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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月猴年     诡三国txt下载     诡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4章总有人忍不住诱惑

    拦住!拦住他们!
    天色开始明亮起来。
    当曹军发现昨夜小心了再小心,谨慎了再谨慎的对象,仅仅是一小队不足千人的骑兵的时候,顿时胆气就横生,怒气就勃发了起来。就像是某些猿猴在不明就里的时候,面对一个富态的中山装唯唯诺诺了半天,才查清楚知道这家伙竟然只是个厨师,这怒火顿时就难以抑制。
    战鼓声轰鸣而起,曹军营寨豁然洞开,曹军兵卒如同被戳破的芝麻大汤圆一般,黑乎乎的流淌出来。曹休第一个跃马冲出了营寨,呼啸着领着骑兵朝着徐羽等人包抄而来。
    曹休带着愤怒和痛恨的情绪,催动着战马,一刻都不犹豫的朝着徐羽冲了过去。卑鄙小人!有种就堂堂正正的决一生死!只会动用些龌龊手段算是什么英雄豪杰?!
    若说是骠骑麾下大将,曹休多少还有些忌惮,但是面对徐羽,曹休却没有什么害怕,甚至还带着一些蔑视,老子有人,有马,有厚甲,老子要碾碎你!
    披着战甲的战马咬着铁嚼子口吐白涎,奋力奔跑,四蹄踩踏在大地上如同战鼓轰鸣,洪荒野兽一般的倾泻而下。
    呦呵!徐羽看向了气势汹汹而来的曹休,这急里实挖的……看老子不勾半你个马趴子!
    人类最为恐惧的,便是未知。
    对于江东兵来说曹休的这些具装骑兵无疑就是恐怖的代表,而对于徐羽来说,甚至是对于大多数的骠骑骑兵来说,这些具装骑兵又有什么稀奇?看着样子还是有些像,但是一跑起来么,就露馅了。
    骠骑之下的具装骑兵,是以甘风为首的那一帮子人带出来的,再加上骠骑将军斐潜的加持,别的不说,单说一条,骠骑的具装骑兵手中拿的可都是马槊!
    而曹休带领的这些具装骑兵拿着又是什么?
    基本上都是长矛,甚至还有些人用的是戟……
    当然,这个也并非是曹休的原因,而是受到了大汉历史的影响。
    说起来,骠骑将军斐潜也不是大汉具装骑兵的首创者。
    在古典时代的其他文明中,具装骑兵,也就是重甲骑兵的雏形,大概算是亚历山大大帝和继业者们征战四方的伙伴骑兵。这些家伙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早的冲击型重骑兵,他们凭借着手中三四米长的沉重骑枪,给同样有着重骑兵传统的波斯和斯基泰人留下了深刻的教训。
    当然,在哪个时候,还没有马鞍,甚至连战马的马甲也没有,顶多就是有一些青铜的马面具或是马护颈而已,骑兵也没有盾牌,但是即便是如此,这些初级的重甲骑兵,仍然给中东中亚,乃至于古印度区域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尤其是贵霜帝国,而进入了二世纪之后,因为丝绸之路的汉朝自然也接触到了这些国家,以及他们的具状骑兵和重型骑枪这些军事技术。只不过因为汉王朝和帕提亚、萨尔马提亚、贵霜这些拥有大量具状骑兵的国家都并不相同。
    因为困扰着汉王朝,当时的劲敌是草原上那些那些忽如蚁聚的匈奴骑兵。虽然说匈奴骑兵之中也有一些装备优良的部队,但是大多数的匈奴骑兵都是比较简陋的,因此对于汉王朝来说,重装骑兵的破甲能力几乎没有任何需求,更重要的是要有机动能力和杀伤能力,因此汉王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中,虽然知晓了有这样的军事技术,但是一直都没有使用过。
    这也就是汉代骑兵为什么更多的使用朴实坚固的环首刀,还有兼刺、砍、啄、勾等于一身的戟,而不是重型长枪马槊的原因。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马槊更贵啊……
    作为当年董卓之下的精锐骑兵,其主要作用,并不是为了直接在战场上面对一线的战斗,而是对于其他骑兵将领部队有压制和破坏效应,有足够的震慑力,所以从头到尾的武装,精良的马槊配置,也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结果喜好装备的骠骑将军斐潜一看,便是二话不说的搞了起来,导致如今骠骑之下的具装骑兵,那真是从头至尾,武装到了牙齿。看惯了骠骑的具装骑兵的徐羽等人现在再来看曹休的这些骑兵,便是多少有些觉得这些家伙在东施效颦。
    傻子才会和具装骑兵正面硬抗……
    即便是不完全体的具装骑兵,也是带有重甲。
    徐羽一边暗中发笑,一边呼哨着,让自己的手下行动起来。
    上喽!呦吼吼……
    徐羽高声发出了怪叫,然后从身后扯出了一根奇形怪状的绳索,在空中挥舞起来。这种绳索在绳子的两头带有一些配重物,然后通过特殊的手法投掷出去,便可以用来捆绑一些四散逃走的羊,当然也可以用来捆人。
    曹军骑兵在曹休的带领之下,见到徐羽一帮人马竟然没有逃走反而是迎了上来,便是兴奋的大呼小叫起来,然后越发的敦促胯下的战马,发动了冲锋。
    徐羽舞动着手臂,也不用特别的瞄准,便是将绳索脱手投掷而出,然后也看也不看的便拨转了马头,往斜刺里避开了曹军骑兵的正面冲锋。
    在徐羽投掷完毕,拨转马头之后,在其后的骠骑骑兵做出了几乎相同的行动,紧接着,就有无数根的绳索从空中飞过,然后乌云一般的往狂奔而来的曹休具装骑兵笼罩而去!
    马蹄纷飞,泥土四溅!
    盘旋飞来的绳索撞在了马腿上,然后因为惯性,绳索的配重物几乎是瞬间就相互飞旋缠绕,然后将战马的马腿捆在了一起!
    奔驰之中的具装骑兵,连人带马可谓是庞然大物,但是就是这样小小一根绳子,却轻易的将连人带马全数撂倒了……
    徐羽哈哈大笑着:一群哈皮!
    哈皮!
    瓜松!
    骠骑骑兵呼啸着,肆意的哈哈大笑着,那种嘲笑讽刺的声音,即便是在马蹄的轰鸣声中也听得清清楚楚。
    具装骑兵是这么用的么?没有轻骑兵钳制,没有步卒阵型压迫,没有其他兵种配合,单纯的具装骑兵就一只拿着锋锐刀具不停叫嚣着的熊孩子,看起来似乎很可怕很危险,但是只要找准机会给上一脚,顿时世界就安静了。
    虽然说投掷的绳索命中率也并不是非常高,十根绳索里面大概只有一两根成功投掷到了马腿之中,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当这些绳索落下的时候,被捆绊倒下的具装骑兵便像是侧翻的小车一般,轰隆之中便是栽倒在地,有些甚至头下脚上的翻滚到了半空再重重摔下!
    后续的具装骑兵连忙想要收住战马,可是哪里来得及,有些便是又绊倒在地,激溅起大量的烟尘,泥土和血肉!
    未曾接战,便是先损!
    在这一个瞬间,曹休的眼珠子都红了!
    他知道为了这些具装骑兵,曹操投入了多少,又是牺牲了什么!
    如果说是在正面搏杀之中倒下,那么曹休或许还不会感觉到这么强烈的耻辱感,也不会如此的出离愤怒,毕竟血和铁的碰撞,便是勇士的赞歌,就算是死了也会心平气和的吞下最后一口气,而现在,算是什么?!
    浑身上下价值万贯的具装骑兵,竟然被一根不值几个钱的绳索绊倒,打败了?!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看见徐羽等骠骑骑兵轻巧的在面前画出了一道弧线,就像是跳着圆舞曲一般避开了具装骑兵的,然后冲着曹军步卒而去,曹休扯着脖子,青筋毕露的叫喊:拦住他!
    曹军步卒此刻其实都看傻了……
    当曹休呼啸着带着具装骑兵冲锋的时候,曹军步卒没少加油喝彩叫好,尤其是当双方马蹄翻滚相互逼近的手,曹军步卒简直一个心都快提到了嗓子口,眼见着一场肉与肉的碰撞,体液和体液之间的翻滚大戏就要上演,结果竟然……
    这!
    这这这……算什么?
    尤其是听到曹休在扯着脖子大喊要拦着这些骠骑骑兵,曹军步卒心中难免忍不住叫苦连天,尼玛这连你们都拦不住,还要我们来拦?
    怎么拦,拿个卵拦啊?
    很显然,徐羽并不想要看这些曹兵步卒的卵,于是乎就掏出了自己的短枪。骠骑骑兵的标准配置,投枪。这就是斐潜给手下骑兵灌输了许多次,以至于深入人心的作战方式,只要是能用武器远处解决的敌人,就不要去肉搏。
    虽然在大汉这个时代,一柄武器的价值可能超过人命,骠骑将军斐潜依旧秉承人命优先于武器这个理念。
    而这个理念,现在看来,无疑就是正确的。当短矛呼啸着落下,立刻在曹军步卒的阵列之中掀起一片血雨。冲击的力度加上锋利的短矛,轻易地撕裂了曹军步卒的身体,甚至一些从其身体里透出,将这些可怜的家伙像是豆皮包香菜一样,前后两三个穿在一起。
    即便是没有被短矛伤到的曹军步卒也有许多被受伤的战友挡住,压住,连带着撞倒扯倒,而另外一些侥幸没有受伤的曹军步卒,也失去了原本的紧密阵列,三三两两的不成阵型,见骠骑骑兵的马蹄已经到来,狂叫一声就向外翻滚了出去。
    强健有力的战马昂嘶一声越过了翻滚倒地的曹军步卒,徐羽向一侧探出的战刀不费气力的摇摆了一下,锋锐的刀锋就割开了侧面来不及躲避的曹军步卒的脖颈。
    曹军步卒松开了手中的武器,绝望的捂着飙血的脖子,然后就仰天而倒,头顶上便是飘荡而落的曹军战旗……
    骠骑装备精良,兵甲皆利,这可不是一句戏言。
    战场之上,百炼钢打造出来的战刀最适合战场拼杀,所到之处,折断了无数枪矛,即便是曹军步卒的皮甲皮盾,在战刀的锋刃下也分崩离析,只有铁甲多少还能抵御支撑,但是也常常见到火光四溅,甲片崩飞。
    正对着徐羽的这些曹军步卒,顿时就阵列溃散,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挡在徐羽等人路线之上的曹军兵卒,根本没有想到骠骑骑兵的冲锋会如此的犀利,尤其是投降了曹军的荆州兵,对于这种惨烈的局面更是手脚冰凉心肝乱颤,顷刻间就像被洪水冲刷的泥土墙屋一般,转眼之间就是轰然倒塌。死去的倒也罢了,没有断气的却在这群凶神恶煞的马蹄之下哀嚎!翻飞的铁蹄之下,原本好好的一个阵列,转眼就变成了修罗场!
    这些新转职的曹军兵卒不禁开始慌乱起来,左右闪避这这群凶神恶煞,甚至脱离了队列开始逃命。
    临阵脱逃者!斩!
    曹仁毫不客气的下达了督战的指令,将那些动摇逃跑回来的兵卒抓到了阵列之前,砍下了脑袋,血淋淋的扎在了前方,顿时震慑住了场面。
    啧啧……徐羽看着不远处的曹仁中军阵地,看着小山包之上带着一顶红缨兜鍪的曹仁,还有那猎猎飞舞的中军大旗,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校尉!
    校尉,该走了!在徐羽后面的护卫敦促道。
    徐羽咧了咧嘴露出了白牙,等下,再干一票!跟老子来!
    徐羽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曹仁的诱惑,趁着战马的速度还未降下去,便再一次的兜转了圈子朝着小山包冲过去。若是曹军都这么怂包,这曹军大将的首级,岂不是手到擒来?
    哼!好胆!曹仁看着徐羽转头冲来,冷笑了一声,然后朝着一旁的护卫伸出了手,取弓来!
    曹仁所用的长弓,自然不是普通货色,雕花画漆的美丽外表之下,暗藏着杀机。
    曹仁取弓在手,然后搭上了狼牙箭矢,便是透过了人墙的缝隙,瞄准了徐羽!
    奔驰而来的徐羽再次取出了一根短枪,正准备依样画葫芦,用短枪破阵,在将要脱手投掷而出之时,一枝羽箭居高临下骤然而至!
    徐羽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的曹军步卒阵列上,压根就没有防备曹仁的暗箭!箭矢准确的射中了徐羽的肩头,与徐羽肩头上整块的甲片相互撞击之后冒出一朵火星然后斜斜抛飞跌落!
    还没等徐羽反应过来,另外的一枝羽箭则是悄无声息的低低飞来,正好穿透了徐羽胯下的战裙,重重的咬在他的大腿上!
    这两支箭几乎是同一时间射出,也是几乎同一时间咬在了徐羽身上,从攻击意图上来看,便是要一支射人,一支射马!
    只不过两只箭都被徐羽生受了而已……
    徐羽咬牙大叫一声,趁着自己投掷的势头还没有变形,改变了投掷方向,朝着小土丘上的曹仁之处奋力投出了短枪!
    虽然说短枪包含了徐羽的愤怒,可是毕竟距离较远,曹仁见状往护卫的大盾内一缩,便是轻松躲过。短枪笃的一声扎在了盾牌之上,枪尾乱晃,却再也不能造成任何的伤害。
    曹仁微微侧身,瞄了尤自晃动的短枪一眼,然后冷笑一声,指向了徐羽:来人!围杀此獠!取其首级者,赏万金!
    呼!喝!
    曹仁所处的曹军本阵之中,绝大多数的曹兵都是青州兵,亦或是兖州老兵,这些兵卒比起那些转职的荆州兵来说,不管是在战斗技能上还是在战斗**上,都强了三分。面对着徐羽等人投掷出来的短枪,也并不像是之前的那些荆州曹军那么的手足无措。
    虽然说短枪具备极强的破坏力和杀伤力,但是在盾牌面前就有些不足,很多短枪只能不甘心的在盾牌上停留下来,望着近在咫尺的血肉饥渴得浑身乱抖却无能为力。当然,反过来说,能有效预防短枪投掷,持有大盾的曹军兵卒,对于骑兵的杀伤力也自然不如长枪兵。面对刀盾手的时候骑兵往往都敢肆无忌惮的往上撞,但是对于林立的长枪阵么,多少也是有些畏惧的。
    转眼之间,徐羽等人就撞进了曹军阵列之中,可是这一次,之前那种热刀割油的感觉消失了,而像是陷入了烂泥地一样,虽然还能动,可是脚底板上附着上来的黄泥便是越来越多,到了后面甚至比自己的鞋子还要大两三倍,每一脚下去容易,想要再拔起来,便是及其艰难……
    曹仁缓缓的又取了箭矢,瞄着在阵中搏杀的徐羽。
    撤!撤退!
    感觉像是被一只毒蛇盯上的徐羽,见势头不妙,一边忍痛大叫着下令撤退,一边挥舞着战刀将越来越多的曹军刀枪砍开,格挡开,胯下的战马也嘶鸣着,然后用前脚踹,用后腿蹬,硬是腾出了一点缝隙来,徐羽便是打马就走!
    嗖!小土丘之上的曹仁再次开弓,箭矢如同嗜血的蚂蟥一般噗的一声便扎在了徐羽的后肩上,差一点就将徐羽射落下马!
    徐羽嗷得一声惨叫,连忙抱住了马脖子,然后便是在其余骑兵的护卫之下,绕开了重整旗鼓气势汹汹再度扑来了曹休,向北面逃窜而走……
    曹休等人不是不想追,奈何之前为了和徐羽等人对抗,人马都穿了重甲,现在虽说是有心想要追杀,但是马力消耗已经是极大,最后只能是将几名落在后面的零星骠骑骑兵打杀了,才算是稍微缓了一点点的恶气。
    传令!鸣金收兵!在后方督战的夏侯惇下达了命令,眼见着樊城火头越来越大,若是不处理的话,恐怕即便是最后追上了徐羽的溃兵,樊城也会被烧得个精光,那么一个被焚毁的城池,对于曹军上下还有什么意义?
    来人!速速进城!组织民壮,汲水救火!

第2105章出乎意料的逆袭

    就在曹军终于是进占了樊城的时候,在襄阳左近的大荆山之中,甘宁站在山岩之上,身上的伤口斜裹着布条,就这么暴露在秋风之中,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什么凉意。

    甘宁喜欢锦缎,喜欢厚实的毛裘,喜欢烤得焦香的牛羊肉,喜欢醇厚芬芳令人愉悦的美酒,喜欢肌肤娇嫩娇笑痴痴的侍姬……

    不过现在这里么,什么都没有。

    没有酒,没有肉,没有露着胳膊露大腿叫嚣着要打败月亮的美女,只有一群散发着骚臭和腐烂气息的抠脚汉。

    被曹军和蔡瑁摆了一道之后,甘宁也负了伤,原本想要逃回襄阳,结果转眼之间襄阳就陷落了,说好的纸糊的樊城铁打的襄阳呢?这还是铁么?不是芦苇杆假冒的罢?

    之前的苦战使得甘宁衣甲破碎,头发也因为血迹汗水又混杂了尘土粘在一处,甘宁即便不照镜子,也是知道当下自家的形象谈不上什么威武雄壮,甚至应该说是狼狈不堪,但是甘宁尤自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瞪着眼,看着在山石之下的二三十来名荆州兵。

    这些荆州兵卒虽然大多数都是荆州人,却是甘宁的私兵。吃谁的饭,给谁卖命。

    甘宁没有丧失斗志,昔日的威名还不算完全垮塌,因此当下纵然甘宁战败,狼狈不堪,但是之前的他的这些私兵,除非是甘宁开口解除契约,否则也是跟着。

    说一句老实话,荆州到底是姓刘还是姓曹,其实甘宁比较无所谓,因为在刘景升死去的那一刻开始,甘宁与荆州的契约就终止了。至于刘琮,甘宁一向看不起,就别说还有续签的念头了。唯一不爽的,就是在水战上输了,甘宁不服气,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一肚子火。

    诸位!

    甘宁看着下方的手下。

    先前老子负伤了,幸得诸位不离不弃!在这里,先谢过了!

    有一说一,现在荆州换人了,老子也不想伺候了……不过诸位跟着老子一场,好聚好散!最后老子总是要给各位筹备些散伙盘缠!可是诸位都看到了,老子现在也是两手空空,哈哈哈,不过……

    不过这里没有,不代表襄阳城中没有!哈哈哈,二蛋,看你个怂样,老子不是说去抢城里,老子说是襄阳水寨!

    老子原本是襄阳水军校尉,他娘的那原本就是老子的地盘!老子的财货!现在被曹贼抢了!老子再抢回来!给诸位分了!这有没有问题?!老子在这里跟诸位说明白!能拿多少都是诸位的!老子一文钱都不要!老子就是出口恶气!

    要吃肉还是要吃土,你们自己!还有卵蛋的汉子,就跟老子来!老子再说一次,金银财货,老子一文钱都不要,全部你们分了!干完这一票,就算是散伙了,你们愿意跟着就跟着,有老子一口就有你们一口,不愿意跟着的也无妨,就算是给你们的盘缠,日后山高水远,若还有机会见面,再一起喝酒吃肉就是!

    怎么样,干不干?!

    甘宁目光如鹰一般扫过。

    岩石之下,先是沉寂了片刻,然后便是有人喊道:干他娘的!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老子要吃肉喝酒!干他娘的!

    对!吃肉!喝酒!干他娘的!

    一只只或是污浊,或是血痕的手臂高高举起,一双双或是浑浊,或是充血的眼眸流露凶残……

    襄阳水寨之外。

    甘宁蹲在芦苇丛中,嘴里啧啧两声。

    他娘的,都废了……看看,连他娘的安排个哨卡都没有,啧啧,这荆州水寨,算是废球了……

    水寨之中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几个火头军,挑着两个木桶准备到上游一点的地方打水。

    水寨也要打水?当然了,水寨,并不是鱼排!人还是驻扎在岸上的,而且因为就居住在岸边的原因,所以一般废弃物排泄物么……

    因此吃水自然是要到上游一点的地方去取。

    甘宁熟悉这一点,所以他盯上的就是这些火头军。

    过得片刻,在芦苇丛中就传来了几声闷哼声,轻飘飘的消失在水流声里,再过了一会儿,就见到几名火头军挑着水往回走,一摇一晃之间,便是一路洒着水往水寨大门处而去。

    甘宁眯着眼,看着越来越近的水寨大门。

    寨墙之上似乎有人伸出了一个脑袋瞄了一眼,然后嘀咕了一句什么,便又缩了回去。

    和甘宁预计得一样,荆州水寨其实已经是完全松懈下来了,就跟无人设防一样。

    这丝毫不奇怪。

    曹军主要将领都在樊城作战,城中只有韩浩坐镇,那么作为蔡瑁等原本荆州可以管理到水军的这些人,会傻到连轻重都不分,急巴巴的过来管水军兵卒么?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窝在城中,于是乎城郊的水寨当然就只剩下大猫小猫两三只,没有了主事官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更何况水寨之中几乎所有的船只都被调去了樊城,这个一来没多少兵,二来也没有多少船只的水寨,当然就更没人会去关注。

    摇摇晃晃进了营门,甘宁迎头就撞见了一个荆州水兵。

    荆州水兵刚开始的时候根本没在意,走了两步之后猛然间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珠,伸手指着甘宁:你,你尼尼……

    泥妈个批!

    甘宁一脚上去,踹翻了这名荆州水军,然后将水桶一甩,大吼道:老子回来了!不想死的就让开!

    虽说甘宁的人手并不多,但是气势上丝毫不弱。在水军营寨之中的兵卒或是三三两两的在聊天,或是无精打采的在打盹,猛然间听到甘宁那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的嚎叫声,当场就惊得宛如土拨鼠一样,瞪得圆溜溜的眼珠子伸着脖子呆住了。

    等到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甘宁已经抢了两把战刀,左右开弓,一路砍杀便往中军大帐冲去。甘宁的私兵也紧紧跟在其身后,挡在前面的几个倒霉蛋子不是被砍翻就是被踹倒,哀哀惨叫着滚到一旁。

    甘宁甘兴霸在此!中军何人,速速出来一战!

    甘宁叫喊着,越发的兴奋,双刀舞动得就跟风车也似,锋刃刮到哪里,温热粘稠的鲜血便是泼溅到哪里,一时间威势赫赫,无人可挡。

    甘宁的私兵也是心领神会,也是跟着甘宁一同大叫,水军营寨之中虽然人数比甘宁等人要多得多,但是一来原本甘宁便是此地主官,余威尚在,另外一方面是听得甘宁在大吼寻觅中军主官,前来阻拦的兵卒步子也不由自主的放慢,多少有些迟疑不定起来。

    反正不是找我,没必要冲上去罢?

    就像是遇到了危险,若是大喊救命,往往没人主动上前援手,若是指明了一人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叫警察,便是多半会有配合的动作了……

    趁此机会,甘宁战刀左右摆荡,顿时杀退了面前的兵卒,然后冲到了中军营帐之前,正在此时,中军大帐的门帘便是突然掀开,护军司马王图从营帐当中杀将出来!

    王图受夏侯惇指派,带着残存的船只赶回了襄阳,整备装配货物,原本计划着今日好好歇息一晚明日启程,却不曾想到遇到甘宁杀上门来,顿时胸中一把无名火腾腾的就是直往上涌动,尤其是水军营寨之中这些荆州水兵竟然迟疑不进,让甘宁转眼之间就是突进到了中军大帐之前,更是让王图愤怒不已,甚至下了决心等杀了甘宁之后,便是要请夏侯惇下令,将这水寨之中的荆州兵尽数发配,好好整治一番!

    兀那贼子!取命来!

    王图抖开长枪,便是直扑甘宁。

    王图头顶兜鍪,身穿铠甲,手臂和小腿上还有护臂护胫,简直就是防备齐全,而反观甘宁,既没有头盔,也没有护甲,身上一件破烂战袍,甚至连手中的战刀也是临时甘宁抢来的,不是他日常惯用的那一把,两个人在装备上的差距不可谓不大。

    因此王图十分有信心,他心中便是剩下一个念头,杀了眼前的甘宁!

    在那一瞬间,王图和甘宁彼此四目相对,同时看到对方眼里闪动着深沉的杀机。

    甘宁脚步不停,直接往前猛冲,因为甘宁知道,进攻便是一种防御,如果和穿戴齐全的王图打什么消耗战,那么输的一定是甘宁自己。在逼近王图的同时间,甘宁左手一挥,战刀便是呼啸着直奔王图的面门而去!

    王图连忙一偏头,战刀便是擦着头盔飞了过去,见到甘宁奔来,便是大叫一声来得好,将长枪抖开,便是几朵枪花明晃晃的朝着甘宁的胸腹扎下!

    王图长枪才刚刚刺出,却没想到迎面便又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扑面而来!

    什么东西?!

    方才躲过了战刀的王图不由得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便偏转了长枪挑开了这一团黑影,却没想到触碰之后枪头却丝毫不受力!

    这团黑影竟然是甘宁原先身上穿着的那件丁零当然的破布衣袍!

    上当了!

    当王图再次寻找甘宁身影的时候,猛然间却看不到甘宁,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人的双眼,和人体之中的许多器官一样,因为造物主加点的时候为了点出更高的智慧,所以有些东西就是凑合着能用就行。就像是人的肠胃就不如牛骆驼等能储备粮食,人的肺部就不能如同鸟类一般呼吸都在交换氧气,还有心脏等等五脏六腑都是次等货色,眼珠子自然也是如此,左右各有一个盲点,尤其是当被遮蔽了一只眼的时候,这个盲点就及其的致命!

    甘宁虽然不懂得什么是人体解剖生理学,但是多年刀口的舔血使得他在某些方面无师自通,先是利用战刀使得王图的脑袋偏转,然后再用身上的破衣袍遮蔽了王图半边的视线,等王图发觉不妙的时候已经缩到了王图视角的盲点之中,然后猛的一刀斜撩而出!

    王图嚎叫一声,一边企图用长枪格挡,一边尽力扭身躲避,但是甘宁刀法又快又急,难能说躲就躲?只见甘宁战刀从王图前胸的战甲上略过,割拉出一串火星之后便是血光乍现!

    若是没有铠甲,这一刀之下,王图便是会立刻开胸破腹!

    不过现在王图也没好到哪里去,甘宁战刀斜撩而上,王图的胸口有铠甲,但是头脸面目上却没有铠甲,顿时从下颚斜斜被刀刃划开,深可见骨,牙齿崩飞,就连一边脸颊的眼珠都差一点被带了出来!鲜血噗的一声便是喷射而出,王图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是仰天就倒!

    王图身后的护卫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举刀举枪上前朝着甘宁一顿猛砍猛扎,抢了王图就往后走……

    甘宁毕竟没有穿盔甲,加上身上还有旧伤,不敢太过于浪荡,于是也就没有要和这些小兵以伤换伤的想法,在躲避反击将王图的护卫砍倒之后,看着狼狈逃窜的王图等人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傲然而立,还有谁敢与某一战?!

    曹军王图等人败落,剩下水寨之中的荆州兵又都是甘宁的前下属,一时间便是默然,无人敢应。

    哈哈哈哈……

    甘宁大笑,忽然看到不远之处站着之前手下的一名队率,便是将战刀一指,过来!某问你,寨中财货辎重还有多少?!

    这个……队率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小的不知……呃,不过小的看到后面船上新装了不少……

    前面带路!甘宁随手在地上死去的曹军尸首上扒拉了一件铠甲,也不在乎血迹斑斓,便是套在了身上,然后晃荡着染血的战刀,旁若无人一般直直向后,然后看到装满了货物的船只停泊在岸边,便是大笑,此便是天授吾等!小的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荆州完了!老子不干了!这些财货,便是老子给你们最后发的兵饷!

