拘束一点,生活久了、境界高了会逐渐适应的。”
“是啊,弱肉强食的世界,在这里对弱者只会践踏而没有同情。”
“所以,你要强大起来才行,不能总贪玩了。”
“有你、白羽哥哥,沈飞臭小子在,我还怕什么。”
钟离睿神色一黯,“傻丫头,没有人能一辈子守护你,你要自己坚强起来才行。”
莫君如忽然侧过头,望向钟离睿:“钟离哥哥,咱俩上辈子是不是亲戚啊,为什么我觉得和你这般亲切呢,甚至比白羽哥哥还要亲切。”
钟离睿同样侧过身,与她四目相对:“说不定咱俩上辈子是夫妻呢。”
“不可能,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像是父爱。”
“呵呵,只是父爱吗?”
“你觉得呢?”
“其实父爱也不错。”钟离睿回过身,从新望向穹宇,“其实这样挺好的。”
“钟离哥哥,我是不是说错了话,惹你不高兴啦。”
“傻丫头,和你在一起,钟离哥哥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高兴呢。”钟离睿心里生出一丝感慨,说道,“君如,你说我下辈子会投胎成什么?”
“你想投胎成什么。”君如笑。
“我啊。”钟离睿无限感慨地说,“我想变成一只小鸟,可以自由自在地翱翔在风里。”
……
站在高而无人的地方,掌门真人李易之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师弟,那几个孩子都托付给你了。”
云烈站在他身后,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要坠下崖去:“就我这个样子,把他们交给我你放心吗?”
“颓废如乞丐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掌教望着下方的云海,目光坚定,“在我看来,现在的酒与你相配恰如宝剑之于英雄,是一剂催发气概的良药。”
“你倒是会说话。”
“我向来不会说话,但是眼力还不错。师弟,最近几个月,你的变化很大。”
“还不都要感谢你。”
“那时是我错了。”
“知道错还不把宝印还给我。”
“留在我这里会更好。”
“你这家伙。”云烈话音一转,“你有没有感觉到山上的异常。”
“早有察觉。”
“怕是与六峰相关。”
“现下的形势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站在方栦山上手持星魂神剑,就算天塌下来也扛的住。”
“别太自信了。”
“你只要让尽诛魔教妖孽的喜讯及时传到山上就可以了,我这里,你不必担心。”
“话是这样说。”云烈向前迈出一步,走到与他平行的位置上,“你让山上几棵嫩苗,全部跟我下山,是怕一旦出现意外,主峰不至于断了香火吧。”
“人是钟离选的。”
“你明知他会选谁。”
“自作聪明。”
“你啊,非要让自己背负所有,何必这般苦呢。”
“这是我追寻的道。”
“希望不会是最坏的结果。”
“这个九州,希望二字向来站不住脚,我们只能尽人事,知天命。”
“你说的对,我会速去速回。”
“别让钟离出手。”
“啰嗦。”
……
卯时,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一老四少,五个人沿着山路慢慢地走下山了,没有乘仙剑而去是不想惊动熟睡的人们。
他们沿着登天梯向下走,一路向着浓雾遮蔽的黑暗地带行去。
……(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龙虎山
蜀地西起玄女峰,南至淮阳之滨繁华地,北临中原皇朝,东达广漠蛮族出没处,是一片绵延无际的巨大山脉。青山道祖曾评价蜀中千山呈真龙翱翔之态,七座主峰环绕聚集为真龙张开的右眼,龙虎山一座山峰撑起了真龙紧闭的左眼,位临东岸的巨大山脊是龙的嘴,玄女峰是龙的尾巴尖,其余诸峰都是真龙身上的鳞片。
