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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墨兮     权倾帝凰之永夜txt下载     权倾帝凰之永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六章 帝王遗命2

    在一片混乱之后,忆舒殿里的乱状最终在皇后固林妤和皇贵妃肖婷的联手下渐渐平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哭得晕厥过去的梁笙兰在清醒后,御医给梁笙兰请了脉,确认梁笙兰并无大碍后,梁笙兰就被她的夫婿成蓝带出了宫,带回成府去休养了。

    梁笙兰一走,其余的已出阁的公主们也都各自随她们的夫婿出宫回府了。而梁儒明的一众后妃们,除皇后固林妤、皇贵妃肖婷仍旧留在忆舒殿外,余下的那些妃嫔都各自回了她们自个儿的宫殿……

    至于那些今夜入宫前来赴宴的朝臣以及朝臣们的一众家眷……

    除了几位位高权重的朝中重臣仍旧留在宫中,同皇后固林妤和皇贵妃肖婷一起处理梁儒明身后的一应事宜外,其余朝臣以及所有朝臣家眷悉数出宫回府,静候消息……

    此刻,灯火通明的忆舒殿内殿里,唯剩下躺在那张宽大又奢华的龙床上,面色安详的梁儒明;以及静静地跪在龙床前,细心仔细地为梁儒明整理遗容的张玄福……

    而同样灯火通明的忆舒殿外殿里,以皇后固林妤和皇贵妃肖婷为首,梁笙昊、梁笙文、梁笙潇、梁笙丰、梁笙吾以及成远、固林勇、固林丰、肖顺、陈阳、岳卿、季云、张瑜温、何道伟等人悉数聚集在忆舒殿外殿,共商梁儒明的身后大事……

    忆舒殿外殿里的主位上此刻摆了两张金座,皇后固林妤和皇贵妃肖婷一左一右地端坐在那两张金座上,只是身份使然,肖婷的位置要略低于固林妤的位置……

    主位的两张金座下,左右两侧各摆了一排梨花木太师椅。

    按着众人身份的尊贵高低,固林妤这一边,依次坐着梁笙昊、梁笙文、梁笙潇、梁笙丰、梁笙吾以及丞相成远和任职太傅兼任太尉之职的固林勇几人;而御史大夫肖顺、吏部尚书季云、户部尚书固林丰、礼部尚书陈阳、兵部尚书岳卿、刑部尚书何道伟、工部尚书张瑜温等人则依次坐在肖婷那一边。

    此刻,就听得坐在肖婷那一边的为首的肖顺如此小心翼翼地朝着坐在殿中主位上的固林妤和肖婷二人问道:“皇上走的如此突然……连我等老臣都未来得及召见……不知皇上临行前可有交代一二?”

    肖顺话才说完,话音尚未散去,就听得坐在他下首的季云如是忧心忡忡地接话道:“是啊娘娘!虽说皇上将行,此时我等便谈论此事有些不合时宜,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紧随季云之后,但闻陈阳也跟着小心翼翼地朝固林妤和肖婷二人问道:“此番变故太过突然,我等臣子虽早已有所准备,可……皇上却并未召见我等,是以这继位人选……”

    相较于肖顺和季云、陈阳三人的委婉隐晦,坐在固林妤那一边的固林勇则是十分干脆利落地一脸严肃地朝固林妤问道:“皇后娘娘,皇上临行前可否留下遗命确定继位之人?”

    那厢,坐在殿中主位上的固林妤闻言张了张口,淡淡道:“本宫……”

    “诸位大人!”固林妤那一番话才开了个头,一直站在殿中角落里,因大半个身子都隐在了灯火之外的阴暗中而完全被殿中众人忽视了存在的冷晴却是突然出声,如此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嗓子。

    冷晴此举不但将固林妤的话成功截断,还将殿中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她这一方。

    对于冷晴的突然出声,同样坐在主位上的肖婷不动声色地勾了勾一侧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但随即肖婷的面色就又恢复到了之前那副平静无波的状态……

    而被人猝然打断话语,固林妤想来是不大高兴的

    就见固林妤当即就冷眼看向站在殿中角落里的阴暗处的冷晴,如是声音轻缓但语气冰冷地冷声斥道:“本宫之前不是让无关人等退下了吗?你怎么还在殿中?”

    对于固林妤的冷声斥责,站在殿中角落里,大半个身子都隐在了灯火之外的阴暗中的冷晴只是淡淡地抿唇微笑:“娘娘此言差异,我冷馨可不是什么无关之人。”

    如此言罢,冷晴不疾不徐地抬脚迈步,走出那一处阴暗,走到殿中明亮的烛火下……

    随着冷晴徐徐迈步,梳着望仙髻,髻上簪着一支纯黑水晶参银发簪,并几朵素净的天蓝色珠花,耳戴一对银累丝耳坠,穿一身天蓝色霓裳衣,胸前系着深色红的曳地丝带,肩披墨色镶同色毛边的披风,脚踩深红色锦鲤绣鞋的冷晴渐渐地走出了那处阴暗,走进了殿中那明亮如昼的灯火……

    站在明亮得晃眼的烛火下,冷晴唇畔微微含笑地环视殿中众人,如此不紧不慢地缓声徐徐道:“想来之前各位娘娘在内殿里的争论,诸位大人应当也是听见了一二的。而对于我冷馨的身份定位,唯有皇上心中清明,眼下冷馨就不多辩诉了。不过……皇上临行前,的确留有遗命于冷馨,让冷馨转告给诸位大人!”

    闻冷晴此言,殿中诸人虽神色各异,却尽皆目不转睛地看着冷晴,包括固林妤和肖婷在内,谁也不说话,全部一副静等冷晴继续往下说的态度……

    唯有坐在肖婷那一边的固林丰面露嘲讽之色地质疑:“你说皇上留有遗命于你,让你转告,我们又怎知你转告的‘遗命’……是真是假?若你信口胡诌,我们又该如何分辨真假?是信……还是不信??”

    面对固林丰那面色嘲讽、语气挑衅的质疑,冷晴只是无所谓地淡然一笑,到也不卖关子,在众目睽睽下,一派淡然地往下说道:“皇上临行前,因各位娘娘争论不下,所以各位娘娘,包括皇后娘娘在内,均未注意到皇上留下的遗命。而我当时就坐在皇上身边,所以皇上就直接将遗命交代于我,命我转告给诸位大人。”

    话至此,就见冷晴施施然地将视线落在了坐在固林妤那一边的成远身上。

    冷晴先朝着端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成远揖了一礼,站直身子后,冷晴方一本正经地说道:“皇上到也没说别的,只交代了两件事……其一,就是让丞相大人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寻回儒德太子遗失的那一双血脉。”

    话至此,冷晴又转移视线,将在场诸人环视一圈,同时口中不咸不淡地说着:“另一件事,自然就是诸位大人包括各位娘娘们眼下最在意的继任皇位的人选了……”

    冷晴此言一出,忆舒殿外殿里瞬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等待中,就见,站在明亮得晃眼的烛火下的冷晴缓缓转眼看向坐在固林妤那一边的梁笙潇,缓缓张口,字句清晰地如是道:“皇上留有遗命,言,在寻回儒德太子遗失的那一双血脉之前,这大梁的皇位由潇亲王梁笙潇暂代。”

    冷晴此言一出,御史大夫肖顺的脸色瞬息间变了又变,最终以一副吃了苍蝇一般的难看脸色无比纠结地吐出一句:“暂……暂代??”

    冷晴没有看肖顺,只老老实实地垂眼看向她身前的地面,淡淡地点头:“是的。暂代。”

    得了冷晴肯定的回答,肖顺的脸色顿时青红交错,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憋了半天,最终肖顺却是倏然起身甩袖,一派不赞同地朝冷晴怒斥道:“这……这是继承大统,国之大事!又不是小孩儿子过家家!!岂能暂代!!!”

    肖顺怒不可遏地呵斥完了,才坐回去,同他一样坐在肖婷那一边的刑部尚书何道伟当即面色严肃地接话道:“就是啊!自古,这历朝历代可都没有暂代皇位的先例啊……”

    站在殿中的冷晴闻言,抬眼扫了说话的何道伟一眼,随即冷晴抿唇微微一笑,一派随意地道:“从今日起,就有这个先例了。”

    许是冷晴的态度太过随意,一点都不严肃,以至于身为御史大夫、性格耿直的肖顺当即就更加怒不可遏了:“荒唐!简直是荒唐!!”

    另一厢,端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固林勇忽然目光如炬地直射向冷晴,面无表情,语气严肃地问:“皇上当真是如此交代的吗?”

    站在殿中的冷晴循声看向固林勇,唇畔始终噙着那一抹淡淡的笑容,语气随意得仿佛在与人闲聊:“怎么?固大人是觉得这两条皇上遗命……是我编造的?”

    如此问罢,不等固林勇说话,冷晴又追问道:“又或者是……固大人对皇上留下的遗命……有意见?”

    “意见到是不敢。只是……今日让潇亲王暂代了皇位,那日后呢?日后若将儒德太子的血脉寻回了,难不成……还要让潇亲王退位不成?”固林勇直接忽略了冷晴的前一个反问,如此一本正经、神色严肃地回答了冷晴的第二个反问。

    “是啊!固大人此言不差啊!”固林勇话才说完,工部尚书张瑜温就附和出声了。

    坐在张瑜温上首的何道伟也紧跟着附和道:“正是如此!这堂堂皇位继承,事关国体,又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怎可说让位就让位?”

    这厢,冷晴依旧保持着唇畔的那抹淡淡微笑:“几位大人是不是忘了,若儒德太子尚在世,这个皇位,本就是儒德太子的。儒贤德太子妃虽薨于难产,却为儒德太子留下了一对双生子。若是儒德太子未死,而是顺利地登基称帝,那日后,这皇位……又会传给谁呢?”

    “这……”闻冷晴此言,何道伟一时语结,半晌儿都没能想出话来反驳。

    反到是张瑜温如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可儒德太子……终究是薨了啊……”

    一直没有开口的岳卿这会儿也跟着附和道:“儒德太子薨了是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陈阳闻言,忙不迭地点头附和:“就是啊……这世间本就没有如果……”

    这厢,冷晴始终站得身姿笔直,唇畔的那抹淡笑始终隐隐地浮着,声音一如先前的温和随意:“没人让诸位大人改变儒德太子薨逝的事实,皇上也从未这样想过。但……找到儒德太子遗失的血脉,助儒德太子的儿子登基称帝,想来诸位大人应该还是能办到的。”

    冷晴话才说出口,立即就遭到了固林丰的反驳:“即便找到了又如何?届时还能让潇亲王退位禅让吗?”

    张瑜温当即附和道:“就是!虽说有听说过退位让贤的,可从没有听过这么让位的!!”

    自冷晴开口后就一直没有出声的季云此时却是反驳道:“但这是皇上遗命……且这皇位按理来说,的确应当传给儒德太子的血脉,并无不妥!”

    季云话毕,陈阳也跟着附和道:“季大人所言甚是!且先不论冷昭仪所说的遗命是否为真,至少按照祖宗礼法而言,这皇位,确是应当传给儒德太子的血脉的。而如今皇上作如此安排,想来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陈阳话音尚未落,就听得何道伟如是一派严肃地反驳道:“这皇位既登上去了,若未犯下严重过错,岂有再退让的道理!!再则,若日后潇亲王是位贤君,又不愿意退位,难不成我等还能逼君退位不成?”

    季云闻言,亦是当即一派严肃地反驳道:“何大人!为何皇上面对满朝文武求请改立储君的上书,却始终不肯改立储君,何大人可有深思一二?若冷昭仪所言为真,只怕这就是皇上始终不曾有任何动作的原因!”

    陈阳显然是跟季云站在同一立场的,因为季云话才说完,话音尚未落,陈阳就再次紧跟着附和道:“没错!虽然儒德太子已薨,可儒德太子尚留有血脉于世,若非儒德太子的血脉遗失,只怕皇上早就下令改立储君了。”

    面对季云和陈阳的一唱一和,何道伟和张瑜温这次均没有急着反驳,而是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坐在他们对面的固林勇的脸色……

    其实说到底,无论是儒德太子的血脉还是潇亲王……那都是他们固家的外孙啊……

    认真想一想,似乎无论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登基,那个位置……还不都是他们固家的外孙坐的??

    尤其是固家如今的当家人除了一开始搭了几句话之外,之后似乎就没怎么开口……

    面对如此诡异的形势,何道伟和张瑜温实在是有些拿不准他们是该继续坚定不移地支持潇亲王呢,还是……

第八十七章 帝王遗命3

    何道伟和张瑜温不动声色地瞄了眼坐在他们对面的固林勇后,但见固林勇面色微沉,何道伟和张瑜温暗自思量了一番后,又不动声色地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估摸着固林勇的意思,在短暂的沉默后,何道伟便又继续看向坐在他上首的陈阳和季云,丝毫不惧地反驳:“即便儒德太子的血脉不曾遗失……可区区初生婴孩儿,即便立他为储、传他皇位,他又能为我大梁的江山社稷做什么?”

    张瑜温这次则是十分简洁明了地道了句:“本官复议何大人之言。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然后……站在儒德太子这一阵营的陈阳和季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反驳……

    留在忆舒殿外殿的大臣虽不算多,甚至还有一大部分人基本上是保持沉默以对的态度,但余下的那几个活跃的却是各执己见,以至于一时间殿内吵嚷不休……

    冷晴却不理会那些各执己见、争论不休的大臣,而是缓步走到坐在固林妤那一边的梁笙潇面前,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端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梁笙潇……

    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梁笙潇亦微微昂着脖子,静静地与站在他面前的冷晴对视着……

    在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暗淡无光……

    在这一方天地里,仿佛只剩下他和她……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和她……竟有了这种相顾无言、咫尺天涯的感觉……

    在满殿的吵嚷不休中,就见站在梁笙潇面前的,面色淡然的冷晴轻启唇瓣,如此声音清淡地发问:“潇亲王,不知您对皇上的遗命,可有异议?”

    冷晴此问一出口,之前还吵嚷不休的几位大臣一时间皆十分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殿中众人就已尽皆将视线聚集在了梁笙潇身上……

    虽然殿中众人神色各异,此时却均是一副静等梁笙潇回答的态度……

    殿中主位上的两张金座中,端坐在右侧那张金座上的肖婷唇畔始终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一副“任你们如何吵闹,都与本宫无关”的淡然态度……

    而端坐在主位上的另一张金座上的固林妤……虽然她的面色也是始终一派淡然,但从她那紧握着扶手、脊背僵直的姿势上看,其内心的紧张已然显露无疑……

    殿中其余人等,无论他们面上摆出一副什么样的态度,但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无疑是在紧张着的这可是继承皇位的大事,是国之大事!关乎国之生计!!他们能不紧张吗?!!

    而在满殿面上或装淡定或端着严肃、但内心却都无比紧张的人里,唯有站在梁笙潇面前的冷晴是真正的表里如一,是真的很淡然

    冷晴不仅仅是脸色淡然如风,就连内心……也是一派淡然、淡定。

    虽然这个问题是由冷晴提出来的,看似是冷晴在询问梁笙潇,但对于梁笙潇的回答,冷晴心中其实早已所有预料,所以冷晴真的没什么好紧张的

    因为冷晴相信,相信她自己的判断,也相信……他……

    而那厢,在满殿转瞬沉寂下来的死寂中,面对冷晴语气平淡的询问,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梁笙潇沉默地昂头看着冷晴半晌儿,最终缓缓摇头:“没有……”

    于是,面色淡然的冷晴抿唇笑了,追问:“那潇亲王这就是同意了皇上的安排,同意在将儒德太子遗失的血脉寻回后,绝不霸占皇位,会主动让位咯?”

    看着冷晴那微微含笑的嘴角,梁笙潇竟觉得有些恍惚……上一次看见她这样笑……是什么时候?

    继续抬眼,对上冷晴那不含半分笑意的清冷视线,梁笙潇沉默须臾,最终缓缓点头,给出一个言简意赅,但无比肯定、甚至是坚定的:“是。”

    熟料,梁笙潇这个“是”字才出口,与梁笙潇同坐在固林妤这一边的固林勇就倏然站起身,声色俱厉地朝着梁笙潇呵斥道:“潇儿你也跟着胡闹!!”

    自冷晴开口后,同样沉默下来的,坐在固林勇上首的成远这会儿却是眉眼含笑地看向固林勇,语气淡淡地道:“固大人何必如此激动?真要论起来,无论是儒德太子还是潇亲王,不都是你们固家的外孙吗?即便有朝一日潇亲王退位,儒德太子的子嗣继位,只要固家一如既往的忠勇,固家在朝中的地位依然不会有任何改变,不是吗?”

    面对成远的突然开口,固林勇沉默了两秒后,才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成远,如是反驳道:“丞相所言差矣!若是儒德太子的血脉近几年内就能寻回,到也还来得及教导他为君之道。可若是十年、二十年后才寻回来呢?届时早已错过了最佳的教导时期,性情已定,再难更改。难不成……丞相还要让一个从乡野之地长大的孩子来做我大梁的君主??”