    片刻之后,两三首船只脱离了水寨顺流而下,而船头上站着的便是叉腰大笑的甘宁甘兴霸……

    又过了片刻,水寨之中便又零零星星跑出了一些人,然后是更多的人,再往后便是火头升腾而起,黑烟翻滚……

    ……(o?▽?)丿……

    甘宁心胸舒畅,念头通达,而到了无名坞堡之处的诸葛亮和廖化却有些头疼。

    曹军袭击军垒之后,位于筑阳之南的无名坞堡就已经开始大规模的缩减,并且加快加严了对于流民的筛查,将所有的人员打乱,重新整编安置同时不断的宣称举报谋逆的奖励,未举报的连坐等等律法,虽然大多数的情况下是没有什么具体举报的事项,但是也给那些混杂在其中的曹氏奸细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毕竟躲避骠骑兵卒的视线和检查,还算是可以操作,但是想要一天下来从白天到晚上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在人潮涌动的流民之中,无异于就是难以登天。

    被打乱编制曹军奸细,处于无法相互联络的窘境,又时时刻刻都有周边的民众投来怀疑的目光之下,一部分人想要挑事反抗,却很快的就被镇压下去了,然后其中一些人就趁着夜色逃离了,还有一些则是没有接到指令,懵懵懂懂之下就真的成为了流民……

    其实普通兵卒和苦难流民,在一定程度上还是比较好分辨的,主要就是在吃食上,大多数的曹军奸细都有携带一些干粮应对不时之需,而流民么,大多数情况下,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因此只要认真鉴别,还是可以分辨得出的,只不过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罢了。

    而时间这个东西,似乎不管任何时候都会觉得不够。

    尤其是没有什么军事概念的普通百姓,即便是下令加快了速度,可依旧拖拖拉拉的。说起来倒也不是这些流民有意拖延,而是比较无序导致的拖延,若是任其迁徙,经常会看到这个人走累走不动了,等这个人休息够了可以走了,另外一个又累了,三五百人可以走出三五里的队列来……

    这……倒是某疏忽了……诸葛亮皱眉说道,颇有头疼的看着周边的流民。

    诸葛亮有预料到会有流民于此,但是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

    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是难免,毕竟即便是基本摆脱文盲的后世,还有些民众可以挡着高铁的门表示自家老公来没来,也还有人去抢行驶当中的公交司机的方向盘就是因为错过了站台要下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即便是有人反复告诫劝说,也未必会听。

    曹军的行为好推断,因为曹军的将领是理智的,会选择最为正确的,最为有利的方向来统领安排,来行军布阵,但是这些流民的行为么……

    诸葛亮叹息了一声。这些流民,无疑就是最为甜蜜的饵料,以至于曹军有可能会比诸葛亮预计的还要来得更快。

    诸葛亮原本的计划是准备在这个无名坞堡之处,放火烧一把追击的曹军,一来可以阻断曹军的追击,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让这个修复得算是七七八八坞堡不至于白白落入曹军的手中,可是现在此地还有这么多的流民没有及时撤离,就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安排。

    从樊城退兵,并不能确保曹军一定会追击,毕竟曹军已经获得了樊城,所以也可以选择不追,但是现在加上焚烧了樊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樊城之中的那些存留下来的百姓数量显然不能让曹军满足,而无名坞堡之处的流民自然就成为了极佳的劳役补充。

    两全其美的事情,想必很多人都愿意去做。因此曹军会直接挥军追击的可能性就增加了不少……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说,诸葛亮的计划原本是环环相扣的,可是如果按照原本计划在无名坞堡之处设伏,即便是成功埋伏了曹军,那么也意味着有大量的流民即便不死于刀枪,也会被大火所烧伤烧死!

    怎么办?

    这个超出预料的局面就成为了当下诸葛亮和廖化急需解决的问题了,而当诸葛亮和廖化还没有考虑好具体应该怎么操作的时候,远处传令兵卒急切张皇的前来禀报,说是负责断后的徐羽被曹军杀败,身负重伤而归!

第2106章为今之计唯有一途

    廖化和诸葛亮查看了徐羽的伤势,虽然说徐羽一再强调,说自己这伤小意思,根本不妨碍他上阵杀敌,但实际上么,像是那种浑身上下都是血口子,然后就是死战不退的,基本上一生最多就一回,在肾上腺素的分泌之下,确实也有可能会有那样的效果,只不过战后即便是没死,人体松懈下来也是后遗症颇多基本残废了。

    三国所谓的不死将军周泰,浑身上下的伤也不是一次性造成的,是各个战役累加起来的,否则的早就上黄泉了。

    所幸的是对于金创的处理和医师,已经成为了骠骑将军麾下的一种标配。徐羽等受伤的兵卒和战马,很快的就得到了清创包扎,只要徐羽等人能安全度过感染期,基本上来说痊愈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

    曹军将至矣……诸葛亮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周边。

    如果说这些流民百姓是吸引曹军的第一块诱饵,那么负伤而回的徐羽无疑就是第二块的饵料了。信心得到了加强的曹军必然就会尽快的组织兵卒朝着筑阳逼近,一方面可以掳掠更多的流民来补充劳役,另外一方面也可以侵袭徐晃的后路,威胁镇军将军的侧翼。

    来就来!打就是了!徐羽满不在乎的晃动着手臂,浑然不顾自己的伤口还在渗血。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徐羽还更加迫切的希望能再次和曹军交手,以洗刷之前战败的耻辱。

    诸葛亮看了徐羽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廖化在一旁说道:孔明是担忧……这些流民……

    啊?徐羽愣了一下,什么?

    若是按照原本计划,于此地迎敌……廖化也看了看远处的那些流民,怕是多有折损……

    不是……徐羽挠了挠脑袋,我没听太明白……这和流民有什么关系?在徐羽心中,胜利是最为重要的,至于流民么?什么时候没流民?

    诸葛亮说道:原本之策,欲于坞堡之处为战,诱曹军进而焚之……然今流民众,沿用此策,恐波及无辜……

    不是……等等……徐羽有些急躁起来,然后瞪圆了眼,这……这叫什么无辜?这些又不是,呃……我脑子有些乱,你们先说,我要理一理……

    虽然徐羽没有说完,但是大体上意思还是能猜测得出来。对于徐羽来说,荆州的这些百姓流民么,当然不算是什么自己人,或者说,还没有达到自己人的那个标准,所以即便是波及了,又怎样?没那这些人当肉盾或是炮灰,已经算是非常优待了,现在还考虑什么会不会伤及无辜?

    可问题是诸葛亮考虑得更多。

    如果只顾眼前,确实简单,但是人活着,总不能只盯着鼻子尖那么一点的地方,多少也需要抬头望一下远方罢?

    骠骑将军斐潜出兵荆州,行引荆州之民入关中之策,除了表面上的补充人口,开垦荒田之外,难道说就没有其他的意图?

    骠骑将军斐潜的策略什么时候会这么简单?

    这一次荆州流民,走两条路线,一则入关中,一则进川蜀,其主要的目的,在诸葛亮看来有三个方面,第一个方面自然是补充人口,这没有什么好说的,第二个方面则是空虚中原,使得曹操难以从荆州之处获得大量的补充,这个和前一个方面的事项相辅相成,倒也不难理解,但是第三个方面么……

    就有些隐晦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口的基数就代表着由人口延伸出来的各种红利,从赋税到人才,从生产到市场,全部都是非常重要的内容。

    而在没有这些荆襄人口补充之前,斐潜治下的人口来源主要分为三块,一部分是原本关中,汉中,川蜀,陇右的当地人民,这部分人口占据总人口数的至少一半以上,另外一部分是河洛,兖州,豫州一带的迁徙逃难流民,以及白波黑山众,大部分是分配到了北地阴山一带,最后一部分才是周边一些归顺汉化的胡人,比如南匈奴,白石羌等等,这些人数目相对来说最少。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

    如今斐潜帐下,基本上来说是荆襄派系的人占据了高层,而山西关中的士族把持了地方,而如今这些荆襄流民,就将是打破这种惯性禁锢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手段!

    也是不可或缺的政治调和的基础!

    从现在的局面上来看,确实是以斐潜为首的荀谌庞统徐庶荀攸等人控制了西京政治集团的最高权力,但问题是不管是斐潜还是其他的人,对于关中和关中士族来说,都是外乡人……

    从长远来看,如果说荆襄的这一批人没有获得足够的人口数目支持,那么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即便是不考虑斐潜受到的影响,只是论原本在高位的庞统等人,就不得不面对从基层爬升起来的关中士族的冲击和包围。想要在未来十年二十年还拥有更为稳妥的政治结构,当然就需要在关中补充大量的荆州人口。

    可问题是,这一方面的考虑,诸葛亮当然不可能和徐羽说,甚至也不会和廖化讲。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为什么曹操来了,荆州会有大量的百姓不愿意继续待着,而是选择了跑路,出了斐潜之前的政治举措的影响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曹操治下的生存环境么,并不是像他们宣称的那么好。

    骠骑之令,便是多引流民……诸葛亮缓缓的说道,如今坞堡之处,流民众也,若是曹军前来,定然多损……需另寻他法……不求胜,但求延也……

    徐羽看了看诸葛亮,又看了看廖化,最终叹了口气,也罢,孔明你说说看……

    ……)……

    许县。

    城上城下,戒备森严。虽然四下尤是旌旗漫卷,可是每一个的曹军兵卒脸上,都是面色凝重,隐隐不安。

    前线刚刚传来了消息,太史慈再一次的兵临阳城之下,宣称曹操害死刘表,侵占荆州,不忠不义,然后刘琦也没有得到应有的补偿,不合大汉仁孝之道,要求陛下再次思量,重颁诏令……

    为了大汉的正义!

    为了大汉的公平!

    震天的口号伴随着高举的刀枪,刺痛了许县内外所有人的小心肝。

    这个事情很麻烦,非常的麻烦。

    即便是普通的兵卒也明白这一点。

    当麻烦是别人家的时候,多少还可以幸灾乐祸的看热闹,但是当这个麻烦到了自家头上的时候,那么自己还能开心得起来么?

    之前河内乐进进军河洛,原本就是想要牵扯太史慈,可是没想到转眼之间就被太史慈给击败了,这种令人崩溃的消息几乎就是立刻冲淡了之前曹操在江东之处取得胜利的喜悦。江东人算是什么?南蛮而已,骠骑才是心腹大患!

    许多人心中都清楚,天子给刘琦的诏令,已经是能妥协的最大极限了,根本就不可能还会做出更加有利于刘琦的宣判,即便是大家都知道刘琦有些可怜,但是又能如何?这个天下,难道只有刘琦一家最可怜么?

    真要是天子替刘琦平反了,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徐州那谁谁谁,冀州那某某某,甚至当年大将军何进的儿子何晏在不爽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大喝一声,老子要告御状!

    就连乡野之中,吃绝户也都常见,就算是到了以文明号称的后世,家里没有年轻一代的老人,遇到了麻烦多数还不是要忍气吞声?养老院里面的同样衰老的人之间鄙视链也没少过,欺凌现象也不仅仅只有在学校之中。

    当有了阶级和利益之后,这个世界就没有所谓公平和正义,更多的是妥协。

    不过么,即便是如此,许县之中还是有一些人会选择袖手旁观,反正是曹操和天子的事情,肉照样吃,酒依旧喝,宴会继续举办,一点都没有耽搁。

    就比如说荀棐。

    荀棐新得一子,自然应当庆贺一番,即便是不大规模的举办,小规模的家宴也是要办的,否则就会一些人被认为荀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在宴会之中,荀棐多少有一些心不在焉。好在是在灯光摇曳酒肉佳肴的影响下,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或是介意荀棐略微的失态。

    当歌伎们用曼妙的歌喉唱起《小雅·鹿鸣》的歌谣时,气氛也是达到了**,似乎阳城之处的威胁便是已经消失了一般……

    近一段的时间,对于曹操取得胜利的消息总是第一时间传遍全城,而相比较而言其余的消息么,大多数都比较隐蔽,官方媒体啥也不说,当然这样做荀棐也能理解,毕竟要鼓舞士气么,可问题是当城中大多数的士族都陆陆续续的收到一些消息,甚至连普通的兵卒都知晓了,还不正式承认和宣布,这样做真的好么?

    对于大多数的山东士族来说,骠骑将军斐潜并不是一个效忠的好对象,就以目前的局势来看,骠骑将军斐潜的许多政策都和山东士族的利益有重大的冲突,尤其是在田政这一方面,像是什么要战功才能爵田的,简直就是往山东士族的心窝里面捅啊……

    山东出相山西出将,这不就是明摆着不给山东士族活路么?

    骠骑在山西推行这个新田政阻力较小,是因为从大汉建国开始,西北一带的人就习惯了用武勇换取功勋名爵,即便是到了汉灵帝时期,也是凉州三杰,没听说什么豫州四英的,在冀州豫州等山东区域,更多的什么八顾八厨八骏之类的,和武勇军功没什么关联的名头。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如果真的有一天斐潜打到了许县之下……

    换句话说,在接下来的日子当中,若是骠骑将军越发的逼迫,反倒是曹操和山东士族会更加的合作?

    荀棐借着酒爵遮掩,脑海当中冒出了一个念头,旋即被这个念头折腾得越发的心神不宁……

    莫非是……

    骠骑将军斐潜有意为之?

    在荀棐看来,骠骑将军斐潜如此大张旗鼓的宣扬新政,甚至不惜举起刀枪几次逼迫冀州豫州士族,并不是一个政治上成熟的表现,要知道政治是什么?便是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若是没有瑟琴和谐,又何来欢乐?

    所以骠骑将军斐潜略显得有些野蛮的推行的新田政,也着实是令许多山东士族头疼,但是也正是这样的政治不成熟,才令骠骑将军斐潜更加的可怕。俗话说得好,不怕横的,就怕愣的,这种不知深浅的愣头青最容易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来。比如当年的董卓……

    现在的骠骑将军甚至比当年的董卓还更可怕,别的不说,他现在手下至少有五六万精锐骑兵,分布各地,不仅是如此,据说天天还有新兵不断的在长安和阴山两地操练,这真是让人如何可以安眠?

    正在荀棐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仆从蹑手蹑脚的从一旁过来,低声在荀棐耳边说了两句话,让荀棐一愣。

    ……Σ(?д?lll)……

    曹操轻轻的将战报放在桌案上,目光阴沉,双手交握,也只有这样才能使得他的双手不至于颤抖。虽然曹操的脸上依旧显得波澜不惊,可是眼眸之中难免有些异样的失落。

    董昭一声不吭的站在一旁,低着头,等着曹操的吩咐。他非常清楚此时此刻曹操的心情会是如何低落,或是愤怒……

    原本夏侯渊奇兵突袭宛城,加上又有先期派遣的奸细混杂在流民之中,袭击宛城,在宛城没有多少防备之下,原本就是一个成功率极高的方案,而一旦拿下了宛城,无疑曹操就获得更大的自由度,进退之间也就更加从容。

    旁人或许还不是很清楚,但是董昭心中明白,别看现在曹操似乎将整个朝堂维护得固若金汤一般,但是实际上还有许多漏洞,这些漏洞不是曹操不清楚,也不是董昭不明白,而是从大汉根子里面带出来的毛病,不管是曹操还是董昭,都无能为力。

    就像是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通过大量的手段杀死了癌细胞,但是同样也会杀死大量的健康细胞,而不对癌细胞动手,就无法阻止癌细胞的扩散,同时即便是下狠手治疗,也未必能全数都救得回来……

    更何况现在还有两把刀子比划在曹操的咽喉胸腹之处。

    上一把刀子自然就是太史慈,只不过太史慈的队列背靠着函谷关,又全数都是骑兵,如果说曹操大军压上,太史慈就往函谷关里面一缩,那么当年秦国之时又重新上演,曹操只能是无功而退。

    所以比较好对付的,自然就是在荆州的这一把刀子,可是现在……

    原本应该取得的宛城,十拿九稳的策略,居然就这样失败了,失败在一个之前默默无闻,丝毫没有任何名气的黄忠手上!

    如今曹操便陷入进退两难之中,而在襄阳之处的夏侯惇也没有什么好消息传递过来,这让曹操如何决策?如何向冀州豫州的士族证明其依旧强大,依旧正确,依旧可靠?

    随着战况的拖延僵持,在后方的许县也渐渐有了一些不怎么好的流言传闻,大概就是说曹操一意孤行,且任人唯亲,宁可用曹氏夏侯氏家族之中的无能之辈,也不愿意给其他有为之人分润权柄,以至于在和骠骑将军斐潜的对抗之中,败多胜少。看看骠骑之下的大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又有哪个是姓斐的?虽然说骠骑的政策不怎么样,但是这骠骑的任人之道,还是很值得借鉴的么……

    反正断章取义,穿凿附会,原本就是读书人的拿手好戏,所以骠骑一会儿是好人,一会儿是坏蛋也很正常。反正清议么,说说而已,又不用承担责任,更何况这些清议难道说的没道理么?

    更让曹操觉得为难的事情,是许县之中有人开始建议说可以和骠骑议和么,又不是非要打荆州,骠骑愿意要荆州,就让给骠骑不就完事了?反正荆州土地冀州豫州的种又种不到,收也收不着,对于他们而言一点损伤都没有。

    如果说夏侯渊能够顺利拿下宛城,一切都还好说,而现在……

    如果是其他人败落了,也就罢了,偏偏现在失败的是曹操引以为屏障的曹氏夏侯氏,这无疑又是一计沉重的耳光,响亮无比,伤害不小,侮辱性也是很强。

    眼下最为响亮的回应,自然是将眼前的徐晃击败,然后一举拿下宛城,甚至整个的荆州,进一步清楚骠骑将军斐潜和江东孙权的力量,以赫赫战功来彰显曹操自身的强大,证明自己的正确性,可问题是,难啊……

    董昭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曹操看了董昭一眼,又垂下了目光,如果郭嘉在这儿,曹操会和他商量,可是现在曹操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曹操沉思半响,松开了双手,撑开按在了桌案上,吸了一口气,来人!召集诸将!

    为今之计唯有一途!

第2107章兵卒的差距

    要解决流民行动慢,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让流民加快速度,另外一个就是减缓曹军追击的速度。可是要让流民加快速度么,基本上来说很难,或者换句话说,即便是做出大量的工作,也不可能让流民立刻变得和兵卒一般,懂得令行禁止协调配合。

    所以只剩下了一个途径,尽可能的减缓曹军追击的步伐。

    前几天,在樊城之外恶战,诸葛亮并没有多少的紧张感,毕竟那个时候可以说是诸葛亮预谋已久的计划,然后看着一步步实现。在开战的开始,就已经预料到了曹军的行为轨迹,可是现在么,这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流民,却让诸葛亮很是无奈。

    在诸葛亮,或是廖化徐羽等人的理解里面,不管是因为骠骑将军的命令,还是对于这些荆州流民的垂怜,都是觉得这些流民应该懂得人命最重要,所以赶快逃命要紧,这是不是很正确的事情?是不是流民最应该做的事情?

    可惜立场不同,思考的角度也不一样。

    到了流民之处,逃命固然重要,但是身边的这些锅碗瓢盆鸡毛蒜皮也同样重要,即便是骠骑兵卒一再宣称说到了关中有新农具会发,即便是牛羊也可以先租赁等等的福利政策,但是这些流民依旧觉得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家的好,死活拖着拉着也要带上那些诸葛亮廖化认为是累赘的东西。

    诸葛亮甚至看见有人还一路推着石磨的流民,后来好说歹说才最终放弃了想要将石磨一路滚到关中的想法……

    人命无疑是最为昂贵的,可是在这些流民心中,他们自己的性命往往是低贱的,甚至还抵不过几把谷子一口釜!

    诸葛亮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流民身上,从无名坞堡之处撤退到武关,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说有丹水一路指引,但是起伏崎岖并不好走,所以流民依旧会很慢,直至……

    所幸的是,廖化成功的将大部分曹军的船只破坏,以至于曹军无法走水路进行追击,否则的话诸葛亮就将会面临最为窘迫的境地,连计策都无法施展。

    这一次,诸葛亮建议让徐羽急急赶往武关求援,自己和廖化留下来断后,拖延曹军的追击速度。而原本的计划之中,则是徐羽和廖化留下,诸葛亮去武关的……毕竟诸葛亮的武力值么,嗯,拿起长剑的时候大概可以打赢一两名的流民罢,略等于无。

    奈何徐羽负伤,虽说经过了救治,但也不可能立刻就能生龙活虎的上阵砍杀,因此只能是调整了一下,但是这样也导致了诸葛亮有可能将会面临更多的危险。若是不小心,就别说败退了,甚至自家小命都玩完。富贵险中求,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可是真当身临险境时,绝大多数人都会退缩,真正能勇敢的迎上去的人毕竟是少而又少。

    诸葛亮多次权衡过利弊,可是当最终决定之后,他还是有些紧张。

    廖化在一旁多少也能察觉到诸葛亮的紧张,便说道:孔明在此调配流民就是……若是不妙,便可速退……廖化的意思很明确,若是他拖不住曹军,那么就让诸葛亮快走。让这些流民去延缓一下曹军的脚步……

    吾等撤离,曹军必追!诸葛亮按捺住紧张,极力让自己的神态显得轻松一些,若某所料不差,便是骑兵先至,步卒随后……若是曹军见流民者众,必然驱而掩之,乱吾等兵阵,吾等若是于此待击,恐多有难。

    廖化同意诸葛亮的意见,说道:故而当迎击之!

    正是。诸葛亮点头。

    那么……应何以对?廖化问道。

    诸葛亮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丹水。

    曹军果然发动了大规模的追击……

    在曹军占领了樊城之后,关于要不要继续追击,也是相互争执了一番。主帅夏侯惇有些犹豫,年轻的将领曹休表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必须追击,曹仁么则是担心可能有陷阱。

    对于曹军来说,能够扩大战果自然是不错,可是如果说穷寇猛追遭遇到了埋伏,那么自然就不美了。曹操当年追董卓,也是一把梭哈然后输了个精光,夏侯惇和曹仁都在场,所以相对来说比较倾向于谨慎。

    可问题是曹休不乐意。

    曹休不乐意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嗯,也不能说完全是处于私心,毕竟要是真的掩杀得这一支骠骑偏军丢盔弃甲四散逃离,即便是不能取敌将首级,也是对于曹操大局大有裨益的,只不过在这个大招牌的掩盖之下,曹休多少还有些争功的小心思。

    虽然说在对抗江东的时候,曹仁和曹休联手将江东兵击败,也算是大功一件,但是这个功勋么,基本上是曹仁为主,曹休为辅,而且这个为辅的功劳之中,还要分出去一些,算上胡骑的那一部分,所以真正落到曹休头上的,并不能算是很多。而现在么,胡骑返回去配合曹操,曹休到了襄阳配合夏侯惇,可就是这样一趟下来,曹休竟然在樊城左近连连吃瘪,不仅没有得到什么新功勋,甚至损兵折将!

    让曹休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恶气?

    有意思的是,正常来说,在船只被焚毁大半的情况下,夏侯惇自然就迟疑犹豫,这很正常。而大将曹仁持保守态度,即便是曹休强烈提议,大概率也会偏向于曹仁的意见,可是曹休说了一些非常关键的话语顿时改变了最终的决定。

    昔日战江东,首级累京观,尸骸堰当阳,江东自胆寒!曹休看着夏侯惇和曹仁,拱手而道,而如今,虽说子孝叔叔三箭退贼兵,然骠骑之兵折损不多,不足以痛彻心扉,若是贼心不死,卷土重来又当如何?

    夏侯惇和曹仁对视一眼,然后皆沉默不言。

    在某些方面来说,曹休之言倒也没有错,毕竟从最初到现在,和骠骑交手基本上都是处于下风,好不容易,嗯,也不能说当下就占据了优势,总归是稍微扳回了一些,然后就这么放弃继续扩大优势的机会……

    更何况樊城之中尚余百姓众也,贼将却是轻退……对于这一点,曹休有些不屑的说道,若某守城,便有这些百姓,至少多守十日!如此轻易言退,或是其有变故,或是贼将胆怯!纵然退一步说,假其以仁德为名,少欲牺牲,故而退之……呵呵,若真如此,此等妇人心境又如何能将兵?!

    此地荆襄要害,若是某易地而处,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亦尽力拖延时间,以成大局!曹休侃侃而谈,据城而战,少则一换三,多则一换五,此等地利,便是轻弃!若贼兵战意坚决,以三千兵,折换吾等万余人,又可拖延时日,何不为之?如今敌将顾惜生死,不敢决一死战,弃城而逃,由此可见,骠骑此军,已无战意,此时不追,便待何时?

    有道理么?

    似乎听起来很有道理。

    于是曹军便以曹休统领骑兵为先锋,曹仁带着步卒在后,开始了对于诸葛亮等人的追击。为了在山道沿着丹水行军轻便,曹休将重甲放在了樊城,转换成为轻甲状态,就是为了加快追击的速度,反正在曹休看来,诸葛亮等人已经是吓破了胆,并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然而实际上,曹军追击还没有到达无名坞堡,便受到了廖化等人设下的陷阱伏击……

    三十名的曹军骑兵出现在视野之中,看起来很是小心,最先的两名骑兵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持长戟,速度不快也不慢,保持着警惕,似乎随时准备应付各种突然变化。

    忽然之间,一匹曹军战马便是前脚一陷矮了半截,然后就听到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顿时翻倒在地,将马背上的骑手摔了个老远!

    有埋伏!戒备!

    敌袭——

    凄惨的吼叫声中,曹军呼喝着,然后迅速做出了战斗的状态,眼睛瞪得大大的,持盾的持盾,举弓的举弓,瞄着四周,观察着每一块光影的变化动静。

    然而一切都静悄悄的,原本曹军兵卒料想之中如蝗的箭雨,寒光的刀枪并没有出现。山岚微微,山林之中,树梢缓慢且从容的摇曳着,一只老鸦从天空飞过,嘎嘎嘎的似乎在嘲笑着曹军的小题大做。

    怎么回事?!

    从队列之中,统领这一支前军的曹军骑兵曲长见到周边一切安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便拨开了护卫到了前方,询问出事的曹军骑兵。

    俺,俺也不知道啊……

    倒霉的曹军骑兵被摔得鼻青脸肿,脸上和胳膊上蹭破了皮,血淋淋的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但是并不致命,同样的,躺倒在地上哀鸣的战马也没有死,只是前脚折断了……

    淦!曹军曲长翻身下马,查看了一下,顿时忍不住跳脚骂了出来,这是该死的骠骑兵卒搞的!专门用来陷马腿的!这里,这里也有,还有……

    曹军曲长忍不住一边骂着,一边左右看着,指点着,这边也不能走,前面也……

    曹军曲长还未说完,一侧山林的草木之中便是晃动了一下,一根弩矢从树影之下飞出,转眼之间就扎进了曹军曲长胸腹之间!

    或许曹军曲长不下马指点,也不会成为骠骑狙击的目标,有可能死的是另外一个倒霉蛋,可是他偏偏表露出了与普通兵卒不同的行为特点,顿时就成为了散出来埋伏的狙击手的最佳目标。

    曹军大骇,在下意识的又是一阵举盾的举盾,持刀的持刀戒备之下,半响之后没有等到后续的攻击之后面面相觑,便有愤怒的大吼起来,谨慎的举着盾牌逼迫向了弩矢发射方向之处,却已经人去树空,了无痕迹。

    虽然说太阳高悬在空中,但是山林树木阴影之下,还有很多地方隐藏在黑暗中,草木摇曳之下,似乎都在不怀好意的朝着曹军阴森森的在笑。

    如此诡异的局面让失去了基层指挥官的曹军顿时发生了分歧,有些人认为这只是偶然的问题,曲长之死只是意外,不能因死了一个人就而停下,若是就此折返就意味着没有完成军务,怕是要被责罚,而另外的一部分则是觉得这一定是骠骑人马的埋伏,前面说不得还有更多陷阱,必须先回去禀报曹休。

    不同的意见导致了不同的结果,坚持要前进的带着十几人向前出发,然后立刻遇到了新的埋伏,被猛然间从山林之中冲出的廖化等人轻易的收割了人头,将还能行走的战马全数都带走了,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而后撤的那些,果不其然被曹休当众责罚,表示其不仅是失其主,还擅自撤退,要不是看在还可以戴罪立功的份上,便是定斩不饶,然后急急的又是往前赶,却在半路上又再次遭遇到了新鲜出炉的陷马腿的小坑!

    这些小坑,伤害其实并不大,但是侮辱性较强,曹休顿时大怒,又是将那名承担前锋责任的队率抓来鞭了二十。毕竟这些原本承担着侦测和探路的前锋部队,不仅是没有完成侦查标记的任务,还逃了回来,没有当做逃兵斩杀,曹休已经是非常的克制了。

    曹休一面就地列阵,一面下令让兵卒对周边的山林展开搜索,但是一无所获,虽然有发现一些活动的痕迹,可是并没有抓到或是撞见这些埋伏的骠骑兵卒。战马并不能进山林,而步行追击的速度自然也就赶不上那些已经撤离的骠骑兵卒,曹休也不可能丢下前方的目标在山林之中耽搁太多的时间,最终也就只能是怏怏而归。

    曹休一面加强警惕,一面派遣兵卒再次到前方侦测,可是旋即前出的部队就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在前方山道上最先的那一批十余人的曹军骑兵全军覆没。而在曹休抵达了事发地点,还没有查勘清楚,前方又是传来噩耗,再次受到了伏击,三十余人折损近半,曹休气得七窍生烟,但是心中也不免升腾起了一些寒意。

    曹休害怕再次分兵中了埋伏,便是步步为营,不再派遣小队前行,而是将部队分为前后两个部分,轮番追击,对于山林之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便是先一轮箭矢招呼过去,然后骑兵呼啸着进行清剿。

    此番作为下来,固然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杀伤杀死了一些骠骑兵卒,但是曹休自身的损伤却是数倍!