龙虎山和七座主峰既是龙眼也是龙穴,是整个山脉中仙力最繁盛之处,蜀中千山也向来以这两处,颐养出的仙人法力最为强大。到三百年前,作为龙穴之一的龙虎山突然仙源枯竭,山上的灵物纷纷出走,再没有回来,龙虎山从此没落下去,到了当代,除了祖宗遗留下来的几把成名的仙剑,门人的修为已是惨不忍睹。
在樊村的时候,沈飞和邵白羽曾与稳坐龙虎山第三把交椅的铁背上人结缘,那时候见到他,真如金刚佛陀一般,全身上下充满威严和肃杀,高高在上触不可及,此次再遇见,却有了全然不同的心境,感觉当初没随他去了,真是明智之举。
蜀中千山,唯主峰至强,这是一千年来永恒不变的真理。
而五人之所以登上龙虎山,是因为要追查魔教的下落,便需要从消息的源头开始寻找。
御剑飞行两天两夜,蜀地的广袤让人生畏。而当终于到达目的地,仙剑光辉从天空中划过的时候,村民们现出的惶恐却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瓦砾中渗透出黑烟,看起来应该是刚刚发生了一场恶战。
五人径直上山,起初山上的小弟子还很防备,待看到主峰的令牌才放下了戒心,引着他们一路到了龙虎山主殿,见到了铁背上人。从一进入龙虎山的地界,沈飞就觉得异常压抑,因为空气中的仙力真的少的可怜,坐在云师叔的葫芦上面,他甚至觉得随时可能掉落下去。
事隔近四年,铁背上人再见当日樊村的三名少年,看他们身形挺拔成熟了不少,但眉眼中的凌厉却丝毫未变,心中充满感慨。
“想不到真的被你们两个小娃娃做到了,前途不可限量,前途不可限量啊。”
铁背上人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石质佛珠,金色的袈裟破烂成一道一道的,肌肤倒完好着,可见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可见他肉身的强悍。铁背上人入道之前,据说曾是一位仗着横练功夫了得,四处行侠仗义的破戒僧,遭到佛门罗汉堂追杀,险些死掉,幸好半路上为龙虎山上任峰主所救,保全一条性命。至此入道修仙,与佛门再无瓜葛了。
不过早年的佛门经历却对他往后的修炼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铁背上人走的是横练功加千斤力的路数,这点和沈飞很相像,手中法器也是自己炼制的,是一把三百斤重的金刚杵,据说里面封印了一只道行不浅的猛虎之魂。全身上下除了一身仙法传自道宗,其余都是佛门的路子,所以外面的人才给了他铁背上人的称号。
铁背上人是沈飞第一个接触到的仙人,对于沈飞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四年之后再见,反而感觉有些亲切了。当下向对方行礼:“师叔谬赞了。”
重见当年之人,邵白羽的感觉却是另一番感受,内心澎湃卷起惊涛骇浪,勉强维持笑容,没有说话。
铁背上人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杀意,知道白羽还没有走出当年的阴霾,笑了笑道:“师兄,你们早来一步,就可见到魔教的妖孽了。”
“居然闹成这样。”云烈忧心忡忡,他本来还在犹豫龙虎山的消息是否真实,不成想居然已经动上手了,敢在蜀山腹地兴风作浪,魔教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白虎和青虎怎么样,受伤了吗?”
“大当家和二当家正在闭关,要不然也由不得魔教放肆了。”
“这么巧?”