    固林勇话才说完,何道伟就忙不迭地附和道:“固大人此言甚是有理啊!”

    张瑜温也紧跟着附和:“正是!更何况,潇亲王如今已二十有余,无论是哪一方面的处事能力,都要远强过区区婴孩儿啊!!”

    这厢,仍旧站在梁笙潇面前的冷晴闻言,回身四顾,唇角的那抹微笑依然噙着,面上神色依然一派淡然,语气亦依然随意如初:“诸位大人何必急着在此唇枪舌剑?眼下最该考虑的,难道不是皇上的身后事吗?皇上才驾崩,诸位大人就在皇上的遗体前吵得不可开交,也不怕寒了皇上的心……”

    冷晴话才说完,话音尚未落,就听得坐在肖婷那一边的固林丰一派嫌弃地鄙夷道:“本官已经忍你很久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至今还不知道是后妃还是女官的东西,竟也敢在我们这些朝中重臣面前指手画脚!!”

    如此言罢,完全不给冷晴反驳的时间,话音一转,固林丰又如是讥讽道:“从一开始你就说皇上留有遗命于你,让你转告。本官还是那句话,皇上驾崩前并未宣见我们这些大臣,谁又知道你转告的‘遗命’是真是假?若你信口胡诌,我们又该如何分辨真假?

    你说皇上传位给潇亲王,本官到还信你此言,可就算皇上没有传位,按理、按例这皇位也都该落到潇亲王头上。可你却又说皇上让在找到儒德太子的血脉后,就让潇亲王退位……这话都是你一人在说,连皇后娘娘都不知道,谁又敢去相信你这些话的真假?”

    固林丰话才说完,坐在固林丰的下首,与固林丰隔了两个位子的何道伟就毫不犹豫地附和了一句:“固大人所言甚是!”

    话至此,何道伟又眯眼盯向冷晴,提出他的质疑:“当时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皆在内殿,可你却说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因为争执而都不曾听到皇上留下的遗命……这种说法,未免也太过牵强了罢!”

    紧随何道伟之后附和固林丰的人,自然是一直与何道伟站在同一阵线的张瑜温

    就听得张瑜温义正言辞地附和道:“正是!即便没有听到全部,可至少也该听见了一二罢?可你却说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什么也没听见……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耳聪目明,岂会什么都没听见?!”

    坐在固林丰上首的季云见状,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反驳道:“这……也许是殿中太过吵闹,临行之人又气虚,声音低微……”

    季云这番话本就说得没什么底气,后来说到最后,就连季云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无奈之下,季云只能看向陈阳求助……

    然而之前一直和季云一唱一和的陈阳这次却是沉默了……

    面对固林丰的鄙夷、面对何道伟和张瑜温的质疑,面对陈阳和季禾那有些动摇的态度,面对在场诸人那透露着怀疑的眼光……

    冷晴只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而后伸手入袖,从袖中暗袋里掏出一块金牌高高举起,语气无比随意地微笑道:“这位固大人,且先不说我手中握有‘玄光’宝剑,单说我手中有这个……固大人说,我有没有资格在诸位大人面前指手画脚?”

    在大梁国,只要是在朝做事的,无论是官员还是侍卫,几乎人人都知道大梁国历代皇帝正式登基以后,都有一块由大梁礼部督造的,以纯金铸造的六边形金牌。金牌正面铸造着一条脚踏祥云的飞天金龙,反面铸造着当朝皇帝的名和字,以及金牌铸造成型的年、月、日、时。而此金牌,号曰“龙牌”……

    而此刻,看着冷晴手中高举着的那块以纯金铸造的六边形金牌,身为礼部尚书,曾亲自参与了这块金牌的铸造的陈阳当场就震惊了:“这、这是皇上的龙牌!!!”

    陈阳话才出口,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成远就当机立断地站起身,果断地朝着冷晴的方向跪下,口中一本正经道:“见龙牌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众人都是位高权重之辈,心中自然十分明白既然连陈阳都认定了那是梁儒明的龙牌,那就一定是货真价实的龙牌!!

    而龙牌虽是死物,可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除非是帝王亲自授予,否则一旦龙牌失窃,大梁国上下所有与“官”字挂钩的人、势力都会在第一时间收到龙牌失窃的消息,盗取龙牌之人从此将会陷入无止境的围追堵截、甚至是截杀……

    说起来,梁儒明将他的龙牌交给龙清的时候,早已是数月之前的事情了。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身为大梁国满朝文武中最接近皇权、也是最经常与梁儒明近距离接触的成远和固林勇,他们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梁儒明的随身龙牌已经不见了……但他们,却从未曾听梁儒明提及龙牌失窃的消息……

    单从这一点上看,成远和固林勇就相信冷晴手中的那块“龙牌”,不但是真正的龙牌,且是梁儒明亲手授予冷晴的……

    因为众人心中都十分清楚这些情况,如今又有成远这位丞相一马当先地做表率,于是一时间,忆舒殿内殿里跪了一片人

    包括固林妤和肖婷在内,梁笙昊、梁笙文、梁笙潇、梁笙丰、梁笙吾以及固林勇、肖顺、季云、陈阳、岳卿、何道伟、张瑜温等人尽皆陆陆续续地朝着冷晴的方向跪了下去,口中尽皆恭恭敬敬地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手中高举着龙牌的冷晴却是看也不看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只含笑看着仍旧坐在梨花木太师椅上的固林丰,似笑非笑地问:“固大人还不跪下?莫非固大人要验一验这龙牌的真假了才肯下跪叩拜?”

    冷晴都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而此时殿中除了冷晴和他之外,所有人都跪下了,饶是固林丰再不情愿,这会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双膝跪地,口中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厢,冷晴并未急着让跪在地上的众人起身,而是俯瞰着跪了一地的众人,一本正经地道:“想来诸位大人也明白,皇上将这龙牌交于我手,就是怕在这种时候,诸位大人欺我人微言轻,不肯听从皇上遗命行事。”

    话至此,冷晴勾唇微微笑了笑,道:“我本来也没想将这龙牌拿来出的,可看诸位大人的意思……我今日若不将此物拿出来,只怕皇上交代的事情,我就没法办下去了。所以还请诸位大人莫要怨我仗势欺人。”

    冷晴这一番话刚一说完,最先离座下跪的成远当即就恭顺地接话道:“老臣必当谨遵皇上遗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原本已经有些动摇的陈阳见状,当即不甘落后地接话道:“老臣也必当谨遵皇上遗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果说一开始还有人对冷晴的话抱有怀疑态度,那么,这会儿梁儒明的龙牌一出,又有身为丞相的成远和身为礼部尚书的陈阳身先士卒,这一次,真的是谁也不敢再怀疑冷晴口中所谓的“帝王遗命”的真假!

    于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在陈阳之后,是更多的“谨遵皇上遗命”的声音响起……

第八十八章 帝王之剑1

    冷晴一直等到在场诸人全部出言保证他们会“谨遵皇上遗命”后,站在跪了一地的人群之中的冷晴这才收起她手中高举着的那块以纯金铸造的六边形龙牌,语气淡淡地道:“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还有诸位大人请起。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而等到跪了一地的人纷纷站起身了,冷晴当即就十分明智地表示:她虽得梁儒明看重,但她终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官,此番留下只是为了处理梁儒明交代的这两件事。既然她现在已经做完了她该做的事,她也该功成身退了。接下来的事情,自然就是交给贵为六宫之主的固林妤和在朝中威望颇高的成远、固林勇等人去处理了……

    在场诸人虽不待见冷晴,可碍于冷晴手中又是掌有“玄光”宝剑,又是握有梁儒明的龙牌……即便再不待见冷晴,在场诸人却是谁也不敢在明面儿上对冷晴表现得太过不敬……

    尤其是何道伟和张瑜温几人,此时更是不敢再吭声了……若是将这冷昭仪得罪得狠了,冷昭仪怒起来,拿“玄光”来砍他们可怎么是好?他们是躲?还是不躲??

    虽然在场诸人眼下都不敢再对冷晴不敬,可若是留下冷晴在这忆舒殿里……

    说实话,若是冷晴安安静静地呆着,那到也罢了。可若是冷晴再次对他们指手画脚……在场诸人自然难免心中膈应……区区一介入宫几月的妃嫔(女官?)竟敢在他们这些朝中重臣面前指手画脚,谁心里能舒坦?!!

    是以,听闻冷晴要告辞,在场诸人自然是顺势应下,谁也没有想要挽留冷晴的意思,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将冷晴送离了忆舒殿……

    寒冬的森冷夜色下,裹在那条墨色镶同色毛边的披风里的冷晴一脚踏出忆舒殿的殿门,她的身后仍是被地龙烘得暖呼呼的气流,迎面却刮来一股冷冽的夜风,吹散了冷晴身上的暖意的同时,更让冷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有人说,当人成长的时候,也会渐渐地发生改变。可冷晴自小就畏寒如虎这个毛病并未随着冷晴的成长而有所改变,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就像是刻进了骨子里一般。

    若是以往身处如此冷冽的环境,冷晴定然是要往温暖的地方挤的。可此时此刻,身处殿外呼啸而过的冷风之中,除了初初踏出忆舒殿外殿的殿门,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外,冷晴却并不觉得冷。

    也许是因为心头压着的大石减少了一块、肩头压着的重担卸下了一个,冷晴此时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而当冷晴完全沉浸在身心愉悦的状态中时,身边那些呼啸而过的冷冽夜风似乎也都不是事儿了……

    冷晴就这么身心愉悦、不畏严寒地离开了忆舒殿。

    只是让冷晴想不到的是,她前脚才离开忆舒殿,梁笙昊后脚就追了出来……

    在被梁笙昊拦住的时候,冷晴看着浑身气场冷冽如一座冰山般杵在她面前的梁笙昊,简直怀疑梁笙昊在这个节骨眼上追着她离开是故意想要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吧!!

    彼时冷晴离开忆舒殿尚不足百米,仍在忆舒殿的范围内就被梁笙昊拦住去路,旋即又被拉进了忆舒殿附近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整个人都被角落深处的黑暗所笼罩……

    而此刻,前路被封,后无退路,进退不得的冷晴神色淡然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因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而显得面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听见梁笙昊如是冷声问她:“冷馨!!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被梁笙昊挡住了去路又无退路的冷晴一脸无辜地表示:“我不知道昊亲王在说什么。”

    见冷晴装无辜,梁笙昊到也不跟冷晴废话,冷着一张脸,眉头紧蹙,直奔主题地问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篡改了父皇的遗言!!”

    进退两难的冷晴继续一脸无辜地表示:“昊亲王何出此言?”

    面对冷晴如此无辜的反问,因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而显得面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如是冷笑:“父皇有多不喜老七,满朝文武只要不是个瞎的都看得出来。父皇就是将皇位传给最能折腾的老十二,都不可能将皇位传给老七!!!”

    被堵在角落里,整个人都被角落深处的黑暗所笼罩,进退两难的冷晴继续一脸无辜地表示:“昊亲王多虑了,这的确是皇上的安排……”

    梁笙昊这次估计是真的怒到了极致,身为堂堂亲王,竟张口就骂了一句:“放屁!!”

    许是话一出口,梁笙昊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于是梁笙昊停住了话音,深呼吸了几次,一副想要努力压下怒火的模样……

    因梁笙昊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冷晴虽看不清梁笙昊此时的面部表情,但单凭梁笙昊那一句充斥着火药气息的咒骂,冷晴就完全能想象出梁笙昊此时的表情有多难看……

    身为一位身份尊贵的王爷,竟然能对着一个女人骂出“放屁”这等粗暴又粗鄙不堪的脏话,足可见梁笙昊真的已经被气到极致了……

    冷晴可不是个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人,所以冷晴十分明智地没有去接梁笙昊的话,只管安安静静地站着,不言不语。

    须臾过去,只闻成功地压下了满腔怒火的梁笙昊如是低声咬牙道:“本王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父皇是什么脾气,本王能不知道吗?父皇岂止是不喜老七,简直是厌恶老七!!父皇既然能挑你给他办事,不可能不告诉你这一点……”

    “是。我是知道皇上厌恶潇亲王。”不等梁笙昊将话说完,整个人都被角落深处的黑暗所笼罩冷晴就如此语气冷淡地截断了梁笙昊的话。

    在梁笙昊尚未反应过来时,冷晴又冷冷地反问一句:“可那又如何?”

    “如何?”如此似喃喃自语般地低声重复了一遍,但见梁笙昊目光如炬地盯着黑暗中的冷晴,冷冷地逼问:“果然是你动了手脚,篡改了父皇的遗言对不对!!”

    闻梁笙昊此言,整个人都被角落深处的黑暗所笼罩的冷晴却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甚是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动手脚?”

    话音只是短暂地一顿,便又闻冷晴如是似笑非笑道:“莫非昊亲王认为,我当时若不如此说,难道潇亲王就登不上那个位子了?昊亲王就可以取而代之了??”

    这番话虽然是以问句结尾,但冷晴根本就没打算听梁笙昊的回答

    只听得话才问出口,冷晴就又不慌不忙地往下说道:“昊亲王,不要自欺欺人了好吗?的确,皇贵妃很有本事,昊亲王您也有外家支持,可是昊亲王觉得……若真斗起来,是皇贵妃斗得过皇后,还是昊亲王的外家斗得过潇亲王的外家?”

    面对冷晴这接二连三的发问,饶是梁笙昊,也忍不住蹙眉沉吟了……

    而这厢,在梁笙昊蹙眉沉吟的时候,冷晴却又接着往下说道:“想必昊亲王自己也知道,您的外公虽贵为从二品大臣,在朝中也不乏跟随、拥护之人。可言官之首的位置看起来似乎很风光、一呼百应,却也不过是言官,是文官里的文官。

    而潇亲王的外公虽早已辞世,可潇亲王的两位舅舅,一位,是当朝户部尚书,掌国家财政;一位,是位列三公的太傅,掌管礼法的制定和颁行,为国王的辅佐大臣与皇帝老师,虽是辅弼官,但在国王年幼或缺位时他们可以代为管理国家。”

    话至此,冷晴忽然顿了顿话音。待冷晴再开口时,冷晴那不慌不忙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低沉:“尤其是……潇亲王这位身为太傅的舅舅,还兼任着太尉一职……太尉一职如今虽是虚职,多作为加官、赠官,手下也没有任何兵力,却也不能否认太尉一职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在紧急时刻,同样拥有调度兵力之权。”

    在冷晴这番话说完以后,那厢,因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而显得面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继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就语气不明地问道:“你入宫时间不长,这些前朝之事……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自然是皇上告诉我的。”面对梁笙昊的突然发问,没有丝毫的犹豫,冷晴十分干脆地给出了她的回答。

    话音一转,又听得整个人都被角落深处的黑暗所笼罩冷晴如此一字一句地说道:“即便撇开昊亲王和潇亲王二人的外家势力不提,单论大梁祖训里就写明了立嫡不立长。这一条祖训,是大梁自建国以来,从太祖辈就传下来的铁律。

    这大梁曾有两位嫡皇子:儒德太子和潇亲王。而如今儒德太子薨逝,两位嫡皇子去其一,便只剩下了潇亲王……说句不好听的,昊亲王您就算在朝中威望再高、再得人心,也终究不过是个庶子……昊亲王觉得,若您和潇亲王争,您能有几成胜算?”

    “你……”只是稍一犹疑,梁笙昊就果断道:“是故意的!!!”

    “是。”一个简单又肯定的字眼,面对梁笙昊语气果断的话语,站在黑暗中的冷晴毫不畏惧地点头承认了。并且,冷晴还十分坦诚且不怕死地低声补充道:“其实从一开始,皇上就没有交代任何身后事。”

    没错!梁儒明在弥留之际,什么也没有交代,所谓的让丞相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寻回儒德太子遗失的那一双血脉,并让梁笙潇暂代这大梁的皇位……

    这一切……这份“帝王遗命”,不过是冷晴编造的罢了。

    在弥留之际,梁儒明也许有过想要留几句遗言的想法,也许没有……如今这一切都已随着梁儒明的离世而成了一个谜……

    但在梁儒明的弥留之际,坐在梁儒明身边的冷晴确确实实只听见,躺在那张宽大又奢华的龙床上的梁儒明声声重复着又饱含思念深情地念着同一个名字晨光……晨光……

    彼时,梁儒明的声音从一开始的微弱可闻,渐渐变成声息全无,只余一双苍白泛青、毫无血色的唇瓣在无意识地微弱阖动……

    最终,当梁儒明连唇瓣都不再阖动了,整个人安静得没有半点气息的时候,虽然不愿意相信,可冷晴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在经受了那一连串的打击而病倒后,梁儒明那本就垂垂老矣、每况愈下的身体彻底垮塌了……而在今夜,在这个异世大陆的纪元即将迎来新的一年的前一个夜晚,梁儒明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而那时候,皇后固林妤一派和皇贵妃肖婷一派的宫妃们只顾着针锋相对、唇枪舌剑,完全无视了躺在龙床上的梁儒明,竟导致连梁儒明什么时候断的气……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梁儒明是否有留下遗嘱,遗嘱内容如何,自然也就无人知道了……

    当然了,这原本只是冷晴自己的猜想,并无法确定毕竟当时固林妤和肖婷等人均在殿中,冷晴并无法保证她们之中有没有人听见梁儒明临终之时的呼唤。

    不过后来看固林妤和肖婷二人的表现……

    肖婷就不说了,因为肖婷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端坐在金座上一言不发,所以冷晴也无法分辨肖婷究竟有无听见梁儒明临终之际的那一番呼唤。

    不过冷晴有种莫名的感觉……即便肖婷听见了,大概也不会管她如何胡编乱造吧……而对于冷晴而言,肖婷的沉默,无疑就是最好的帮助!