    树林光影之下,绊马索和割头丝让曹军骑兵防不胜防,到了后面甚至都学乖了,一旦进入昏暗的树林,必然是一人举长戟在上空虚捞,另外一人在地上斜划……

    即便是如此,曹休追击的速度不由得被大大减缓了。

    廖化并没有强攻,他只是在利用对于这一带地形的熟悉优势,不停的骚扰和偷袭曹休,毕竟虽说双方都是沿着丹水在行军,似乎随处都可以停歇修整,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所有的地形都适合饮马,平坦的区域总归有限,因此这些地方自然就是廖化重点照顾的区域。

    曹休每一次的休整,都会有几个,十几个曹军失踪或是死亡,骠骑兵马似乎是不知疲倦的,无时不刻的在山林之中窥视曹休等人,只要有曹军落单,便转眼之间就会受到袭击,伤亡人数虽然不多,却严重影响了曹军的士气。

    曹休几次想要设置诱饵,甚至不惜冒着风险想要引诱廖化,但是廖化并没有上当,他不像是徐羽,看见敌方大将就挪不动脚步,而是谨慎的执行着诸葛亮的计策,反复的对曹休不对进行骚扰,只有在确定可以一鼓作气吃掉曹军零星部队的时候才会发动猛攻,然后转眼之间就撤离,让曹休防不胜防,想要追又怕再次中陷阱,进退为难。

    如果曹休有大于廖化数倍的兵力,那么曹休可以不计损伤的穷追猛打,甚至可以压得廖化即便是用了这些招式,也是被追杀得惶惶而逃。可问题就是曹休的骑兵数量并不多,再加上想要追求速度又卸了重甲,在这弯曲崎岖的丹水河畔,小规模战斗之下,兵卒之间的技能差距就被放大了……

    曹休手下的骑兵便只是骑兵,下了马便是傻子一般,若是没有基层指挥官,有时候遇到袭击了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骠骑骑兵么,但凡是一年以上的老兵,几乎是全能手,每年一度的全军比武,胜利的一群家伙可以到长安去见骠骑,吃香的喝辣的,进修深造,还很快就会得到提升,再加上渐渐普及的军事教育,职业兵的福利待遇,使得骠骑之下的兵卒,甚少出现那种只会叫一声动一下,完全被动式的情况,大多数兵卒都是自动自发着学习着更多的战斗技能,甚至在训练之余还自己加练。

    大规模兵卒拼杀的时候还察觉不太出来,而人数越少,越是小规模战斗的时候,这种兵卒之间的差距就越发的明显。骠骑兵卒会乔装隐藏,会强弩狙击,会挖掘陷阱,甚至都懂得一些如何自我包扎救治的本事,而曹军一旦受伤,便只会抱着伤口死命惨叫……

    双方在山里展开了拉锯战,曹休咬着牙且战且进,而廖化神出鬼没,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打击曹军,使得曹军整天处于紧张之中,每时每刻神经都崩得紧紧的。

    一个人如果一段时间神经紧张,问题不大,但是每时每刻都神经紧张,要么到最后就变成了咸鱼,躺倒任人拖拽,要么就会有些过度反应。于是乎在曹休当夜修整扎营的时候,明明防御措施做得极好,连廖化都找不到进攻的破绽,偏偏曹休自己营地之内的兵卒,不知道是因为夜间老鸨怪叫,还是什么其他惊吓,竟然半夜嚎叫着敌袭,差一点造成营啸,若不是曹休反应迅速,控制得当,怕不是不用廖化继续进攻,便是全军溃散了。

    再这样的局面之下,即便是心气极高的曹休,也无法继续强行追赶,只能是扯下脸皮来回头去请曹仁支援……

第2108章新战术和新思维

    丹水河虽然并不多么宽敞,但是要泅渡,多少还是有些难度。幸好秋冬时节,水流稍微缓一些,加上有皮索勾连两岸,使得廖化可以确保自身不被流水所偏移了方向。战马四蹄也在水下奋力的划拉着,只见廖化双手交替的向前,转眼之间就已经渡过去了一小半。

    为了确保皮索不在泅渡的时候迸裂,跟在廖化后面的骑兵,也就只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进行,只有等一人到了河中的时候,后面的才可以跟上,水性好的落在后面,像是廖化这种水性一般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失手了,多少还可以准备援救。

    即便是有些不便,廖化等人依旧必须带着战马,因为战马不仅是代表了机动力,还意味着更大的后勤物资携带量……

    秋日的水,冰凉瘆人。

    太阳还算是暖和,照在脸上身上,多少有些暖意,可偏偏下半身浸润在水中,又是流动的,热量被带走得极快,才片刻功夫,廖化就觉得上半身和下半身简直就是冰火两重天,同时间享受到了冷热两种不同的待遇,那滋味……

    到了河中,胯下的战马也渐渐没入了水中,只是将头和脖子露出了水面。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廖化也尽力的在帮忙划水,嗯,真划水。战马确实是会游泳,但是毕竟四肢较细,虽然说战马奋力划拉着,可是游动的速度并不快。

    一般来说,河水的水流速度,并非都是一致的,靠近岸边的水流比较慢一些,河流中心的会明显更快,甚至有些河流水下还有暗流,这些都是因为河床所决定的,比如河床内要是有两块巨大的岩石,那么在两块岩石之间就会形成汹涌的暗流,在一段距离之内会影响到下游的河水而这一切,都是在河面上看不见的。

    所以有时候经常看见有人过河,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顺利,猛然间就被冲落了,大多数都是遇到了这种情况。

    廖化现在也遇到了暗流,冰冷的河水不断的打在身上脸上,使得全身上下都是湿透了,胯下的战马也在有些不安的摆动着马首,似乎是想要嘶鸣,可嘴上却被衔枚堵住,最终只能是拼命前行。

    廖化奋力向前,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觉得身下的战马忽然一震,然后整个身躯都浮了起来,顿时松了一口气。已经是临近岸边,战马踩踏着河畔的泥沙一扭一扭的往前走,因为粘脚,所以战马很不耐烦的扭动着脖子,发出了反倒是比之前更大的声响。

    先于廖化过河的几名兵卒伸出手来,或是拉扯廖化,或是扶着战马,很快就将廖化带上了岸边。

    廖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就像是与旁人全力搏杀了一个时辰一样,浑身上下气力消耗极大,就连双臂都有些觉得酸胀。廖化也会游水,但是只会狗刨,真要是掉进水力,淹死应该不至于,但是多喝几口水就难免了。

    后续的兵卒也陆续下水了。

    廖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冷风一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然后迅速的拧干了擦了一下自己上下沾染的水,顺便也替自己的战马擦了擦。战马显然感受到了廖化的善意,伸出脑袋和廖化碰了一下,可是在下一刻,战马却忍不住自己抖了起来,将水珠甩得到处都是,也同样溅了廖化一头一脸。

    廖化满脸的水瞪着,然后战马睁着无辜的大眼也瞪着他……

    算了。

    廖化重新擦了一遍,然后穿上了早些用羊皮筏子带过来的干衣袍,再套上战甲,顿时觉得浑身上下舒服了许多。

    山林鸟雀战,这是诸葛亮提及的战术名字,据说是骠骑将军斐潜所命名的。效果当然十分的明显,使得曹休不得不停下了追击的步伐,让曹军速度最快的部队不敢妄动,也就给荆州流民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但是这样还不够。

    山林鸟雀战虽说有效,但是也同样对于廖化等人的体力消耗很大,要潜伏要攻击要撤离,稍微有些做得不好的,就有可能陷入重围而丧命。

    而且这种战术还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就是杀伤力不足,可以有效打击士气延缓速度,可是在面对敌方大批量的兵卒的时候,还是没有办法有效大规模杀伤然后制止其行动。毕竟冷兵器和热兵器完全不同,这种山林鸟雀战比后世的热兵器更需要兵卒有良好的训练和充沛的体力,如果不是骠骑之下的后勤支持,其他人即便是想要用,也根本用不起来。

    所以,想要彻底的解决曹军的追击问题,还需要给曹军狠狠的来一下,让曹军感觉很痛,害怕了,自然就退却了……

    廖化对于自己渡过丹水,绕后背刺的行动倒是不怎么担心,虽说自己带着人数不多,但是各个都是好手,精锐彪悍,只要让廖化抓住机会,就肯定能让曹军吃一壶。

    廖化担心的是诸葛亮。

    虽然说坞堡之处,连日来流民修复,也多少有了些军寨的样子,但是毕竟荒废已久,有些地方依旧略显薄弱,要是被曹军……

    廖化往北而望。

    孔明,你可是要守得住啊!

    而在此时,诸葛亮看着那些明显加快了北逃速度的流民,多少有些无语。

    之前诸葛亮不仅是派人,自己也亲自上前去和这些流民说明利弊,敦促这些流民加快速度,丢下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尽快向北,可是这些流民虽然表面上答应得很大声,点头点得很干脆,可是手脚依旧很慢,似乎浑然不将诸葛亮等人的劝告当一回事。

    诸葛亮知道是为什么,因为自己年龄轻,然后又舍不得责罚这些人……

    所以这些流民基本上都不当自己是一回事,要不是自己身后跟着骠骑兵卒,这些流民甚至连表面上的唯唯诺诺都懒得做。毕竟老子吃过的盐,嗯,老子舔过的盐布,都比你小子穿的衣服都多!

    可是现在么……

    诸葛亮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感叹还是高兴,亦或是应该表达其他的情绪。

    曹仁曹休联合一处之后,曹军前锋已经推进到了距离坞堡不远的地方,然后就开始抓捕这些流民。这些原本慢吞吞的流民,顿时就嗷嗷乱叫起来,向北逃亡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至少两倍!一些在诸葛亮怎么劝说都不舍得丢弃的家伙事,现在也很痛快的就抛弃了,为得就是自己能逃得更快一些。

    这使得诸葛亮不由得陷入了思索之中。

    好话不愿意听,或是即便是听了,也不在意,然后等到了面对伤痛才会有反应,才会快速行动起来,如此来说岂不是罚比赏更有用?怪不得之前诸葛在荆州的时候,和一些小吏聊民政的时候,那些小吏之中,多数一谈及这些普通的百姓的日常管理,基本上动则张口就是刁民,闭口就是奸猾,想必也多数属于这样的原因。

    一开始好好说不听,然后小吏发现罚了就有效了,于是乎下一次就干脆不说了,直接上手罚。

    诸葛摇了摇头。显然,觉得惩罚比奖赏更有效的,往往都是些偷懒的小吏,因为懒得多说,懒得重复讲,便是一刀切,罚了事,反正罚了就会让这些刁民长记性了。可问题是随之而来的未必是记性,或许还多出了逃避,像是逃进了山中躲避赋税的野民,因为知道交不起赋税会受到责罚便还不如直接撂挑子跑路……

    这个问题,诸葛亮在脑海当中备注了一下,还是等回到了长安找骠骑将军斐潜去请教罢,现在需要面对的,便是眼前的这些曹军。

    在诸葛亮看着来袭的曹军的时候,曹仁和曹休也在盯着这个山腰之上的坞堡。

    人一多,胆气就壮,这个是常见的现象。

    因此在曹仁的步卒大队汇集了曹休之后,原本低落的曹休骑兵士气就得到了一定的恢复,可是着并不代表者曹仁和曹休就毫无忧虑。

    三日……曹仁缓缓的说道,三日之内,必须攻克此坞!

    曹休默然。

    其实还有后半截的话曹仁没有说。即便是攻克了这个坞堡,曹军也未必有粮草继续后续的征程了。

    原本要运来樊城的船只,被甘宁袭击,以至于襄阳不得不重新调配。而这一次面临的困难,不仅是舟船不足,被迫要改走陆路运输的问题,还有入秋以来,荆州四下都在打仗,粮草赋税本身就收上来的不多,即便是之前荆州有储备,曹操用了一波,带走一批,夏侯惇出战的时候就基本上用光了。

    曹仁和曹休心中都清楚,大军出征在外,民不得三征,粮不得三调,而现在,第一次征调被焚毁在南营之中,第二次征调被甘宁搅合了,现在是第三次征调了……

    第三次征调的粮草,不仅是要提供给曹仁曹休等人,也要保障樊城在修复期的驻兵消耗,甚至还要准备一些,来应对万一曹操需要转进支援的情况,可以说是相当的窘迫。据说夏侯惇和韩浩都已经下令让荆州军民四散,一方面搜捕逃逸不知去向的甘宁,一方面则是四面开始尽可能的收拢粮草了,足可见如今荆州仓廪匮乏的程度。

    荆州才刚刚收复,若是压迫太过,结果出现当年冀州清河事件,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因此留给曹仁和曹休的时间并不多,只能是速战速决,幸好眼前的这个坞堡并不是什么军事上的要寨,还是有些希望可以快速击破的。

    留给曹仁曹休的时间不多了,同样的,曹操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

    距离宛城不远之处的一处干涸洼地之中,曹操的人马正潜藏于此处。宛城地带,北面有山,南面上古时期多为沼泽,后来渐渐的干涸退缩,也就渐渐成为了洼地,而这些洼地原本就是极佳的耕作之处,可是如今失去了照料和耕作,变得处处荒草,干涸皴裂。

    虽然说当下是秋季,可是在野外宿营,终究不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更别说长时间的驻扎了。幸好这个跟着曹操的青州兵,从战乱之中而生,这几年来几乎都是在不停的战斗,虽然说脾性桀骜了一些,但是武勇和坚韧却是一流的,不管是艰难的行军,还是酷烈的环境,这些青州兵都毫无怨言。当然这也是曹操赖以生存的根本所在,特别是曹操现在给这些青州兵提供了大量的精锐兵甲之后,也让青州兵的战斗力得到一个极大的提升。可以说,当下曹操在壮年期的青州军,基本上就是当下大汉最为强横的步卒了。

    现在,曹操站在一块荒废的田间,扒拉着田间的土,这是一块好地啊……这要是好好翻一番,赶在冬天来临之前种些过冬麦,等来年开春之后,就可以收一季了……

    这些时日,不知道是因为睡眠不好还是因为思虑太多,曹操几乎是瘦了一圈,脸上的虬髯也有些杂乱,如今又在田间翻检泥土,简直多像是一个老农,而不像是大汉的大将军。

    曹操将土块扔下,然后拍了拍手,……哨探再放远一些,让儿郎们再咬咬牙,若是见到敌方斥候,尽数杀了,走掉一个,让带队自己前来领罪……

    ……我们战于豫南,袁公路几倍于某的人马,如何了?我们战于冀北,袁本初滔天权柄,又是如何了?这方天下,都是我们一点一点打下来的,现在旁人派了些偏军来,难不成我们就要拱手让出去?

    曹操冷笑,仰头望天。

    天色很是晴朗。

    这一段时间都很晴朗,甚至有些晴朗得不正常……

    可是这晴朗,也正好是用兵绝佳之时。

    站在曹操身边的典韦皱眉说道:主公,这骠骑偏军,会不会来?若是这骠骑不来,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曹操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这镇军将军,多半是收到了信息……不过这又能如何?若是他们不动,我们就动,这小小宛城,便又如何能挡得住我们?!就是用牙啃,某也要将宛城啃下来!!

    一番斩钉截铁的话语之下,曹操环视身后的众军将,目中威光四射:昔日董贼逆行,酸枣芸芸皆畏惧不前,皆言不敌,不可冒进。唯某与鲍济北御军追之,纵然落败,也不失心间一股英杰气!

    袁公路坐镇豫南之时,四方归附,黄巾黑山求媚于其膝下,江东孙氏仰其鼻息,徐州老贼为其羽翼,便是有言战不得,恐多败。唯某与诸位共击之,伐其无道!一扫鬼魅,还大汉朗朗乾坤!

    袁本初挟河北之兵,数十万众,威名赫赫,朝堂之中多有勾连之辈,皆怯弱不敢高声,吞忍其谋逆之举,更有劝慰于某归降袁氏者众也!哈哈哈,某降倒也罢了,唯天子将何地处之!煌煌大汉,岂有卑躬屈膝于乱臣之理!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今有贼人怀不臣之心,吾等自当替天子而讨之!纵然千万人,吾往矣!

    众将士!可愿随某一战,荡平寰宇,匡扶天下!

    吼吼!愿随主公!

    曹操口说手划,或是发号令,或是做些鼓动。一众跟在他身边的军将也都大声应和着,神情振奋。这些青州军将,不管是精力体力,亦或是战阵经验,还是厮杀本事,基本上都是处在巅峰时期,虽然说知晓要面对的是纵横北地的骠骑,但是依旧没有多少胆怯之意,人人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仿佛只要曹操一声号令,他们就能勇往直前,即便是血海刀山,也是一样丝毫不惧!

    曹操豪迈的大笑着:那就随某打下宛城,然后击败这区区骠骑偏军!天下英豪,岂皆关西不成?吾等山东之人,亦可天下称雄!

    诸军将轰然应是,随后散开各自按照曹操之前号令行事去了。

    曹操笑着,等到众人散去,却转身在荒废的田埂上坐了下来。

    秋风吹拂,荒草摇曳。

    曹操笑容渐渐消失,剩下的便是眉头紧锁,不曾放松。曹操并不是在担心被击败的夏侯渊的性命,作为多年刀头舔血的统帅,曹操早就知道战场之上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即便是战前如何周密的谋划,到了实际战斗的时候,都有可能发生变数,所以纵然是夏侯渊并没有完成既定的目标,曹操也需要在这不断的变化的战局之中,发现任何可以利用的战机,并且毫不犹豫的投入全部的力量,去争取最后得到胜利。

    宛城虽说得支援,但是在面对曹操麾下的这些青州强兵来说,也未必能坚守得住,纵然那个黄忠武艺高强,但是一身铁又能打几根钉?偌大的宛城,难不成黄忠可以分身四门,处处都能防守得住?

    方才曹操也不是在虚言,若是真的攻伐宛城,宛城定然是坚持不了多久。

    曹操更关注的是徐晃。

    这个骠骑麾下的镇军将军,似乎是一个沉稳得有些可怕的对手……

    当夏侯渊在宛城战败的消息走漏了之后,徐晃便是立刻放缓了速度,甚至开始修建营寨,似乎准备在筑阳和宛城之间再添一个新城的样子……

    若是放在之前,曹操也能熬,也能等,就像是熬着袁绍一样,最终等来最后的胜利,可是现在,曹操心中清楚,和当年不一样了。

    因为不管是袁术还是袁绍,争夺的都是地,所以一城一池都很重要,寸土必争,可以耗,可以等,可以守,可以拖。袁绍要一个点一个点的攻,曹操也可以一座城一座城的守。

    而骠骑之争,抢的是人……

    曹操喉咙里面咕噜了一声什么,想必不是什么好词。

    因此在面对着全新的战争模式之下,曹操一方面要尽可能快的去适应,另外一方面也是要尽力的将战斗方式拖拽到自己熟悉的范围之中,或是直接击败对手,又或者是……

第2109章你的算计我的计算

    黑夜之中,曹仁全身着甲,端坐在大帐之中,双目微闭,手抚着战刀的刀柄,就像是抚摸着心爱的美姬的肌肤。

    子孝叔叔,这……骠骑贼子确会前来袭营?年轻人嗜睡,曹休坐在一旁,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

    曹仁看了曹休一眼,你要是困了,可以先眯一下……

    曹休撑着,那里困?我……哈欠……

    曹仁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是多少觉得曹休有些窘迫,便转移了话题说道:今观骠骑之辈,皆爱弄险……前番隐匿于山林之中,袭扰于你,如今你我皆于坞堡之下,定然也会想着趁机夜袭于后!即便是今夜不来,明夜定至!

    曹休愣了一下,什么?这……骠骑之兵绕到我们后面去了?怎么可能?怎么过去的?

    曹仁拈了拈胡须,骠骑兵卒善于隐匿山林……或是泅渡了丹水……哼哼,只不过这绕后之人么,人数不可能太多,故而定然是夜色掩护之下,搅乱军营,以求其胜!

    曹仁话音刚落,就听到大帐之外猛然有兵卒禀报道:坞堡之中人影晃动,疑似将有兵出!

    曹休顿时站了起来,什么困意都飞到了九霄云外,果然来了!

    曹仁却是端坐不动,冷笑了两声,说道:又是这一套!以坞堡为饵,引人瞩目,然后趁你我专注于坞堡,便来袭某后营……

    曹休抓起了一旁的战刀,兴奋的说道:果是鼠辈!尽做此等龌龊之事!且看某如何去后营,取此等鼠辈首级!

    稍等!曹仁伸手制止了曹休,皱眉思索了片刻,文烈你还是去前营组织阵列……做出佯攻之态,记得站在光火之下,稍显身形……也别太靠近坞堡了……

    子孝叔叔之意是……曹休停顿了一下,莫非是……

    曹仁哈哈笑了几声,知道了还不快去!

    得令!曹休一拱手,便是兴冲冲的去往前营了。

    曹仁微微笑着,然后将笑容一收,沉声喝道,准备列队,随某前往后营!

    曹仁断定,坞堡内外肯定有什么约定的联络暗号,所以只需要让曹休暴露在光火之下,定然就会让坞堡之内的人以为营中注意力都在了前方,才会给在阴暗之处隐匿的骠骑兵卒发信号!

    后营之中,曹仁早就下令偷偷转移了一些辎重,现在只需要将空空的帐篷直接扯掉,便是腾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来。

    刀盾手,长枪兵,弓箭手次第列队,静悄悄的站在黑暗之中等待着。

    坞堡之处的喧嚣越来越大,似乎就像是翻滚的稀粥一样,咕嘟嘟的气泡乱冒,而后营之内则是静谧一片,只听闻细细的呼吸之声。

    曹仁将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后营,因为只有清剿了后路的威胁,才能更好的进攻前方的坞堡,所以他静静的等待着,就像是一只张开了大网的蜘蛛,等着飞蛾自投罗网。

    夜风之中,似乎有了一些别样的声响,后营哨塔之上扎着的草人,噗嗤声中,被不知道是弩矢还是箭矢射中,斜斜的歪倒掉将下来,砸在了地面上。

    若不是曹军兵卒人人都是衔枚,说不得这样的异变就会引来几声下意识的惊呼,而现在么,只是气息之声略微重了一些……

    曹仁的目光微凝,紧紧的盯着后营的寨墙。

    几根飞爪从营寨的另外一面抛了出来,细微的卡啦声中,搭在了营寨寨墙之上。

    前营坞堡之处声浪嘈杂,火光乱晃,人影晃动。

    曹仁伸出了手,示意兵卒稳住。

    几个黑影在寨墙上冒出了头来,然后稍微停留了片刻,便是爬过了寨墙,然后迅速的翻了下来,冲到了后营营门之处,然后三下两下便下了门闩,拉开了营门……

    曹仁缓缓的将手掌捏成了拳头,表示准备……

    刀盾兵低下了头,只是在盾牌之上露出了一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

    长枪手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将长枪斜斜的举起,准备随时策应刀盾手向前出击。

    弓箭兵将箭矢搭上了弓弦,然后虚虚张开了一半,半抬手臂,等候着下一个的命令。

    曹仁的手举在空中……

    后营的营门黑黝黝的张着,就像是家中熊孩子那张大的嘴,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等待的心太过于迫切,曹仁觉得这个时间似乎有些太长了一些,就在他觉得手臂都有些微微发酸的时候,才看见在后营门外似乎有些黑影晃动着,到了门前,伸头望内观察。

    这是……

    这么谨慎?

    曹仁下意识的屏住了气息,但是立刻就觉得有些发笑,距离这么远,不管自己呼吸还是屏息,对方根本听不到。

    那么……

    坏了!

    曹仁忽然反应过来,正是因为后营太过于安静了,反倒是露出了一些破绽!

    毕竟正常来说,曹仁曹休的兵卒不算是太多,前营后营的距离虽说有一些,但是并不止于像是百里联营那个样,最前面营地发生了动乱,最后面的营地还什么都没听见……

    前营坞堡之处的嘈杂依旧持续,站在此处都能听闻,再这样的情况下,后营之中应该也是要有队率或是曲长什么的率队巡弋,镇抚有可能的产生混乱,亦或是听从号令准备物资的调配什么的,再加上后营大多数都会是民夫和辅兵,所以即便是再怎样的纪律严明,怎么也是有些声音的,而现在因为曹仁布置了阵列,挖好了陷阱,所以后营当下自然是显得异常的安静……

    当然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一般人也不会注意到这些,见到营门洞开了便是兴冲冲的往内就杀,甚至还没有到营门之处就开始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知道他来了的将领也是大有人在,可是偏偏曹仁遇到的是廖化。

    廖化作为三国历史之中,为数不多的活到了八十多岁的将领,参与了诸葛亮到姜维的两个系列的北伐之战,从一介军校熬到了一方大将,甚是活到了刘禅投降,最后依旧不是战死而是病逝,气运或是一个方面,另外的一个更重要的方面,就是廖化比一般人更谨慎。

    气运或许可以照拂一时,唯有谨慎才能得益一生。

    两根火把扔了进来,落在了后营的地面上。

    曹仁紧紧皱着眉头……

    营门之处的黑影晃动了两下,然后猛然间爆发出了声浪:杀!杀啊!

    喊杀的声音震荡在夜空之中,响彻营地内外,曹军兵线即便是列好了阵型,都忍不住下意识的往前动了动……

    曹仁连忙轻声喝道:别动,都别动!

    既然如此了,就更不能妄动,只能赌一把……

    毕竟,整个后营的人也有可能全数都被吸引了到前营列阵去了,对吧?再说后营不都是放置辎重粮草的,难道不值得冒些风险烧一烧?

    来罢,快到碗里,嗯,陷阱里来……

    快,快……

    曹仁咬牙切齿的念叨着,举着的手臂都有些发酸了,一个没忍住微微动了动,往下落了一些……

    早就按捺不住的曹军兵卒以为是曹仁发出了进攻的号令,顿时发一声喊,齐齐向前!刀盾手长枪手弓箭兵配合无间,瞬间就冲出了黑暗,朝着后营营门之处包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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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混乱声响之中,曹仁忍不住吼了一声什么,可是到了现在这个份上,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再收回来了,只能是立刻顺势下令,出营追击,看看能不能抓住些尚未逃离的散兵游勇,活口舌头来询问出一些具体情况。

    可是等曹仁等人追出了营门,却只见到一片黑暗。

    山道山体之上的树木灌木摇曳着,似乎是无数的人影潜藏其中,又或是根本就没有多少人……

    搜!曹仁咬牙切齿的喝道,搜寻印迹!给我都找出来!

    就在此时,在前营的曹休急急派遣了兵卒前来禀报,说是坞堡之内的骠骑人马并没有和曹休交战的意思,而是趁乱逃离了,曹休问要不要追击……

    什么?!曹仁大怒,然后瞬间反应过来,怪不得后营的这些人并没有贪图获得什么战果,也没有一定要焚烧粮草辎重的**,因为这些人的目标是牵引曹军兵卒给坞堡之内的人创造逃离的机会!所以不管是真的制造了混乱,亦或是像现在这样曹仁设下了重兵埋伏,其目的都已经达成了!

    呼……曹仁将战刀缓缓的收纳进了刀鞘之中,传令,收兵,回营!

    将军,不追击了么?

    曹仁仰头看了看漫天的星辰,不追了,收兵!

    那么坞堡之处……

    都等天明之后再说!

    还没有等到天明,原本对于曹仁号令多少有些不理解的曹休,以及一些普通曹军兵卒,便是再一次被惊醒了,站在军营之中望着熊熊燃烧,照亮了半边的天空的坞堡,不由得身上寒毛倒立!

    这要是昨夜真进了坞堡,还有几个能逃得出来?!

    在曹仁等人因为空布置了陷阱而没有捕获多少有些懊恼愤怒,等到看到坞堡之中的引火之物后又暗自庆幸的时候,另外一边的曹操,却因为陷阱里面的凶兽个头太大了,不免有些难以支撑……

    徐晃这几年,可不是光做了一个干饭人。

    曹操似乎在看着战场,但是似乎眼眸之中并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他目光所在,是远处那柄战旗的方向,安民辛苦了,不妨暂且下去休整一二……

    曹修闻言起身,默默的向着曹操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下了土坡,在离开的时候,听见曹操身边的董昭等谋臣七嘴八舌的声音灌进了耳朵。

    修已安民……

    曹修是曹操的侄子,父亲是曹德。因为曹德是妾室所生,所以连带着曹修都有些不受人重视,即便是当下曹操之下众多夏侯氏曹氏登获高位,曹修依旧是一个军司马而已。就像是垃圾之中的战斗机,依旧是垃圾一样,即便是曹操本阵的军司马,依旧是军司马。

    主公!这敌将甚是厉害!需小心防范才是,不如再派人手,列阵拦截……

    主公!宛城城高壕深,不易速克,不如先调典校尉前来,以备万全……

    主公!兵阵又是崩溃,士气难免败坏,主公需速速应策,鼓舞士气才是……

    主公……

    ……

    曹修有些木然的走下土坡,对于坡顶上的议论,曹修现在一点都不想去理会。这些谋臣平日里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动辄之乎者也,讲得都是一些拗口难懂的言语,现如今却像是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孩童,只懂得在曹操身边以各种理由汇集更多的兵卒来保护本阵……

    当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人也是在保护曹操,毕竟曹操安全了,他们的安全系数自然就是大大的提升了。

    没错,现在曹操就是以其本身为饵,挡住了徐晃的进攻路线,而另外一边的典韦则是带着大量的曹兵在疯狂的攻击着宛城。

    这是一个危险且疯狂的计策……

    曹修的脸上疼得厉害,他伸手在疼痛处摸了摸,摊在眼前一看,满是鲜血。在之前的战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了一道口子,现在迎风一吹,便是疼得有些脸颊抽搐起来。

    司马,司马,这里……周围几个兵卒见曹修走了下来,连忙给曹修腾出一块地方来,司马,主公怎么说……

    在曹氏夏侯氏的本家那些人眼中,曹修曹安民可有可无,可是在这些大头兵眼中,曹修无疑是可以贴近曹操的大人物,至少是比他们要更加消息灵通的人士。

    曹修没有立即回答,他先一屁股坐下来,伸手从一旁熄灭的篝火里抓了一把草木灰,糊在伤口上止血,然后忍着痛,向后靠平了些,将腿脚伸直了,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然后在熟悉的汗骚味和血腥味当中缓缓说道:还能怎么说?好好休整,等下一次号令……

    什么?兵卒面面相觑,又是追问道,不调援军来么?