“不止如此呢。”铁背上人猛地跺脚,将金殿踩得嗡嗡作响,“三天前,龙虎山布置在在各处的暗哨一夜之间,全部被端掉,我怀疑是魔教所为,向主峰报信。哪里想到,他们已经在井里下毒,若不是负责做饭的道童尝味之后当先死了,让我们生出警觉,龙虎山现在怕已沦陷。”
“好阴险的手段。”钟离睿气愤,“敢问师叔,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铁背上人见此人年纪比沈飞、邵白羽更小,却几乎与云烈并驾齐驱,那三人都要站在他身后,心里疑惑,问道:“还未请叫,尊驾高姓大名。”
“哦,忘了介绍了。”云烈知道自己的话比钟离睿管用,所以主动为他介绍,“这是掌门师兄的大徒弟,蜀山未来的接班人钟离睿。”
“钟离睿?”铁背上人定睛打量他。若干年前,是听说过掌教收了一位弟子,但那已经是闭关前的事了,面前的这个人也就**岁的样子,怎么会……
钟离睿知道他心中所想,右手双指并拢持于胸前,嘴里念念有词,金光闪耀,他化作了成年人的样子,展颜笑道:“变形术而已,我习惯以童颜示人。”
“原来是这样。”铁背上人这才明白过来,却同时感到心惊,暗道:“变形术?蜀山有这般的仙法吗?怎么从未听说过。”
第一次看到钟离睿的真实样子,虽然只是背影,已可看出矫健和挺拔,莫君如萌动的心境被撬开了一道缝,感觉痒痒的,往前上了一步,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对方却已经恢复了顽童之态。
心里很是遗憾,莫君如嚼起了小嘴。
铁背上人无比感叹地说道:“主峰的境界已经到了我等望尘莫及的地步,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
“市井之术而已,师叔不必介意。还请以大事为重。”钟离睿自然而然地携带着一股子当大哥的气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沈飞和邵白羽这两个不甘屈于人下的少年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铁背上人点点头,缓缓道:“昨日我发现水中有毒,马上布置人手守株待兔,果然,深夜的时候,魔教的人就现身了,他们统一穿着灰黑色宽大的斗篷,深而长的兜帽遮住了面容,佩剑为深红色,出剑之时带着股血腥味,大概二十来人,各个实力高强。如果不是我们提前设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只怕很难将他们击退。即便如此还是损兵折将,这班妖人心狠手辣,居然分成两队,一队上山狙杀我们,一队到山下屠杀村民,我们将山上的妖人击退后,才发现山下的火势,马上下山却已经来不及,临近的几个村庄女丁和儿童尽数被杀。”
“不杀壮丁,却朝着女眷和儿童下手是何用意。”钟离睿眉头深锁,“山上损失如何?可有他们的尸体留下?”
“我们这边损失了两名年轻弟子,一名长老。比较惭愧,只取下对方一人的首级,是被我亲手诛杀的。”
“这人的尸首在何处。”
“就陈在内堂,不过从尸首上恐怕查不到什么。”
“哦?”
“他的嘴里应该是含了装有化尸水的软囊,临死之前咬破了尸骨无存,只留下一件破烂的衣服。”
“总比没有好,带我们去看看吧。”
“好,随我来。”
铁背上人领着几人穿过回廊,来到内堂,沿途尽是打扫战场,清理血渍的道童。内堂宽大,从主殿和内堂的规模看一点都不比主峰来的小。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沈飞是大夫,马上辨认出是化尸水的味道。
定睛看去,一卷长席铺地,尸体平行放着,上面盖着白布,估计是山上的死者。旁边离得很远的地方,地面上烧灼出黑色的痕迹,现在还向外冒着烟,肯定便是魔教的妖孽了。
他们对人狠,对自己更狠,舌头下面长期藏着盛满化尸水的软囊,只要形势不对,立即自杀不给敌方留活口,而没有活口自然就没办法打探出需要的情报。似他们这个等级的对手,必定有强力的结界护身,云师叔能力再强,仙法再高,离的远也察觉不到他们踪迹的。
铁背上人将几人带到魔教的尸首旁边,莫君如只看了一眼,就捂住嘴跑出去了,当是好好地吐了一回。沈飞、云师叔见惯了死者的样子,都没什么反应,邵白羽因为心中的仇恨而忘记了产生反应。只有钟离睿,他几乎也没见过死人,乍看到此等情景着实不适,但作为三名少年的大哥又不能将这份不适表现出来,只能强忍着,一边伸手捂住鼻子,一边眯着眼打量尸体。
“尸身烧毁了,他的剑呢?仙剑总该留下吧。”
“看见衣服旁边快要烧没了的小铁疙瘩没有,那就是仙剑。”铁背上人道,“说来也真是邪门,持剑者一死,仙剑居然也跟着融化掉了,像是有意识的似的,这种情况以前还从来没发生过。”
“有手绢吗?”钟离睿问。
铁背上人干脆地从破烂的袈裟上扯下一块布条递给他,上面黏糊糊的已经被汗浸透,钟离睿略微不适应,可还是接住了,将破布条盖住手掌弯下腰,拾起了地面上快要融化掉的剑骸,仔细观察,发现灰烬尚未燃尽的空洞中,居然有黑暗的活物在向自己呲牙。
“你们看。”他将剑骸举高给他们看,众人看到黑暗的残留物,都感到不可思议。
钟离睿道:“这把剑的来历很不寻常,销毁吧。”他手一捏,剑骸毁于灰烬,里面的黑暗惨叫着死去。
“把人都喊到主殿上来,我有话说。”
明明是钟离睿吩咐的,铁背上人却望向云烈,见他点头才问道:“所有人吗?”