    而固林妤……单看固林妤那副明明很紧张却又什么都不说、任由冷晴信口胡诌的态度,冷晴可以断定至少固林妤是没有听见的!

    只要固林妤没有听见梁儒明弥留之际的呼唤,冷晴就不怕固林妤会出言反驳她所编造的“帝王遗命”。毕竟……

    她冷晴可是一开始,就将她固林妤的儿子推上了这大梁的皇位啊……

    固林妤若是当时就反驳她,岂不是在反对她的儿子荣登帝位??

    正因此,冷晴才有万全的把握无论她后面说什么,只要有梁笙潇在前面当挡箭牌,固林妤就绝对不会反驳她……

第八十九章 帝王之剑2

    “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一个简单又肯定的字眼,面对梁笙昊语气果断的话语,站在黑暗中的冷晴毫不畏惧地点头承认了。并且,冷晴还十分坦诚且不怕死地低声补充道:“其实从一开始,皇上就没有交代任何身后事。”

    不得不说冷晴的坦诚无疑是让梁笙昊震惊的,但梁笙昊十分明智地没有大呼小叫,而是眉头紧蹙,压低了声音地问:“你可知编造帝王遗命是什么罪过?!!”

    面对梁笙昊的询问,被堵在角落里,整个人都被角落深处的黑暗所笼罩,进退两难的冷晴却是不甚在意地抿唇一笑,语气淡淡地道:“昊亲王如此在意儒德太子的安危,想必早就派人暗中查过我的来历了。明人不说暗话,昊亲王应当不会不知道我之前都做过些什么事情吧?”

    梁笙昊虽不明白冷晴此时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作为一个性情耿直的王爷,梁笙昊仍是顺着冷晴的话接道:“没错,本王是知道。但于本王而言,只要你不伤害太子大哥和太子妃,无论你以前做了什么都与本王无关。”

    闻梁笙昊此言,站在角落里的黑暗中的冷晴笑得越发明媚了,可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淡:“我之所以提起过往,只是想告诉昊亲王我这样一个不怕死,又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的人……昊亲王觉得我会在乎那所谓的‘编造帝王遗命’之罪?”

    闻冷晴此言,梁笙昊略沉默了两秒后,方低声缓缓道:“所以本王不懂,你为何要如此做?莫非是因为……他是老七??”

    闻梁笙昊此问,冷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略有些怅然地叹道:“昊亲王多想了,我如此做,无关乎他是不是梁笙潇。我只是……不想看见有无辜之人,因为那张权利的宝座而流血牺牲,枉送了性命……”

    闻梁笙昊此言,冷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略有些怅然地叹道:“昊亲王多想了,我如此做,无关乎他是不是梁笙潇。我只是……不想看见有无辜之人,因为那张权利的宝座而流血牺牲,枉送了性命……”

    冷晴话音尚未落,站在冷晴对面,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的梁笙昊就微微蹙起了眉头,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地接话道:“本王虽不喜老七,但本王可以发誓若本王登上那个位子,本王必不会残害手足,会将他们悉数安排去封地。”

    对于梁笙昊所说的,他不会残害手足这一点,冷晴是相信的,毫不怀疑,可是……

    就见这一次换梁笙昊话音尚未落,站在黑暗中的冷晴便眉头微蹙地摇头接话道:“昊亲王,您知道的,我指的并非这个……”

    话音顿了顿,但闻冷晴如是语气平静地说道:“想来昊亲王应该明白,这个皇位,除了儒德太子以外,皇上根本不想将之传给任何一位亲王或皇子。若非如此,早在儒德太子薨逝之初,皇上就可以下诏另立储君了。”

    话至此,冷晴又顿了顿话音方继续语气平静地续道:“想来昊亲王也知道,自皇上醒来后,满朝文武,尽皆上书请奏皇上另立储君。而据我所知,满朝文武着力推荐的立储人选无非就两个人您和潇亲王。还有比较少的一些官员支持立文亲王为储君……

    虽然大梁祖训里写明了‘立嫡不立长’,可皇上若执意要立昊亲王,或是其他几位亲王为储君,满朝文武即便有所微词,却也终究是微词,根本无法阻拦皇上。而皇上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顺势另立储君,却又为什么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呢?”

    话至此,冷晴不紧不慢地停住了话音。虽然因为冷晴整个人都被黑暗所笼罩,并不大能看清冷晴面上的细微表情,但那一副想要听梁笙昊的回答的态度却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面对冷晴这一番语气平静的话语与反问,因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而显得面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并未出言回答,而是就那么安静地沉默不语……

    久久得不到梁笙昊的回答,冷晴到也不逼梁笙昊,而是若有似无地低叹一声后,如是自问自答道:“皇上之所以面对满朝文武的上书而无动于衷,始终不另立储君,纯粹是对于皇上而言,或者说在皇上心中,放眼整个大梁皇室,除了儒德太子以及儒德太子的血脉之外,包括昊亲王在内,所有的亲王、皇子都没有资格继承皇上的帝位。

    这无关乎诸位亲王的能力、魄力以及在朝中的威望,而是对于皇上而言,在所有的亲王以及皇子中,唯有儒德太子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因为儒德太子是圣武贤皇后的血脉,所以于皇上而言,只有儒德太子,才有资格继承皇位,成为这大梁国的主人。”

    寒冬的森冷夜色下,站在冷晴对面的梁笙昊始终沉默着,完全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而另一方,站在角落里的黑暗中的冷晴眼神略有些淡漠地睨了挡在她身前的梁笙昊一眼,面色平静、语气平静地继续说道:“可如今儒德太子薨逝,儒德太子的血脉又下落不明,而国却不可一日无君……既然这个皇位终究是要人来坐的,与其看着你们为那个位置争斗、残杀,我何不亲自选一个对那个皇位没有任何觊觎之心的人来暂时坐着?”

    冷晴这一番分析看似头头是道,几乎挑不出半分错处,是因为这番分析本就是说给梁笙昊听的!!

    虽然这一番分析里,有大半都是冷晴自己的想法、看法,但冷晴相信,比起她这个横空出世、横插一脚的外人,作为儿子的梁笙昊肯定比她这个外人要更加了解梁儒明的想法……

    而从梁笙昊那始终沉默不语的态度上来看,冷晴不由得暗戳戳地想看来她的这一番分析还真是分析对了……

    当然了,虽然冷晴看似分析得头头是道,且看似处处都在为这大梁皇室、为大梁国的安定着想,但那却是因为,真正重要的原因冷晴并没有告诉梁笙昊……

    而冷晴没有告诉梁笙昊的事情是……如果不是因为她欠了别人的恩情,明年二月之前就要赶去萧国赴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大梁国,她才不会弄这么一出呢!

    梁笙昊的确是真心实意地忠心于梁笙德的,而在“登基称帝的人选”这个选择题面前,梁笙昊也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梁笙昊却有太多的牵绊和不确定因素……

    唯有梁笙潇……唯有梁笙潇坐上那个位子,才能省掉日后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冷晴心中暗戳戳地想着事情时,另一方,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笙昊终于有了反应……

    虽然梁笙昊并未否认冷晴这番话里所暗指的梁笙潇没有觊觎之心,但无疑,梁笙昊格外在意冷晴这番话的另一层意思……

    “你以为本王会觊觎那个位子?会霸占着那个位子?”挑眉看着冷晴,透过梁笙昊那冷淡的声音,足以听出梁笙昊的这两个问题里充满了浓烈的不满。

    这厢,站在角落里的黑暗中的冷晴缓缓摇头,声音轻缓而随意:“众所周知,昊亲王对儒德太子极为忠心。昊亲王对儒德太子的兄弟之情,我也从未怀疑。也相信,只要儒德太子的血脉被寻回,昊亲王一定会主动让位。

    可是昊亲王,请您扪心自问,若您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您的儿子就是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的皇子……若有朝一日,儒德太子的血脉被寻回,即便昊亲王愿意退位,可您认为,您的儿子们……能心甘情愿地放弃那个唾手可得的位子吗?”

    “本王会对他们严加管教,定不会让他们觊觎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面对冷晴的发问,梁笙昊的声音虽一如既往的冰冷,但语气无比坚定地给出了他的回答。

    这厢,站在黑暗中的冷晴继续缓缓摇头,似笑非笑地叹道:“人啊,虽是万物之灵长,却也是极容易被**操纵的动物。就算昊亲王再如何严加管教,又如何管得了人心、管得了人本性里的**?

    自古为了那张位子,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想必昊亲王比我更清楚。那个金碧辉煌、代表着至高权利的位子,它下面垒砌了多少皑皑白骨?昊亲王难道愿意看到有朝一日,他们堂兄弟手足相残?愿意看到昊亲王您的儿子,去残害儒德太子的儿子??”

    “难道老七登基,就不会形成你所说的那些局面了吗?”冷晴话才说完,因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而显得面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就如此冷声反问了一句。

    话方问出口,不等冷晴回答,梁笙昊便又继续冷声说道:“老七现在的确无妃妾子嗣,可等到老七登基以后,难道老七还能如此孤家寡人下去吗?就算老七愿意等太子大哥的血脉被寻回,那些大臣们会愿意等吗?

    虽然老七是当众答应会让位,可刚刚在殿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支持寻回太子大哥的血脉,然后老七让位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固林勇和固林丰都是站在反对派的,他们……可都是太子大哥的亲舅舅!!”

    话至此,梁笙昊停了停话音,再开口时,但听得梁笙昊那冰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股阴沉:“太子大哥生前待他们固家人可不薄,几乎有求必应、处处照拂。可你看看他们……太子大哥尸骨未寒,他们就……有他们在,只怕老七日后就是想让位,也难如登天!”

    面对梁笙昊此番言论,冷晴说话的语气依旧一派淡然随意又胸有成竹:“这些就不劳烦昊亲王费心了。所有一切我都会安排好。时间到了,一切自会尘埃落定。”

    “时间?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近乎逼问的话语,从梁笙昊口中吐出。

    这厢,站在角落里,整个人都被角落深处的黑暗所笼罩的冷晴却始终淡然如常:“昊亲王何必咄咄相逼。”

    冷晴话才出口,就听得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的梁笙昊如此不疾不徐地冷声发问:“倘若本王对那个位子有意呢?”

    “……如果昊亲王对那个位子有意,我也不会拦着昊亲王。那个位子,自古就是能者居之。”只是短暂的一瞬沉默,冷晴就如此语气淡然地给出了她的回答。

    而那厢,只闻梁笙昊继续追问着:“即便老七会因此而死?”

    “……我虽将他推上了那个位子,可若他自己技不如人,明明坐拥着这大梁的江山、手握百万兵权却无法保全他自己……又能怨谁呢?”再一次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冷晴方语气淡然地给出了她的回答。

    而那厢,只听得梁笙昊的声音越发冰冷阴沉了:“他本可以不用死。”

    闻梁笙昊此言,站在黑暗中的冷晴轻轻哈了一口气,似笑、似讽。

    看着白色的雾气在寒冷的夜色里消散,冷晴轻启唇瓣,说话的声音轻而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但眼下,昊亲王想要那个位子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我当时不站出来说那番话,也会有人拼尽全力将他推上那个位子。而当时我站出来,说出那样一番话,至少为以后的事情铺了一条路,不至于让日后的路那么难走。”

    “三年。”冷晴话才说完,梁笙昊就如此道了一句。话音顿了顿,又听得梁笙昊如是冷声补充道:“本王给你三年。三年的时间,那两个孩子也该长大了……”

    “这件事,不是昊亲王说了算的。”冷晴的声音依旧淡然如斯。

    回应冷晴的,是因逆着附近所有的灯火而显得面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的冷笑:“是吗?本王说的三年……可不是给你的期限。”

    虽然冷晴一瞬间就听懂了梁笙昊的威胁,可是……

    抬眸,视线定定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面容有些模糊的梁笙昊,只闻冷晴如此字句清晰地道:“随便昊亲王怎么做,反正我若觉得时机不到,是不可能走下一步棋的。”

    “你真的舍得吗?”冷晴话才说完,梁笙昊就如此不疾不徐地反问出声了。

    寒冬的森冷夜色下,忆舒殿附近一处偏僻的角落里,黑暗之中,轻轻地飘过一句不含任何情绪的话语:“有舍,才有得……”

第九十章 帝王之剑3

    冷晴和梁笙昊的交谈,最后的结果算是不欢而散无论梁笙昊说什么,冷晴始终或淡然处之或避而不答;梁笙昊一番努力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最终只得冷脸拂袖而去。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梁笙昊离开以后,冷晴却有些茫然,抬眼望着无边凄冷夜色,不知道眼下她这个无家可归的人该何去何从……

    站在宫墙下幽冷的灯火下,梳着望仙髻,髻上簪着一支纯黑水晶参银发簪,并几朵素净的天蓝色珠花,耳戴一对银累丝耳坠,穿一身天蓝色霓裳衣,胸前系着深色红的曳地丝带,肩披墨色镶同色毛边的披风,脚踩深红色锦鲤绣鞋的冷晴默默回首忆舒殿的方向……

    最终冷晴默默摇头算了,忆舒殿她现在是绝对不能回去的,先不说梁儒明还躺在忆舒殿内殿里,单是忆舒殿外殿里还聚集着一大帮人呢!她才离开忆舒殿没多久,现在要是折回去,指不定要招惹来什么麻烦!

    可是不回去忆舒殿……这庞大的宫廷里,她又能去哪里呢??

    要不……还是出宫去朱府找朱梓陌吧……

    朱梓陌是跟她一道入宫的,入宫的时候她可是答应了慕子儒,会在宫宴上好好看着朱梓陌的,结果却……也不知道朱梓陌一个人出宫,有没有安全回到朱府……

    如此思索着,冷晴索性收回了望着忆舒殿的视线,转身,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寒冬冷夜,本就不适宜出行,兼之今夜帝王驾崩,以至于偌大的宫廷里安静得吓人。

    无尽夜色下,一条长长的甬道深不见底,甬道两侧的宫墙下置着零星的灯火,幽幽的映照着甬道上的青石路。放眼望去,折射着幽幽冷光的狭长甬道上静谧得无一行人。

    冷晴独自行走于幽暗的甬道间,灯火幽幽,四下俱静,唯她的脚步声空灵而清晰。

    一路朝着宫门的方向慢步而行,冷晴脑海中一直在回想着之前她和梁笙昊的对话……

    冷晴知道,梁笙昊的怀疑,只怕不是他一个人的怀疑,而是忆舒殿里所有人的怀疑!

    虽然面对梁笙昊的质疑时,冷晴可以坦然承认,所谓的“帝王遗命”是她编造的。可是除了梁笙昊以外,面对其余人的怀疑,冷晴却只能咬紧了牙关,绝对不能承认半个字!

    梁儒明说过,梁笙昊虽然是皇子,一旦梁笙德出事,梁笙昊也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梁笙昊是站在梁笙德这一边的,且立场十分坚定,宛如磐石。

    梁儒明还说过,若在需要之时,或是情急之时,只要是出于有利于梁笙德的立场,冷晴都大可以去找梁笙昊相帮……

    而最终,梁儒明给出了这样一个论断只要继承他的皇位的人是梁笙德,梁笙昊绝对会是个忠君爱民的合格臣子。

    梁儒明说的无比笃定,所以从始至终,冷晴从未去问梁儒明为什么梁笙昊作为一名有着继位资格的皇子,却如此坚定不移地支持着梁笙德?也没有去问梁儒明,为什么梁儒明敢如此确定,她去找梁笙昊帮助,梁笙昊就一定会帮助她吗?

    冷晴不去问、不去怀疑,是因为冷晴相信梁儒明的判断,相信一个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坐了几十年、尝尽了各种阴谋诡计、人情冷暖的人的判断

    于是……既然梁儒明说梁笙昊可信,那她就信梁笙昊可信;既然梁儒明认定梁笙昊能帮到她,她就也认定梁笙昊能帮到她……

    正是因此,所以一直以来,在面对梁笙昊的诸多疑问、质疑时,许多时候许多事,冷晴才会不刻意隐瞒,能告诉梁笙昊的基本都告诉梁笙昊了。毕竟要想寻求一个人的帮助,你先要在一定程度上取得对方的信任。

    但是这种为了寻求对方帮助而取信于对方的事情,有可为有可不为。

    冷晴是个商人,自是十分清楚一个道理:无论做什么交易,即便利益再大,都不能将自己的老底和盘托出。若是将自己的老底全盘交了出去,一点余地也不给自己留,那她这条路……只怕也就走到头了。

    冷晴虽然答应了会帮梁儒明,允诺会和梁儒明站在同一战线,会竭尽全力去做那件事,但冷晴可没打算将她自己的小命就此葬送在这个异世。

    而在这个波诡云谲的局里,想要活路,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过一条后路于冷晴而言显然是不够的,毕竟她的对手可比她要强大太多太多!