    曹修看了那名兵卒一眼,怎么,你怕了?

    俺怎么会害怕?!那名兵卒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跳将起来,俺是说那些个大斧子重甲兵着实厉害,我们这些刀枪上去,根本就毫无作用!王二蛋……王二蛋明明砍中了那个小子的脖颈,可是……可是那小子一点事都没有,反手……

    ……

    提起徐晃的重斧兵,众人顿时沉默了。

    青州兵在曹操麾下基本上来说都是横着走的,因为青州兵更横,更凶,更不怕死,所以有时候也会造成一些不良的行为……

    可问题是即便最不怕死的,也不希望自己白白的去死。

    在没有见识过徐晃的重斧兵之前,许多曹操兵卒都还咩有意识到,当铠甲堆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普通兵卒的攻击便会无效化,原本青州兵引以为傲的武艺和战场搏杀的经验,在重斧兵面前,似乎都成了花拳绣腿。

    曹修闭上了眼,心中涌起了一股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哀。曹修认为,打仗这个事情,其实简单来说就是比死人,谁能使自己死得少让敌人死得多,谁就赢了。多少名将其实都是这么出来的,他们的名字被无数人传颂崇拜,可是又有谁会记得住,在一场一场的血战背后有多少小兵倒在泥水和草地上,任人踏过自己的尸体呢?

    战争的胜败,是靠着如自己这般卑贱的小兵的尸体来堆积出来的,而最终胜利的甘甜,却根本不属于自己这般卑贱的人。

    前进、冲锋、后撤、休整……

    然后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只要按照将军们的命令去做就是了,至于是生是死,自己想管也管不了,就由得他去罢……

    如果那个持巨斧的敌将真的冲到了曹操本阵此处,大不了自己先死在曹操之前就是了,其余的事情,自己也管不了许多了……

    正在曹修闭着眼,脑袋当中转悠着纷乱的思绪的时候,耳中忽然被巨大的呼喝之声灌满了,这个声音如此的巨大,就像是半空之中滚过的闷雷一般!

    怎么回事?

    曹修从地上爬了起来,四下眺望。

    那边!宛城!是宛城!

    曹修转头去看,发现宛城之处猛然间出现了令人意料之外的变化!

    在宛城北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曹军的人马,漫山遍野而来,前方高高举起的战旗上是一个硕大的任字。

    任中郎来了!定然是任中郎的部队!

    任峻,中郎将,在颍川之南负责军屯,手下若是都算上,便是五六万的屯田兵,当然这一次不可能全数带来,不过至少有近万……

    宛城可能要破了……在周围众人的一片大笑和欢呼声中,曹修喃喃的说道。

    虽然只是一名军司马,但是曹修多少还是有一些战场的判断能力,虽然听闻宛城的守将黄忠武勇非常,但是典韦也不是个软柿子啊,必然会牵扯了大量的宛城守军在南面坚守防护,而现在再加上北面突然出现的任峻,南北夹击之下,宛城肯定就难以坚守了。

    曹修松了一口气,感谢苍天,看样子自己这回是不用豁出命去了,环顾四周,周边的不少曹军兵卒也都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宛城被攻克之后,全军汇集过来,即便是重斧兵再强,堆也堆得死这些家伙!

    再加上典校尉的武勇,便是可以直接压制那个持巨斧的敌将……

    正推演着,忽然又有曹军惊叫了起来,然后曹修一转头,便是看见自己方才念叨的那个持巨斧的敌将,或许也是知道了宛城危急,便是带着那一帮子重斧兵,朝着曹操本阵大纛此处猛扑而来!

第2110章一块三明治

    战鼓催命一般在四周急促响起,如沉闷的雷声一般隆隆地滚过大地,宛城城下的庞大三方军阵开始跟随着鼓声摇动起来,乍看上去,仿佛整个南阳之地像是一大块的三明治,宛城便是夹杂在其中的蛋黄,然后被曹军蛋白团团围住,再加上了任峻带来带着麦香味的屯田兵,另外一边则是徐晃的兵卒。夹杂在各个层面之中流淌着的红色,就像是被挤压出来的番茄酱。

    喊杀声惊天动地,曹军士兵潮水一般向宛城卷过去。

    总攻开始。

    宛城之上依旧还在反击,但是与之前相比,箭矢的数量明显少了很多,对于像是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曹军,无异于是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

    像是箭矢这一类的消耗品,在大多数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准备得多少才算是充足,一场战斗下来,或许只用几百只几千只,或许像是现在这样,已经将宛城的库存都搬空了,尤是不够。

    宛城之中已经开始重复利用,甚至拆除了一些门板和木料进行制作,可是这箭羽并不是天上随便都有鸟抓的,以至于现在产出根本赶不上消耗。

    再加上城外的曹军霹雳车,伴随着嘎吱嘎吱的绞盘声,然后就是呼啸着的巨大声响,一块块巨石腾空而起。有的飞到了城里,有的是砸在了城墙上,若是有人躲避不及,那么下一秒破碎的人体和裂成碎块的城墙砖石残片便一同漫天飞舞。

    虽然说黄忠也曾一度抓住机会反击,焚毁了一片阵地上的八台霹雳车,但是随着城中火油等作战物资的告罄,对于这些超远程武器的打击也就陷入了无能为力的阶段。在霹雳车的攻击之下,正面的城门楼已经垮塌了一半,城墙墙角的角楼也是崩塌只剩下了半截。

    不仅如此,冲车也在曹军的簇拥之下抵近了城门,重重的撞向了城门,每一下撞击,都掀起好像能连城墙一齐撞倒似的震动,但是没过片刻,就被从城头倾倒而下的沸水浇灌,被烫得通红的兵卒像是煮熟的虾一样在泥血之中痛苦的哀嚎翻滚。

    云梯云车被推到了城下,转眼之间就像是搭建起了无数通往城头的通道,而在地面上损坏的更多,横七竖八的和尸骸堆叠在城下的各个地方,就像是沾染了番茄酱,又被碾碎敲断了的薯条或是薯格。

    宛城城墙之上,到处都是霹雳车石弹砸出来的碎石残砖,地面上磕磕绊绊全是碎石、断箭、木料、残破的兵刃战甲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少沾血的手和脚从倒塌门楼的横梁下伸出来,露出黄白色的断骨和残筋,就像是被小孩啃过却吃不干净的卤鸡爪。

    胆敢临阵退缩,杀无赦!

    典韦的声音响彻四周,一些败退下来的曹军没有死在守城兵卒的反击之下,反倒是被督战队砍下了脑袋,血淋淋的堆放在阵前。

    到现在为止,激烈的攻防战进行了好几个时辰,尽管曹军一直保持了犀利的攻势,但是宛城的守军也非常顽强,进攻一波一波又一波地被粉碎,城上城下都是死伤狼藉。

    在宛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的同时,徐晃也正带着人马冲击着曹操的阵线。双方兵卒挤压在一处,无数刀枪并举。

    徐晃的巨斧翻滚而下,将迎面刺来的三柄长枪顿时连枪带人一同砍砸而断,断裂的枪头伴随着曹军头骨飞扬上了半空,鲜血和脑浆泼溅的四周到处都是,就像是一盘打翻了的麻婆豆腐,红的白的,又红又白的,沾染悬挂四周身上地上,便是怎么捡都收拾不起来。

    刚刚突破第一层的曹军兵阵,便是又有五六条长枪齐齐朝着徐晃,一齐攒刺。徐晃巨斧晃动,举重若轻,在身前搭住一条长枪,然后向左一荡,顿时就利用这把长枪将其余扎刺而来的长枪都格荡而开,旋即再进一步,巨斧呼啸而下,惨呼声中,两颗人头和七八条手臂裹着血光滚落到地上。

    徐晃一低头,躲过了刺向面门的攻击,在巨斧来不及回旋之下,抬腿重重的踹在了那名曹军身上,曹军兵卒哀嚎着向另一侧打横蹿了出去,顿时和后面的几个敌人撞在了一起,乱做一团,但是由于抬腿的动作稍大了点,徐晃身上也被不知道什么兵刃砍扎而中,虽然没有被直接砍扎伤,但是隔着铠甲犹然觉得一阵闷痛,便是冷哼了一声,巨斧随即盘旋而起,那个还在因为扎中了徐晃而兴奋的曹军兵卒,顿时变成了空中飞散的热血和肉块!

    曹军实在是太过密集了,徐晃从中间劈砍出一条血路,一步步的朝着曹操大纛而进,每前进一步,便是血肉横飞。

    一名曹军嚎叫着扑上来,抢进了徐晃巨斧内圈,还未举刀砍扎在徐晃身上,就被徐晃伸出戴着铁护手的拳头,一拳擂在了面门之上,顿时嚎叫声变成了闷哼声,然后倒了下去,转眼之间就变成了痛遭践踏的哀号。

    前方又有一名不肯让开的曹兵挺枪刺到,徐晃一斧纵劈,直接将其从左肩颈部直切到右侧腹,花花绿绿的内脏像是没被处理洗干净的鸭肠一样,一不小心就噗嗤一声连着盘子肠子都掉进了红彤彤的火锅之中,泼溅出大量的血液,沾染得到处都是。

    巨斧翻滚,所到之处残肢、断臂、头颅、溅血猝向两边急喷,但是越往内杀,曹军兵卒便是越发的密集,越是精锐,抵抗力也就越强,虽说徐晃勇猛无比,再加上一身重甲,但是也不时被刀枪长戟击中砍中,即便是有铠甲防护,也被砸得闷痛,更不用说在一些薄弱之处,传来的刺痛……

    毕竟再怎样的重甲,也还没有到后世铁罐头的程度,为了保证具备一定的活动性,四肢关节之处总归是用的皮甲,多少有些缝隙,再加上鲜血淋漓之下,视线多少也被遮蔽,人群之中也不可能有充足的位置来腾挪,因此徐晃身上多少也开始带了些伤。虽然说都是些小伤,但是如果持续累积下去,迟早会碰到压倒伤势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影不停地从徐晃眼前晃过,曹军在重斧兵的攻击之下惊慌,哀号,死亡,逃离。

    身上似乎由增加了新的伤口,但徐晃自己已经不再感觉到疼痛,只有抡斧,再抡斧,血花不断地在眼前喷起,残骸倒下,眼前失却了所有颜色,只剩下一片血红。

    猛然间眼前一空,徐晃才从不断重复的战斗当中脱离出来,沉重的战斧虽然是无坚不摧的利器,但是也同样带来巨大的体力消耗。徐晃剧烈地喘息着,似乎连呼吸都沾染了血腥,鲜血顺着臂膀流得满手都是,又滑又粘,若不是早早就在战斧长柄上缠绕了麻绳,现在恐怕是已经难以握住了。

    昏黄的天空下,厚重的曹军兵阵已经被杀穿。在徐晃身后,是一大片暗红色的泥沼,仿佛无边无际地向四面延伸着,就像是空中有黑白无常牛头马面正在据案大嚼,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与折断的兵刃横七竖八地散落四方。

    此时此刻,徐晃便宛如死神的化身,黄泉的使者……

    随后,重重的脚步落下,沉重的喘息在徐晃身后响起,跟着徐晃重击曹军阵线的一名重斧兵站在了徐晃身后,重斧砸落在地面上,沾染的血肉骨渣从战斧斧面上滑落,浓烈的血腥味四散。

    然后是第二名,第三名……

    曹操依旧矗立不动,可是脸颊忍不住有些抽搐。

    当然,曹操如此表现,算是相当不错了,站在曹操身后的一些文吏,此时此刻见到了徐晃重斧兵的威势,抽搐的不仅是脸颊,连腿肚子都软了,要不是扶着一旁的栅栏旗杆,说不得都要摊倒在地上。

    三千人!

    三千青州兵,竟然挡不住这三百重斧兵!

    嗯,自然也不是三千青州兵都躺在地上化为尸骸,然后徐晃三百重斧兵傲然挺立,毕竟也不是只剩下一个血皮依旧可以麻溜的上子弹准星也不晃荡的那种,毕竟接战面就这一点,许多青州兵依旧是在外线,并没有都死了,只不过被这徐晃等人杀出来的血路震慑住了而已。

    而徐晃等人破阵之后,后续的兵卒也开了上来,所以严格来说也并非是三百对三千,而是徐晃等人作为先锋斩开了曹操设下的防御阵地而已。

    徐晃仰头看着曹操,曹操低头看着徐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曹操自己觉得身高问题,所以么,曹操很是喜欢站在高处,人为峰之顶,也是距离太阳更近一些。只不过距离太阳近了,要么被晒得发热,要么被烤得发昏。

    曹操原本以为,自己的这青州兵,即便是不能完全挡住徐晃,至少也可以维持一天两天阵线的稳固,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之前的徐晃并没有发力,而一旦发力,竟然是如此的犀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曹操仰天大笑。

    曹操猛然间爆笑起来,似乎很是开心。

    主公为何发笑?

    别的不说,谋士文吏么,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是凑个趣还是可以做到尽职的,毕竟在这个时刻,这些人所能做到的也就是紧紧的跟着曹操了。

    曹操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笑容依旧,哈哈哈,只可惜这镇军将军,到了现在才拿出真本事来,若是早些用上……哈哈哈,某还有机会站在此处么?

    呃?董昭等人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这个也能成为曹操高兴的理由?

    曹修倒是没有笑。他也笑不出来,作为最靠近曹操的一个军司马,现在便是轮到他去堵徐晃前进的步伐了,而能不能堵得住……

    曹修不知道。

    曹修整理了一下头盔和身上的铠甲,然后在曹操面前拱手一拜,主公……侄儿我,这边去了……

    曹操的目光落在了曹修身上,停顿了片刻,然后滑开了,嗯……

    曹修退了到了土丘半坡之处,高举着手中的长枪,呼喝道:列阵!刀盾手在前!弓箭手准备!

    徐晃也在笑。徐晃笑的原因是曹操并没有抓住他们最为薄弱的时刻进行攻击,现在么,晚了。方才别看徐晃他和身后的重斧兵一个个气宇轩昂,但是实际上都累得像条狗一样,就差吐舌头了,而曹军上下,显然都是被吓住了,没有能够抓住这个机会……

    徐晃奋力搏杀这么一阵,多少要回点气,又不能像是其他重斧兵那样将斧头直接砸在地上,多少要维护着一个主将的威严,所以当然更需要自我调息的时间,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和,徐晃的气息渐渐均匀,虽然说身上还有些伤口的刺痛,腰腿还有些细微的酸麻,但是已经恢复到了原本的七八分,对于进行下一场的战斗来说,也算是已经够了。

    见到曹修等曹操护卫在土坡之处列阵,长枪大盾,还有在后列的弓箭手,徐晃将战斧抖了抖,然后抹了抹战斧长柄上沾染的杂物,对于曹操最后的一层护卫,虽然明显看起来比一般的曹军装备更好,更为精锐,但是徐晃依旧没有丝毫畏惧。

    论装备,天下还有谁能和骠骑相比?

    类似于徐晃当下的重斧兵,天下只有两支,一支是在斐潜之处,由魏都统领,一支便是徐晃自家的私兵,两支都是徐晃教导出来的,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之处。

    除非是也用重型兵器,比如铁锏重枷狼牙棒之类的武器,才有可能直接给重斧兵造成伤害,否则一般的刀枪箭矢都难以破防。

    不过比起高顺留下来的那支攻守皆宜,基本没有短板的重盾短戟兵来说,重斧兵的长处在于攻坚,短处么,也在于攻坚——为了更强恒的破坏力选用了战斧,所以带来更多的体力消耗和战斗耐力衰减,所以持久战就不如那些重盾短戟兵好用。

    当然,在攻击方向上最为犀利的还是重甲陌刀兵,只不过因为原材料的关系,汉代的陌刀的损耗率太高了,一场战斗下来陌刀基本上都须要重新打磨刀口,不然的话就跟铁棍似的……不像是重斧,即便是刀口不锋利,也可以用重量压死人。

    随着后续步卒的推进,卷土重来的青州兵都被挡住,而在徐晃的前方,便只剩下了眼前曹修的一层防线,而在这一层的防线后面,便是山丘顶上的曹操。

    曹操依旧满面笑容,甚至还轻轻的抚着长髯,似乎完全不将不远处的徐晃放在心上。

    曹操身后的董昭面色多少有些青白,双手拢在袖子当中,咬着牙站在曹操身后,一动不动。

    曹修奋力吼叫着,脖子之上的青筋毕露,似乎以此来振奋周边兵卒的士气,也在给自己打气。

    曹操中军的护卫营兵卒大声的应和着,敲击着盾牌,长枪和箭矢上闪耀着寒芒。

    徐晃则是静静的举起了战斧,然后其身后的重斧兵也一个接着一个的重新将战斧提起!

    几滴尚未凝固的鲜血,沿着战斧的斜面,汇集到了一起,然后变成更大的血珠,往下流淌……

    就在此时,猛然之间有号角声划破了战场的上空!

    战场之中的众人猛然寻声而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宛城战场的南面方向上腾起了大量的烟尘,显然是有兵马将至!

    是骑兵!

    徐晃的脸色一沉,曹操的眉头却是一扬!

    号角声在南面!

    骠骑人马虽说也有用号角,但是南面并没有骑兵,唯一可能的便是新野,曹洪!

    徐晃大喝一声:传某将令!令刘校尉速领骑兵,前往拦截!几名传令兵立刻转身而去。该死,留在新野的岗哨没有发出警报来,要么是被瞒过了,要么是被害了,而看这么大的声势,显然后一种的可能性要更高一些……

    曹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脸上则是和一旁的那些喜形于色,大吼大叫着,就差蹦蹦跳跳的谋士文吏完全相反,反而是露出了一些紧张的神色,盯着山丘之下的徐晃……

    代表着前进和冲锋意思的号角声越发的响亮,远处的旗帜也渐渐看的更加的清晰,高举的曹字大旗无疑标明了军队的身份。马蹄声也从稀疏而渐至密集,如同敲打在宛城战场之上的每一个人的心间。

    曹军上下都在欢呼,而徐晃则是提起了战斧,跟着某!杀了曹贼!

    刀盾手上前!曹修大喝着,长抢手居中!弓箭手准备!

    然后几乎和徐晃同时间,喊出了同样的一个字:

    杀!

    轰然声中,铁血重新碰撞在一处!

    哎……山丘之上,曹操看着半山坡上的惨烈搏杀,长长叹息了一声,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果然……

    主公!之前沉浸在援兵前来的欢喜之中的谋士文吏,这才发现徐晃竟然没有退走而是扑杀了上来,这……这贼将为何不退?

    呵呵……曹操的嘴角扯了扯,这是想要赶在子廉到来之前,先杀了某……

    从曹洪赶到战场,击败徐晃之下的那些骑兵,再赶到曹操大纛之下,肯定还是需要一段时间,而这一段时间就决定了生死!

    若是曹洪先到,曹操便可生,徐晃便是败,而若是曹洪赶不上,那么曹操一死,即便是曹洪带着大量的兵卒,也必然是军心动荡,难有回天之力。

    子廉将军定然能来得及!

    是是是,一定一定……

    安民司马一定能挡得住!

    对对对,一定一定……

    唧唧咋咋,脸色有青有白有红的文吏相互议论纷纷,只有董昭沉默不言,然后和曹操的目光撞在了一处,默默的又转开,投向了眼前血肉翻涌之处……

第2111章等雨过天晴

    不知道何时,天上的太阳已经逃离了一般,剩下些被他玩弄过的,现在又被嫌弃的乌云,伤心欲绝的留在宛城上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到目前为止,曹操的计划可以说是大功告成。纵然徐晃也有设想到会在宛城左近遇到曹军伏击,但是没想到曹操竟然胆敢将驻守豫州颍川,拱卫许县的屯田兵都调了出来,可谓是倾巢而动,就是为了在宛城一战!

    曹操难道就不怕阳城许县兵力空虚,然后被太史慈一刀入魂么?

    还有这些乌桓骑兵……

    徐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一些纷乱的念头压制下去,此时此刻,已经是多想无益,唯有一战!

    惨叫声与金铁交鸣声愈来愈响,曹军中军护卫也是知道当下是全局的关键之所,便是蜂拥一处,死命挡着徐晃等人的进攻。

    密集的箭矢从曹军后线射了出来,徐晃和徐晃身边的五六名重斧兵瞬间身上便是多了几根箭矢,摇摇晃晃的立着,令人看了就觉得牙都有些发酸。在这样的射击密度之下,也使得有一些曹军兵卒被自家人射中,而这些曹军兵卒没有像是徐晃等重斧兵一样的重甲,便是惨叫一声倒在双方纷乱的脚下!

    巨大的马蹄声响彻上空,刘雄带着骑兵已经正面和曹洪带来的援兵撞上,战场似乎到处都充满了呼喊,惨叫和,刀枪交鸣,**碰撞的声响,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是嗡嗡作响,似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聋了,只剩下了无休止的战斗,战斗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徐晃冲在前端,视野之中,仿佛被曹军兵卒完全填塞满了……

    徐晃大喝一声,将一切杂念抛之脑后,全心投入战斗之中,手中的巨斧奋力向前砍杀,回旋之下连斩数敌后,才抽空回头瞟了一眼,只见手下的重斧兵依旧排成锥型阵,紧跟着徐晃深深地楔入曹军军阵之中,就像是一柄斧头砍在了木桩上,将原本坚硬的木头劈砍出了一道缺口,四下飞散的血肉和残躯就是这个木桩崩飞的木屑。

    然而不够,这还不够!

    曹军中军护卫的大盾,比一般的曹兵盾牌都要更大更厚实,颇有些像是塔盾,但是又没有塔盾那么高大。毕竟盾牌越大,也就意味着越重,同时也代表着移动力越差,能将塔盾用到极致的,恐怕也就是那些号称带著我的盾凯旋,或者躺在上面归来的斯巴达人。

    而即便是没有像是斯巴达人那么大的曹军盾牌,也给徐晃增加了更多的麻烦。徐晃需要付出比原先更大的力量,更多的攻击,才可以撬开一些乌龟壳,收割出其中的血肉,这无疑是更加增添了徐晃战力的消耗。

    徐晃正劈倒了一名曹军刀盾手,还没等回过气息来,在身侧就响起了尖锐的破空之声,一支长枪如同毒蛇一般的刺了过来,长枪枪尖乱颤闪烁不定,就像是绽放的花芯一般,带着死亡的气息朝着徐晃头脸咽喉而来!

    徐晃冷哼一声,反手一抬,战斧的尾尖挑在了刺来的长枪枪柄上,企图将这一枪化解,可是没想到这一挑竟然没挑动,长枪依旧朝着徐晃的颜面而来!

    咦?徐晃有些意外,不过依旧在匆忙之中扭动身躯,向一侧偏转,虽说是让过了枪尖,但枪头尖锐的风压似乎都让徐晃的呼吸一滞!

    长枪还想再度变化,但是徐晃的战斧已经收了回来,一转一磕之下,长枪顿时被高高的荡起,自然是再也没有什么后续的杀招……

    枪法不错……徐晃手持战斧,看着面前的曹修,只可惜……

    徐晃话说一半,战斧已经骤然腾空,朝着曹修斜劈而去!

    战场之上,生死便是一瞬间的事情,有谁还有闲心可以站在刀枪剑戟之下叨逼叨的,两人,或是多人,不动手光动口,互喷个一两个时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言语再犀利,手底下是软的,也是无用!

    倒不是徐晃轻敌,毕竟曾经和赵云有过一段时间相互交手相互喂招之后,对于一般使用长枪的将领,一般的长枪招式,多少心中都有些数,甚至可以利用这些长枪惯用的招式来欺瞒对手,设下陷阱。

    便如当下。

    徐晃一斧砍出,势大力沉,攻击范围很大,但是似乎看起来也有攻击线路单一,容易躲避的缺点。因为战斧虽然沉重,但是重量主要集中在斧头那一块,切割面的威力固然是强横无比,但是攻击锋刃甚至比一般的战刀都要更小,就不用说像是能和关二爷的那种华夏特供加l的长刀想比了,所以似乎是只要躲避妥当……

    曹修下意识的便躬身想要抢进战斧的攻击圈内,然后利用自身的灵便来攻击,可是就在他弯腰躬身想要前窜而进的瞬间,徐晃手腕一拧,战斧顿时从斜斜的劈砍之势变成了拍击的状态,并且因为风阻的原因,使得战斧的拍击面轨迹也同样发生了改变!

    等到曹修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能是大吼一声将长枪递出,企图和徐晃以伤换伤!

    咚!

    一声巨大的闷响之后,曹修整个人几乎都被横拍而起!受到撞击的那边的肩头和臂膀的甲胄碎片,伴随着曹修喷出的一口鲜血,在空中乱飞!

    猛然撞击之下,曹修递出的长枪自然也就落到了空处……

    曹军护卫顿时大骇,急急上来两三人挺着长矛就往徐晃扎刺而来,徐晃将身躯伏低让过了长矛,然后扭腰转身,将战斧回旋而出,勾勒出一个完美的扇面,而在这闪着寒光的扇面之下,便是漫天喷涌的献血,连枪头带人头高高飞起!

    滚烫的血液与碎肉喷在徐晃的铁甲之上,然后逐渐变的粘稠和冰冷。

    徐晃微微侧头回看左右,原本的三百重斧兵现如今已经是人数锐减,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斑斑,不知道是曹军的血还是自家负伤,好像是一块块的酱色深沉的大骨,挂着粘稠的糖醋汁液,在面罩之后喷涌着白气,手持战斧紧紧跟随在徐晃身后。

    在往后一些,则是普通的骠骑步卒和曹军兵卒,交错战斗于一处,护卫着徐晃等人的后线,而更远一些的地方,烟尘翻滚,人马嘶鸣,显然就是骑兵在相互交战……

    四下都在战斗,到处都在搏杀,战场之中混乱一片。

    徐晃忽然之间心中略有些感悟,这就是骠骑将军一再强调的前线搏杀将领的弊端,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曹修与徐晃交手,重伤之下,生死不知,顿时波及了整个的曹军护卫阵线,也使得在山丘顶端密切观战的曹操等人不由得皆是大惊。

    苍啷啷……

    曹操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神色肃穆。

    主公!不可,主公!一名曹操的帐下书佐文吏扑将上来,拜倒在曹操脚下,扯着曹操的衣角,敌将凶猛,吾等不敌,主公切切不可以身犯险,不如速……啊!

    话还没有说完,曹操便已经手起剑落,一剑扎下,穿透了这名文吏的胸膛!

    曹操一脚将文吏尸首踹倒,将染血的长剑高高举起,须发皆张,怒目而视,发声大吼,今日唯有死战!某便于此,死战不退!

    若不是亲眼亲耳所见所闻,很难相信这个三寸钉矮骡子,嗯,身形较为浓缩的曹操,竟然可以发出如何洪大的声音,甚至连在山腰之间搏杀的徐晃都听见了。

    吼吼吼!死战不退!徐晃能听闻,这些曹军中营护卫自然也都大体上能听得到,便是纷纷一同高声吼叫起来,重新振奋,死命向前挡住徐晃的冲击。

    徐晃砍到了一名朝他扑过来的曹军护卫,然后抬头,目光和曹操的视线在空中相互碰撞……

    镇军将军!如今汝既不能破我大军,又不得救援宛城!且是自身难保,事已至此,何不顺我,定是保得将军荣耀,成就一番事业!曹操声音朗朗,似乎中气十足,胜券在握的样子,但是曹操知道,自己的腿肚子似乎有些抖。

    徐晃没有搭话,反手又砍翻了一名曹兵,正待迈步向前,忽然觉得腿脚一顿,发现自己的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名负伤的曹军死死抱住。

    不……主公……负伤的青州兵口鼻皆是鲜血横流,翻着一双死鱼般的眼眸,面容扭曲,就像是松x楼没做好的桂花鱼,遍体鳞伤却又在红黑色的酱汁当中死命抬头……

    徐晃调转战斧重重顿下,顿时将鱼头,嗯,其头砸落土中,但是也就被这么一阻,原本空出来的间隙,转眼间又被曹军兵卒填满了。

    若将军愿顺于某,某便于此立誓,可保宛城骠骑亲眷无忧!

    将军所属,皆仍统领!但有所需,某亦一概应允……

    曹操自己知道自家的武力值么,虽然说比一般的文吏要好一些,但是真要和徐晃这样的凶悍武将比较,自然是不够看的,因此也不会真的就这么直愣愣冲下山来给徐晃送菜,而是站在山丘顶端不断的吼叫着劝降,一方面稳定自家军心,一方面也是试图搅乱徐晃。

    徐晃依旧没有答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盘旋,十余丈,还有十余丈!