“所有人,包括山上所有道童,包括受伤的人员,所有人全部在主殿集合。”
“好,就照你的意思做。”看到云烈不停向自己使眼色,铁背上人终于决定,遵从钟离睿的安排。
龙虎山的纪律很好,铁背上人的吩咐一下来,人们很快便聚集到主殿,按照长幼和尊卑的秩序自动排成三列。
铁背上人看人差不多齐了,为他们介绍道:“龙虎山记名弟子二十五人,其中两人战死,三人被我派往山下安抚人心;长老十五人,一人战死,一人下山。算下来,总计三十三人。后山道童管事具体数量不详,我大致看了一下,应该都到齐了。”
“到齐便好。”钟离睿走到前排,他小小的个子比任何人都要矮,稚嫩的面容比任何人都要年轻,却散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势,让面对他的人不敢生出轻视之心。
“把各位聚集到一起,是因为我怀疑山上出了内奸。”钟离睿直奔主题,在众人间引发轩然大波,此次魔教偷袭的时间正赶上大当家和二当家闭关的日子,下毒的位置又格外精准,其实众人心里多少有身边出了内奸的猜测,只是激战刚过,身心俱疲,不敢说出来影响大家情绪。此刻由外人提起,心里面反倒踏实了。正邪之争争的是生死存亡,为了自己的命着想,及时把内奸揪出来自然是好的。
当然,也有几个人不那么想,一位看起来实力不俗,头发花白的老道士便抗议说道:“三当家,就算有内奸在,也该是我们龙虎山自己清除,任由山外的人指手画脚不太好吧。”
铁背上人一向性子急,但对于这名资历深厚的老道也怀着三分敬意,解释道:“这几位都是主峰派来支援我方的顶尖高手,现在魔教环伺在侧,我方自身难保,如果真有内奸的话,由他们出手找出并无不可。”
老道执着道:“我自然知道他们是主峰的人,但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三当家也应该明白。”
“何必……”铁背上人正想反驳,却被钟离睿抬手制止了,钟离面相老道,深行一礼,“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老道我的姓名已经二十多年没用过了,法号青篱。”
“敢问青篱前辈,蜀中千山可是独自为政?”
“这……自然不是。”
“蜀中千山,同气连枝,虽然相距遥远,却都是蜀山剑派的一个组成部分,缺一不可,这也是主峰接到龙虎山求援的消息马上派我等前来支援的原因。我说的可对。”
“你说的对,是这样。”
“既是一家,何来家丑不可外扬之说。”
青篱上人被说的哑口无言,而钟离睿还不想放过他,要借此立威,“更何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们置身局中,往往容易被感情因素左右,辨不清事情的本来面貌,我们作为外来者,明眼独断,看得反而更加透彻。再说的狠一点,山上之人互为同袍,互相亲近,真要你们自己揪出内奸,等于把至亲送上断头台,就算下的去手,心里不难过吗。此事交给我们,再合适不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