    尤其是如今梁儒明驾崩,冷晴失去了她最大的保护屏障,这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的危险系数呈直线上升,所以她得为自己多留几条后路。

    既然要给自己留后路,那么在面对梁笙昊的威胁时,冷晴除了淡然处之,还能如何?

    虽然冷晴自己也不知道在这条路的尽头等待她的是什么,但至少,她不能在半路上就自己转了道将自己送上绝路!

    即便不论其它,单论作为商人的诚信,既然冷晴答应梁儒明入了这个局,冷晴就一定会遵守她自己的承诺将这条路,走到底!

    虽然冷晴至今不明白梁儒明为什么选中了她,但梁儒明花了那么多时间,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布了这个局,并不动声色地引了所有人入局,冷晴又怎么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候,因为梁笙昊的几句威胁,而毁了梁儒明的一番心血呢?

    更何况……在这个局里,冷晴并不是操盘手,而是被那个操纵全局的人握在手中的一柄剑!一柄杀人的利剑!!

    从决定入局的那一刻起,冷晴就十分清楚她自己的定位从踏入局中的那一瞬起,她冷晴就只是一柄剑,一柄只被梁儒明掌控着的帝王之剑

    “我冷晴今日对天起誓,此生愿为皇上效忠,只为皇上一人所用,做一柄杀敌利剑,斩杀一切皇上想要斩杀之敌,还大梁一个海清河晏、太平之世……”

    这是她当初和梁儒明结盟的时候,她亲口对梁儒明许下的誓言,即便如今梁儒明驾崩,这个誓言,依然存在!!

    而从梁儒明将她召入宫的那一天起,梁儒明所布下的这个局,一个庞大的局,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启动运转了……

    虽然这个局运行至今发生了不少的意外,比如梁笙德和成亦影的猝然离世……比如梁儒明的驾崩……但这些意外,都不会影响到这个局的整体运行,因为这个局,是为了一个目标而设下的,只要她这柄帝王之剑一日存在,这个局,就会稳稳地运转下去……

    虽然作为一柄“利剑”,她需要做的只是听从“主人”的命令去杀敌,但既然如今梁儒明不在了,她这柄“帝王之剑”……也该拥有自己的思想了……

    之前一直有梁儒明在她身后支撑着,所以许多时候许多事她可以随性而为,无所畏惧,这也就导致她的处事态度懒散松懈了许多,导致了许多本可以避免的事情却不幸地发生了。

    如今梁儒明不在了,她是不是该打起精神认真起来,好好活动活动筋骨了?

    尤其是,作为合作者,在事成之前,梁儒明就已经给了她稳定的身份、庞大的利益,甚至惠及她身边的人……她却一直懒散处事,这样不行啊……

    做生意嘛,讲的是互惠互利,总不能便宜都被她占了,却让梁儒明一直亏本不是……

    懒散了这么久,她是不是也该认真做些事,好好回报梁儒明对她的恩情呢……

    虽然从目前来看,梁儒明的驾崩于她而言毫无益处,但从长远来看,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这大梁国的旧年历挂了太久太久,沉疴旧疾积攒得太厉害。如今随着梁儒明的驾崩,这大梁国的旧年历也该一并翻过去了,这沉疴旧疾……也该好好治一治了。

    虽然这旧年历的最后一夜,将注定无人安眠……可是于她而言,这一夜,却是她的最后一个安眠之夜啊……

    明天,朝阳升起时,这大梁国,将迎来新的一年……

    那么……就从这新的一年开始吧……

    新的一年,这大梁国,也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

    仅仅一个腊月的时间,大梁国储君和太子妃先后薨逝,随即又是帝王驾崩……大梁国这新的一年,注定是压抑而充满悲伤的。

    又因国不可一日无君,而要想让新君早日登基持政,就必须让先帝早日入土为安。

    于是,经过大梁礼部和太常寺的协商,梁儒明的丧礼就定在新年的正月初四。

    梁儒明的丧礼除了停丧时间极短之外,丧礼上的一切事宜、用度均比照旧俗。而梁儒明下葬的皇陵,自然是盛陵。

    说起来,若不是梁儒明早几年前就意识到他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精气神大不如前,着意吩咐了大梁礼部和太常寺可以慢慢着手准备他的身后事,不然此番时间如此短促的丧礼事宜可就真是要闹得大梁朝堂人仰马翻了。

    正因梁儒明有先见之明,所以梁儒明的丧礼虽仓促,却不失隆重。

    又因梁儒明在位期间政治清明、亲贤远佞、任用贤能、减免徭役……甚得民心,所以,梁儒明出殡这一天,除了朝中官员倾巢而出去送殡之外,绉平城以及周边的几个城镇的百姓亦均自发地组织起来,跟着送殡队伍从绉平城到盛陵,默默地沿途相送……

    一时间,绉平城内外,万人空巷。

    冷晴大年三十,于梁儒明驾崩那夜出宫去了朱府,在朱府过完了冷冷清清的年初一,初二这日一早就进宫来了。

    不过,许是因为身份等各方面原因,回宫后的这几天,冷晴除了呆在忆舒殿守着空荡荡的殿宇外,完全无所事事。期间除了礼部尚书陈阳来找过一次冷晴,希望拿走冷晴手中的梁儒明的龙牌放入梁儒明的棺木中贴身陪葬之外,没有任何人来找冷晴。

    而到了正月初四,梁儒明出殡这一天,几乎是意料之中地,冷晴并未被安排进送殡队伍。

    好在冷晴本也没打算走那么远的路去送殡……在这个出行基本靠双腿走的异世,从绉平城到盛陵,要走上一整天啊!!所以没被安排进送殡队伍反到正合冷晴的意。

    又一想,如今梁儒明都不在了,这皇位的继承人也定下了,她继续留在这梁萧城里似乎也没什么用,冷晴索性就将忆舒殿里她的东西收拾了,包袱款款地就准备出宫去朱府。

    然而……

    冷晴收拾完东西,臂弯里挎着只包袱,人还没走出忆舒殿内殿的殿门,就被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堵在了忆舒殿内殿里。而那队堵了冷晴的去路的浩荡人马的为首之人,赫然是同样未去送殡的固林妤!

    因为先帝新丧,作为先帝的正牌遗孀,固林妤大概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佩戴奢侈亮丽的饰品、穿色彩艳丽繁华的衣裳。

    是以,乍一见到向来盛装打扮、富贵雍容的固林妤突然素面朝天、发髻间只簪着几朵素白的珠花、穿一身素白的宫装,面色略显憔悴时,冷晴是有些怔愣的。

    而相较于固林妤的素净,反到是冷晴打扮得有些艳丽了除了同样的未施粉黛,以及那用一条白色发带随意系在脑后的三千青丝之外,冷晴耳坠银累丝耳坠,腕戴白银缠丝双扣镯,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罩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狐皮披风……

    冷晴天生就不爱穿红戴绿,所以平时的打扮基本都是挑着清雅、素净的穿戴。而冷晴今天这一身打扮要是放在平时,那是相当清雅素净的,可此刻和一身素白、面色憔悴的固林妤一比……那就和素净沾不上边了,顶多算是清雅。

    话说回来

    臂弯里挎着只包袱的冷晴和带着一大队人马的固林妤在忆舒殿内殿的殿门前撞了个正着,冷晴尚未反应过来固林妤这是干嘛来了,就听见着一身素服的固林妤如此不咸不淡地问:“冷昭仪这包袱款款的,是准备去何处?”

    因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而且大多是令人糟心的事,以至于冷晴眼下完全没心情和固林妤“闲谈”,便直接而干脆地回了固林妤一句:“出宫。”

第九十一章 夜幕将至1

    因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而且大多是令人糟心的事,以至于冷晴眼下完全没心情和固林妤“闲谈”,便直接而干脆地回了固林妤一句:“出宫。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出宫?”冷晴话才出口,带着一大队人马挡在忆舒殿内殿殿门前,一身素白的固林妤就如此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随即,又听得固林妤皮笑肉不笑地道:“冷昭仪是在开玩笑吗?自古这入了宫的妃子,有哪个还能再出宫的?”

    固林妤这话说出口,饶是冷晴也不由得愣了下。

    不过冷晴反应极快,只是略一愣神就如是冷静地反驳道:“皇上临终前留的话,我若想留在梁萧城便留下;若不想留,便出宫去,谁都不可阻拦。而且皇上说了,我并不在后妃之列。既然我本就不是后妃,又如何出不得宫?皇后娘娘这是要明目张胆地违逆皇上的意思?”

    面对冷晴有理有据的反驳,固林妤依旧不咸不淡、皮笑肉不笑:“冷昭仪多虑了。本宫是皇上遗孀,自当以皇上为尊,怎会违逆皇上的旨意。皇上的确将冷昭仪从后妃里摘了出去,但……皇上也只说了让冷昭仪去留随意,可没说是活着……还是死了。”

    听罢固林妤这番话,冷晴总算是明白了固林妤今日此行的目的!

    勾唇,冷淡一笑,冷晴用格外随意的语气点明了固林妤的打算:“原来皇后娘娘今日来这忆舒殿堵我,是要我的命来的?!”

    然,固林妤却着实是只老狐狸,即便已经被冷晴点明了她此行的目的,固林妤却是皮笑肉不笑地轻描淡写道:“冷昭仪又说笑了。冷昭仪今日离宫,日后怕是不会再回到这梁萧城了。今日一别,许是再无相见之日。如此临别之际,总该有美酒送行才对,冷昭仪说可是?”

    话至此,不等冷晴反应,固林妤就略侧头,朝她身后那一大队人马不咸不淡地吩咐:“来人呐,将本宫珍藏多年的桃花酿,赐给冷昭仪,为冷昭仪送行。”

    随着固林妤一声令下,就见站在固林妤身后的那一大队人马十分有默契地自中间向左右两边分开,堪堪让出了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道路。

    冷晴顺势看过去,就见在人群末端,一名中年宫女微微垂首而立,捧在身前的双手中端着一只朱漆拖盘,拖盘上搁着一只白瓷细颈酒壶和一只矮脚白瓷杯。

    随着那名端着拖盘的中年宫女穿过人群缓缓走近,冷晴隐约能嗅到渐渐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的酒香……醇厚的酒香里夹杂着清雅而鲜明的桃花香,沁人心脾。

    冷晴不是顶级的品酒师,但在品酒一途上的造诣也不算差。能达到如此程度的酒香,这桃花酿约摸是酿了四、五年以上的,到也的确对得起固林妤那一句“珍藏”。只可惜……

    垂眼,看着那只已经送到她面前的朱漆拖盘,嗅着那在鼻尖纠缠的浓郁酒香,冷晴眼中一片冰凉,笑容冷淡,声音不带一丝一毫情绪波动:“皇后娘娘赐的酒闻着虽香,可味道一定不怎么好。而且我最近身体不适,所以这酒,我还是不喝了。”

    回答冷晴的,是固林妤皮笑肉不笑的一句:“这可由不得冷昭仪。”

    固林妤话才说完,站在固林妤身后侧的夏蝉就十分心有灵犀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几名侍卫,眼中寒光冷冽,让人心颤。

    那几名侍卫被夏蝉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当即会意,走出人群,几步上前便干净利索地将冷晴双手反剪在身后,不容冷晴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那几名侍卫能如此轻松地制住冷晴,并非他们身手利落,而是因为冷晴本就没有反抗的意思。若是冷晴铁了心要反抗,虽说以一敌十的胜算不大,可弄个两败俱伤什么的,冷晴还是有那个能力的。

    冷晴不反抗,只是因为冷晴知道即便她反抗了也没什么用,最后逃不掉的还是逃不掉。如此,不如留着点力气的好……一会儿被灌下鸠酒了,她也好有力气出宫去求救啊……

    因此,就见被几名侍卫反剪着双臂压制着的冷晴丝毫不怒不恼,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固林妤,眼中似有嘲讽之色。

    那厢,固林妤见状,皮笑肉不笑地问:“冷昭仪如此神色,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闻固林妤此问,冷晴微微抿唇,有些嘲讽地轻轻一笑,语气淡漠道:“固林妤,你确实够狠毒。今日一见,我总算能明白当年你为何竟能对自己的亲姐姐下手了。这世间的大恶之人最多是狼心狗肺,而似你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心,你眼中只有权势地位和无穷尽的**。

    为了权势地位,为了后位,你可以牺牲所有人,包括你的血亲。皇上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纳你为妃、封你为后。梁笙潇光风霁月、心念仁善,却有你这样一个泯灭人性的母亲,真是他这辈子最不幸的事。”

    冷晴这番话才说完,固林妤尚未作出反应,站在固林妤身后侧的夏蝉就怒道:“大胆!竟敢直呼皇后娘娘和新君名讳!还敢口出恶言,辱骂皇后娘娘和先帝!来人呐!掌嘴!!!”

    因梁儒明新丧,今天才出殡,所以众人对梁儒明的称呼并不一样有如冷晴和固林妤这样仍旧称呼梁儒明为“皇上”的;也有如夏蝉那般称呼梁儒明为“先帝、先皇”的。无论是何种称呼,大家都知道这些称呼是指的梁儒明。

    而梁笙潇虽然已是公认的下一任大梁新皇,但因为梁儒明尚未入土为安,梁笙潇又未正式登基称帝,所以众人对于梁笙潇的称呼也不尽相同有仍旧称呼梁笙潇“潇亲王”的,也有称呼梁笙潇“新君”的……

    但无论何种称呼,就是没有称呼梁笙潇为“皇上”的这个代表着大梁国万万人之上的称呼,要等到梁笙潇正式登基称帝后,才可以名正言顺地使用。

    因此,夏蝉一开口,冷晴就知道那句“先帝”是指梁儒明;“新君”是指梁笙潇。

    话说回来

    想来夏蝉在固林妤身边的地位和威望是极高的。这一点,单从夏蝉一声令下,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嬷嬷当即面色狰狞地撸袖子走向冷晴就可见一斑。

    然,冷晴一个在鬼门关逛过几次的人,自然是不可能怕这几个一脸褶子的老嬷嬷的。

    所以,当那几个嬷嬷靠近冷晴时,冷晴面上始终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平淡模样。

    然,就在那几个嬷嬷撸着袖子靠近冷晴,冷晴也准备好了承受接下来的折磨之际,固林妤却淡淡地抬手,挥退了那几个气势汹汹、面色狰狞的老嬷嬷。

    在众人均疑惑不解之际,但闻始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冷晴的固林妤如是不咸不淡地道:“无妨,让她说,反正那些指摘本宫的人,最后都成了死人,本宫又何须与死人多计较。她如今也是一个将死之人,若你们连话都不让人家说,那就是真过分了。”

    估计固林妤就算说“屎是香的”,夏蝉都会上赶着去闻两下,然后说“屎真的是香的”。

    因此,当固林妤不咸不淡地说完这番话,而夏蝉毫不犹豫地恭恭敬敬地接下一句:“是,娘娘言之有理。”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意外的了。

    与夏蝉盲目的恭顺不同,面对固林妤的说辞,被几名侍卫反剪着双臂压制着的冷晴神色淡淡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固林妤,语气平静地发问:“固林妤,害死那么多人,沾了那么多人的血,午夜梦回之时,你就没有梦见过他们吗?没有夜不成寐的时候吗?”