    今日北有曹操调来的屯田兵,南面有曹洪的乌桓骑兵,想要在兵势上正面对抗,然后将曹操统属的兵马击败击溃,已经不太可能了,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曹操斩杀在此!

    杀了曹操!

    曹操就在十余丈之外!

    杀了他,就可以结束一切!

    一滴水从天而落,打在徐晃头盔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徐晃心中忽然一动,开始放缓自己的动作,调整气息。

    四周曹军护卫在曹操的鼓动之下,几近于疯狂的扑来,甚至有些不惜暴露要害,也要将徐晃等人挡住,推下土丘……

    一滴雨水砸在了曹操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曹操微微抬头,才发现天上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连成了一大片,阴沉沉的翻滚着,就像是在某兮兮上买到的黑心面点。

    之前呼啸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转眼之间,豆大雨滴从天空当中倾盆而下!

    噼里啪啦打在宛城战场之上,砸得铁盔铁甲乱响,若是砸在裸露的肌肤上,也是生疼。骤然而来的大雨顿时让战场之中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冰冷的雨水、冰冷的铁甲,雨水从兜鍪的前沿奔流而下,就象一道小瀑布。

    徐晃透过水帘,如同凶兽一般,猛然从阵线当中跃出!

    因为骠骑制式兜鍪设计的原因,在兜鍪前沿之处有不到两指宽的突起延伸,原本是像是帽檐一样,除了可以增强一些防御力之外,还起着遮蔽一定的光线的作用,现在自然也可以遮挡住一部分雨水直接扑在眼上!

    而对面的曹军正在忍不住的举手抹脸……

    便是现在,机会难得!

    徐晃提斧便向曹操之处猛冲!身躯微微前倾,战斧卷起漫天的雨水,向着正在举着大氅遮蔽雨水的曹操卷将过去!

    十余丈的距离,在徐晃爆发之下,转眼便是不断拉近!

    曹军中军护卫在风雨之中大呼大叫,企图用长枪战刀甚至是扑上来用手扯用牙咬,但是依旧没能当住徐晃的这一次的突袭!即便是曹军中军护卫扣住了徐晃的后背,或是腿脚,可是在雨水和血水双重作用之下,竟吃不住气力,抓都抓不住!

    宛如身后背着一个硕大的死字的徐晃,怒吼着急扑而至,使得以曹操的坚忍,都忍不住撤了半步,旋即反应过来,咬牙死死立住,将长剑举在了胸前……

    便是死,也要正面相迎!

    若是逃跑之时,身后中创,便是身为武人的耻辱!

    在这一刻,曹操脑海当中一时间晃过了许多场景,最后定格在哪一年他父亲孤独的坐在床榻之上,呆呆的望着他的身影……

    几个呼吸之间,徐晃便是扑到了曹操近前,不管不顾迎面扎来的长枪和战刀,战斧破空而至,雨水被气流挤压得迅速沿着斧面向后飞出,就像是战斧生出了两条羽翼一般!

    略带了一些豁口的战斧锋刃之上,映照出曹操惊恐,却也带着不甘的双眸!

    无论是技法、精神还是气力,这一击都已攀升至徐晃前所未有的颠峰!

    曹操嚎叫一声,奋力举剑相迎!

    在漫天的雨帘之中,忽然有一个戟尖突然冒了出来,就像是高速旋转着的冲击钻,顶开了层层的雨滴水帘,然后猛的撞在了徐晃的战斧的斧面之上,噹的一声巨响,激得雨水如同拉开了门栓爆米花机,横着就飞溅而去!

    这几乎是凝聚了徐晃全身精气神,可谓是十拿九稳的一击,竟然就被一支小手戟拦截了下来!

    战斧的斧面之上多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冰冷的雨水肆无忌惮的四处奔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曹操身前。

    恶来!曹操的一剑差点扎在了典韦身上,连忙用手扶住,声音之中,透露出几分劫后余生的欣喜。

    恶来?哼,当某者死!徐晃微微皱眉念叨了一句,但是并没有等典韦回应,便是大喝一声,双手握住了战斧,猛然间兜出一个闪亮的圆弧,向着典韦斩去,方圆三四尺之内的雨水仿佛都被战斧带动了起来,一同奔射向前!

    典韦冷哼一声,双铁戟略分前后,便是朝着徐晃斩来的战斧迎击!

    嗡的一声巨响,徐晃典韦两人兵刃交击,竟然像是敲响黄钟大吕,将整个的空间都震荡起来了一般,就连站在徐晃典韦两人周边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想要捂住双耳,以减轻这种沉重兵铁相撞产生的声浪!

    典韦大喝一声,竟然没有被徐晃击退,反而身躯向前一扑,如同恶虎扑食一般!

    徐晃再次大喝一声,兜起战斧,力劈华山一般直斩而下!竟然微微略过了典韦,战斧锋锐直指曹操!

    主公速退!典韦嚎叫一声,不得不缩回脚步,然后便是双铁戟向上一架!

    轰然再次巨响之中,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天地!

    徐晃的战斧被反弹得高高扬起,也使得徐晃站立不稳,踉跄后退了一大步,从战斧上传递过来的震荡余波,像是鞭子一样抽在了双臂和身上,拍击着五脏六腑,连同骨骼都嘎嘎作响,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一张嘴,一蓬血雾从口中激喷而出!

    将军!赶上来的徐晃私兵大惊,欲上前搀扶。

    没事!徐晃又是呸出了一口血,推开了护卫,咬破了唇舌而已……传令,退兵!

    徐晃不复多言,目光最后扫了一遍曹操和典韦,尤其是在典韦身上停留得更长一些,仿佛是要将典韦深深记住……

    典韦双颊涨红如血,双臂缓缓将铁戟放下,然后喷出一口长气,在雨雾之中形成了一道白烟,扭动了身躯一下,将双脚从泥地里拔出来。此时此刻才有人发现,典韦在方才撞击之下,一则是雨水浸润,二是撞击力强横,竟然双脚都陷进了泥地之中,没过了脚背,当下一扯,顿时带出了大块的黄泥。

    恶来?身后传来曹操的询问。

    典韦瓮声翁气的回应道:无妨……

    说是无妨,怎么可能完全无妨,到现在为止典韦的手臂依旧有些微微颤抖和刺痛……

    主公,此为何人?典韦问道。

    骠骑之下,镇军将军,徐晃徐公明……曹操看着徐晃带着兵卒分开雨帘退了下去,吞了一口唾沫,也松了一口气,是一个好对手……

    典韦目光落在已经微微自己手中有些变形的铁戟之上,确实如此……

    整体来说,若是单打独斗,典韦应该在徐晃上风,可是徐晃第一斧子是奔着典韦,然后第二斧却出乎意料的砍向了曹操,若是典韦没能反应过来,徐晃毕竟一身重甲,固然可能会因此受伤,但是曹操就定然是身亡无疑,因此典韦只能撤回去硬架!

    兵刃上重量的差别,加上发力距离等等的因素,典韦就吃了个闷亏……

    当然再继续打下去,典韦最终获胜的几率略大,结果很有可能是典韦伤,而徐晃死,这一点,典韦心中清楚,徐晃也是明白,所以见在典韦护卫之下,无法成功击杀曹操,徐晃便立刻趁着大雨退兵,没有丝毫迟疑和不舍,也展现出一个合格的统兵将领的决断力。

    主公,主公……

    何不速速追击?

    方才徐晃突袭之时,吓得一个个抱着脑袋像是鹌鹑一般的那些文吏,现在见形势好转,便是又生龙活虎起来,仿佛方才击退了徐晃,他们也有参与战斗了一般,当下跳着脚呼喝着,仿佛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曹操瞄了这些家伙一眼,笑了笑,并没有说话。这些文吏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荆州本土的,和那些跟着曹操征战过一段时间的多少有些差距。

    一群蠢货!

    若是有十个典韦,不,只需要有两个,曹操一定会下令追击,而现在明显只有一个典韦赶到,徐晃又是退而不乱,略有引诱的嫌疑……

    典韦急援而来,又没有带多少兵卒,想要追杀,拿什么追杀?若是连典韦也因为追击而陷入了徐晃的重斧兵阵列之中,到时候又是谁来抵挡徐晃的扑击?

    难不成靠着这些碰到危险躲一边,见到安全了又连忙冲出来指手画脚的家伙么?

    如今吾等兵力已疲,又逢大雨……骠骑人马虽退,队列不乱,不宜妄追……董昭在一旁稍微解释了一下,然后边敦促这这些文吏去干活,如今敌军退兵,尔等还不速速去清点器械,安顿伤卒……

    报!报……哎呦……过了片刻,一名传令兵卒急急而来,快到山丘顶部的时候还脚底打滑,吭哧了跌了个狗吃屎,一脸一身的黄泥血浆到了曹操面前,任中郎不敌,敌将……敌将已进宛城……

    曹操点了点头,果不出所料……

    典韦说道:主公,当下便是调兵进攻宛城么?

    曹操哈哈一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现在,等着就是了……

    等着,等什么?典韦不太明白。

    曹操仰着头,闭上眼,感受着从天上倾倒而下的雨水,然后说道:等雨过天晴……

第2112章战场之外

    战争,永远都是消耗摆在第一位,不管是普通兵卒的帐篷,还是特殊尺寸的木料,木器铁具,就连夜间照明的火把火油,一般来说都需要在后方准备好,然后运到前线去。
    尤其是像江东这样,对于江陵地区展开了破坏性掠夺的行径,更是导致了江陵地区的生产遭到了极大的破坏,以至于别说补充军用消耗了,就连日常的供给都出了问题,而江陵之中大量的兵卒不可能不吃不喝,加上又没有像是骠骑将军斐潜那样有提供兵卒个人的干粮储备,在某些程度上,江东兵的干粮储备甚至连曹操手下的比不上,就更加的依赖后勤辎重的运输了。
    或许是南北的差异,即便是到了后世,南方的菜市场和北方的集市,不管是在摊贩销售还是采购习惯上,依旧像是两个世界。也或许是因为江东一带的天气炎热,即便是制作了干粮也容易**,因此不如每次做一点才能避免不必要的浪费。
    而现在这样的习惯就导致了江东必须要将林林总总的物资,不管是平常人能想得到的还是想不到的,都一波脑的装上车船,转运到江陵,提供后续作战的需要。
    没错,当孙权发现其实曹操并没有和骠骑真正联合的时候,不仅是勃然大怒,更是一脚踹开了周瑜,准备自己干一场……
    周瑜劝其见好就收,当然不听,甚至以周瑜临场指挥失误为由,将其赶回了江东自省,而鲁肃么,也是差点翻了脸,甚至孙权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和他作对,都在想着各种方法蒙骗他,直接拔了剑砍了桌案,放出了狠话,但凡是反对他征战的,便是如桌案一般的下场!
    那么还能说什么?
    孙权便是得意了,准备要对荆北进行作战,可是要作战,首先后勤物资要到位,总不能说让江东兵饿着肚子到北面作战罢?这个道理,孙权自然明白,于是乎便不断的敦促着,让后方调集各种物资到前线去……
    吴郡。
    市令马儗带着兵卒摇摇晃晃的转过了街角,顿时引来了一片骚乱。正在集市上采买物品的百姓便是纷纷低着头就走,甚至连一些正在和商贩讨价还价的人也是赶快丢下了手中的物品,二话不说就走。
    马儗显然对于自己拥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很是满意,仰着头,用两个鼻孔看着前方,一摇三摆的缓缓而行。这是他最为荣耀的时刻,似乎将他在县令面前的卑躬屈膝全数都给扳了回来,很是心情舒畅的走在集市街上。
    一旁商贩讨好的递送了些新鲜果子说是解解渴,却被马儗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汝意何为?欲行贿于某不成?!
    商贩吓得一个哆嗦,然后立刻跪倒磕头,然后被马儗一脚踹开,滚!
    得到了消息的市啬夫急急而来,一见面就给马儗长揖到地,见过令长!不知令长驾到,有失远迎……
    好说,好说……见到了体制内的人,马儗脸上便是堆了几分的笑容,今日看这集市,倒是热闹啊……
    是,是,今日恰逢十日,便是大集……市啬夫上前,毕恭毕敬的跟在马儗身后,亦步亦趋的弯着腰向前走着,不知令长前来……
    市令马儗咳嗽了两声,很严肃的说道:这个么……咳咳,吾观今日集市,众人云集,想必皆为良民,心忧社稷,愿为主公分忧!
    市啬夫眼珠转了一下,斩钉截铁的回应道,定然如是!
    市令马儗缓缓的点了点头,一副很是欣慰的模样,然后笑着,露出了些黄黄白白的牙来,如此甚好!吾心甚慰!今有上令!如今主公征战荆州,急需物资,今日集会,便是各调半数,以敬孝主公,支援江陵!
    话音落下,周边竖着耳朵听着的商贩立刻便是一片哀嚎……
    甚好,甚好……市令马儗依旧笑着,朝着四下缓缓点头,得闻此令,众情振奋,踊跃捐助,真乃江东典范也……
    市令马儗还没有说完,便有一名商贩扑倒了在其脚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道:上官垂怜!我们上月才刚刚缴纳了征调,现如今还不满旬月,便是又征调……小的,小的确实是不堪重负啊……恳请上官垂怜……
    市令马儗笑呵呵的将商贩扶了起来,然后目露凶光的说道:此,乃,上,令,也!汝,欲,抗,令,乎?
    商贩一个哆嗦,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只是可否,可否减免些许……
    市令马儗心中暗笑,减免?减免了岂不是某没得赚了?这征调的五成,其中一成发往江陵,另外四成还要各层分润,除了给县太爷一帮子的孝敬孝敬的大头之外,包括马儗自身在内,还有市丞,市掾,市啬夫,市吏,市佐,市平,门卒,列长,伍长,护看等等,那一个不得过些油水?这要是减免了,岂不是自家还要倒贴出去?
    商贩尤是哀哀而求,市令马儗心中多少不耐,便是笑笑,将商贩往市啬夫那处推了推。市啬夫立刻会意,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光子,将商贩扇得差点趴地上去,混账东西!竟然敢公然抗命!想死了不成!
    厄……语音上扬之中,市令马儗慢悠悠的伸出了手,何必动粗啊……想必但属良民,必然皆愿支援主公啊……若是有敌方奸细,有意破坏啊……再动手不迟啊……
    市啬夫立刻拱手长揖,令长所言甚是!小的理会!
    两人一说一捧之间,市坊街口之处便有一名商贩偷偷将自家货物一卷,企图趁着不备转进巷中而逃……
    市啬夫一扭头看见了,顿时将手一指,此乃敌国奸细!行迹败露便是欲逃!还不与某速速拿下!
    顿时有市卒如狼似虎的持了长丩扑上前去,扫击其腿使其扑倒在地,然后叉其首便拖了回来。
    逃走的商贩张嘴似乎想要分辨,亦或是求情,却被市啬夫上前一个飞踹,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嘴上,顿时口鼻鲜血喷涌,大牙都飞出数颗,便是话也说不清楚,只能呜呜哀鸣。
    既是敌国奸细,也不必送往公堂了……市令马儗依旧慢悠悠的说道,斩了罢。
    市啬夫舔了舔嘴唇,莫名的有些兴奋起来,然后左右示意市卒将这名呜呜惨叫着的商贩压在地上,吐了口唾沫在双手上左右搓了搓,嘿嘿笑着抽出了腰刀来,比划了一下之后便是猛的一刀斩下!
    商贩惊恐且苦楚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脸上,头颅跳动了几下,然后撞进了另外一家商贩的铺子下,顿时吓得那个商贩一脚又将头颅给踢了出来,在集市街口乱滚……
    市令马儗左右瞄了瞄,看见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众人皆是战战兢兢不敢再言,便是点了点头,嘴角从牙缝当中轻轻的蹦出了几个细微的字节,随风散去,想必大体上和罚酒、刁民相互多有关联。
    市啬夫在无头商贩的尸体上擦去了刀口上的血迹,然后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腰刀上有没有什么豁口,最后才略带了一些满意的将腰刀收回刀鞘。
    刀不错……刀法也是不错……市令马儗笑着拍了拍市啬夫的肩膀,此地就交给你了,某还要去下一处……好生做着,若有机会,某定然会向令君举荐一二……
    多谢令长!令长便是某之再生父母,便是舍身碎骨也难报万一!市啬夫兴奋得浑身哆嗦,便是不管地面上还有污渍血迹,趴在地上便是咣当一个响头,大人请放心!
    市令马儗愣了一下,笑了笑,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然后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市啬夫,某若没有记错,汝唤做马二郎?可有正名?
    市啬夫马二郎又是一个响头,小的只有贱名……小的僭越了,还恳请大人赐一正名……
    哦……马儗摆摆手,面容严肃,这冠名之事,岂可如此随意?嗯?
    马二郎眼珠转动一下,啊,啊,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这便去准备……
    嗯……马儗立刻微笑起来,不必着急……主公大业为重,大业为重才是……
    是是,主公大业为重,大业为重……
    ……(/□\*)……
    大汉太兴四年八月十一日。
    这个时间,便是宛城大战展开,曹操殚精竭虑调集兵马围攻徐晃。徐晃临阵欲刺杀曹操于阵中,却被典韦拦截而未能成功的时候。
    而在关中要隘武关之处,却是繁忙之中略带紧张,但也并没有将荆州的大战看得太重,在这里,更重要事项不是准备战斗,而是分配流民。
    从关中赶来的兵卒,已经贴着武关建立了大量的分流营地,从荆州而来的流民在经过洗刷消毒之后,被全数打乱,安排在临时营地之中,等待分配。有着充分安置流民经验的骠骑军上下,对于这种事情颇有些得心应手的感觉,繁杂但是并不纷乱。
    最先离开流民营地的是一些有技能的人员,比如说认字的,懂算术的,亦或是会手工的,即便是懂得编筐打草鞋的,都先行挑选出来,然后迅速的投入到了各类事项的工作之中,至于那些啥也不会除了种田卖力气之外就是干饭的,就只能是等后续慢慢调配安排了……
    斐潜和庞统正在爬山。
    骠骑将军斐潜又一次拉着庞统爬山,这一次爬的是武关左近的少习山。山高峰险,斐潜也没有完全爬到最高峰,再往上可能就需要专业的登山设备了。
    这一次准备出武关,南下解决荆州争端……
    主公……庞统气喘吁吁的,不过显然比上几次要好一些了,这……这辎重都已,已备齐……呼……
    嗯,辎重么,某倒是不担心,毕竟不打算久战……斐潜笑了笑,又伸手扶了扶庞统,比起辎重来,某倒是更担忧另外一事……
    庞统转头看向了斐潜,眉头挑了挑,何事?
    贪腐。斐潜说道。
    贪腐?庞统皱眉。
    斐潜微微点了点头,如今长安之中,多有喧嚣之辈,大言一举可定山东,士元可知其为公乎,为私乎?
    庞统呼呲呼呲的喘息了几下,冷笑了两声,皆为私也!
    大多数的键盘侠口必称正义,言必有公平,但是实际上多数都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求一个发泄渠道爽一把而已,至于会不会引发后续的问题,这些键盘侠从来不去想,也不愿意因此承担责任。
    就像是当下在长安中,很有一部人叫嚣着要一鼓作气,一举而下,一劳永逸等等,但问题是,大军调动,全员集中,钱粮从何而来,从这些人嘴里就能喷出来么?
    兵卒的高热量干粮,油脂替代品,确实解决了一部分的问题,但是战马呢?战马的草料是这一段时间积累下来的,真若是全军集结,必须消耗的这些草料又要哪里来?
    是不是要征调?从什么地方征调?会是这些喷子腰包里掏出来么?
    还有安抚流民的支出呢?必须要支撑一段时间的口粮数量呢?
    难不成可以再玩什么左口袋到右口袋,不用进嘴里的花样么?
    但是这些士族子弟全然不管,反正喷就是了,爽就行了。
    嗯,也不能完全说这些家伙都是猪脑袋,在某些方面,这些家伙比谁都精明。若是斐潜和曹操全面开战,最大获益的并不是斐潜,而是这些长着人样却不干人事的家伙。
    斐潜若胜,必然要用山西制约山东,那么这些人就可以瞬间多了不少萝卜坑,若是斐潜败了,也无所谓,因为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人就已经捞得盆满钵满,吃得满嘴流油了……
    所以一问打不打?这些家伙肯定叫嚣着要打,口喷白沫的表示不打不是英雄好汉,骠骑斐潜这么多优势,平推曹操都能赢!反正打也不是他们上阵打,死也不是他们去死,恶名还都是斐潜背,好处这些家伙拿,这么爽,谁不想?
    华夏大部分时间的军队,都是很讲究后勤补给,从大汉建国以来,被北方游牧民族压着打也是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等到大汉粮食等物资储备足够了,又将游牧胡人打得没脾气,尤其是秋冬,搞一次胡人就衰弱一次,最终匈奴也不得不西逃,去祸害欧洲去了。
    而在这些后勤转运之中,最为关键的不是交通,或者说交通还不算是成为最大的痛点,重要的还是贪腐。
    汉武帝当年打匈奴,近期汉灵帝也和西羌打了几十年,但是结果却完全不同。难道说汉灵帝花的钱财物资比汉武帝少很多么?所以才打不赢的?亦或是汉武帝时期的交通反而会比汉灵帝还要更好?很显然并不是,而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有太多的人鲸吞蚕食,使得十分的物资运送到了前线,往往剩不下一分!
    帐篷的布料,可以拿来卖钱,修补的木料铁钉,也可以卖钱,更不用说更好转卖的粮草用度了,旋即各种名目词汇不停的花样翻新……
    以至于到了后面的王朝,竟然前所未有的创造出各种新词汇,比如火耗、踢斗、飘没等等,甚至朝堂还默认了这其中的损耗,甚至在开始发出辎重的时候就将这一部分的消耗先行计算在内了……
    在古代华夏的封建王朝之中,权和利相互比较的时候,权明显的权重更多一些,有了权自然有利,重点是落在在权上,权是根本。这一点和资本主义社会则是不太一样,在资本主义国家之中,资产阶级往往是先有了大量的钱,进而觊觎更多的权来保障其利,亦或是摄取更多的利,其核心不管是当一地官员也好,或是勾结地方政要也罢,甚至是摄取什么代表国民的参议院众议院职位,其实更多的依旧是为了利。
    在封建王朝之中,贪腐是一种难以根除的现象,因为和权的联系太过于紧密了。官吏利用手中的权力,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强索他人财物,收受贿赂。侵吞国家财产,假公济私,以满足自己事实上永远也满足不了的**。
    虽然说在很多封建王朝之中,都特别制定出了贪腐的罪名,甚至还有像是明朝的扒皮充草的刑罚,不可谓不严厉,但是实际上贪腐依旧贯穿了整个的封建王朝,涵盖了所有的范围,从西周、春秋战国到秦汉、魏晋,从隋唐五代到宋元明清,史书中都记载了大量的各级官吏贪污受贿的事实。
    而且封建王朝越往后发展,贪腐现象以及腐朽程度便是越发的眼中,宋朝的包拯就曾言说宋朝官吏当中十有六七都是贪腐,而到了辫子朝,基本上就已经是全员**,然后极个别的清官凤毛麟角一般。
    诗有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於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鼠也。故贪腐之吏,自古有之,然敛财之道,无非五途……山岚细细之中,斐潜看着天空,缓缓的说道,《礼》曰,用人之仁,去其贪。士元今任司直,当知贪腐之途,极难根绝,宛如稗草,应时时除之……
    以权强占,借律勒索,多为地方官吏所为是也,或因地偏,或通监察,勾结乡绅,搜刮民财……斐潜缓缓说道,此等为蚕食之辈,所利虽微,然则众也,日积月累,刮地三尺……
    其二,借赋税之机,行贪腐之事。或已有而重派,或私事而公派,或小事而大派,或暂时而久派。罪归公府,利归私人……此等之辈,皆为定食,上遮下掩,绵延千里……
    其三,兴修水利,军务开销,建桥铺路,皆为大项开销,原本利国利民之举,奈何皆为鲸吞之徒而肥之……西羌之患,拨款数十亿钱,实至陇右几何?大小地方,亲友招待,皆入公中。如今麾下兵卒众也,兵甲器具,粮草器械,越发靡费,呵呵,若说无人渔利于内,呵呵……
    四为仓廪鼠患……
    五为大考敬孝……
    此五等事,常有官吏纵容其子侄,假其名义,巧取豪夺,其本人倒是钓得清名……士元司直之时,也莫忘了此处……
    庞统一一应下。
    如今西京已大较二次,如今便是第三次……斐潜看着远方,有道是事不过三……前两次尚可言某未有言在先,属于不教而诛,现如今么……
    这些贪腐官吏在外敌入侵和内乱爆发时是那样的**无能,可是他们在贪污受贿的时候却有着极高的效率和非凡的聪明才智,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对于这些家伙,封建王朝当中的任何一个稍微有些理智的皇帝,都对于这些官吏持严厉打压的态度,战国之时《法经》便有治罪贪腐的条例,而后汉代的《汉律》甚至后面的《唐律》,《大明律》,一直到清朝的《大清律》,无不详细列明了对贪污受贿行为的严厉处罚规定,不仅在法律上有着严格的规定,有时候些执行起来也毫不手软。
    可问题是,虽有明令,依旧屡禁不止……
    虽然说在封建王朝打击贪腐不容易,不过么,斐潜想要试一试。
    谁说三国英杰闪耀星空,就只能用在战场之上?就只可以用于在对华夏自己人的杀戮之中?在还没有完全被所谓君臣大义捆绑,没有掉进儒家陷阱之中的大汉当下,有没有可能做出一些榜样来,改变一些封建王朝的诟病呢?
    贪欲,是人性。从客观上讲,任何人,包括任何官员,都有过好日子,改善生活质量,高人一等的心理**。因此,所谓高薪养廉的所谓高,在永无止境的欲面前,就是个笑话,
    某离了长安,此等蝇营狗苟之辈,便会多有松懈……斐潜看着庞统说道,士元,今年上计,就先收着,切莫动了声色……一切事项,便是等某回来再说……
    庞统笑呵呵的脸庞上也透露了些杀气,主公放心就是!
    斐潜点了点头。战场之中,声东击西是一个不错的计策,在战场之外,同样也是如此,谁都以为斐潜这一次战事的目标只是荆州,实际上么……
    在这个年岁上,不管是斐潜还是庞统,亦或是如今掌握了一方的将领大员们,年岁都还轻,家室也不重,所以治理起来相对来说比较容易一些,真要是等了十年二十年后再来抓,即便是斐潜有这个心思,面对多年来劳苦功高却行贪腐的战友,是罚还是不罚?
    华夏封建王朝之中,常言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表面上看是叫做家天下,君主是所有臣子的君主,所有的臣子都必须无条件地为君主服务。其实不然。君臣之间实际上是利益买卖的关系,君主出俸禄购买臣子的智力来为自己服务,臣子通过出卖自己的智力维持君主的统治,来赚取俸禄和权势。
    也就是韩非子说出的真相,主卖官爵,臣卖智力,和所谓的忠义仁孝基本上没什么关联。
    所以在封建社会官吏的各个阶层之中,每一位官员的政治权利相对来说都是暂时的,不稳定的,随时都可能丧失。而在封建阶级统治的框架里,权力占有绝对的支配地位,这种权力有条件和能力在极短的时间里通过对上侵吞和对下盘剥聚集起大量的财富。所以,有权不使过期作废,只要条件允许,这些封建官吏必然会利用短暂的在职期间,利用权力尽可能多的捞一把,反正不捞白不捞,职务是是临时的,贪污受贿得来的实实在在的金钱,才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而这,便是斐潜即将面对的一个全新的战场,一个没有硝烟,却更加艰难和凶险的搏杀之地……

第2113章另一处无形的战争

    斐潜仰着头,看着从天上淅淅沥沥而下的雨水。
    出了武关不久,便是遇到雨了。华夏地域磅礴,十里不同天是常有的事情,基本上不可能有什么全国统一的天气,总是各过各的,关中还算是高爽,然后进入南阳地区便是雨天,也是正常。
    下雨,道路泥泞。
    也使得斐潜原先的计划全数泡汤……
    这种天气,即便是火药能用,效果也不好。
    无奈。
    同时兵卒的行动速度,也不得不受到了交通道路的限制。
    要知道,刘表在荆州的这些年,真没有给南阳这一带修建过什么基础设施,就连原本的水利设备也都基本上处于半失修的状态,一下雨低洼之处便是排泄不出去,形成积水,而积水蔓延又导致了更多的地方被蔓延,然后浇灌成为了泥塘。
    孔明弃樊城之举,善也……斐潜对着诸葛亮说道,人行于道,见道旁花美,便离道而采,纳于衫头,又见树干之处有菇,疾步而取,便闻林中有异声,立寻而入……呵呵,却忘本意,迷亡于林而不得出……孔明持本心而不忘,颇为难得……
    诸葛亮点了点头,拱手说了一声骠骑过奖。
    这种走着走着就忘了道的现象,在任何层面的人身上都会发生。
    斐潜原本的战略就是尽可能的吸引荆州的基层人民,而不是获取荆州的土地,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这边是这一次南下荆州的整体战略基调,可惜有时候人就常常会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标,扯着些小花小蘑菇就迷失了方向。
    留着樊城有什么用,生一堆小樊城么?
    不计较一城一地得失,胜在大局观的将领,在历史上也有很多,随便都能列举一些人出来,但是像是诸葛亮当下的年龄,就能不被一时眼前的利益,不被贪欲所蒙蔽,始终坚持本心的,却是很难得。
    尤其是诸葛亮第一次作为偏军的主要策略谋划者,便可以思维清晰立场坚定,不会因为一些繁琐或是突发的事情改变了原本的战略重心,这几乎就是一个优秀的统帅的雏形。当然,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偏执症?普通的人太容易被身边额外的事情困扰,然后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忙乎半天结果将原本的想法都给丢了,只有那些不断坚持,持续努力的人才最终走到了成功的巅峰。
    斐潜荆州之战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核心一个字,人!
    劳动人民是及其伟大的,这种伟大就在于这些劳动者付出的,永远都比自己得到的要更少,所以才能成为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基础,但是同样的,也最经常被忽略,因为高高在上闪闪发光的,基本上不是这些普通的劳动人民。
    斐潜现在很穷,虽然拥有三百里秦关,但是依旧很穷。
    主要是关中的人口太少了,若是有更多的人口补充进来,红利至少可以吃三代!
    所以斐潜需要更多的人,至于是豫州的,冀州的,还是荆州的都可以,但是很显然,冀州和豫州的人口,曹操也会死捏着不放,因此当下唯一能够吸引大批的劳动人民的地点,便是当下战乱的荆州。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荆州流民到斐潜麾下,肯定会比在其他的地方要好一些,别的不说,至少斐潜这里还会尽心尽力的安置,而其他诸侯基本上都是任其自生自灭了,虽然斐潜这里也不敢说完全没有剥削,但是斐潜也在尽可能的照顾一些这些普通的大汉子民。
    只能是在当前条件下的最大可能……
    到了汉代当下,如果说斐潜的想法不能领先于这些大汉的土著,不能做出一些正面的改变,提升大汉整体良性发展的劳作环境,那真是愧对自己多进化了近两千年……而那些要翻头返回去鼓吹715复辟还要自愿的,说实在的,真不把锤子镰刀制定出来的法律看在眼里?
    若说起来,某亦有失……或许……诸葛亮微微皱眉,应或可多携人至关中……
    斐潜摆了摆手说道:孔明多虑了。千人便有千口千愿,势必难以调和,唯求得其众便可,不可求其全。
    诸葛亮叹了口气,低头说道:谨受教。然后诸葛亮抬头看了一眼斐潜,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来,却不好说,显得有些迟疑。
    孔明可有他事,不妨直言。斐潜察觉出诸葛亮似乎有些其他的事情,便说道。
    诸葛亮便将之前流民不肯走,好说歹说都是不成,然后曹军来了,便是哭爹喊娘慌乱逃亡的事情说了一遍,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何至于此也?对于诸葛亮这种长时间处于守序阵营之中的人来说,去理解并要总结出一个混乱阵营的行为规律,确实是有一些难度。
    斐潜想了想,说了四个字,趋利避害……民生治理,便于此四字之中,孔明不妨细思之……
    诸葛亮重复了一下,正在思索之时,前方旗帜晃动了几下,廖化回来了。
    曹军见到斐潜抵援,自然忙不迭的退回了襄阳樊城,而在雨势稍微停歇了一些之后,得到了消息的廖化就渡过了丹水回来了。
    廖化这一身上下,可谓是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袍铠甲,全数都糊满了泥,就连铠甲甲片之中的缝隙,也被黄泥填满了,简直就是泥猴子一般。
    斐潜让廖化先去洗漱,等廖化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斐潜才知道廖化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泥石流,当然是小规模的,不过即便是如此,也差一点丧命……
    泥石翻滚而下,若是稍迟疑片刻……泥石之中,尸首翻滚,宛如恶鬼潜于地下……廖化现在想起来,依旧有些心头发憷,声音也是略有些颤抖,便如那些流民一般,葬身于黄泉亦……
    尸首?斐潜微微皱眉,山间尸首众多?
    廖化点了点头。
    曹军一方面追击,一方面又劫掠,导致山林之中很多流民困顿,很多直接就死在了路上……
    如此,怕是不妙啊……斐潜皱眉说道,尸首一多……加上雨水冲刷……
    诸葛亮心念也是极快,立刻说道:骠骑可是忧虑……疫症?
    总所周知,斐潜对于防病防疫,走在了所有诸侯的前列,尤其是对于瘟疫的控制和预防,更是严格到让有些地方诸侯嗤之以鼻。倒不是说这些诸侯不在意瘟疫的严重性,只是在东汉,连带算上西汉的这三四百年之间,虽然也有遭受瘟疫,但是持续瘟疫的时间不长,并不像是天下鼎盛大辫子朝代那样,百分八十的时间都有瘟疫……
    当然,人口的增加和流动,外来病菌,水土不服,南北差异,也是造成后世封建王朝瘟疫一代比一代多,到了大辫子朝上升到了顶峰的重要因素。
    忽然之间,斐潜的脸色有些难看。
    以上的各条,似乎自己当下都沾染了一些……
    在某个瞬间,斐潜甚至感觉周边的空气都有些绿油油的荡漾起来。斐潜写了一封调用医馆医师以及相关药材的调令,来人,到长安百医馆传令……
    传令兵走了,斐潜又说道,让军中兵卒,多备石灰硫磺,洗浴除疫!元俭,你也再去多洗一次,待医师配了汤药,也喝上一碗……
    这种事情向来不可掉以轻心,廖化虽然才洗漱过,但是被斐潜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头皮发麻,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是很舒服,便是忙不迭的应下,再去按照防疫的标准刷洗去了。
    荆州战事……诸葛亮问道,岂不是……
    将某旗帜传于荆州,休战议和!斐潜点了点头说道,这玩意可是不能带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历史上那些以为没事的结果出了大事的教训还少么?
    传令下去,但凡有咳、泄、漏、吐等症者,皆别处立营,隔离治疗!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这要是在后世,就成为了大灾之后防大疫。之所谓会因为如此,是因为华夏在古代,确实是吃尽了瘟疫的苦头……
    自古以来,人类与微生物的相处,便处在一个十分矛盾的境地。一方面,人类可以利用微生物创造美酒、酵母等物品。另一方面,自人类诞生起,他们便与微生物展开了一场漫漫无期的战争。
    虽然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是残忍、血流成河的,但是人与病菌之间的战争,却是悄无声息的。尤其是瘟疫,更是成为了古代人口数量锐减的重要缘由。
    关于瘟疫的最早记载从先秦开始,也并非只有春夏才会发生瘟疫,而是四时皆同,可谓不分季节,都可以产生瘟疫,自秦朝之后,史官渐渐的成为朝堂重要官职,也就留下了大量的这个方面的记载。
    从公元前七百年,至大辫子朝结束,华夏封建王朝的长达近三千年的寿命里面,有近七百年的时间,是写满了各种瘟疫的惨状的。而在整个近三千年的历史之中,我大清荣耀的在瘟疫总量和持续时间上双登顶,双冠加冕!
    至于封建王朝之中瘟疫爆发最多的地方么,就是两个,一个是黄河中下游的兖州青州,一个是长江中下游的扬州,而这些地区,也是人群集聚、经济相对富庶的地区。
    瘟疫的爆发诱因,主要有三个方面,一个是水、旱、蝗、震、饥、暑……都会伴随着疫灾。以汉朝为例,在两汉三四百年的时间当中,所记载的几十次疫情,多伴随着各种自然灾害,汉景帝后元元年五月,地大动,铃铃然,民大疫死,棺贵,至秋止。
    汉元帝初元元年,九月,关东大水,郡国十一饥,疫尤甚。
    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二年,匈奴连年旱蝗,人畜饥疫,死耗太半。
    汉顺帝永建四年,六州大蝗,疫气流行。
    ……
    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战争,就像是当下……
    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就是时令失调,初春气候像秋天、盛夏气候像秋天等,西汉戴圣在《礼记·月令》写道,孟春行秋令,则其民大疫。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仲夏行秋令,民殃于疫。孟秋行夏令,民多疟疾。
    而当下,荆州之处,似乎三个方面的诱因都满足了。
    后世一旦发生大规模的瘟疫,便是会出现将自己全身都裹在白色防化服里面的人,然后背一个喷雾器满世界的喷洒药水,不但可以杀病毒,也杀蚊虫,驱逐老鼠等容易传染他人的生物。
    斐潜相信这是一个必须且有效的手段,以后世先进的卫生防疫能力,每次遇到了疫情都是如临大敌,在大汉当下生态脆弱,人人喜欢满地便溺,随意引用生水的时代里,若是一旦感染传播而开……
    如果可能,斐潜甚至想要将当下在筑阳之内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全部泡进巴斯消毒液里好好清洗一遍。
    可惜当下并没有巴斯消毒液……
    所以只能是退而求其次,用热水艾叶硫磺石灰等来替代了。
    雨水刚刚停歇,因此烧水总是难免黑烟滚滚,若是不明就里的,远远看来,怕不是以为筑阳被焚了……
    在各处浓烟滚滚之中,斐潜赶着诸葛亮廖化黄旭等人去洗澡消毒,自己也赶紧泡进了药水之中,浑身上下或许是因为心理而产生的不适,才渐渐的减退。
    这是一场持续了几千年的战争,是庞大的人和渺小微生物,病毒之间的战争,或许这一场战争还将不断的持续下去。
    斐潜这里紧张的行动起来,为了和看不见的敌人进行抗争,而在当阳么,孙十万兴冲冲的正在饮酒高歌,兴致盎然。
    反正这几天都在下雨,下雨也就自然不能进军,而且雨多了,河川水位就更高,虽然浪头大了一些,但是更适合吃水深的船只转运粮草辎重,所以也是有些好处的。
    孙权举办的酒会,自然是人人尽兴。
    在喜欢饮酒的人员心中,酒水可是粮**华,简直就和仙家琼浆不分上下,尤其是潘璋周泰,两个人的酒量不分上下,一碗接着一碗的灌,让孙权都有些自愧不如。
    毕竟还是在前线,所以孙权多少还是有些收敛,没有让歌姬舞姬助兴,其他的倒是一应俱全。汉代的酒宴时间都很长,从日下喝到了黄昏都没有停止。
    在酒宴上,所有人都言笑晏晏,孙权和周瑜之间的不和,谁也没提,就像是都看不见一样,似乎孙权还表示将周瑜调回去,是因为都督这一段时间太辛苦,为了周瑜身体健康考虑,暂时调将回去,让周瑜好好休息一下,为了将来更好的重归战场云云。
    众将自然是欢笑,无人质疑。
    鲁肃却是越喝越是清醒,心中那点郁郁,一直无法消散。自从跟着孙权到了荆南,鲁肃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安,总是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
    宴会到了半夜,尽欢而散。
    众将各自陆续散去,鲁肃也在仆从的引领之下,坐上了车辆,缓缓的往自己住所而行。夜色当中车声碌碌,细雨纷飞,虽说不大,但也使得火把噼啪作响,照得一旁的护卫铁盔铁甲,幽幽发亮。
    虽然说这几天来,孙权一直保持着爽朗温和的气度,但是鲁肃却知道在这个外表之下,那些涌动着的暗流!
    孙权挑选出了不少精锐斥候,分成三四路前往荆北,一旦是查明了曹操和斐潜之间真实的爱恨情仇,想必孙权便会立刻带着大军直扑荆北!
    若是曹操和斐潜两败俱伤,孙权挟江东之兵而北上,若是局势发展有利,确实孙权未必不能成为荆州的新主人,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
    在面对这样的诱惑之下,孙权自然不可能忍得住。毕竟孙权一直以来都是以英雄豪杰自我标榜,自以为凭借着父亲兄长留下来的资本,加上他自己的心胸本事,便可以在这个天下之中占据一个重要的席位,甚至做出比其父兄更为杰出的事业。
    曹操之前的举措,确实也迷惑了一阵江东人,连带着周瑜也被骗过,这说起来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兵者,诡也,谁也不能保证说对手一定都老老实实的,因此周瑜被蒙骗,严格说起来并无大错,这一点,鲁肃知道,孙权知道,大家都是知道。
    可是当下谁都不说……
    这么做,真的好么?
    孙权调周瑜回去,无非就是摘桃子而已,见当下局面重新变为了对江东有利,甚至很有可能成为孙权可以吹嘘一生的资本,怎么可能愿意让周瑜再添荣光,在将来给孙权自己添堵?
    问题是这个荣耀,真的就像是孙权所想的那样,已经是探囊取物一般,唾手可得了?
    鲁肃觉得,孙权性急了。只不过孙权并不认为自己急了,他不承认,甚至有些被尚未到手的胜利迷蒙了双眼!所以孙权看不见即将面临的风险,也不愿意听,他认为只有他自己是对的,只看到了他现在想要的。
    火把闪烁,光线自然不好,在车前的护卫兵卒几乎是走到了近前才猛然间发现在脚底下有些污浊污秽之物,然后收脚便已经是来不及了……
    %¥!
    何事?鲁肃问道。
    回禀鲁校尉,无事……护卫一边甩着腿脚上沾染的污秽之物,一边回答道,就是不小心踩了些污秽……
    鲁肃微微点了点头,车队继续缓缓而行。
    火光在细雨之中闪耀着,似乎随时随地都可能熄灭。走出一段路之后,鲁肃的眼珠子转动了两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什么事情不对,然而奈何才刚刚从酒宴而归,身躯之中的酒精依旧在持续发挥着效用,导致鲁肃当下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第2114章蛋糕落地定律

    子孝……夏侯惇指点的樊城西北面的一些丘陵山林,你看看,若是吾等于此设下伏兵,可否挡得住骠骑的大军?
    曹仁沉默了片刻,说道:难。
    曹真裹着伤布,和曹休站在一旁,两个人的神情之间都略有一些颓废。
    前两天,骠骑的使者来了,举着一柄三色旗来了。
    休战,议和。
    夏侯惇思索了很久,最后放其过境,还派遣了兵卒一同护卫,前往曹操那边而去。而这样的行为,实际上也是暗示出了夏侯惇对于此事的态度。
    这一次的战斗,虽然说好像是赢了,也取得了樊城,可是不管是夏侯惇还是其他的将领,都没有什么畅快淋漓的胜利感,甚至觉得有些憋屈。
    若是我等还有两万精兵……曹仁谨慎的说道,或是可以一试……毕竟此地,骠骑也是熟悉,加上周边若是可以藏兵的山丘林地,也在七八十里外,若是被骠骑察觉……恐反而被其所趁……
    不是两万兵卒,而是两万精兵。
    这年头,或许随便抗根枪头就算是兵卒,但是要说精兵么,那就是高等货色了。
    夏侯惇沉默半响,摇了摇头。
    元让叔叔,那个……曹休原本以为曹真会询问,可是等了半天曹真也没说话,反倒是曹休自己忍不住问道,主公不是围了宛城么,何不趁此良机……
    夏侯惇看了看曹休,说道:围了宛城倒是不假,可是想要攻陷,尚需时日。原本宛城之中兵卒匮乏,后来徐晃等人进了城中,力量自然就增加了,即便是继续围攻,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打得下来的。
    曹仁接着说道:如今骠骑大军出了武关,屯扎筑阳之下,压得你我动弹不得,若是再出……不是,怕是已经出军河洛了……而如今主公兵力皆于荆州,若是……若是……
    曹仁没有说下去,一声略有略无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别看当下似乎曹操这一方像是占据了上风,可是那是曹操几近于倾家荡产一般的抽调了当下可聚拢的兵力才形成的局部优势,而反观斐潜一方,还有河洛的牌面可以打,屁股下面还垫着两对大小王的王炸,一对叫做幽州,一对叫做冀州,随时可以抽出来甩桌面上来翻倍……
    死守于此,也是徒增消耗……夏侯惇说道,江东又是蠢蠢欲动,若是……届时恐怕是腹背受敌……
    那宛城也不好过!曹休咬牙说道。
    若是我们与骠骑于此决战,即便是将其击败,依旧需要进军关中……而一旦出现失误,让骠骑得胜,那么骠骑便可直入豫州腹地,甚至是……届时又何以应?曹仁缓缓的说道。某近日思之,骠骑兵出荆州,所为种种,非欲得地,乃掠民众也,故而……若是能战,自然当战,若不得战,则避之也。
    子丹以为如何?夏侯惇问道。
    曹真吸了一口气,说道:骠骑万骑出武关,若是急驱,三日之内可至樊城,幸得大雨,道路泥泞不得其行……不过现在雨水渐小……怕是快来了……如今城中虽有万人,再加民夫若干,骑兵么……曹真看了一眼曹休,虽说襄阳……但要是和骠骑骑兵相抗,恐尤不足……
    装傻充楞,是因为曹真之前可以凭借武勇功勋等进行遮蔽,但是现在曹真被廖化所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汉江南营的损坏,也是造成了当下物资窘迫的重要因素,所以曹真就必须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智慧来,为整体战略献谋献策,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来,才不至于在战后成为毫无功勋沦落成为替罪羊。
    曹真停了一下,继续说道,真昨日巡查城中,粮草紧缺,即便是小斗而出,恐只有二十日之数,欲襄阳再行征调,也是困难,此外,箭矢亦是短缺,还有兵甲兵刃,各类器具,各有缺乏……城中焚毁多处,水门也需修复……以侄儿之拙见……若是能和,自然为佳……
    什么?!曹休瞪着曹真,你,你……
    曹休很是不服气,这从许县出兵,南北征战,一路从襄阳打到了当阳,然后又重新打回樊城来,所付出的精力体力就不说了,在这个过程中损伤的曹军兵卒也不计其数,现如今却似乎变成了以战求和?这如何能让年轻气盛的曹休忍得下来?
    听闻关中受寒灾,骠骑定然粮草不多,若是吾等拖延久战,其必然不得续也!曹休忽然找到了一条理由,有些兴奋的说道,只需坚守于此,便可最终获胜!
    此事么……寒灾之事,倒也确实,只不过……你可知如今许县之中有何变化?你知否今岁秋获收得几成?曹仁拍了拍曹休的肩膀,关中据说用了庄禾保温之法,所受之灾未必如吾等先前所料,如今骠骑南下,粮草未必匮乏,反观吾等……
    历史上曹操打荆州,原本也是憋足了气力,准备和刘表刘琮等好好做过一场,可惜刘琮太怂了,直接一见面就跪倒,然后曹操顿时膨胀的不知所以,顺势纵兵南下,要一口气解决江东。在当时局面之下,也确实剩下江东一个还算是比较强横的对手,刘璋枯守川蜀,基本上也是无所作为,在当时的曹操看来,天下即将在他的手中重新一统,于是乎大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第一次在公开的,**裸的在众人面前展现出了其野心,旋即就悲催了,若是深究下去,周瑜所谓火攻之策那么顺利,未必没有保皇派在其中推波助澜……
    而当下,曹操攻下荆北虽然也是顺利,但是取得的战果却远远不如历史上的那么辉煌,再加上南北都受到了威胁,大后方的根基也并不稳固,因此不管是曹操还是曹操麾下的高层将领,对于未来依旧持谨慎的态度,也就很是自然。
    不管是感觉愤懑也好,憋屈也罢,亦或是不甘心,不情愿,但是对于当下的曹操集团来说,维持现状似乎成为了最佳的选择,既可以保证当前获得的一部分的利益,也可以避免双线作战,确保形势不出现太大的恶化……
    可是,有时候,越是担心什么便越是会发生什么,就像是落下的蛋糕,大多数都是奶油那一面朝下……
    ……d(·`ω′·d*)……
    月朗星稀,连日的雨从大到小,终于是停歇了。在这个清爽的黑夜之中,太史慈的兵马逼近了阳城。
    五百……七百……一千……
    严匡站在阳城城头上朝着外面张望着,数着在城外出现的太史慈的人马,越是数,脸色便越是难看,该死的,该死的……
    火把就像是点点的星辰,星星点点的散布在原野之中。
    在城墙一角,一名曹军新兵有些好奇的看着,然后看见在火光之中严匡的脸色极其扭曲难看,不由得悄声问身边的老兵道:严将军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老兵瞄了一眼,带着一些豁出去的无所谓说道,还能怎么样,被这些吓坏了呗……
    什么吓坏了?新兵看着城外的点点火光,因为这些火把么?看起来也不多啊?
    你懂个屁……老兵低低叹息了一声,那,那并非是一个兵一火啊……是,一伍一火啊……
    新兵挠了挠脑袋,啊?什么意思?他连自己手脚加起来到底有几根指头都未必能清楚,要理解这个成百上千的数字,确实难度极大。
    算了,你只需要知道很多……很多……老兵也没有心思和新兵解释,反正你知道很多很多,足够杀死我们的那么多……就行了……
    啊?!新兵这下就明白过来了,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兵笑了一声,笑容充满了无奈,临死前拉个垫背的就成了……
    新兵哆嗦了一下,当重新看向城外的时候,目光已经从之前的茫然变成了恐惧,几乎就和严匡的目光流出的神色一模一样。
    原本阳城是任峻和严匡两人驻守,在负责屯田之外,还严防河洛的各种变化,而如今任峻南下,带走了大量的兵卒,而对于大多数的将领来说,兵卒的数量就是其胆气,如今少了一半多,严匡的胆气自然强横不起来。
    数着数着,严匡忍不住渐渐的将身躯都露在了城垛之外,企图努力辨认在这些城外火把之中的一些细节。比如说如果在火把周边没有其他的人影,那么就有可能是故意多打火把的虚张声势。
    然而没等严匡仔细看清楚,一声尖锐如哨的响声瞬间从城下呼啸而至,严匡虽然下意识的做出了躲避的动作,可是依旧被一股冲击力带飞,重重向后摔倒!
    等摔倒在地,严匡才反应过来,剧痛之中,只见右边的肩膀上,一只箭矢已经破开了战甲,直扎入了血肉之中,痛彻心扉!
    痛楚之中,严匡他失魂落魄地被左右亲兵护卫抢上搀起,至于如何止血,如何拔箭,已经全然被难以忍受的痛楚遮蔽,头昏脑胀之中,只听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城下响起,尔等听好!若是速速开城,弃暗投明,可得不死!否则休怪某手下无情!
    这声音聚而不散,从城下远远地传了来,仍然让城头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就在耳边说话一般。
    什么?!严匡扶着护卫,有些不敢相信他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
    他……他说要开城……
    不是这个!
    他们要攻城……
    他们怎么攻城?现在就攻城?骑兵来攻城?严匡捂着伤处,话说得有些急,竟然有些扯到了伤处,顿时一阵抽搐,满头冷汗滚滚而下,该死……该……
    呜……
    号角声骤然响起,顿时引得阳城之上一片骚乱,严匡急急也顾不得伤口,在鼓声之中大叫戒备,周边的曹军也不免有些慌乱,声浪顿时腾起,结果城外一通号角之后,猛然又停了下来,然后阳城城头上的喧嚣在黑夜之中反而更显得突兀。
    严匡转头对着一名曹军兵卒命令道:你探头看一看,城外在干什么?
    那名曹军兵卒下意识的瞄了一眼严匡的伤口之处,神色之间自然略有些犹豫,但是最终还是吸了一口气,胆战心惊的贴在城垛边上,伸出脑袋往外瞄了一眼,然后赶紧就缩了回来。
    看见了什么了?严匡追问道。
    有骑兵近前了……曹军兵卒也带着些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人数,但是确实是有些骑兵靠近了……
    弓箭手!弓箭手上前!虽然严匡不明白为什么太史慈会派遣骑兵靠近了城池,但是依旧下意识的下令让弓箭手上前准备压制。
    骑兵攻城?这要怎么攻城?
    又没有攻城器械,怎么攻城?
    在严匡的号令之下,顿时就有弓箭手站到了城垛边上,准备朝外射击,但是还没有等这些弓箭手准备好,在黑夜之中,城外已经响起了一片的弓弦声!
    箭矢从夜色之中猛然窜了出来,叮咬在砖墙城垛上,也扎在城门木楼窗楣之处,当然那些才刚刚站到了城垛边上的弓箭手也有不少被箭矢射中,顿时惨叫着或是瘫倒在地,或是一头掉下了城墙。
    严匡又是连声高呼着让盾牌兵上前……
    在城头纷乱之中,有些细碎且奇怪的声响从城门洞之处传了上来。
    什么声音?严匡连声追问。
    一名曹军顶着盾牌朝外看了一眼,赶紧就缩回头来,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有些骑兵朝着城门投掷了一些短矛……这些人倒也当真了得,竟然有十几支短矛都戳在了城门上……
    严匡大惑不解,投掷短矛?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严匡和太史慈等一流战将自然无法比较,但是说起来也是多年军伍,知道这阳城城门是木芯包铁皮制成,极为厚重结实。一旦内侧挂上门闩,即便用冲车来撞,也未必能轻易撼动,这些区区短矛又能算得了什么?
    忽然有曹兵大声惊呼,火!城门着火了!
    严匡这才发现,城门之处一片光亮,浓烟不停地升起来。此情此景,严匡他也顾不得自身安危了,抢前两步,在护卫盾牌的遮蔽之下,小心地神头出去向城门洞口看去,只见那些钉在门上的短矛不知何时都燃烧起来,好像十几支大火把似的,红腾腾、明晃晃的火苗蹿得老高。
    取水来,速速取水来!严匡下令道,快取水来,给我浇灭了它!虽然不知道这些短矛是怎么燃烧起来的,但是严匡下意识的觉得不妙,朝着身边的兵卒命令道。
    几名曹军兵卒连忙奔向城门楼侧面,从水缸之处提水过来,但是因为城门洞是凹陷进去的,想要将水泼进去,并不是那么容易。一个曹兵才刚刚提着水站到了城垛上,正准备提着水桶要往城下泼,忽然从城外的黑影里飞出一箭,正中胸口,立即惨呼着滚落城下!
    另外一名曹兵见状,便是吓得立刻随手就往城下一倒,人则是连忙缩到了城垛之后,这么一来,水便是散开,准头差了很多,连一滴水都没泼到城门门洞之内。
    这样不成,不成啊……严匡身边的护卫说道,将军,敌军弓箭厉害,先让儿郎们把城头的火把都灭了,免得暴露目标,这才可以灭火……
    严匡点头,好主意,好主意!灭火,都灭了火!
    霎时间,城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城门仍然有火舌跳动。
    严匡站直了身子,略微活动了一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下总算不必担心自己身形暴露,然后被敌人射中了……
    来人,速速灭……
    严匡还未说完,从城门之处顿时传来轰然一声巨响!
    巨大的声响和脚底传来的震动,使得城墙之上的严匡等人身形摇晃,顿时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严匡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半响之后才略微恢复了一些清醒,他环顾四周,只见城墙之上所有曹兵不是匍匐卧倒就是蜷缩在角落里,在这震天一般的声响之中,城头竟没一个敢站直的人!
    怎么……回事……严匡努力撑起身躯,却因为肩膀上的伤势,扯动了痛处,便又是跌回了地面。
    这……这是仙术!忽然有曹兵惊呼出声,颤抖着尖叫着,这是天雷!他们会天雷仙术……
    ……一派胡言!严匡终于是撑起身,然后指着那名尖叫的曹兵,妖言惑众!斩了……
    没等严匡说完,便是又一声巨响!
    城墙之上曹兵便是立刻又是蹲下的蹲下,爬倒的爬倒,抱头的抱头,畏畏缩缩,蜷缩于各处颤抖不已。然后在严匡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的时候,猛然间又听见城角角楼之处传来了一阵惨叫和骚乱……
    虽然说当下的火药还不至于可以直接破坏包铁的厚重城门,但是用来震慑敌军和制造骚乱,以及转移吸引曹军的注意力是够用的了,在严匡等人,曹军上上下下都在被城门洞处的火光和爆炸声吸引的时候,朱灵已经带着精锐好手在声浪掩护和曹军自己灭了火把照耀的配合下,从阳城的一角爬上了城墙……