    那厢,面对冷晴的发问,被一众宫女、侍卫、嬷嬷簇拥着站在忆舒殿内殿殿门前的固林妤只是皮笑肉不笑地不咸不淡地回答:“他们活着的时候,本宫尚且不惧,更何况他们死了?即便他们入了本宫的梦……大不了,本宫在梦里,再杀他们一回便是了。”

    话至此,但见固林妤冷眼看着冷晴,不疾不徐地冷声道:“你放心,你若死了,本宫绝对夜夜梦见你。然后,让你在本宫的梦里,再死上千次万次,永世不得翻身。”

    话音一转,但见固林妤虽仍旧冷眼看着冷晴,口中却不咸不淡地朝站在她身后的宫人们吩咐着:“既然冷昭仪不愿意自己动手,那你们便帮她一把罢。倒酒。”

    “是!娘娘!”固林妤一声令下,当即就有嬷嬷恭顺地应下了。

    随即,就见那名应声的嬷嬷迈步走到那名站在冷晴面前的,双手端着一只朱漆拖盘的中年宫女面前。轻轻抬手,那名嬷嬷拿起拖盘里的那只白瓷细颈酒壶,壶嘴对准拖盘上的那只矮脚白瓷杯,倾倒壶身,不过数秒就倒了一杯酒香浓郁的桃花酿。

    见桃花酿已倒好,不待那名倒酒的嬷嬷说话,固林妤便皮笑肉不笑地吩咐:“这壶桃花酿可是本宫的珍藏,本宫自己都舍不得喝。万别浪费了,要一滴不剩地给冷昭仪喂下去。”

    “是!娘娘!”那名倒酒的嬷嬷如此恭顺地应了一声,当即便端起拖盘上那只盛了近乎满杯桃花酿的矮脚白瓷杯走向了冷晴。

    面对那名端着鸠酒的嬷嬷的靠近,冷晴没有半分挣扎,任由那几名反剪着她的双臂压制着她的侍卫捏开她的下颚,让那名嬷嬷毫无阻碍地将她手中那杯弥散着浓郁酒香与桃花香的鸠酒一滴不剩的灌入了她的口中。

    见冷晴被喂下了桃花酿,又见冷晴如此配合,固林妤那一直阴郁的心情终于渐渐舒缓了下来,就连唇边的笑意都真实了几分,甚至连话语也带着不言而喻的轻快:“冷昭仪放心,这毒虽烈,却是慢性毒。最快也要二十四个时辰后才能发作,慢的话,也许三十、甚至四、五十个时辰后才发作。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冷昭仪离开这梁萧城了。冷昭仪不是总爱往宫外跑吗?如今让冷昭仪死在宫外,可全了冷昭仪的心意?本宫虽不知上一次冷昭仪是如何死里逃生的,但这一次,冷昭仪可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运气了。因为这酒里的毒无解。”

    面对固林妤如此坦诚的言词,冷晴实在不知道她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于是,冷晴也只能跟着笑,浮于表面,不达眼底的笑:“固林妤,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因果循环,你造的孽太多,终有一日,那些被你害死的人,都会来找你讨债的。”

    面对冷晴这一番似怨似咒的话语,固林妤依然笑得淡定轻快:“好,本宫就等着那一日。不过可惜,冷昭仪是看不见那一日的到来了。对了,还有一事……”话音一顿,随即就见固林妤正了面色,一派肃然地看着冷晴,问:“‘玄光’在哪儿?”

    仍被几名侍卫反剪着双臂压制着的冷晴神色淡淡地看着站在她对面的固林妤,面色平静,似笑非笑地答道:“‘玄光’是皇上赐我之物,自然是在我手上。”

    闻冷晴此言,固林妤那肃然的面色瞬间便冷了下来,连说话的语气也如忆舒殿外那呼啸的寒风一般冷嗖嗖的:“冷昭仪,事已至此,你拿着‘玄光’还有意义吗?本宫可是知道的,‘玄光’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这梁萧城里。前些日子趁冷昭仪不在宫中,本宫命人找遍了忆舒殿却始终未曾找到‘玄光’。”

    话至此,固林妤顿了顿话音,再开口时,只闻得固林妤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森森寒意:“将死之人,拿着‘玄光’也毫无用处。冷昭仪还是老实交代罢,你将‘玄光’藏去哪里了?若冷昭仪不愿如实交代,可别怪本宫日后……不让彻侯有好日子过。”

    面对固林妤如斯**裸的威胁,冷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咧嘴“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极其开怀,连话语间都带着明晃晃的笑意:“固林妤,你不是觉得自己能只手遮天吗?你这么本事,何必来问我,你自己去找啊!”

    如此挑衅罢了,又闻冷晴如是冷笑道:“拿彻侯威胁我……呵呵,固林妤,我只能说你挑错人了,你不如拿梁笙潇威胁我也许更有用。不过……那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为了铲除异己,你舍得废了他一只手,却当真舍得要他的命吗?”

第九十二章 夜幕将至2

    空寂的忆舒殿内,只闻得冷晴如是冷笑着:“拿彻侯威胁我……呵呵,固林妤,我只能说你挑错人了,你不如拿梁笙潇威胁我也许更有用。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不过……那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为了铲除异己,你舍得废了他一只手,却当真舍得要他的命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冷晴话才说完,站在固林妤身后侧的夏蝉便如此怒斥了一声。

    随即就见夏蝉迈步走向冷晴,一双瞪大的圆眼中蹭蹭地直冒火,一副想要将冷晴生吞活剥的狰狞模样:“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自己有多大能耐呵!不过一个出身商户的贱人,仗着有几分姿色得了先帝抬举,竟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张牙舞爪。我现在就拔了你的爪牙,好让你知道知道在皇后娘娘面前该有的规矩!”

    如此言罢,已经走到冷晴面前的夏蝉扬手就要狠狠地扇冷晴的耳光。

    然,就在夏蝉将要挥下手的前一瞬,固林妤却是慢悠悠地,不咸不淡地吩咐一声:“别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无需过多的解释,与固林妤做了十几年主仆的夏蝉当即会意,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地应了一声:“奴婢明白。”

    随即,就见夏蝉一边狞笑着,一边转手拔下了她发间的银簪……

    眼见着夏蝉的举动,冷晴虽明知夏蝉接下来要对她做什么,却奈何双手皆被那几名侍卫牢牢地反剪在身后,人也被牢牢压制着而无法反抗……

    于是,冷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蝉一手撩开她身上的披风,一手握紧那支折射着微弱银光的银簪挥向她……

    下一秒,夏蝉手中那只细长尖利的银簪的簪尾便狠狠地扎进了冷晴腰间的衣衫里……

    细长尖利的银簪刺破厚重的衣裳,不深不浅地扎进冷晴腰间的皮肉,虽伤不到冷晴的内脏,却足以刺破冷晴的肌理,遂,当即就有殷红的血迹隐隐沁出冷晴腰间的衣衫,然后缓缓晕染开来……

    颜色素净的衣衫,缓缓晕染的殷红血迹,那样鲜明,那样艳丽,那样刺目……

    而手握银簪的夏蝉面上依旧笑意盎然,口中神气扬扬又语气恶劣地说着:“皇后娘娘问你什么,你最好老实回答,别临到头了还给自己找不痛快。”

    夏蝉说了什么,冷晴其实只听了个大概,因为她的腰间现在很痛啊……被银簪刺破的地方撕扯着疼痛……痛得四肢都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缩到一处去……

    是痛呼还是求饶?不……不能低头……不能软弱……

    不管是痛呼还是求饶,只会让殿中这些早已扭曲了人性的人更加开怀罢了……

    于是,面对夏蝉**裸的威胁,冷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虽然冷晴的脸色无法控制地有些发白,双唇也有些失了血色,但冷晴还是轻轻地、轻轻地朝固林妤笑了起来:“固林妤,你还是换个人来用刑比较好,这个宫女的力气跟没吃饱饭一样,根本就不痛不痒。”

    对于冷晴如此不怕死的挑衅,固林妤没有说话,只神色淡淡地看向夏蝉。

    夏蝉见状,当即会意狞笑着猛然拔出刺进冷晴腰间的银簪,在冷晴腰间的衣衫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得越发鲜明艳丽的时候,夏蝉更加用力地将银簪往冷晴腰间刺去……

    细长尖利的银簪一下,一下,又一下地刺进冷晴的腰间,然后拔出,再刺,再拔,仿佛永不停休……

    刚开始冷晴还能数清她被刺了几下,估摸着她流了多少血,可到了后来,痛得麻木了,冷晴也就彻底不知道她究竟被刺了多少下,流了多少血……

    也许是刺的累了,夏蝉忽然停了动作,沾着血迹的手里握着沾满血迹的银簪,面色狰狞地瞪着冷晴,咬牙切齿地恶狠狠地问:“你究竟说不说?!!”

    面对夏蝉的问话,冷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不是冷晴不屑于搭理夏蝉,而是此时此刻,冷晴已经痛得麻木了,也痛得站不直身体。如果不是有两名侍卫始终站在冷晴身后反剪着冷晴的双臂,同时也强制性地拉着冷晴站着,只怕这会儿冷晴已经摔到地上去了……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站稳脚步,冷晴又哪里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夏蝉的问话?

    更何况……

    冷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告诉固林妤,“玄光”宝剑的下落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多费口舌,去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话语?还是留着力气站稳自己的脚步吧……要是在固林妤面前倒下了,那岂不是承认她输了?

    见冷晴半晌儿不言不语,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夏蝉自然无比恼怒,恶狠狠地骂了声“不识抬举”,就又举起她手中那支早已辨不清原色的殷红银簪,欲要再度朝冷晴施刑。

    然,就在夏蝉将要再次狠狠地将她手中的银簪刺下去时,忽有宫人步履匆匆地踏进殿来,恭恭敬敬地向固林妤行礼后禀报:“娘娘,潇亲王……啊不,是新君,新君将先帝灵柩送出城门就回返了,这会儿已经进了宫门,看新君行的方向,怕是往忆舒殿这边来了。”

    听罢宫人的禀报,固林妤有些不悦地蹙眉道了声:“他回来的到是快……”

    话音一顿,就见固林妤缓缓转眼,看向了被侍卫们反剪着双臂,大半边裙摆都染上了殷红色的血迹,连地面上都滴溅了几滴血迹,此刻安静地低着头的冷晴……

    就这么静静地冷眼看了冷晴一会儿,最终,固林妤面无表情地吩咐:“罢了,反正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办完了,‘玄光’总归是在宫里,费点心思找就是了。走罢。”

    得了固林妤的吩咐,挤在忆舒殿内殿殿门前的所有人都开始随着固林妤有条不紊地离开,一直钳制着冷晴的那两名侍卫也松了手,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没有了钳制,也就失去了支撑,而冷晴眼下的状态被用了数不清次数的私刑,额间冷汗涔涔,伤口痛到麻木,流血流到几乎唇无血色,视线开始模糊……毫无疑问,此时此刻,仅凭冷晴自身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的身体。

    于是,冷晴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然,就在冷晴晃晃悠悠地朝着一侧倾倒的时候,一双套着黑色手套,整条手臂都包裹在黑色的袖子里的手掌忽地从一侧扶住了冷晴歪倒的身体,同时,一道不卑不亢、不冷不热的清朗的男性声音在冷晴耳畔响起:“冷昭仪。”

    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休克的冷晴扭动僵硬的脖子循声侧头看过去,双眼努力聚焦后才看清在她的身侧,浑身上下均包裹在紧身黑衣里,连双手都套在黑乎乎的手套里,面上只露出了一双小而圆、黑白分明、眼神澄澈的鹤眼的龙清正站得身姿笔直地搀扶着她……

    即便是在如此青天白日里,龙清周身依然仿佛要融入黑暗里一般的黑沉。

    即便他们站的如此靠近,近的几乎呼吸相闻,冷晴竟也丝毫感觉不到龙清的半丝气息……就好像……龙清虽然活在这个世界,却又像是一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

    确认了站在身侧扶着她的人是龙清,冷晴干脆放松了浑身的力道,安心地半倚着龙清。

    感觉到冷晴的放松和倚靠,龙清虽觉得这于礼不合,但犹豫再三,龙清还是没有后退,依旧保持着最开始时的姿势搀扶着冷晴,确保冷晴不会跌倒。

    这厢,就见半倚在龙清怀中的冷晴抿了抿她那苍白无血色的双唇,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声音低缓地问:“龙清啊……你不是去送先帝灵柩了吗?怎么回来了?”

    “属下送皇上出了城门,到了城郊,想起您一个人在宫中……属下不放心,就折回来了。”回答冷晴的,依旧是龙清那不卑不亢、不冷不热的清朗声音。

    龙清如此说完以后,因虚弱而微微垂首的冷晴足足默了四、五秒才张口问了一句:“都看到了?”

    “……是。”犹豫须臾,龙清最终还是如实回答了:“皇后娘娘带人来的时候,属下刚好赶回。皇上生前便已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便将冷昭仪的身份如实告知了属下,并命令属下,无论何时都要护冷昭仪周全……属下虽有把握能胜过皇后娘娘带来的人马,但那毕竟是皇后娘娘,也是未来的太后……属下……令冷昭仪蒙难,是属下失职,请冷昭仪责罚……”

    “你不出来定然有你的为难,我不怪你……”龙清话才说完,半倚在他怀中,微微垂首的冷晴就如此语气平静地回应了他。

    冷晴与龙清相处的次数虽然不多,时间也不算长,但冷晴相信梁儒明看人的眼光!

    冷晴相信,既然龙清刚刚没有出来,就一定有让龙清觉得为难、不能出来的原因。冷晴并非蛮横不讲理的人,自然不会胡搅蛮缠。

    而面对冷晴的善解人意,龙清默了默才再度张口道:“冷昭仪,您流了很多血,需要医治,属下送您去御医院。”

    如此言罢,龙清做势就要扶着冷晴朝殿外走,却被冷晴淡淡地抬手间语气淡然的一句话拦住了:“不必了,去御医院也没用。”

    在龙清发出疑问之前,冷晴便主动用她那虚弱的声音解释道:“你若不想我死在这里,速度去将慕子儒找来。按照皇上生前的布置,再加上我的劝说,他现在应该已经进了御医院任本草待招。皇后虽说酒里的毒无解,但我相信他一定有办法的……”

    在这偌大的宫廷里,冷晴能相信的人寥寥可数。而在这寥寥可数的人里,能让冷晴全心全意地信任,甚至将自己的命交到对方手里的人,非慕子儒莫属。

    而那厢,听了冷晴这一番话,龙清沉吟数秒,最终做了决定:“是。属下这就去。”

    如此言罢,龙清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踌躇须臾后,又有些不确定地问冷晴:“您一个人留下可以吗?潇亲王……新君正往这边来……”

    之前冷晴就听见固林妤身边的宫人说梁笙潇往忆舒殿这边来了,冷晴原本还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自梁儒明驾崩后,梁笙潇可是从未踏足过这忆舒殿呢。不过既然现在连龙清都说梁笙潇正往忆舒殿这边来,那梁笙潇就真的是往这边来了……

    来了也好,正好在离开前,把他和她之间最后的那点纠葛也处理了吧……

    思及此,冷晴咬了咬牙,直起身子脱离龙清的搀扶,努力站稳身形,尽量保持平缓的语调说道:“没事,我能应付,你快去快回。”

    见冷晴如此坚持,龙清也不再多言,沉默地朝冷晴抱了抱拳,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这厢,龙清离开以后,冷晴便捂着受伤的腰部,近乎一步一挪地出了忆舒殿内殿,关了内殿殿门,掩去内殿里的血腥。

    而后,冷晴慢慢的走到忆舒殿外殿的那张圆形梨花木桌边,扶着桌沿,面朝大敞着的忆舒殿外殿殿门的方向慢慢坐下。

    歇了口气后,冷晴理了理有些乱了的发丝,又整了整她肩头披着的那条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狐皮披风,用宽大的披风将血迹斑斑的腰部和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半边的裙摆严严实实地遮掩起来。

    做好这一切,确定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披风下的她其实已身染鲜血后,冷晴便安静地坐着,静等梁笙潇的到来……

    时间缓慢地流逝,当视线中终于出现那抹熟悉的青灰色时,冷晴知道,她要等的人来了。

    青灰色的发带,青灰色的长袍,青灰色的腰带,青灰色的披风,青灰色的皮靴……那一身颜色灰沉的装束,是某个人极钟爱的青灰色。

    即便尚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单是看着那一抹足以充斥满眼的青灰色,冷晴也能确定来人的身份。

    而直等到那抹青灰色踏进了忆舒殿外殿的殿门,冷晴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在某个人身后,半步之遥的位置,还跟着一抹娇俏艳丽的身影。

    是的,对方是娇俏而又艳丽的

    乌黑的秀发梳成俏皮的双丫髻,髻上簪着几朵粉色的珠花,一身齐胸襦裙桃粉与淡蓝相间,一双粉色绣鞋的鞋头上还坠着浅紫色的绒花,一条粉色的镶白色毛边披风……

    这样一身装扮,粉嫩却又自然,娇俏而又艳丽……

第九十三章 夜幕将至3

    乌黑的秀发梳成俏皮的双丫髻,髻上簪着几朵粉色的珠花,一身齐胸襦裙桃粉与淡蓝相间,一双粉色绣鞋的鞋头上还坠着浅紫色的绒花,一条粉色的镶白色毛边披风……

    这样一身装扮,粉嫩却又自然,娇俏而又艳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视线上移,入目的,是一张年轻而清秀的鹅蛋脸,一对弯长的柳眉,一双带着浓浓笑意的丹凤眼,一只小巧玲珑的鼻,一张涂着淡粉色唇蜜的玲玲小口……

    虽然冷晴并不想太过注意对方,毕竟在冷晴眼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身高甚至只到梁笙潇的胸口位置的女孩儿实在是太小了……在二十一世纪这完全是未成年少女……但对方那双带着浓浓笑意的双眼中还饱含着浓浓的仰慕与爱慕,而那双眼睛……至始至终不离梁笙潇左右……

    在理智面前,坐在殿中那张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默默地收回视线,垂眼看了一会儿她身前的地面,冷晴方再次抬眼看向自踏进殿门起便目不斜视地朝她这边行来的梁笙潇。

    尽力忽视梁笙潇身后那个笑意妍妍的未成年小姑娘,在梁笙潇距离她还有四、五步之遥时,冷晴便微微抿唇,嫣然浅笑:“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那厢,梁笙潇闻言立时脚步一顿,静默一瞬,干脆止步不再前行。但梁笙潇却也没有回应冷晴的话,就那么面色平静的静站在那儿与冷晴无声的对视着。

    在梁笙潇止步的时候,跟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也跟着及时止了步。

    此时,那个小姑娘见梁笙潇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收敛了唇边笑意,神色淡淡地看向坐在她对面那张圆形梨花木桌边的冷晴,声线冷淡道:“冷昭仪,你本是先帝妃嫔,先帝驾崩时你仍无所出,按我大梁律例本应入皇陵殉葬。但新君念在你入宫日短,又曾御前侍疾,对先帝也算尽心尽力,便免了你的殉葬之仪。

    虽可以不用殉葬,但是这忆舒殿……冷昭仪却是不能再住下去了。先帝临去前虽让冷昭仪去留随意,但我大梁律例却不是摆着好看的。新君虽已免了冷昭仪的殉葬之仪,保了冷昭仪的性命,可免不了冷昭仪生时该有的职责。新君的意思是,在三日后的登基大典举行之前,冷昭仪自行挑个时间搬出忆舒殿,剃发入皇家庵庙静心庵去罢。”

    这厢,坐在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一直静静地等到那个小姑娘将话全部说完了,神色淡然的冷晴才不疾不徐地将搁在梁笙潇身上的视线转移到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面上,微微启唇,不咸不淡地问:“你是谁?我和梁笙潇说话,你插什么嘴?”

    冷晴此言问出口后,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先是愣了两、三秒,随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

    就见那个小姑娘倏然抬起右手,以食指指向冷晴,柳眉倒竖地怒斥:“放肆!你竟敢直呼新君名诲!”

    一听那个小姑娘这话,冷晴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讽笑,语气极其随意地反问:“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如若不然,还取名干什么?更何况……”

    话至此,就见坐在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神色淡淡地瞥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笙潇一眼,随即冷晴又看向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不咸不淡地补充:“我直呼他的姓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自己都不介意,你……又有什么资格介意?”

    那厢,闻冷晴此问,只见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那个小姑娘当即双手叉腰,仰头拿下巴对着冷晴,语气傲然又轻蔑:“资格?哼!我是新君的表妹,新君是我表哥。皇后娘娘数月前就向我爹下了婚书,要迎我做潇亲王正妃。如今表哥成了新君,等表哥登基以后,过了孝期,我就是这梁萧城新的女主人了,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表哥……”如此喃喃的念了一声,随即便听得冷晴如是语气随意地问:“不知你是哪位固大人的女儿?”

    “我爹是正一品太傅固大人,户部尚书是我叔叔。本姑娘芳名固温婉。”回答冷晴的,是固温婉那充满骄傲与自豪还有瑟与挑衅的声音。

    然而,面对固温婉那短短的一段语气多变的话语,冷晴只语气极其随意地丢出一句:“哦……原来是固林勇的女儿……”

    “放肆!你竟敢直呼我爹的名诲!”冷晴话才说出口,话音尚未落地,那固温婉又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炸了毛,拧着眉头指着冷晴的鼻子咋咋呼呼的,就差跳起来了。

    见着那固温婉如此不淡定的表现,冷晴反到特别淡定,不止是淡定,还微微含笑的十分善意地提醒对方:“小姑娘你是不是记性不好?我连新君都敢直呼其名,更何况是你爹的姓名?还有,小姑娘,给你一个忠告……”

    话至此,冷晴故意顿了顿话音,在固温婉将要炸毛的前一刻才又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做女人,千万别咋咋呼呼的,更不要拿手指指人。尤其是你这种走大家闺秀路线的女子,安静贤淑、善解人意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形象。

    而似你这般动不动就咋咋呼呼、拿手指人这些行为,实在太有损形象了,很让人怀疑你的家教。尤其是你名‘温婉’,言行举止千万要对得起你自己的名啊。而且据我所知,你的新君表哥……可不喜欢毛毛躁躁、没有礼数的小丫头。”

    随着冷晴的话说完,仍旧拿手指着冷晴的固温婉当即吐出一个充满恼怒之意的:“你!!!”

    然而,在发出一个单音节之后,一手指着冷晴的固温婉朝冷晴怒目圆瞪半天,气得手腕都有些发抖了,却再也没了下文。

    而这厢,冷晴在说完那番话后压根没再理会固温婉,而是平静地转眼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笙潇,浅笑着问他:“你母后为你们下了婚书?”

    闻此问,一直沉默无言的梁笙潇并未立时回答,依旧保持沉默地看着冷晴。

    梁笙潇不出声,冷晴也不催促,只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转向了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固温婉。

    只是一转眼,冷晴就发现,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的固温婉在梁笙潇沉默期间,满眼紧张地望着梁笙潇,连垂在身侧的双手都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身侧的裙裾,将一身上层的衣料揪出了一片褶皱……

    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瞥,冷晴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面色依旧平静如初,唇畔那抹微笑依旧,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

    而那厢,直到固温婉自以为不动声色,其实她的小动作完全被冷晴尽收眼底地扯了扯梁笙潇的披风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梁笙潇终于面无表情地点头应了一声:“是。”

    这厢,冷晴依旧浅浅地笑着:“是在你入宫求娶我之后?”

    这一次梁笙潇没再犹豫迟疑,十分干脆果断地答了一声:“是。”

    这厢,冷晴闻言微微点头,继续浅笑着发问:“婚书下达的时候,你知道吗?”

    “知道。”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梁笙潇回答得分外干脆。

    这厢,冷晴微微侧头,神色淡淡地看了眼一直站在梁笙潇身后侧,直到现在仍有些紧张地看着梁笙潇的固温婉,冷晴转回视线后又继续浅笑着发问:“你准备过了孝期便封她为后?”

    “是。”梁笙潇的回答依旧分外干脆。

    这厢,冷晴依旧浅浅地笑着:“是你自己的意思吗?”

    长身玉立地站着的梁笙潇仍是答了一个干脆的:“是。”

    “我必须搬去静心庵,没有第二条路,是吗?”同样的,这厢,坐在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亦是依旧浅浅地笑着,仿佛她与梁笙潇正在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一般。

    “是。”依旧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就连那面无表情的脸色都没有变化一下,梁笙潇回答得依旧分外干脆。

    “为什么?”即便梁笙潇的回答始终就一个干脆果断的“是”字,冷晴唇边的那抹浅笑,也是始终不深不浅地挂着,完全不被梁笙潇的干脆果断所影响。

    而这一次,梁笙潇终于没再只发出一个单音节,而是破天荒地,面无表情,语气平静地说了一个长句:“你是父皇的妃子。”

    如果不是冷晴的教养优良;如果不是冷晴腰间受了伤;如果不是冷晴不想让梁笙潇知道她受了伤……只怕在梁笙潇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冷晴就要跳起来骂娘了!

    “梁笙潇,是与不是,先帝临终前已经交代得十分清楚了。你当时也在场,事情经过还需要我复述给你听吗?”忍了又忍,终于将那句险些冲口而出的脏话忍下去后,冷晴尽量语气平静地回答了梁笙潇那难得吐出的长句。

    然而,回答冷晴的,却是梁笙潇面无表情地一句:“父皇那样做只是为了不让你殉葬。”

    冷晴只觉得她额角的青筋在欢快地跳动:“呵……这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啊……”话音一转,就听得冷晴颇为不耐地下了逐客令:“行了,我没有任何问题了,慢走,不送。”

    “你我也算相识一场,我也不想逼你太过,你自己尽快收拾东西搬出去罢。”在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地说完这段话后,梁笙潇就牵起他身后侧固温婉的手,转身离开了。

    在梁笙潇转身的下一秒,坐在梨花木圆桌边的冷晴倏然站起身,一手撑着身边的桌面,目不转睛地望着梁笙潇的背影,冷晴扯了扯唇瓣,大喊:“梁子卿!”

    曾经,他希望她能喊她“子卿”,但她始终没有喊过他的字,而今天,在此时此地,她喊出来了……

    那厢,已经走出几米远的梁笙潇无比清晰地听见了冷晴的喊声,但梁笙潇仅仅只是身形顿了一下,随后,梁笙潇就继续牵着固温婉,头也不回地朝着忆舒殿那大敞着的殿门走去……

    看着梁笙潇无动于衷地牵着固温婉的手离去,冷晴只觉得腰间的伤口在撕扯着发疼,而且越来越疼、越来越疼……仿佛一直疼到了心里……

    冷晴只觉得大脑忽地一阵晕眩,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人便直直地往后倒去……

    就在冷晴倒下的这一瞬间,一个藏青色身影忽如鬼魅般擦过正要踏出忆舒殿殿门的梁笙潇身边,飞速掠向冷晴,然后,稳稳地接住了冷晴往后倒去的身子。

    看着怀中脸色惨白,往日红润的双唇此刻无一丝血色,腰间的衣衫被大片殷红的血迹浸染,已经陷入昏迷的冷晴,慕子儒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若不是在御医院门口遇见了那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一身黑衣的暗卫,他根本就不会知道今天忆舒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若不是担忧冷晴,将幻影踪施展至极致赶来忆舒殿,他也不会知道……冷晴竟被那个毒妇伤至如此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乎的人……为什么都会遭受这么多的痛苦与磨难……

    先是娘亲、然后是阿陌、后来是樊月,现在……换冷丫头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对他这么残忍!!!

    思及此,慕子儒豁然抬头,双目赤红地看向梁笙潇那已经踏出忆舒殿、渐行渐远的身影,慕子儒用尽他所有的内力大喊:“梁笙潇!你今日负她,你定会后悔一生!!!”

    慕子儒那含着他所有内力的一声大喊,不仅是还未走出忆舒殿范围的梁笙潇和固温婉听见了,就连忆舒殿外洒扫的宫人,甚至是整个梁萧城的人都听见了。

    那些在各宫中的后妃、宫人、巡逻的御林军,纷纷仰头望向忆舒殿的方向,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是何人竟胆敢直呼新君名讳……

    而忆舒殿这边,回答慕子儒的,是脚步不停的梁笙潇轻飘飘的一句:“不会有那一天的。”

    言罢,始终头也不回的梁笙潇牵着固温婉朝着远方行去……

    而忆舒殿外殿里,紧紧抱着冷晴渐渐发冷的身体,忍着内心的撕痛,慕子儒语气极尽轻柔地喃喃道:“冷丫头,我带你离开这个冷血无情的地方。”

    如此言罢,慕子儒将冷晴打横抱起,提气施展轻功,飞快地掠出了忆舒殿,径直掠向宫门的方向……

    他要带她,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

第九十四章 永夜无光1

    梁儒明虽给了冷晴自由出入宫廷的权利,但慕子儒显然是没有这份殊荣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因为慕子儒没有出入宫廷的令牌,无法随意出入宫门,所以,慕子儒带着昏迷不醒的冷晴强闯了宫门。

    在伤了十几名值守宫门的侍卫后,在朱梓陌暗中安插入宫的人手的暗中帮助下,慕子儒最终还是顺利地带着冷晴离开了梁萧城。在往朱府赶去的途中路过车马行时,慕子儒十分理智地停下来租了辆马车,然后驾车继续直奔向朱府……

    可以毫不谦虚地说但凡是在绉平城内发生的事,基本不出一刻钟朱梓陌就能知道。而强闯宫门如此大事,朱梓陌手底下的人自是更加不敢拖延上报,隐瞒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因此,在慕子儒带着昏迷不醒的冷晴匆匆赶往朱府的时候,路程才走了一半,坐镇朱府的朱梓陌就已经收到了慕子儒强闯宫门,且还是带着昏迷不醒的冷晴一起强闯宫门的消息。

    刚一收到这个消息,朱梓陌就清楚地知道肯定是冷晴又在宫里头出事了,而且事态十分严重紧急,否则以慕子儒的沉着冷静,是绝不会带着冷晴强闯宫门的。

    因此,当身上负了些轻伤的慕子儒抱着一身血迹、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冷晴赶到朱府的时候,他人才踏进朱府的府门,还没往府内走上几步,迎面就看见玉冠束发、衣袂翩翩的朱梓陌带着穿一身深蓝色褐服的林知吾朝他这方大步流星地走来。

    朗日当空,明晃晃的暖阳下,衣冠整洁、衣袂翩翩、玉树临风的朱梓陌和发冠歪斜、一身狼狈、颊上染血的慕子儒,对比是如此的鲜明……

    “她这又是怎么了?”隔着老远就看见慕子儒怀中的冷晴血染裙裾,且人完全就是一副昏迷的状态,遂,在距离慕子儒尚还有三四步之遥时,朱梓陌就皱着眉头发问了。

    这厢,横抱着冷晴的慕子儒脚步不停地往府内深处走,在越过迎面而来的朱梓陌和林知吾时,眉头紧锁的慕子儒满是怨气与怒气地回了朱梓陌一句:“还能怎么了,自然又是那个毒妇干的好事!”

    那厢,朱梓陌和林知吾毫不迟疑地脚步一转,跟在疾步而行的慕子儒身后往府内深处走。

    一边跟着慕子儒疾步而行,朱梓陌一边似喃喃自语般地叹息:“一次两次……她究竟是哪里惹到那个毒妇了……”话音一转,又闻得朱梓陌如是蹙眉问:“看她这模样,这次是腰部还是腹部受伤了?”话音顿了顿,朱梓陌又追问:“没中毒罢?”

    横抱着冷晴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的慕子儒闻此问,眉头皱得更深了,简直都快皱成了一个“川”字,说话的语气更是无比明显的不好:“腰间受了伤,听说是被那个毒妇身边一个叫夏蝉的宫女拿银簪刺的。还被灌了毒酒。”

    闻慕子儒此言,走在慕子儒身后的朱梓陌蹙眉喃喃地念了一声:“夏蝉……”话音顿了顿,只听得朱梓陌如是声气阴沉地续道:“上次那碗下了毒的银耳莲子羹也是她端给冷晴的。”

    提起上次冷晴中毒的事,慕子儒的脸色越发阴沉吓人了,说话的语气更是阴冷得骇人:“阿陌,人你处理,怎么处置我不管,我只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于慕子儒这番话,朱梓陌只语气阴沉地回了一句:“知道。我会安排人处理的。”话音一转,又听得朱梓陌如是蹙眉问:“她的伤怎么样?”

    横抱着冷晴疾步走在前方的慕子儒闻此问,颇为忧心忡忡地答道:“腰间的伤势还好,看流血程度,伤势应该不重。现在麻烦的是她中的毒。”

    走在慕子儒后面的朱梓陌闻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发疼的额头,问:“这次有把握吗?”

    疾步而行在前方的慕子儒闻言,下意识地垂眼看了眼他怀中仍旧昏迷着的冷晴,继而抬眼目视前方,眉头紧蹙,语气忧虑地答道:“不知道。我要先把脉看过了才能下决定。”

    眼看着分隔内、外院的垂花门就在前方,本就疾步而行的慕子儒更加加快了脚步,简直就快要跑起来了。

    然,就在慕子儒即将穿过垂花门时,跟在慕子儒身后的朱梓陌忽然出言提醒道:“阿,别去暖香阁了,那边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带她去韩院,要取用什么物件药材也方便。”

    闻朱梓陌此言,已经穿过垂花门,正欲朝着暖香阁的方向走去的慕子儒当即脚步一转,继续大步流星地朝着韩院的方向行去。

    慕子儒抱着冷晴一路疾步而行,朱梓陌和林知吾紧随其后,四人很快就到了韩院外。

    进了韩院的院门,穿过院子里那些排列有序的假山怪石,踏上楼阁前那十二层青石阶梯,走到朱梓陌的卧房门前,因怀中抱着冷晴,无法腾出手来开门的慕子儒只好一脚踹开了朱梓陌卧房的房门,然后抱着冷晴进了厢房。

    紧跟在慕子儒身后的朱梓陌在踏进房门时,侧头看了眼被踢歪了的此刻已经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框上的半边门板,朱梓陌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感情不是他家的门板,下脚也忒狠了些,又要修门了……

    厢房的窗户都是打开的,外头那明晃晃的阳光便从敞开的窗户投射进厢房里,将整间厢房照的明亮而温暖。

    这厢,慕子儒进了厢房就径直抱着昏迷不醒的冷晴进了内室。在内室里那张靠墙摆放的雕花木床前,慕子儒尽量动作轻柔地将冷晴放置到柔软的床铺上。

    慕子儒没有给冷晴盖被子,因为将冷晴安置好后,慕子儒立即就去取了药箱来,准备先将冷晴腰间的伤势医治了。

    也是直到将冷晴腰间的衣衫撩开了,慕子儒才赫然发现冷晴腰间的皮肉竟早已千疮百孔!!!

    冷晴腰间的伤势情况若要找个形容词来形容,那大概就是像马蜂窝一样让看着的人不禁头皮发麻那一个个细密的孔洞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冷晴腰间的皮肉,有的孔洞甚至层层相叠,还有的孔洞甚至仍在隐隐渗血……

    狠狠地一拳砸在床沿上,坐在雕花木床床沿上的慕子儒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怒道:“那个毒妇!!!”