第2115章这是一个好日子

    从围攻阳城,到城门忽然燃烧爆裂,再到朱灵趁乱登城,几乎就是眨眼间的功夫,接连而来的变化和手段,让包括严匡在内的曹军上下有些应对不及。
    等严匡回过神来,朱灵已经带人杀向了另外一边,然后攻陷了城门楼,拨开了吊桥绞盘的插销,放下了吊桥……
    严匡大惊失色,正要下令让人前往拦截,却听到黑夜之中又是箭矢呼啸的声音连绵不断,然后城墙城垛周边叮叮笃笃的一阵乱响,吓了不仅是严匡,连带着周边的曹兵都纷纷抱头躲避,不敢妄动。
    曹军战斗力梯队当中,各大将军的私兵本部,无疑算是第一梯队的,然后接下来就是青州兵,再往下就是原本袁绍的冀州兵和陪伴曹操征战多年的兖州兵,最后才是严匡带领的这些屯田兵。
    若是大概来说,就像是足轻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耕作,虽然有军事管制,也有一些训练,但是比起那些时刻要面临生死的兵卒来说,屯田兵最大的敌人恐怕就是地头上的杂草,和田间的害虫。
    所以当骤然遇到了袭击,战场上发生了新的变化的时候,严匡手下的这些屯田兵的反应速度也好,应对举措也罢,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再加上严匡之前下令熄灭了城头上的火把,而这些屯田兵么,因为营养缺失维生素缺乏,使得在无光微光之下的视力下降极多,对于朱灵等人的袭击几乎就是毫无抵抗能力,等到严匡好不容易组织了人手赶到朱灵攻陷的城门楼之处的时候,才发现城门楼里面只剩下了原本值守的曹军残骸,而吊桥绞盘已经被完全破坏,无法拉扯吊桥了,而朱灵等人则是从驰道奔下,已经在城门洞口附近展开了搏杀!
    严匡无暇多想,便是急急单手持刀,一边也往城门洞赶去,一边大呼着让曹军对朱灵等人抵抗和围剿……
    可是等严匡到了城下的时候,猛然间就听到了马蹄声甚急,抬头向前看去,便是一骑已经宛如飞一般的杀到了眼前!
    严匡下意识的举刀就砍!
    马背上的人似乎纹丝未动,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一般,可就在严匡战刀落下的时候,一柄长戟就像是卷着一股旋风一般出现在了严匡面前,批头盖脸的撞向了严匡。
    严匡大惊失色,还要再做挣扎,但那柄长戟猛地一紧一绞,严匡的战刀便是高高脱手而飞,然后肩膀一沉,长戟的月牙已经是压在了脖颈之处,严匡顿时连站都有些站不稳,被直接压倒在地!
    周围众曹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时之间呆如木鸡……
    太史慈冷哼了一声,瞄了瞄严匡,哦,这不是严中郎么?别来无恙乎?
    严匡护卫反应过来,嚎叫着就往上冲。
    太史慈却看也不看,便是将长戟荡开,旋即扫到了最前面的几人,然后大喝一声,尔等欲害你家将军命乎?
    剩下的曹兵顿时尴尬无比,进又不是,退又不是,一个个战战兢兢戳在了原地。
    文博何在?!太史慈端坐马上,高声断喝,取旗来!
    朱灵昂然应了一声,然后从太史慈后面赶了上来,将手中一物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往地上一顿!
    旗杆尾插扎在了青石板上,石板吃力不住,顿时四分五裂,尾插去势不止,钉入了石板之下的泥土之中,然后在夜风之中伸展而开,烈烈有声。
    这一面大旗挑在三四丈搞的旗杆上,旗杆尾端深深插入地下,而另外一头则是指向月朗星稀的夜空。此时狂风吹动,旌旗招展,随着从城门洞之处汇集而来,越来越多的火光照耀之下,在周边的曹军兵卒这才看得清清楚楚,这哪里是一根木旗杆,而是一根铁柄大旗,大旗之上,便是三色,中间便是硕大的四个大字大汉骠骑!
    众曹兵呆立了半晌,然后轰地一声,四散奔逃……
    城门之外,骑兵马蹄滚滚而来,便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威势,太史慈指点了一下地上宛如咸鱼一般躺倒的严匡,缚之!
    ……?(?)……
    大汉太兴四年八月中。
    许县上下,仍处于一片紧张、焦虑却又嘈杂,还有些强撑出来的欢喜气氛当中。
    大汉天子刘协的皇子,今日满月。
    在古代,新生儿死亡率极高,普通的平民百姓,几乎每家每户都有早夭的婴儿,所以一般来说都给孩子起贱名,一是企图干扰遮蔽所谓妖魔鬼怪,让这些家伙以为真的只是狗蛋石头,不去图害婴儿性命,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即便是真的挺不过去,也有个心理安慰,就真的当做是个狗蛋石头,扔了就是了……
    婴儿死亡率高,主要依旧是医术发展不到位,分娩过程不专业化,消毒也不可能彻底,稍有不慎,便会感染上破伤风,一向有七天风,八天扔的说法,然后母子皆亡,喜事瞬间变成丧事。
    至于其他的传染病,也是容易使得婴儿致死,如麻疹、天花等重疾就不提了,即便后世认为是小病的感冒伤寒,在古代往往都是致命的……
    所以只有在婴儿满月之后,才算是勉勉强强度过了第一道的鬼门关,才算是脱离了妖魔鬼怪的窥视的范围,可以出来正式见一见外人,得子的家庭也才会在这个时候办酒宴,称之为满月酒,然后过了百日,又是一关,还有百日宴。
    天子之子,贵重非凡,这满月之宴,自然是需要操办一二。
    即便之前得知了阳城之处有太史慈游弋,荆州北部似乎也战况一般,朝堂上下流言纷乱,民众之间焦躁不安,但是这样的喜事,也是要办的。
    至少,可以冲一冲晦气,不是么?
    曹操和斐潜之间,究竟将来是战,还是和,相关的事情和消息,一度也是在许县内外传的沸沸扬扬,人们期待着这一场战争迅速的过去,也有人想着曹操会给骠骑将军一个狠狠的教训,但是同样的也有一部分人持着悲观的态度,认为骠骑更强,之前曹操占据了上风只是骠骑引而不发而已……
    当然,荆州的纷乱,其中的真实情况,也仅有一部分的认人才有资格知晓,而大多数的人得到的消息都是片面的,毕竟官方的消息么,也不能说一概都是欺骗,只不过难免会有一些筛选,亦或是拖延。
    只不过这样的方式,时间长了总是会让人心中会多出一些不好的预感来,于是乎用这样的一个天子儿子的满月酒,这样的一个喜事来引导视线,转移关注点,当然就是荀彧当前的上佳之选。
    若说曹操在外,维持着曹氏军事集团稳固,那么在内,就是荀彧在维护着曹氏的政治集团的有序了。如今看起来似乎依旧歌舞升平的许县,实际上已经是岌岌可危,甚至可能转眼之间,就是兵临城下。
    面对这样的局面,荀彧依旧要在外界时时刻刻表现得乐观且轻松,呈现出一种胸有成竹的状态来,否则……
    然而曹氏集团的实际的情况,已经是让人难以支撑了。
    连年征战,几乎是没有半点停歇,军事行动的庞大兵卒数量所带来的各项消耗,已经是使得冀州豫州的各个阶层都非常不满,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曹操得胜,也未必能够支撑起下一波的攻势,不少人已经站出来公然反对继续征战,当然,直接的阻拦和抗争倒还没有,但是意思总是到了的。
    大将军功勋卓越,自然是功于社稷,只不过这功勋……之下……呵呵,想必诸位也是明白……
    吴兄所言甚是……
    如此说来,大将军这是要得胜而归了?阳城之处……啊,呵呵……莫非皆为草木不成?
    此为何地?此乃天子脚下!说句不好听的,若是此地陷于兵乱……哼,莫非是不想着后路了?
    凉州武夫何尝有过什么后路?若是狗急跳墙……嗯,破釜沉舟,就不妙了……
    上下不能一心。将士如何用命?
    原不该轻启战衅……战事不可如此估算,只是骠骑势强,当年董贼在世之时,西凉骑兵便是已然称雄,后虽有所衰减,然大部皆归骠骑……如今骠骑有有刘荆州之子在手,此战若是骠骑不满……最终难免惨烈!届时……大战若是绵延而起,这天子脚下,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一出,议论的众人,便是表情不由得都有些肃穆。
    届时骠骑全力攻伐,虽说未必可摧枯拉朽,最终料想不过是如同上次一般……一旦相互消耗,山东之力只会逐渐见底,届时骠骑恒强,你我山东,便是亡厄了!
    这,这未免有些危言耸听罢!
    就是,就是!骠骑骤起,并无底蕴,若是以事掠而来,必不能久也。正所谓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其力强横,但是未必得晓民生治理,时日一长,政务凋敝,必生腐化,届时你我或有机会……
    呜呼!大汉上下,如今不应是想比那家更能照拂百姓,更靖平地方么?如何变成了当下看谁更烂,更撑不住了?!
    哎!有些事情,现实如此,绝非你我所能改变……如今这局面,苦了天下百姓,苦了这城内城外的将士……
    天下之兴,百姓为苦,天下之乱,百姓亦苦!
    哦哦,兄台此言甚是,甚是……
    街头之上,市坊之中,便是如此絮絮叨叨的议论之声,在这个略显得沉闷的许县之中,似乎唯有如此才不至于如同一潭死水。这些议论便是如同中秋之风一样,呼啸着从街头巷尾挂过,然后一头撞进了大将军曹府之中,然后被节堂上的忠孝仁义四个大字也压得动都不能动。
    荀彧和一众许县官吏,正在开会。
    主公于书信之中标明,荆州之战即将结束。夏侯将军夺回樊城,荆北之地再无忧患。只不过骠骑太史一军,于阳城之外虎视眈眈,随时可能猝然发难,不可不防。荀彧说道。
    某已经令人前往阳城,提点严中郎需多加戒备……只不过严中郎毕竟独木难支,恐怕……满宠看了看荀彧,某就担心太史重演故伎,越城而进……届时兵临城下,便是要逼迫吾等……
    不妨……荀彧说道,宛城已困于主公之手,便是……
    荀彧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很明显。
    刘晔忽然嘴角一挑,瞄了瞄满宠,又看了看荀彧。
    荀彧虽然没有看刘晔,但是也感觉到了刘晔的目光,回看过去的时候,却只是看到了刘晔低下来的脑门,光溜溜的照人。
    荀彧知道自己当下说出的话,已经不像是之前那么的令人信服了,毕竟信任这个东西,建立起来十分的困难,但是一旦要垮塌却很容易。之前为了大局考虑,荀彧有意隐瞒了不少的消息,而这样的行为虽然无可厚非,但是也难免拓宽了自家的下限,有时候令人质疑,也就在所难免了。
    尤其是像刘晔这样的家伙……
    可是这有什么办法?
    只能说问心无愧罢了。
    想到此处,荀彧目光忽然微微落下了一些,然后很快又重新抬起,陛下喜获麟子,满月当庆,各项事务,子扬办的如何了?
    一般人家的满月酒,也就是在家中随便办一下,然后吃吃喝喝便算是了事了,可是天子的儿子满月,就不能随意了,更何况去年皇后怀孕的时候还因为说此子气运非凡,被监天官好一阵猛夸,大赦了天下。
    说到了自己负责的这一块内容,刘晔自然是不会含糊,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片木牍,然后条条款款叙说了起来……
    八月十三,六神值日,诸事皆宜。算是这一段时间之中,前所未有的好日子。
    清晨。
    天子刘协便是昂首前行,带着一帮人等到了太庙之处。
    儿子满月了,也就要正式的加入刘氏族谱之内,拥有正式的名,而字则是要更到长大了成年,至少也要等十二三岁的时候才会有。
    刘协身穿冕服,头戴冕冠,身上佩着玉佩和彩色绶带,红黑二色为主的冕服之上有金银丝绣,在清晨初升的太阳照耀之下显得格外华贵。
    根据监天官所提请,然后又由少府请进,一共给刘协的新儿子准备了五个名,分别是:虔、璿、肜、冯、瑶,作为满月的新儿子的备选。
    刘协和大多数的父亲一样,在面对自家孩子的名字的时候,多数都会显得有些选择困难。瑶之一字,最先是被刘协排除了,而虔一字,刘协觉得有些文弱了些,意义也是一般,似乎并不怎样,所以也自然被排除了。
    剩下的肜、冯二字,虽说也算是不错,但是和代表了北斗的璿相比较,似乎又差了一些……
    因此,应该是璿为最佳?
    刘协位于正中居于首位,身后百官根据各自的地位排列在后,皆是身穿朝服,毕恭毕敬。在现在这个仪式中,刘协需要选择一个名,然后让负责祭祀的礼官焚烧,代表着通告头顶上的苍天老爷子,还有在空中或是皇权的刘氏列祖列宗,表示给新儿子挂个牌子哈,多少给些关注和庇佑……
    礼仪官九宾司随立殿前,黄门鼓吹、乐工等等位于太庙大殿的两侧。
    青烟缭绕。
    旌旗飘飘。
    刘协心中感慨万千。
    之前其实他也没有见过自己儿子几次,严格说起来只有两次,一次是当日皇后生产,在产房之外匆匆看了一眼,甚至都没有抱一下,后来么,就是满月之前一日,又看了一次,这后一次才算是抱在了手中,多少有了一点点的骨肉相连的感觉。
    当然刘协绝对不会承认他当时是被吓坏了。产房之内曹皇后痛苦的呼号,那种翻来覆去持续不断撕心裂肺的喊叫声,让刘协即便是站在远处听闻,都是一身冷汗淋漓……
    所以当时刘协根本没有感觉到了什么新父亲的喜悦,而更多是不知所措的恐惧,以至于在听闻生下来了之后,心中翻滚而起的不是亲近亲生骨肉,而是松了一口气完成了一个任务一样的逃离了后宫。
    后来皇后和皇子都在深宫之中,毕竟监天官吏说是皇子福泽深厚,但是也容易引来鬼魅窥视,在初生虚弱之时不宜外露,再加上曹操和斐潜在荆州之战胶着未定,引人瞩目,所以刘协一时之间也就将新生子放在了脑后。
    直至当下,当面对着这几个字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参与进去了,刘协此时此刻才觉得一种身为父亲的欣喜和对于未来的期盼……
    吉时到。
    治礼官高呼:礼……兴……
    咚咚咚……
    先是鼓声隆隆而起,然后便是金钟加入了进来,击鼓九通,鸣金九响,以此种方式来表示整个宣告仪式的开始,
    黄门侍者端上了雕花金箔漆盘,盘中铺垫红绸,中间便是五张黄绢,分别写着不同的五个字。
    刘协向中间的那个璿伸出了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临到了璿上空的时候却转向了旁边的冯字,然后迟疑了一下,将冯字拿了起来……
    黄门侍者看了刘协一眼,看到刘协点了点头之后便是高声宣称新生皇子的名字……
    鼓声钟声又是再一次的响起。
    刘协焚香以进,然后居中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礼。
    殿内殿外的大臣也是一同跪拜。
    刘协默默祷告:高祖、世祖,列祖列宗,父皇在上,今孩儿新得此子,多赖祖宗垂怜,得绵洪福……如今天下震荡,还望祖宗有灵,保佑于我,庇护大汉……
    青烟缭绕而上,旋即被风一吹,便是晃动一下,四下消散……

第2116章此事还需计议一二

    瘟疫,这两个即便是后世也是让人惊恐的字眼,在汉代爆发出来的时候,就几乎等同于核弹一般。
    对于病菌和微生物,从某个角度上来说,这些家伙或许才能算真正是地球上的主宰,因为一切的动物和植物,包括人类,都是其寄生的对象,甚至是死后的归宿,成为其食用的养分。
    因此瘟疫这两个字,绝非是历史上可有可无,甚至是轻描淡写的某某大疫,死无算的一笔所能描绘出来的……
    最早对于瘟疫的记载,有一说是在公元前13世纪,巴比伦、美索不达米亚等古文明便出现了大规模类似流感的疫情,古老的文字描述出了当时的惨状,也许算得上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对瘟疫的记载。
    在后世之中,常有人将古罗马和大汉组成红蓝CP,甚至变成了游戏,看看是东方压倒了西方,还是西方压倒了东方,但是实际上,东方和西方都没有赢,胜利者是充斥在空气,水,土壤里面的病菌微生物……
    在大汉的黄巾之乱爆发之前,古罗马的五贤帝时代就已经因为瘟疫所结束,对外扩张陷于停滞,帝国逐步走向衰落。
    古罗马帝国在2世纪的对外扩张无疑非常成功,远在底格里斯河与伊朗高原的军团也节节胜利。其老对手帕提亚人丢掉了重镇塞琉西亚,首都泰西封也被罗马将兵大肆劫掠。满载战利品的军队欢笑着带回了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却也带回了恐怖的病毒。
    很快,军团经过的地区开始出现感染人群,患者发烧、腹泻、喉咙发炎,满身长出脓胞。小亚细亚、地中海沿海、亚平宁半岛、甚至高卢和莱茵河畔都相继爆发瘟疫。城市内四处尸体僵卧,军营里死者堆积如山。据称罗马城内一天竟有2000人染病而亡。
    反复发作的瘟疫夺取了罗马帝国很多地区三分之一臣民的性命,税收经济全面瓦解,善战坚强的罗马军团也被摧毁殆尽。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古罗马五贤帝的时代一去不再复返。从此以后,各地兴起的蛮族异民让内伤严重的帝国疲于应付,古罗马不可避免缓缓滑向衰落深渊。
    既然是cp,所以似乎命运也是相似……
    现在,就在大汉天子刘协在许县太庙之中恭恭敬敬的焚香祷告的时候,一场瘟疫不可避免的在江东军队当中爆发了。
    在罗老先生的赤壁之战当中,并没有提及瘟疫,纯粹是战术上的胜利,因为若是多了瘟疫的内容,岂不是减少了诸葛的神勇?
    实际历史当中,曹操是当时自己作死,南下征讨江东,自然就征发了大量的荆州民夫,一来确实是需要人力转运物资,二来可以侵削荆州士族的实力,但是就在这个过程中,大量的人员混杂一处,死亡且没有及时处置的尸体和根本毫无秩序的排泄物,就成为了病菌最好的温床,在加上东南小风这么一吹,气温升高……
    而当下,反倒是孙权的江东一方,离开了本土,异地作战,相比较温暖江东来说,荆州之地就自然气候不同了些,再加上前几日大雨,气温陡然骤降,习惯了严寒的北方人对于这样的温度并不觉得如何,但是常年只穿单衣的江东兵自然就不习惯了,打喷嚏流鼻涕的都是轻的,严重一些的便是头疼、浑身酸疼、四肢无力、上吐下泻,甚至高烧晕厥。
    同时当阳一带,又是整个荆州大战之中相比较惨烈的区域,在双方大战之后,江东兵当时是撤离了,旋即曹军也撤离了,也就等于是双方基本上都没有清理这些尸首,若是仅仅如此,也不太要紧,毕竟这一带近乎是成为了无人区,只要经过半年一年的时间,尸骸骨化之后危险度自然降低了,结果么,孙二愣子十万权,又重新带着大量的兵卒回来了!
    正好赶上一口热的!
    因为气温突变,导致身体免疫功能失调,然后江东兵也鲜有像是斐潜或是曹操那样,有军中卫生条例的约束,简直是随时谁地随心所欲随便扯开裤带就能解决……
    最为关键的,则是江东兵的直接领导将领全数都变成了少壮派,以孙权为首,潘璋周泰徐盛等等,皆渴望功勋,全心求战,对于周边的这些尸骸,以及突然出现的兵卒异常,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像是程普鲁肃等人,又因为之前和孙权闹得有些不开心,以至于即便是说话也未必有人听。
    多方面的因素共同作用之下,江东兵的营地,最终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瘟疫温床,伤寒和痢疾双管齐下,两大古瘟疫魔神抱着江东兵抵死缠绵大搞3P上下交攻,使得病症蔓延得非常快,等最终引起孙权等人警觉的时候,已经是大半营地的兵卒病倒了……
    这种发病的速度超出了孙权等人的想象,甚至是上午看着还行的兵卒,下午立刻病倒了,整个兵卒营地之内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孙权等人不敢进入营地,只是在营地之外的高地上,眺望着死气沉沉的营寨,无不脸色惨白,神情多有慌乱。
    即便是自诩武勇的潘璋周泰,在面对这种疫病的时候,仍然是感觉到了无力感,就像是捏着一把水,越用力,便是越捏不住……
    孙权皱眉咬牙,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高举酒宴的兴奋和喜悦。
    此乃大疫是也……鲁肃也是皱着眉头,站在一旁说道,他终于想起了之前的那个被他遗忘的问题,可令人整顿沟渠,掩埋尸首,清除污秽,巡行病徒,为致医药……此外城中亦需如此,或可免其蔓延……
    鲁肃看了一眼孙权,主公,为万全计,当下应速速撤兵为宜……
    什么?!孙权转头过来瞪着鲁肃。
    之前虽然孙权说过,谁再劝说他撤兵,就像是哪一张被他砍了的桌案一样,死啦死啦地,但是现在鲁肃明显一巴掌又扇到了他屁股上,重提退兵之事,可孙权却不能嚎叫着让兵卒将鲁肃拖下去砍了,只能是吹胡子瞪眼的有些色厉内茬。
    元嘉元年,正月,京都大疫。二月,九江、庐江大疫。延熹四年,正月,大疫……后又有建宁二年,四年,河洛南阳,三月大疫……鲁肃没看孙权,颇有些感叹的说道,原本乃春主生发,故多大疫是也,秋冬降杀,当少缓疾病,可如今黄白无常,星斗紊乱,纷争四处,引得天人失序,故生此难也……
    孙权很是愤怒,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应该如何治疗,亦或是如何让当下的江东兵卒恢复健康,而不是探讨这个所谓的瘟疫起因,因此孙权没有搭理鲁肃的话语,向自家护卫询问道:医师呢?医师何在?!
    一般军队之中必然会随军有些医师,所以江东兵也不例外,见孙权动问,便有军司马上前,启禀主公,这……这医师,已然皆入营中……
    传来问话!孙权喝道。
    军司马愣了一下,然后低头领命,走到了一旁,目光扫了扫,挑选了一个平常老是跟自己有些过不去的家伙,你!主公要召医师问话!你去一趟!
    被点名的兵卒横眉怒目,可是看见军司马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最终也就只能是磨了磨牙,掉头往营寨之中而去,过得了片刻之后,便从营地之中带了一人出来,到了孙权面前跪下。
    营中伤患如何?所患究竟是何症?孙权也没客气,劈头盖脸直接问道,兵卒病疫数目怎样?可有治愈之人?还不速速说来!
    医师也是一身的狼狈,麻黄色的衣袍不知道是沾染了血迹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有些斑斑点点的灰黑之色,就像是什么东西发霉了一样,听到孙权发问,便是苦笑了一下,说道:主公,在下原本乃金创之医……如今营内,病者无数,吐泻者众,在下仿照建宁之方,以麻黄石精等研磨为药……然收效稍微……
    可有治愈?!
    孙权最为关心的就是这个事情,只要能有治愈的,就说明疾病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反过来的话……
    医师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于疲倦,亦或是因为没能治好病患而产生了忧虑,又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忽然之间身躯摇晃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都吓了一跳,然后一名兵卒上前试探的摸了摸,主公!医师,医师他……似乎也是发病了!
    孙权面色最终变得一片煞白,这,这……此事,还需计议一二……
    ……ヽ丿……
    在距离当阳不远的襄阳城中,这个原本应该是中原鱼米之地,繁华之所,在这个秋日萧瑟之中,也不复往日的喧哗和闪耀。
    城北的汉水虽说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不像是黄泉一般红彤彤的让人心惊肉跳,但是时不时从河中河畔冲刷出来的残肢断臂,被鱼虾啃咬的手指白骨什么的,依旧提醒着周边的人不要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
    高耸的襄阳城墙,似乎依旧和当年刘表鼎盛时期的一样,并没有变得矮小或是破败,但是原本建筑在荆州人心间的那一座城,却已经垮塌了,灰白相间的颜色渲染了一切,偶有火焰的红,也并不显得鲜艳。
    家家户户之中,有很多人在战乱之中都有各自的悲伤痛楚,堂内屋中,便是多了几个或是简单或是繁华的灵牌。
    城外的乱葬岗上,吃饱的乌鸦瞪着血红色的眼珠子,嘎嘎的尖叫着,相反的是在城中却渐渐的少了悲声,因为悲伤到了深处,是连哭声都发不出来的。一些老人,妇女,在家中孩子、丈夫的死讯传来后,或是悲凄太过,或是断了生活来源,或者是跟着死去了,亦或是家庭崩塌卖儿卖女……
    即便是士族子弟,在这样的悲痛和凄凉之下,也目睹了襄阳当下从未有过的衰败和凄凉,皆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的触动。虽说攻防荆北的大战已是停下,笼罩在城池内外的紧张感略微松弛了一些,还听闻说斐潜和曹操准备和谈,可毕竟是未成定居,谁也不知道这个战事是不是还会重新被掀起点燃。
    暗流便在这样的沉寂之中悄然涌动。
    几叶枯黄的树叶,从院子的角落里的树上凋零而下,并没有任何仆人上去收拾打扫,因为在这个院落之内,有两人坐在厅堂之中谈话,左首的便是蔡瑁,右边的却坐着蒯良。兽纹铜炉中炭火燃烧,温着的酒水散发着香气,两人低声说话,倒像是无太多波澜一般。
    荆州一战,至此暂休,死伤之人,不计其数……蔡瑁缓缓的说道,着实令人伤怀……不过,若是目光长远,便宛如秋日叶片凋零之地,便是来春再发新芽之所才是……
    若是根基毁坏,明春可就发不出新枝了……蒯良面色平静,声音就像是秋冬水面之下的冰寒,虽然看起来没多少伤害,但要是浸润其中,自然很是一番滋味。
    死多少普通民众,对于像是蔡瑁蒯良等士族子弟来说,并不是很在意的,这也是荆州土著的这些老派士族和庞统诸葛亮为首的新兴荆州士族的最大分歧点。
    在老派士族眼中,大多数的普通百姓,因为都是属于白丁,也就是除了那一身气力之外便是一无所有之人。这样的人就像是地里面生长的韭菜,嗯,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所以蔡瑁和蒯良二人并不在意在荆州地面上死伤了多少的野草,而是伤感自家地盘上损失的产业和可以为他们带来收益的技术工匠,劳作能手……
    还有那些大量因为战乱而产生出来的无主土地。
    就像是蔡瑁,在这几天可谓是一点都没有闲着,不仅是重新收整了原本的蔡氏洲头,甚至在襄阳城中也是趁机拢纳了不少店面和院落,反正这些店面院落大部分的原主人都已经跑路,蔡瑁只需要意思意思出几个钱,便可以变成了自家的产业。
    对于蔡瑁来说,多少还算是有往回捞一点,但是对于蒯氏而言,基本上全数都是损伤了。主要基业在荆南的蒯氏,可谓是大放血,不仅是表面上的资产受到了掠夺和损毁,连带着多年的积蓄也搜刮得七七八八,每每想起这些,就让蒯氏上下痛彻心扉,对于江东之人越发的咬牙切齿的憎恨,若是谈及便是要生吃肉饮其血的那种。
    蒯良的表现还算是好的了,所以在和蔡瑁谈话的时候面色依旧保持着平静,只不过声音里面难免透露了些味道,见蔡瑁有一些避而不谈的意思,索性干脆将话挑明了说,德珪兄明鉴,如今曹斐和解,江东便是不敢妄动,亦不得久居,必退之也……骠骑之重,乃于关中,故而也不会在荆州久居,和谈之后,多数也会退回关中……
    蔡瑁缓缓点着头,但是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江东……提及江东二字,蒯良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荆州南北,当阳便是要道,如今尽陷江东之手……如今斐曹二人大军具在,江东未必敢轻举妄动,若是二人各自回军,荆州安危……便是德珪兄蔡洲之地,也未必可得安稳……
    蔡瑁看了蒯良一眼,只可惜,此事并非某说了算啊……
    德珪兄客气了……此次大战,出力甚重者,荆州上下,唯有德珪兄居首功……良甚惭愧,听闻江陵纷乱,便是心神难安,未能出谋划策,以至于落得此番境地……还请德珪兄看在同饮汉江水,共处荆州地情分之上,多多提携小弟……昔日若有得罪之处,良便于此谢罪了!往日之后,蒯氏上下,便是唯德珪兄马首是瞻!若有所令,无有不从!
    当年在刘表之下的时候,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是刘表授意还是蒯氏本身的意思,原本蒯氏是和蔡氏叫板的,而现在蔡氏依旧还保持着一定的实力,而蒯氏明显就已经是不行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蒯良自然也就没有办法继续和蔡瑁互掐了,转而向蔡瑁表示了伏低跪舔的态度。
    蔡瑁微微而笑。
    蒯良不是没有找曹氏夏侯氏去跪舔过,只不过对于曹氏夏侯氏来说,最重要的依旧是他们自己,然后才会轮到有没有心情搭理蒯氏的问题,同时对于曹氏和夏侯氏来说,已经有了蔡瑁这样的人物作为买办,那么又何必出力不讨好的再找一个根基受损,不知道有没有多少帮助的蒯氏?
    蒯良说完,便是离席而拜。
    蔡瑁这一次愿意见蒯良,甚至单独对坐,其实也标明了一定的态度,毕竟对于蔡瑁而言,也需要一些二狗子来奔走乡野的,虽然这么多年来蒯氏一直都是对手,但是正是因为如此,蔡瑁也非常清楚蒯氏兄弟能力……
    同为荆襄之人,理应同舟共济!蔡瑁绕出了桌案,扶起蒯良,当下正值多难之期,为国为民,虽千万人而吾往矣!当初为战和之说,你我也曾多起争执,但争执只为家国,绝非私怨……如今贤弟家园受损,愚兄也是感同身受,即便是贤弟不提,为了荆南百姓,某亦是当进谏曹大将军,早日南下,夺回江陵……
    两人相互执手,显然都对于自己为国为民的高风亮节所感动。
    德珪兄……
    子柔贤弟……
    停了片刻,便是同时一放手,然后各自归座。
    此事,还需计议一二……
    院子高墙之外,风声渐紧,挟裹了几声剧烈的咳嗽,然后似乎便毫无踪迹……