    看着冷晴腰间那千疮百孔的伤口,还有那一片殷红的血迹,站在慕子儒身后的朱梓陌同样一脸阴沉,但朱梓陌还是十分冷静地抬手拍了拍慕子儒的肩膀,声音不受控制地有些泛冷:“阿,先治伤,其他事……回头再说。”

    闻朱梓陌此言,慕子儒虽仍旧怒不可遏,恨不得将那个幕后凶手碎尸万段,却还是依言冷静下来,手脚麻利地一步一步地给冷晴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等到处理好了冷晴腰间的伤势,慕子儒便收了药箱,转而坐在那张雕花木床边,为安静地躺在床上,仍旧昏迷着的冷晴把脉。

    见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为冷晴把脉把了半晌儿也不吭声,且眉头越蹙越深,站在一旁的朱梓陌不由得担心地追问:“怎么样?看出来是什么毒没有?”

    那厢,就见慕子儒收了把脉的手,蹙眉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冷晴,缓缓摇头,忧心忡忡又无可奈何地答道:“毒还在潜伏状态,只凭把脉,根本就看不出她的身体有何异样,更查不出所中之毒。”

    闻慕子儒此言,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的眉头当即蹙得比慕子儒还要深,语气虽平静,却难掩其中的忧虑:“如此棘手?竟连你都看不出来?”

    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抬手揉了揉额头,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语气中也尽是无奈:“这世间的毒少说也有千万种,我就是再能耐,也不可能全部都能查出来。更何况……”

    话至此,慕子儒顿了顿话音,再开口时,慕子儒说话的语气已经变成了一副咬牙切齿,夹杂着恨不能将那幕后凶手生吞活剥的暴戾气息:“那个毒妇一心想要她的命,又怎么可能给她下普通的,能轻易被人查出来的毒!!”

    这厢,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忍不住蹙眉呢喃了一声:“难道非要等毒发……”

    朱梓陌本是喃喃自语的,奈何慕子儒耳力好,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遂,就见朱梓陌话音尚未落,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就霍然站起身,满面怒容地冲朱梓陌叫嚷着:“开什么玩笑!真等到毒发她就没命了!!!”

    如此叫嚷了两句,慕子儒又神色颓然地坐回到床沿上,满是忧虑地低声说着:“阿陌,你也知道她体内的千年灵狐血已经消耗殆尽,这次不管她中的什么毒都保不住她的……”

    对于慕子儒的担忧,朱梓陌又何尝不是有着同样的担忧呢?

    虽然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十分多余,但因为内心的担忧,眉头紧蹙的朱梓陌最终还是固执地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那厢,神色颓然地坐在雕花木床的床沿上,垂眼看着一动不动地闭眼躺在床上的冷晴的慕子儒闻朱梓陌此问,抿了抿唇,扯出一抹极度自嘲的笑容:“能有什么办法……”

    话至此,忽见慕子儒一脸痛苦地以双手抱头,弯腰弓背,似喃喃自语又似低吼一般地说着:“倘若能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我也许还能有把握在她毒发前将解药做出来……可现在我完全看不出她中的是什么毒,你让我能怎么办?!!!”

    眼见着慕子儒如此失常的表现,深知慕子儒那不稳定的性格,尤其是深知慕子儒过往遭遇的朱梓陌唯恐慕子儒会因此将他自己逼上绝路、乃至走上一条不归路。

    思及此,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只得率先伸手按住慕子儒一侧的肩头,提前预防慕子儒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同时温声安抚着:“阿,你冷静些……”

    然而,面对朱梓陌的好意安抚,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却是猛地抬手挥开了朱梓陌按在他一侧肩头上的手掌,继而神色爆戾地朝朱梓陌嘶吼:“你要我怎么冷静?!!上次为了救她,林萧阳连双眼都挖了,我曾答应过林萧阳,不会让她有事的……”

    话至此,神色爆戾,双目赤红的慕子儒猛地伸手指向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的冷晴,似悲似痛地咆哮:“可现在你看看,她就躺在这里,浑身冰凉得就像已经死了一样!!如果有朝一日林萧阳回来,问我:她怎么样?你让我怎么回答林萧阳!!!”

    眼见着慕子儒似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一副随时会爆发的爆戾模样,朱梓陌略一犹豫,最终还是猛然挥拳朝慕子儒脸上狠狠揍了下去……

    在一声沉闷的捶打声响之后,在满室的寂静中,徒然响起的,是朱梓陌那恨铁不成钢的声音:“所以你更要冷静!!”

    看着被他一拳头打得头都歪到一边去了,嘴角还隐隐渗出了血迹的慕子儒,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虽有些懊悔自己下手太重,但面上还是尽量语气平静地说着:“阿,你听我说,你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无常鬼医,是医毒双圣,如果连你都没办法,她就真的没救了。所以阿,你要冷静,要比我们任何人都冷静。阿,谁都可以乱,唯独你不行。你要记住,她的命掌握在你手里!”

    耳听着朱梓陌这一番话,坐在床沿上,仍旧歪着头的慕子儒深呼吸了几次,内心深处不停地对他自己说着:对……阿陌说的对,他是无常鬼医,是医毒双圣!她的命掌握在他手里!谁都可以乱,唯独他不能乱!冷静!一定要冷静!!

    就在这个当口,站在朱梓陌身后两步开外,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知吾忽然出言道:“有没有可能还是上次那种毒?”

    一听林知吾这话,一边脸颊已经微微肿了起来的慕子儒当即瞪眼瞧过去,满是鄙夷地反问:“你若是想要一个人的命,下了一次毒她没事,你还会不会再给她下同样的毒?”

    “……”被慕子儒如此反问,林知吾瞬间就没了言语,又继续沉默了下来。

    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见状,到是十分冷静地分析道:“也许对方也是如此想的,就是要让我们以为她们不会再下同样的毒呢?”

第九十五章 永夜无光2

    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厢房里,对于朱梓陌的分析,坐在雕花木床床沿上的慕子儒却是毫不迟疑地摇头否定道:“你们的推测我一开始就想到了,可若还是上次那种毒,即便是在潜伏状态,我也能查出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我刚刚给她把脉,发现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这只能证明要么,她根本没中毒;要么,她中的毒是她以前没中过的,而且毒的级别十分高、毒性十分强劲。”

    听完慕子儒这一番解释,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蹙眉沉吟须臾,忽然如此问:“你之前说她被灌下了毒酒……若是从这方面下手,你能查出是什么毒吗?”

    坐在床沿上的慕子儒闻言点了点头,蹙眉答道:“虽然不能保证一定能查出来,但比从她身上下手查还是要容易许多的。可是……”

    慕子儒的话没有说完,但和慕子儒从小一起长大的朱梓陌又怎会听不出慕子儒那未尽的话是什么?

    于是,就见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再度蹙眉沉吟须臾,忽如是发问:“她出事的消息,是谁告诉你的。”

    闻此问,慕子儒完全没有隐瞒,如实答道:“我和你说过的,之前卧佛寺夜袭的时候,冷丫头带来的那个暗卫,他奉皇命跟在冷丫头身边保护冷丫头。卧佛寺夜袭以后,冷丫头在先帝面前为他说了不少好话,听说他现在已经升任为这一代暗卫的卫队长了。”

    听了慕子儒这番回答,朱梓陌的神色忽然就轻松了下来,语气也不复之前的阴冷沉重:“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闻言,慕子儒也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惊喜地看着朱梓陌:“阿陌,你的意思是……”

    这厢,不等慕子儒将话说完,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就微笑着点了点头,条理清晰地如是说道:“历来皇帝身边的暗卫从出生开始就在培养了,每一名暗卫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上次你和我提过他以后,我便遣人暗中调查过他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他长相如何,不过到是查出他今年才二十出头,身手不在我之下,为人少言寡语,做事十分谨慎有章法,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暗卫卫队长的位置,绝不只是因为冷晴帮他说了好话,而是他确实有那个能力坐上这个位置。”

    沉默地听完朱梓陌这一番话,慕子儒那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下了:“你向来眼高于顶,能让你如此夸赞的人,看来的确是个有能耐的。”

    对于慕子儒说他“眼高于顶”一事,朱梓陌选择不予置评,只微笑着跳回到了他们之前谈论的那个问题上:“所以说,毒酒的事我们完全不需要操心。等着罢,最迟天黑之际,就会有人将那杯毒酒送到我们面前的。”

    面对朱梓陌如此信心满满的话语,坐在雕花木床床沿上的慕子儒没有说话,只沉默地垂眼看着躺在床上,仍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冷晴……

    在慕子儒那无法控制的焦虑的等待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像朱梓陌预料的那样,在夜幕降临的时候,朱府迎来了它的主人久候的一位客人

    当浑身上下均包裹在紧身黑衣里,连双手都套在黑乎乎的手套里,面上只露出了一双小而圆、黑白分明、眼神澄澈的鹤眼的龙清踏着无尽夜色,悄无声息地从夜空中降落在韩院里的时候,坐在韩院院子里的望月亭内,足足等了一下午的朱梓陌当即就抿唇笑了起来。

    站起身,慢步走出望月亭,朱梓陌一边迎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韩院中的龙清走去,同时口中略显慵懒地说着:“在下恭候多时了。”

    “……见过彻侯。”见朱梓陌走向他,龙清没有躲闪,并且在默了两秒后,龙清还十分冷静地朝朱梓陌打了个招呼。

    这厢,在距离龙清两步远的地方站住脚步,朱梓陌收敛了唇边笑意,转而一脸严肃地说道:“废话不多说东西带来了吗?”

    朱梓陌话才说完,龙清就果断地抬起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伸到朱梓陌面前,摊开紧握的手掌……在远处灯火的照耀下,就见龙清的左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只白色的小瓷瓶。

    摊开手掌后,龙清也不废话,张口就道:“这是冷昭仪当时被迫灌下的桃花酿。庆华宫守卫森严,我等了许久才找到下手的机会,所以迟了些。”

    这厢,朱梓陌伸手拿走龙清掌心里的那只白色小瓷瓶,继而抬眼看向龙清,语气颇为郑重:“只要你来了,就不算迟。”

    那厢,龙清闻言点了点头,道:“东西我送来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朱梓陌到也不惺惺作态地挽留,直接朝龙清拱手道:“恕不相送。”

    那厢,龙清没再说话,只沉默地运气施展轻功,一个晃眼就消失不见了……

    而这厢,等到龙清走了,朱梓陌当即就拿着那只白色的小瓷瓶去找了慕子儒。

    燃着明亮烛火的厢房里,在慕子儒将那只白色小瓷瓶里装着的酒液晃了晃又嗅了嗅后,朱梓陌方按耐不住地问道:“阿,能查出来是什么毒吗?”

    面对朱梓陌的发问,拿着那只白色小瓷瓶捣鼓的慕子儒沉默了两秒后,忽然抿唇极其邪肆地一笑:“这世间无色无味又毒性强劲的毒也就那么几十种,一样样排查,总能找出来的。”

    得了慕子儒这个回答,朱梓陌那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去了一半……

    翌日。辰时初。朝阳初升之际。

    韩院里,推开慕子儒所住厢房的房门,朱梓陌人还未踏进房门,就已率先发问:“阿,如何了?查出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快了,就快了……”回答朱梓陌的,是慕子儒那疲惫中带着些慌乱的声音。

    扫了一眼才过了一夜就已经凌乱不堪,堆满了各种医药典籍的厢房,还有那个坐在房中冰凉的地上,正努力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典籍的人,朱梓陌忍不住叹了一声:“阿,你冷静些,别急,急了就乱了方寸,乱了方寸只会更难成事。”

    随意地坐在冰凉的地上,正专心致志地翻阅典籍的慕子儒也不知道有没有将朱梓陌的话听进去,只随口应着:“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乱的,绝对不会……”

    朱梓陌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唯恐会逼急了慕子儒,让慕子儒更加慌手慌脚。遂,在轻轻一叹后,朱梓陌轻轻地阖起房门退了出去……

    之后,整整一个白天朱梓陌都没再去打扰慕子儒。

    到了傍晚时分,却是神情疲惫的慕子儒主动去朱梓陌的书房找到了朱梓陌。

    不等朱梓陌开口询问,一脸颓丧的慕子儒就将一本摊开的有些残破的古籍放在了朱梓陌面前的朱漆书案上,同时语气疲惫地道:“查出来了,冷丫头中的毒是‘五日醉’。”

    “五日醉?”朱梓陌一边蹙眉应着慕子儒的话,一边拿起慕子儒放到他面前的书案上的那本古籍,将目光投向了古籍上翻开的那一页。

    这厢,站在书案前的慕子儒抬手揉了揉有些抽疼的眉心,语气疲惫地答着:“嗯……和你那位大师兄中的赤魅毒一样,都是在古籍中才有记载的蛊毒。古籍中记载,五日醉要下在酒里才能起作用。中毒者毒发时间从一日到五日不等,但中此毒者,没有解药,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活不过五日,所以名为‘五日醉’。”

    闻慕子儒此言,朱梓陌索性扔了他手里那本古籍,转而问慕子儒:“可有解法?”

    仍在揉着有些抽疼的眉心的慕子儒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回答:“古籍中记载,五日醉的解药一共需要三十余种药材,且熬制解药时,每一种药材都有放入的先后顺序……而其中最为关键的两味药引,是芹梢和丹枝。”

    随着慕子儒的话音落下,坐在朱漆书案后的朱梓陌也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芹梢和丹枝?是我去年让你去江南之地寻找的那几株药材?”

    这厢,就见神色疲惫的慕子儒蓦然往后一仰,直接跌坐到了冰凉的地上,继而一脸痛苦地点头应道:“是……没希望了……救不了了……那两株最为关键的药材本就是稀世奇药,不仅数量稀少,且每成熟一次都需隔百年。

    我虽在古籍里见过那几株药材,但若不是你给我了准确的方位,只怕我都找不到。当时找到药材后我就将成熟的药材全采了回来,然后全拿去炼制了赤魅毒的解药,我也没料到还会有用上它们的一天啊……现在要想拿到成熟的药材,还要再等一百年……”

    听了慕子儒这话,朱梓陌除了沉默以对,似乎也没其它话语可说了:一百年……如果冷晴有那个时间等……也不需要什么解药了……

    坐在朱漆书案后的朱梓陌和跌坐在书案前的地上的慕子儒,二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方听得眉头紧蹙的朱梓陌如是叹道:“阿……人各有命,当初不让她入宫,她非要去趟那潭子浑水,那宫廷是那么好进的吗……如今走到这一步,怨不得任何人。”

    “……”跌坐在书案前那冰凉的地上的慕子儒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厢,坐在朱漆书案后的朱梓陌面色犹豫一阵,方如是开口道:“阿,这个消息……你去说还是我去说?”

    闻朱梓陌此问,跌坐在地的慕子儒将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口中嗫喏着说着:“阿陌……对不起……我……”实在没办法开那个口啊……

    见状,朱梓陌自是瞬间就明白了慕子儒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是开不了那个口……

    可这件事,总要有一个人去告诉冷晴的……

    于是,坐在朱漆书案后的朱梓陌只能叹息一声,安抚道:“阿,这不是你的错,所以你无需为此自责难受。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如今的果,是她当初自己酿的因,要怨……只能怨她命该如此……”

    既然决定了要将实情告诉冷晴,朱梓陌也就不藏着掖着,在用过晚饭后,朱梓陌就去了冷晴所住的厢房,将从慕子儒那得到的结果言简意赅地告诉了冷晴:“阿虽然查出了你所中的毒,也找到了解药的配方,但……”

    “但没办法做出解药……是吗?”在朱梓陌忽然停住话音的时候,靠坐在雕花木床床头的冷晴却是十分平静地替朱梓陌将话说了下去。

    站在雕花木床前的朱梓陌沉默须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

    得了朱梓陌肯定的回应,冷晴反到抿唇笑了笑,声音平静缓慢:“帮我谢谢阿……这两天……他应该很着急很努力地想要帮我……现在找到了解药的配方,却炼制不出解药,想来……他比谁都要难受吧……”

    见冷晴竟还能笑得如此轻松,朱梓陌的神色不禁有些泛冷:“你呢?你自己就不害怕不难受吗?”

    面对朱梓陌的发问,冷晴依旧微笑着:“死过几次的人了,跟阎王爷也熟了,没什么好怕的。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怪得了谁呢?所以也没什么好难受的。”

    冷晴的轻松不在意显然刺激到了朱梓陌,就见朱梓陌冷笑道:“你到是洒脱。让我替你道谢,你怎么不亲自去,怎么不去看看阿,看看他现在有多痛苦!!!”

    靠坐在雕花木床床头的冷晴依旧浅浅地微笑着:“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想去啊……当时固林妤说了,这毒虽烈,却是慢性毒。最快也要二十四个时辰后才能发作,慢的话,也许三十、甚至四、五十个时辰后才发作。现在已经过去一天半了,算一算,我最多还能再活三天半……我……不想让自己临了都不得心安啊……”

    耳听着冷晴这一番话,朱梓陌不单单是语气泛冷,连看着冷晴的眼神都渐渐冷了下来:“你可真是……无情……”

    冷晴始终就那么无所谓地微笑着:“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有情或无情……还重要吗?”

    对于冷晴这番话,朱梓陌唯一的反应就是冷着脸,拂袖而去。

    然,在朱梓陌拂袖转身离开的时候,靠坐在雕花木床床头的冷晴忽然低声吐出一句:“朱梓陌……谢谢你……”

第九十六章 永夜无光3(大结局上)

    时间,一晃而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在梁儒明入葬盛陵的三天后,也就是在冷晴中毒后的第四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大梁新君的登基大典就在这样一个和风暖阳的好天气里如期举行。

    而当梁萧城里声乐大作,鼓乐齐鸣,头戴前后垂着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衣裳“十二章纹”冕服,脚踩乌皮上绣五爪缠足龙靴的梁笙潇站在大梁历代君臣议政的文渊殿前接受大梁国文武百官,和其余八国来使的朝拜的时候。另一方……

    位于绉平城西区西街的朱府。暖香阁内那栋两层八室的楼阁一楼右侧靠楼梯的那间厢房里,却是另一番凄冷的景象

    被屋外暖融融的阳光映照着的窗户下放着一张朱漆的长桌,长桌上摆着一架七弦古琴,而长桌前坐着的那个身着白衣白赏,素面朝天,三千青丝梳成的发髻上只斜斜地插着一朵白色珠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冷晴。

    望着窗外的清冷景色,冷晴表情平静,静静地弹奏着《三寸天堂》的旋律。

    冷晴身后,站着朱梓陌、慕子儒和林知吾,再往后,是今早天未亮时宫中便派来督促冷晴剃发入皇家庵庙静心庵的十名宫女。

    朱梓陌依旧是那副玉冠束发,一身青色儒袍衣袂翩翩的俊朗公子模样……

    慕子儒的三千青丝则极其随意地扎在脑后,因为精神不济而显得脸色极差,那一身深青色的窄袖长袍完美地贴合在他身上,将他的身形勾勒得无比清晰……

    林知吾还是那一身深蓝色褐服的装扮,沉默地站在朱梓陌和慕子儒二人身后,不言不语,静默得极容易被人忽视他的存在……

    至于那十名宫中派来的宫女……她们始终安静地束手垂头地站在最末端,谁也不曾出声,连呼吸都放得极轻极缓……

    就这样,以朱梓陌和慕子儒、林知吾三人为首,房中的所有人均静静地聆听着冷晴指下弹奏出的每一首琴曲。

    偌大的厢房里,除了那悠悠不断的琴声,满室寂静。

    今天是梁笙潇下达的,冷晴剃发入静心庵的最后期限,可是在场诸人,尤其是那十名宫中派来的宫女,竟是谁也不敢上前打扰了这份安宁,唯恐打扰了,眼前的人便会消失了……

    第一遍,冷晴只弹奏了旋律,第二遍,冷晴便轻轻地开口吟唱着:

    “停在这里不敢走下去,让悲伤无法上演,下一页你亲手写上的离别,由不得我拒绝,这条路我们走得太匆忙,拥抱着并不真实的**,来不及等不及回头欣赏,木兰香遮不住伤……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

    停在这里不敢走下去,让悲伤无法上演,下一页你亲手写上的离别,由不得我拒绝,这条路我们走得太匆忙,拥抱着并不真实的**,来不及等不及回头欣赏,木兰香遮不住伤……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云彩的光,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那天堂是我爱过你的地方……”

    唱完了一遍《三寸天堂》,冷晴又重头开始,将曲子重新唱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不断重复的悲伤的旋律,悲切的歌声,让朱梓陌三人越听越揪心……

    然而,更让人揪心的是,冷晴每张口唱一句,一滴鲜红的血便滴落在她那身白色的衣裙上,但冷晴自己却毫不在意,仍旧静静地弹着、唱着……而站在冷晴身后的三人均未发现如此触目惊心的情况……

    在不知道唱了第几遍《三寸天堂》后,冷晴的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下,身体也因无力支撑而缓缓向后倒去……

    “冷晴!!”“冷丫头!!”“冷姑娘!!”朱梓陌和慕子儒、林知吾三人几乎同一时间惊呼出声,同时只见人影一闪,朱梓陌已经闪身上前扶住了冷晴往后仰倒的身子。

    也是直到扶住冷晴的那一刻,朱梓陌被吓到了冷晴那白得如雪一样的裙裾上,竟不知何时已晕染着一大片血迹!白的衣,红的血,是那么鲜明而刺目!而冷晴的嘴角,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鲜红中隐隐泛黑的血……

    “阿!!快!快给她诊脉!!”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但朱梓陌仍旧不可抑制地慌了,大声喊着慕子儒,催促着让慕子儒给冷晴诊脉。

    而站在冷晴身边的慕子儒则是已经麻木了,整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一样,默然地听从着朱梓陌的指令上前,伸手,给冷晴诊脉。

    半晌后,慕子儒方长叹出声,仰头望着屋顶,强忍着眼中泪水艰难地道:“毒气攻心,现在就算有解药……也没用了……”

    那厢,朱梓陌沉默着没有说话,就那么紧紧地抱着浑身颤抖的冷晴,紧紧的……

    站在朱梓陌身后的林知吾见状,也只能低低地叹息一声……

    气氛就这么无声地僵持了许久许久,背对着众人紧紧地抱着冷晴的朱梓陌忽然如是喃喃地念道:“冷晴,你答应过我娘亲会陪着我的……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如果你当初听我们劝,不入宫……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耳听着朱梓陌的呢喃,慕子儒忍不住抬手按了按朱梓陌一侧的肩膀,同时抬手捂住了双眼,低声哽咽着:“阿陌……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吗……你也说了……这都是命……”

    被朱梓陌紧紧地抱在怀中的冷晴努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近在咫尺的朱梓陌,可她的双眼已经涣散,没有焦距,只剩空洞……

    努力抬起右手,凭着感觉摸索着,然后努力紧紧地抓住朱梓陌的衣襟,冷晴强撑着一口气开口,声音虚弱得近乎破碎:“朱梓陌……他们一心要将我、算作先帝妃嫔,如果我、死后……有人来要我的尸首……你千万、不要给他们……等我死了……将我、的……尸首、焚烧,骨灰……葬在、哪里……都……好……就算随风撒了、都可以,就是不要……不要葬入……皇陵……我、不想……百年后、看见……他……”

    冷晴每说一个字便吐出一口血,当冷晴强撑着说完最后一个“他”字,冷晴身前的衣襟和朱梓陌的衣襟都已被鲜血染红,而冷晴的双眸,也在说完那最后一个字后无力地合上了……

    之前一直努力抓着朱梓陌的衣襟的右手,终是随着冷晴合上的双眸一同无力地垂下……

    悲伤与沉痛,在这一瞬间疯狂地蔓延……

    那十名宫中派来的,始终安静地束手垂头地站着,从始至终谁也不曾出声的宫女从冷晴吐血的时候起就在面面相觑了,谁也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

    十名宫女均有心想要问个所以然,但是有朱梓陌这位先帝亲封的“彻侯”在前面挡着,谁也不敢上前多舌,更没有人敢去问有着“赤色血衣候”之称的朱梓陌那一句“冷晴”是喊的谁……

    直到这会儿,见冷晴再也没了声息,而朱梓陌三人尽皆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十名宫女面面相觑地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在领头的两名宫女的带领下,十名宫女纷纷朝着被朱梓陌紧搂在怀中的冷晴跪下,俯首叩地……

第九十七章 永夜无光3(大结局下)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唐顾。

    **

    就在大梁新君正式继承帝位的这天夜里,伴随着今年初春的第一场绵绵春雨,尚未来得及换下冕服的梁笙潇在一大群刀兵森严的御林军的簇拥下出现在了白绫高悬的朱府府门前。

    但,当朱府那朱漆的府门被御林军略显粗暴地敲开后,众人才发现,开门的人不是朱府的守门小斯,而是朱府的主人朱梓陌。

    一身丧服的朱梓陌就那么大刺刺地站在府门后,挡着梁笙潇唯一可以进府的去路,并且,朱梓陌还十分不怕死地朝梁笙潇冷笑:“皇上如今美人在侧,又是新登大宝,还有空暇来臣的府邸,臣真是不胜荣幸。不过……想进臣的府邸,皇上不如就此打道回宫。她人已去,臣不希望她连最后一程都走的不得安生。”

    朱梓陌话音未散,站在梁笙潇身边的一名年轻宦人却是当即叫嚷道:“大胆彻侯!竟敢如此与圣上说话!彻侯就不怕圣上治你大不敬之罪吗!!!”

    一个下半身残疾的人,跳梁小丑罢了,朱梓陌根本不屑去理会,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

    视线只管定定地看着站在朱府府门外,从头到脚都淋得湿透的梁笙潇,朱梓陌笑得格外嘲讽,格外的旁若无人:“皇上可知她临去前的遗言是什么?”

    这虽是一个问句,但朱梓陌却没给梁笙潇说话的机会。

    在梁笙潇凝眸看向他的时候,朱梓陌唇边那抹嘲讽的笑意更深了,说出口的声音带着刻意而为的低缓:“她说……如果她死后,有人来要她的尸首,让我千万不要将她交出去。另外,待她死后,将她的尸首焚烧,骨灰葬在哪里都好,就是随风撒了都没关系,就是不要葬入皇陵,她不想百年后看见他……”话音略顿了顿,朱梓陌又讽笑着追问了一句:“皇上可知,她临死前说的‘他’……是指谁?”

    朱梓陌最后这句追问落下,之前一直沉默无言的梁笙潇眼中渐渐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看着梁笙潇如此表现,朱梓陌却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他要报复梁笙潇!要让梁笙潇从今夜起,往后的人生只要一想到“冷馨”这个名字,就永远痛苦!!!

    于是,朱梓陌朝前迈出两步,跨出朱府府门,在周围御林军一眨不眨的警惕眼神中,朱梓陌缓缓倾身,凑到梁笙潇耳畔,压低了声音地一字一句低声道:“她当初曾怀过一个孩子,但是,因为你的母后给她下毒,那个孩子还不足一月就没了,你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吗?”

    因为倾身靠在梁笙潇耳畔,所以朱梓陌看不见梁笙潇此时的面部表情,但是朱梓陌明显地感觉到在他这番话说完的时候,梁笙潇的身躯颤了颤。

    勾唇,冷冷一笑,朱梓陌继续低声说道:“还有先帝驾崩的时候……在先帝出殡的那天,你的母后亲自去忆舒殿赐她鸠酒,说她是先帝生前最后宠爱的一名妃嫔,理应追随先帝而去……她被逼无奈喝了。我的人医术虽高明,可救得了她一次,这一次……却救不回她这条命……她原本还对你有那么一丝留恋,但你却逼着她落发出家,将她逼至如此地步。也好,反正她已饮下鸠酒,与其活着受罪,到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话至此,朱梓陌终于站直了身体,退后一步,在看见梁笙潇身子颤抖不止、泪流满面的时候,朱梓陌终于满意地笑了:“你和你的母后联手将她害到如此地步……梁笙潇,你到还有脸来见她最后一面?你就不怕她泉下有知,连最后一程都走的不安生?”

    “你你你你……竟然直呼圣上名讳!!!!”朱梓陌话才说完,站在梁笙潇身后的那个年轻宦人便又指着朱梓陌叫嚷了起来。

    这一次朱梓陌到是淡淡地瞥了眼那名面色恼怒地指着他的宦人,但朱梓陌最终仍是什么也没说,兀自转身,朝着朱府那大开着的府门走去。

    在踏进朱府府门,下令让守在门内的小厮将府门阖上后,朱梓陌微微回头看向仍旧站在府门外的梁笙潇。

    勾唇冷冷一笑,朱梓陌的声音冷冽如刀:“皇上还是请回罢,臣这彻侯府庙小,容不下皇上这尊大佛。当然了,若皇上想要硬闯,臣人微言轻自然是拦不住的。不过……臣这府门上挂着的,是先帝御笔亲题的匾额,皇上若想落下一个‘不敬先帝’的名声,到是大可以硬闯……另外,三日后,臣会在府中的荷花湖旁焚烧她的尸首,皇上若不放心,届时再来臣这彻侯府,臣定会大开府门,恭候大驾。”

    随着朱梓陌这番话说完,朱府的府门也顺势轰然阖上……

    朱府府门外,面朝紧闭的朱漆府门,梁笙潇静静地站着,**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而最终,在梁笙潇轰然倒下时,悬挂着“彻侯府”的匾额的朱府府门前瞬间乱做一团……

    三日后……

    因连续飘了两日细雨而显得阴沉沉的天色下,头戴前后垂着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衣裳“十二章纹”冕服,脚踩乌皮上绣五爪缠足龙靴的梁笙潇站在梁萧城宫墙的最高处,远眺着西方那一缕扶摇直上的青烟,梁笙潇知道,那缕青烟源自朱府……

    今天……是她的尸首被焚烧的日子……他很想去见她最后一面,可经过那夜和朱梓陌那一番对话后,他终究没了再去见她最后一面的勇气……

    这三天里他夜不能寐,在静寂无人的深夜,他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在这短短数月里,在他看不见、不知道的地方,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和苦楚……

    她忍下了所有的悲痛,独自一人承受……而他却……

    喉头忽然一阵腥甜,张口,竟是吐了一大口血,那么鲜艳的颜色……

    站在一旁的宦人见状,惊吓得疾行两步欲上前去扶住梁笙潇时,却看见了更加惊悚的一幕:“皇、皇上!您您、您的头、头发……”

    在宦人那语不成句的话语中,梁笙潇默默地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然后摘了头上的十二旒冕冠,解开绑着的发丝,任由三千青丝随风飘散了,梁笙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呵……他还哪里有什么三千青丝……

    垂眼,满心麻木地看着被微风吹佛到眼前的一缕白色发丝……梁笙潇默然无言。

    青丝变白发……这难道就是……哀大莫过于心死吗……

    可心若死了……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呢……

    呼……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了……天这么快就黑了吗?

    耳畔是凌乱嘈杂的惊呼,喊的是什么?哦……是一声声“皇上”啊……可是为什么要喊他“皇上”……大梁的皇位是父皇的……父皇去了,皇位是太子大哥的……太子大哥……

    是夜。千里之外的秦山之巅。

    一身青色长袍,满头华发的男人站立在秦山之巅的悬崖绝壁边,从绝壁下吹上来的冷冽寒风带动那个男人的衣袍,虽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却也能看出几分飘逸如仙的味道。

    那个满头华发男人微微仰着脖子,似在遥望天际那一弯胡弦冷月,良久后,似喃喃般听不清声调的声音在这风声呼啸的悬崖绝壁处响起:“师弟,昔日,为了那个人,你负了师门,负了妻儿,一念成魔,乱了这天下。只可怜了你的妻儿、一众徒生与这天下百姓……

    师父羽化时将掌门之位传于我,让我牢记同门情谊、与几位师兄弟同甘共苦,可我认为,相较于同门手足之情,天下安定、百姓安稳更为重要。师弟,一晃眼这许多年过去,那个人也早已随风逝去,三师弟与四师妹如今也算安好,师弟,你可有悔过之意?”

    “掌门师兄!我不悔!我从未后悔过我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值得!值得!!”一个有些激动的苍老的声音在这悬崖绝壁四周响起,带着空灵,让人找不到发出声音的准确位置。

    那个站立在悬崖绝壁上的男人闻言后叹息一声,继续喃喃道:“师弟,你怎如此执迷不悟……你也该知道他是你的后人吧!你若始终如此执意不悔,天理昭彰,你所造下的孽债,其恶果终究会报在你的后人身上,难道你愿意看到你的后人,再次踏上你曾走过的路,看他落得比你还要惨烈的下场吗?如今,我还能否修成大道,我已不看重了,毕竟当年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能看住你,以至于让你铸下大错,提前结束了一个王朝的繁荣。现在,只愿四师妹的孩子别让为兄失望!不然这天下……”

    就在这时,一声仿佛来自天外的叹息幽幽地响起:“逍遥兄,你又何尝不是执迷不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我之辈有今日修行不易,何苦自毁修行啊……”

    在这一声仿佛来自天外的叹息沉静下去后,那个站立在悬崖绝壁上的华发男人方出声答道:“从我遇上ta的那天起,我就已经回不了头了。无尘,你已跳出五行,这世间的事,莫要再管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有什么果,我自会一力承担,无怨,无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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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个意外,她被杀身亡,大难不死,巧回异世。 来来去去身边如此众多的出色人物,她终决定选择那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事与愿违,高高在上的帝王,许她一场荣华,要她一句承诺,至此,她步步惊心。 一纸诏书,她迈进那扇永无止尽充满黑暗与血腥的门,成为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嫣然浅笑间的忍辱负重,波诡云谲下的黯然神伤,她几经生死,却大难不死。 岁月蹉跎,人心叵测,她终究带着不甘遁逃他乡……权倾帝凰之永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帝凰之永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帝凰之永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