第2117章黑白劫争以气长胜

    走出皇宫的那一刻,阳光倾泻下来,落在了荀彧的身上。
    荀彧眯着眼,微微抬头,看了天空当中的那难以直视的光华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将脸庞再度藏在了阴影之下。
    天子刘协新嗣子的喜悦还未散去,阳城的悲讯就传递了过来。
    刘协半夜急召荀彧奏对,询问安防情况,荀彧说得头头是道,宛如许县固若金汤。刘协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毕竟军事上的实际操作经验极其缺乏,所以也找不出任何的问题来,纵然刘协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存疑,最终也只能勉勉强强的接受了荀彧的说词,放了荀彧出宫……
    许县周边还有兵么?
    有。
    屯田兵,数目还不少,足足有五万。只不过荀彧没说这些屯田兵基本上都是青州的那三十万农夫转职,也没说这些数目当中是拖家带口老弱皆算。这些留在许县周边的屯田兵,不是岁数大的就是身体弱的,好一些的早早就已经被筛选走了,剩下这些既要照看田地,又要维护治安,真要上了阵么,未必比当年的黄巾贼好到哪里去……
    还有更好一些的军事力量么?
    也有。
    泰山兵。
    亦或是泰山贼。
    臧霸可不是什么小白兔,乖乖的就能听荀彧的话,说竖耳朵就竖耳朵,说转屁股就转屁股,站在臧霸背后进进出出的,是大部分时间处于隐身状态的青徐豪强集团。简单来说,就是孙观、吴敦、尹礼、昌豨等人。
    在很多后世的游戏当中,这四个家伙总是一副黄巾贼的模样,要么就是不入流的装扮,连点像样子的盔甲都欠奉,但是实际上这四个人不仅是有名,还是有字的,而且也当上了一地太守,这在推崇九品的曹魏年代,若说这些人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庶人出身,贱民一个,山匪路霸,那么只能是呵呵了……
    如果只关注军事而忽略政治,可能很难理解臧霸在曹魏的地位及其命运。就像是罗老先生所写,亦或是某些游戏中的描述,臧霸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降将,看起来甚至比五子良将差得远了,但是实际上,曹丕继承魏王后,臧霸出任镇东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
    都督一方军事,在曹魏前中期这可是曹仁、曹洪、夏侯惇之类的,这些宗族亲信才有资格的,五子良将都还是偏军统帅居多,都没资格坐这样的位置,而臧霸一个游戏当中统率武力才七八十的大众脸,又是何德何能能担任青州方面军总司令?
    所以臧霸和曹操之间,更有些像是相互合作的关系,而不是上下统属,这种关系甚至持续到了曹丕时期。
    这一次,荀彧早早的就借曹操之名,去调臧霸之兵,虽说嘴上表示一定肯定确定,但是心中么,却没有多少的底,若是臧霸不愿意来,亦或是来得晚了……
    荀彧面容平静,风度依旧,举步前行,还时不时的和碰见的同僚点头回礼。
    许县之中,皇宫内外,因为天子新嗣子的庆典,也是多少布置了一番。
    在这一刻,眼前的装饰绚丽,便恍如昔日的雒阳。
    粗粗一眼看去,大汉仿佛依旧是,繁华似锦。
    可是谁又能知晓,在这些美丽的装饰之下,实际上是朽木一截?
    ……?~(=_=)……
    长安郊外,司马庄园。
    书房之内的典籍高高低低,彰显着司马门第知识储备的浑厚。
    这些书籍,可不是像是后世那种充门面,放来当装饰品的,在汉代,像是这样的藏书量,足够让普通人心生敬畏,让一般的士族子弟羡慕不已。在日常士族聚会之中,谁若是能抖点腹内锦绣,说一些偏僻典故,那可是比什么抖手表狗链子还更让人钦佩和仰慕。
    只不过现在,不管是水镜先生司马徽还是小狐狸司马懿,都没有什么心思看书。
    窗外传来几声细细的鸟鸣,夹在在书房之中盈盈绕绕的青烟之中。
    司马庄园,接待外人的厅堂大院,倒是富丽繁华,但是自家人所用的书房等地,却没有什么华美的檐牙雕琢,也没有富丽的金银器玩,只是在布局摆设上花了极大的心思。书房之外林荫如华盖,透进来的光芒舒适且不伤眼,两侧都有窗户,既可以通风,又可以观景。
    春听雨,夏看荷,秋落叶,冬赏雪。
    观窗外之景色,窥天下之大势。
    对于西京而言,整个荆州之战的局势,在普通人群之中,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甚至掀起的波澜并不大,最为主要的原因就是斐潜并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大规模的征调粮草,汇集物资,而是凭借着长安之前修建的几个仓廪存储,支撑起了这一次不大不小的战役……
    桌案之上,摆放着的,是一张硕大的地图,而在地图之上则是代表着大大小小的标志物。对于司马二人来说,荆州一带的战事显然是关注的重点,毕竟这一战也意味着未来的一些走向……
    虽然说明面上水镜先生似乎超然物外一般,但是实际上暗中却是收罗了不少的信息,密切的注意着天下的变化。
    骠骑之所异于天下者,乃藏兵于民是也……司马懿从一旁的漆盘上扒拉了两个白子放在了地图关中区域,想了想,便是又拿了一枚,放在一处,自骠骑起兵于北地,至今散居各处城中巡检,地方村兵,恐是近万……
    司马徽和司马懿还是按照春秋战国时期留下来的习惯,以万阵为单位来进行测算,但是这个万阵不是说万人阵列,而是只有3000左右的正兵。其实很多时候,曹操袁绍等人称多少万的兵马,实际上并不像是所谓真有多少万人,而是这个万阵。
    三个白子,就是代表了三个万,大概就是一万人左右。当然,实际上斐潜若说整体从军中退役的兵卒,当然是不止这个数目,只不过在关中的,确实是和司马懿推算的差不多。
    此等兵卒,身为巡检,靖平贼匪,震慑地方,又有举荐兵员便利,实则一举多得……司马懿摇头晃脑的说道,不免啧啧了两声。
    山东士族是一直从民间往上面抽,从来没有想过要回补地方,结果就导致地方战斗力好的都被调走了,剩下的便是差中选差,直至连差的都没有,只能抓死囚贼徒来充当兵源,如此自然不可能有什么良性循环。
    而像是斐潜当下,即便是关中的兵力大部分都到了河洛荆州,但是关中的士族子弟们也不敢说斐潜关中空虚就可以趁机造反什么的,因为即便是不去算在并北阴山,陇右马场,汉中盆地的支援兵卒,即便是在关中,虽然散开到每个乡镇的这些巡检兵卒不多,但若是一旦有事汇总起来,又是一只不可小觑的力量。
    司马徽点了点头,在白子之上点了点,说道:纠其根源,便是兵甲之利也……山东之人之前还多有笑骠骑靡费……
    司马懿补充了一下,此外,金创科……
    司马徽又是点了点头。
    战争之中,战损是难以避免,但是骠骑治军以来,对于兵卒性命的重视,精良的武器和良好的后勤保障,使得在几次的战斗之中,战死率都不是很高,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兵卒,也能在后续修整当中恢复过来,这一点,尤为重要。
    正儿八经的战斗当中,因为搏杀而直接死亡的数目其实并不是占据整个战役死亡数的大头,反而后续的伤兵熬不过去破伤风、炎症等等,折损的数目更多,当然还有直接坑杀对方俘虏的,才是最大的战争兵卒折损。
    当年皇甫嵩和黄巾最终决战,正面击败击杀的,是三万余人,而另外还有十五万以上的人,是要么被驱赶到了河里,要么直接坑杀做成京观的……
    旋即在中平二年,春,正月,大疫。
    死者无算。
    因此算来,在张角三兄弟最终一战当中直接战死的,顶多算是五万人,而在战后直接或是间接导致死亡的,至少有二十万,甚至三十万人……
    所以不管是袁绍还是曹操,手上的兵流过去很多,但是却不像是斐潜这样,能控制得住,在下降控制了战后死亡率之后,斐潜的老兵数量当然就比袁绍和曹操,还有其他的地方诸侯要好很多了。
    司马徽又拿了几枚白子,放在了阴山之处,此地初看平平,地方荒芜,又有胡人为邻,为士林所鄙夷,可若不留心,又有谁能知晓,此地甚重!养马训马,练兵练马,相辅相成,既可以镇北疆,又是多产兵源……骠骑之谋啊……
    司马懿说道:平北将军北掠王庭,所获牲畜战马,多运至此地……还有一部分去了陇西……此事知晓之人不多……
    司马徽花白的眉毛动了动,出车彭彭,城彼朔方,往昔烈侯度西河至高阙,获首虏二千三百级,遂西定河南地,按榆溪旧塞,绝梓领,梁北河,讨蒲泥,破符离,斩轻锐之卒,捕伏听者三千七十一级,执讯获丑,驱马牛羊百有馀万……然则如何,哎……
    司马懿笑了笑,不无感慨的说道:此便是骠骑之能也……烈侯战匈奴,大汉穷于马,如今骠骑败鲜卑,呵呵……叔父可知,温侯赤兔,生有三代,前些时日,骠骑令人送了一匹往平北将军……
    哦?虽然说司马徽年岁大了,但毕竟是汉代人,对于战马的兴趣甚至比对于美女都还要更大一些,司马懿这么一说,顿时来了些兴趣,马身亦为赤色?如兔首一般?
    司马懿摇了摇头,说道:倒是也有几匹赤红,不过杂色也有,兔首亦是如此,不过马力雄浑,性格彪悍,争强好胜,皆为佳驹是也……
    之前汉武帝的时候,卫青等人将匈奴打得鼻青脸肿,但是收获回来的战马牛羊,却没能存下多少来,很快就要么吃完了,要么是重新死在了战场上,导致汉武帝后期一样依旧困顿于战马,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或许也有装备和技术的原因。
    其中,当时大汉内部虽然没有大漠那么好的养马条件,但也不是说完全不适宜养,只不过肥肉太大,盯上的人太多,又分不清楚,相互扯后腿,于是乎最终谁都急着吃,吃完一撅屁股,根本不想着要有什么可持续发展了。
    而现在,吕布之前颓废了一段时间,斐潜就借着机会给赤兔配了些种出来,后来给吕布的赤二代目兔,便是其中之一,现在是有了第三代了,虽然外表和脸型有些混杂了,但是多少还是有优秀基因,放在普通战马之中妥妥也是头马级别的,所以就拿来给各个战区的高级将领配送了。
    据说血统更稀释的四代目,会加入高等马的售卖行列,一般人也可以持币购买,只不过需要先行预约……
    嗯,若是司马懿在后世待过,肯定对于这一套流程很熟悉。
    若是曹操知晓了斐潜出兵打荆州,是因为一时间多了好多战马,有些饲养困难,不得不消化一些的时候,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如此说来,骠骑便是用这不足十万人马……司马徽比划了一下地图,便是稳固了地方……甚至……
    司马徽吞了一口唾沫,没有说后面的半截话。
    若是没有好好算一算,司马徽甚至以为骠骑手下,应该是至少有十万,说不得有十五万的兵力,才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乎都是压制性的胜利,可是在和比较了解具体情况的司马懿一核对之后,才发现,其实算起来,骠骑手下的兵马并不多,而且这还是算上了那些退役的兵卒,若是将退役的巡检老兵去除,那么顶多就是七万出头不到八万。
    在这七八万当中,也不全是骑兵,骑兵和步卒大概是六四分,关中北地这边空旷广袤的地形骑兵多一些,汉中川蜀那些地方就是步卒为主。
    当然,斐潜兵卒数目计算方式和曹操袁绍等人不太一样。斐潜之下的兵卒大多数都可以算是精锐兵,像是屯田兵之类的兵卒,斐潜基本上没有,也不会计算在内,而袁绍和曹操的军队当中,却有不少类似于屯田兵之类的低级兵种,数目自然看起来很是庞大。
    大多数的战争,都不太可能是倾巢出动,添油战术虽然被军事家所诟病,但是在实际当中因为各地守军赶到发生战争地点也是有时间差的,因此反而成为了一种常见的形态。
    就像是当年袁绍和曹操之间的作战,袁绍前后调动了人力数目就超过了十万,若是加上征调的民夫,那么就接近十五万人,而曹操一方也动用了两万左右的兵卒正面抗衡,然后又再次增添了兵卒,最终曹军兵力达到了三万以上,而最终从整个战局的结果来看,实际上双方交战面,始终保持着一万左右……
    换句话说,袁绍兵力虽多,但是效率低下,就像是后世的CPU,要是运行某些优化不好的程序,别管是配备了八个核心还是十二个核心,众生平等之下只有一个核心拼死拼活,其余的核心都站在后面看戏。
    现在曹操也陷入了这样的众生平等之中,曹操的总兵力是远远超过斐潜的,即便是刨去那些只能用来充数的屯田兵,曹军在冀州还有三四万,分布在冀州各个要点还有乡县之中,在幽州易京渔阳一带还有一万左右的兵卒,若是再加上在青州的臧霸手下那些泰山兵,在徐州的陈氏掌控的徐州兵……
    理论上,曹操再奋力挤一挤,凑个十万精兵还是有的。
    只不过理论上和实际上的区别么,就像是特傻啦的公里数,看着美丽,实际上到了现实的路面,绝对开不出来。
    曹操在冀州三四万的兵卒,都还是精兵,这些兵卒经历过袁绍和公孙瓒的大战,也有一定的战斗经验,确实可以直接上手使用,但问题是太行山要不要防守?即便是不防守上党太原,要不要提防冀州地方士族和这些原本袁氏的兵卒相互串通搞什么小动作,甚至是谋反?
    要知道兖州可是有前车之鉴啊!
    清河县令事件才过去了多久?
    同样的,泰山军和徐州兵,曹操基本上也难以调动。
    当白子黑子都摆好了之后,看着明显黑子更多的荆州地图,司马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此番久战,荆州之民多苦矣……
    司马懿却持不同意见,侄儿倒是觉得,此战不会长久……
    何也?司马徽问道。
    曹军兵卒虽多,然则消耗亦大……司马懿笑了笑,点了点地图,若是侄儿所料不差,如今曹军……呵呵,怕是已经储蓄无多了……曹军取宛城而不可得,便是少了一气……骠骑出军,正卡在要点之上……这一次黑白劫争,黑子虽多,却成愚形,白子虽少,形态灵动,终白以长气而胜!

第2118章棋局之补

    从樊城逶迤而出的人马,缓缓的往北,领队的是曹仁。
    曹仁微微往后掠过了一眼,看到身后的兵卒那些或是期盼,或是兴奋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要和骠骑和谈的消息,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私底下也有在传,曹军兵卒对此竟然是多数持赞成的态度,这让曹仁心情很是复杂。
    曹仁此次向北前往筑阳,也确实是代表了曹操,谋求荆州问题一个暂时的停歇。
    同样的,对于停战,荆州上下也很欢喜,这一点越发的让曹仁心中不舒服。
    对于荆州人,曹氏高层的态度还是比较统一的,不过是降军而已。不管什么时期,也不管哪个朝代,对所谓降军,也就是那么回事,能利用的时候利用一把,没用处了就分化瓦解甚而遣散,也就大抵如此。
    所以现在休战,这荆州人士,有那么值得高兴的?又是在高兴什么?
    带着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当两千多的人马沿着丹水而行,队列当中,说话的人也不多,原因无他,就是他们的统帅曹仁,一直阴沉着那张脸。
    从一开始,曹氏高层的这些统帅,就没有指望荆州的这些家伙能和他们站在一条线上,这一点,曹仁也是清楚,但是之前曹仁并不是太在乎。反正只要对方肯在自己面前跪下去舔,也就无所谓对方是不是心甘情愿,反正自己爽就成了。
    只不过这一次,曹仁才突然察觉到,用心还是不用心,其实差距很大,就像是同样写着红烧肉的菜品,一个是小火慢炖出来的,一个是料理包微波加热的……
    料理包能吃么?
    倒也不是不能吃,反正一两包是吃不死,只不过吃得久了,身体难免就出问题了,就像是曹操当下,其实不仅仅是荆州,曹氏在打下来的地盘当中,若是深究下去,又有多少地方是真心支持曹操的?
    曹仁的岁数,比起曹操和夏侯惇来说,大概小了十来岁左右,此时此刻,也正当青壮之时,在军中往日也都是走亲和路线,有时候会跟着兵卒一同大骂天气酷热,大骂道路难行,甚至大骂敌人狡猾等等,比较贴近于中下层的兵校,是没有太大的架子的一个统帅,因此不管是在年龄上,还是在职位上,基本上来说夏侯惇是曹操的副手,那么曹仁就是夏侯惇的副手。
    往日里行军中,大家可以跟着曹仁一起咒骂,一起大笑,甚而一起起哄,再难走的道路再艰难的战斗,也能撑持下来。可是今日从樊城出发去筑阳,去和骠骑将军谈判,却在曹仁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喜色,只见到曹仁沉着脸色赶路。统帅如此,曹军上下也就没什么话好说,心情很自然的跟着低落了不少。
    曹仁望着北面,心中腾起一个念头来,然后就越发的难以控制,曹操治下是这样,那么,骠骑那边的情况如何呢?
    曹仁不敢深想,可是又忍不住去想……
    曹仁前来,斐潜自然也是得到了消息。
    虽然说斐潜带来的人马也不算是很多,但筑阳城小,终是有些安排不下,再加上曹仁也未必愿意孤军深入城中,于是乎干脆在城外高岗之处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幕布营地,作为双方的谈判之所。
    曹子孝?为何不是夏侯元让前来?廖化跟在斐潜身后,站在筑阳城头上,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觉得曹仁的档次略低了一些,并不能匹配骠骑将军斐潜的地位。
    斐潜哈哈笑了笑,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事情。
    此人么……斐潜看着远处的烟尘,笑道,此人若是以一字评之,便为补也……
    补?诸葛亮问道,骠骑之意,是棋形之补?
    斐潜微微点了点头。
    补棋么,在围棋之中,并不像是妙手,或是巧筋那么的惊天动地,闪耀动人,相反,甚至要有补手短一目的说法,更多的时候是不显山不露水,更没有什么激动振奋的效果,补棋的作用并非是着眼于进攻,而是防止漏洞暴露,将隐患压灭于未然。
    曹仁干的,就是这样的事情。
    不起眼,但是不可或缺。
    曹仁出战,未必能确保一定会胜利,但他却可保证曹操的棋形,即便是到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致完全崩盘。
    要知道,曹操在许多时候,都是在走钢丝。
    曹仁便是曹操手中的那个平衡杆,不至于完全失衡跌落。
    当年曹操打徐州,曹仁就是稳定器,负责钳制陶谦手下的大将吕由,一路袭破诸县,夹击彭城,给曹操的主力创造了良好的机会。当时曹操在打完彭城之后,战场形势明明是一片大好,但曹操却选择了退兵,原因很简单,曹操他没粮食了,只能退兵。
    可见曹操在徐州之战的时候,战场上虽然占优,但其实已经是接近极限,如果没有曹仁侧翼扫平诸县,万一哪路出点妖蛾子,迟滞了曹军退兵,说不定胜败之势就会逆转。
    曹操历史上和袁绍作战的时候,也是曹仁负责补,确保大后方和粮道的安定,让曹操可以专注于官渡,甚至在赤壁大战后,曹操大败,也是曹仁负责补,死守樊城,抵死不退,为曹操策动江东的外交手段以及调遣后续兵团赢得宝贵时间。
    还有二爷威震华夏的时候,也是曹仁补到了缺口之处,否则当时可真不是迁都那么简单。当然在三国演义之中,曹仁在罗老先生UU小说就是一个大号经验包,给徐庶升级,破了什么八门金锁阵,被诸葛亮升级,白水河淹了一回,而且还反过来不是防守住了周瑜关羽,而是被周瑜关羽围困……
    因此这一次,曹操让曹仁前来,也是为了补这一手。
    当下的荆州大战,曹仁作为当阳大营守将,硬是少数兵力抗住了江东周瑜等人的进攻,甚至一度配合曹休将周瑜击退,同样,若是诸葛亮不是主动放弃樊城,曹仁同样也有很大可能性会配合夏侯惇将樊城收回。
    现在,曹氏集团的补就到了斐潜的面前,斐潜指了指远道而来的曹仁,对诸葛亮说道:此事就烦劳孔明了。记得,先行接风洗尘……
    诸葛亮点了点头,然后拱手下了城墙,往前方迎去。
    即便是和谈,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试探对方底线然后获取最好的收益是双方都会做的事情,所以这一次斐潜让诸葛亮先和曹仁接触面谈,而且斐潜觉得,或许等到曹操亲自前来的时候,才会有最终的一个结果……
    ……(*)=3……
    曹府。
    大汉朝堂的二衙门。
    近几日来,这里不免显得有些混乱且嘈杂。
    太史慈一举攻克了阳城之后,进军到了许县百里,使得朝野上下震动,即便是荀彧等人一再宣称许县城防稳固,固若金汤,可是依旧是人心惶惶。
    大将军府衙之内,分有各院,各自负责一些事务,几乎所有的行文,号令,都归总到了这里,然后又从这里发出。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个地方比起所谓的大汉朝廷,宣德殿上还更像是大汉中枢。
    曹氏府衙某一个院落之中。
    臧宣高兵马还未到么?
    不知道啊……要是来不及,这可怎么是好……
    不是说早就该到了么?难不成……根本就没这回事?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没听说……
    嘘……
    ……满宠从举步进了小院,原本哜哜嘈嘈的议论声顿时戛然而止。
    满宠横扫过一圈,王主事,荀令君所需之物,可曾备齐?
    小院主事连忙上前拱手,都已经备齐了,皆于此处。
    满宠上前翻看检查了一些,然后点了点头,派几个人,带着这些东西,随某送往白虎堂!满宠迈步向外走,到了临近院门之处的哪一件小屋之前,指点了一下其中的两三个人,既然这几位对于军事兵马如此兴致,何必困顿于案牍?来人!且送去城西真定门值守!
    顿时就有兵卒护卫冲了进去,将原本在小屋之内嚼舌头的三名小吏扯了出来,连拖带踹的拉走了。
    满宠微微瞄了一眼在一旁忍不住发抖的院内主事,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昂首向前。被派遣过来捧着资料的小吏,战战兢兢跟在满宠身后,转过了几个回廊,到了白虎堂前。
    小吏捧着的资料被白虎堂前的护卫接手,然后跟着满宠一同走进了堂内。
    荀彧几乎就是坐在了木牍竹简资料堆当中一般,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竹简,不仅是在桌案之上,书架上,甚至在席子上,地上,将硕大的白虎堂竟然填塞得有些显得小起来。
    放那边……荀彧指了指堂内的一角,那边还有空地……
    护卫将资料放下,然后退出了节堂。
    满宠随手捡起一卷书简,然后上下看了几眼,放下,然后拿起另外一卷,看了看,叹了口气,令君,事真已是至此,再无回旋之地?
    荀彧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在节堂之内高高悬挂的地图之上。
    在这一张地图上,用大大小小,红色的黑色的注释,标明了许县一直到邺城之间的所有地形情况,河流走向,村寨分布,以及所有不利于骑兵行进作战的区域,还有周边村庄,坞堡,以及转移路线的规划预案……
    如果说曹仁是曹操在军事行动上面的补,那么荀彧就是在民生政务方面的补。曹操的整体谋划和未来策略决定了整个的曹氏集团的上限,而曹仁和荀彧,则是保证了曹氏集团的下限。
    在上一次太史慈侵扰威胁到了许县之后,在许县这个地方虽然土地广袤,物产丰富,但是无险可凭的弱点也是暴露无遗。不管是从河东河内而下,还是从河洛出虎牢,亦或是从襄阳通道北上,甚至是走庐江沿海而来,都可以抵达许县。原本许县交通便利,可以更好的掌控兖州豫州徐州一带的优势,现在变成了极易被骑兵迅速突破的劣势,在曹操集团的战马被斐潜卡住了喉咙之后,这个问题也就越发的显现了出来。
    原本以为是集冀州之镔铁,四处搜刮拼凑的具装骑兵可以制衡骠骑骑兵,至少起到一个震慑的作用,但是从实际运用上来看,却不免有些让人大失所望。
    在最先对应于战局的推演和预测,其中就有一种预测是最为保守和悲观的,就是根据骠骑将军这些年来对于鲜卑和西羌,以及在各处的战斗过程和结果来推断,若是骠骑将军发挥骑兵的优势,疯狂的向许县,以及许县纵深突破,当骠骑骑兵完全切断了许县和周边联系,甚至如同胡人一般不取重镇而只是掠夺乡野,那么曹军的军队在没有足够的骑兵之下,对于骠骑的这种战术将无能为力……
    骠骑固然会因为残暴如胡人一般的行径导致山东士族的全体厌恶和唾弃,甚至产生出不死不休的仇恨,但是曹操等人,许县之地,也会因为这样的战术彻底的陷入困境,在其他地方援军未能赶来,或是来不及赶到的情况下,陷入险境之中。
    就像是当下泰山军迟迟不来……
    所以,如果将都城迁徙到邺城,至少有河内太行,幽州中牟,大河渡口等地作为缓冲,不像是阳城一破,许县便将可能直面骠骑军无休止的冲锋。
    只不过这样的推断预演,只能控制在极少的几个人知晓,不会在曹氏内部公开,更没有人敢拿到金殿上去讨论。
    荀彧当下在节堂之中,就在推算这些相关的数据,以及做万一的准备。
    还有另外一种战术,就是坚壁清野……
    就像是大汉当年对付胡人的进攻一般,也确实会有用。
    可问题这里是许县,是颍川,是豫州,是原本大汉最为繁华的地方,如果说骠骑真的以牛羊为食,掠夺周边作为补充,或许宛如胡人一般,并不需要太多的后勤保障,而对于曹操这一方来说,在一个经营了两百年,若是连西汉一起算,那就是将近四百年的地方进行坚壁清野,先不说可能性的问题,单造成的损失也许就比输掉这场战争还大。
    荀彧看着地图,目光之中少有的流露出了一些脆弱和痛苦,只不过片刻之后,便重新恢复了正常,伯宁,城中仓廪还有几许,可支持几日?
    近日又得了些新粮,若以丁男为数,尚可用一月。满宠显然已经经过了计算,马上给出了答案。
    荀彧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说什么。
    丁男,月食一石二斗。
    而这只是普通劳动力的平均供给数量,若是负责驻守且有操练的,一般来说都是要一石四斗,战事之中的兵卒需求则是更多,达一石八斗左右。因此满宠所说按照丁男的来计算配给,已经是减少了口粮的数目。
    现在麻烦的在于,各地上计正在陆续运来,而这些税赋并不是出了地方,便是可以嗖的一声到了许县,路上总是需要一些时间的,再加上曹操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打仗,除了一些重点官道之外,很多交通都有些问题,运输的速度自然也不可能太快。
    而太史慈便是卡在了这个点上……
    卡得荀彧气息都难以平稳。
    臧宣高,莫非是……待价而沽?满宠皱眉说道,若是如此,不妨先行允之,待主公回旋之后,找个由头……干这种事,满宠倒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太过刻意……荀彧摇了摇头。
    满宠挑了挑眉毛,果然是……
    荀彧缓缓说道:除之不难,难其善后是也……
    杀许攸,就跟捏死个小鸡一样,是因为许攸死了之后,没有人会替许攸喊冤,但是臧霸不一样,臧霸身后可是有四个男人的,吃绝户和吃大户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荀彧从桌面上翻了一下,从下方抽出了一封书信,交给了满宠,说道:若某所料不差,臧宣高应是于大野泽,济阴一带……
    满宠接过了书信,纳入怀中,正容说道:某这就去……不过,若是……
    荀彧看了满宠一眼,略微沉吟了片刻,说道:若是……伯宁可自行处置就是!
    满宠哈哈一笑,拱了拱手正准备走,忽然有兵卒急急奔到了堂外,报!城外,西城外有兵前来……
    什么?!纵然沉稳如荀彧,骤然听闻之下也不免失色,来者何人?数目多少?
    报信的兵卒喘息了一下说道,是严中郎……还有些伤兵……
    荀彧站起来的身形似乎摇晃了一下,又像只是向前走了一步,依旧沉稳如常。令其绕过城西真定门,由北面永夏门而进!伤者引入城东校场诊治……
    此外,严中郎进城之后,直传来见!
    传令兵连忙又急急而出。
    满宠在一旁叹息了一声,这个太史子义,倒是好手段!
    荀彧摆摆手,不外乎三用罢了……荀彧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捏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皱眉,然后忽然之间眼眸一亮,和满宠对视了一眼。
    满宠说道:太史子义或以为得计,殊不知……呵呵,却也暴露其虚实!
    荀彧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亦需见一见严中郎,再做定论……
    满宠也是同意,便也不再耽搁,和荀彧再次告辞了一声,便是去寻臧霸而去,而荀彧则是回身走到了地图之前,仰着头,仔仔细细的又重新检索着地图起来,许久许久,似乎飘出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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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三国介绍:
遥想三国当年,各路风流人物在短短几十年间碰撞出炫耀无比的光华。一个小职员穿越,无财无权无势,是怎样在三国各路牛人间走出自己的道路?枭雄还是英雄,美女还是江山,阴谋还是阳谋,王道还是霸道?慢慢一路走三国,你会发现其实曹操没做献刀,刘备不光会哭,孙权平衡有术,一起来会一会吕布关羽的武艺,一起来见一见大乔小乔的呆萌……诡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诡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诡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