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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黄易     边荒传说txt下载     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死亡香吻

    梁定都从位于南园的凤呜阁走出来向刘裕道:“大小姐请刘兄入内说话真奇怪!大小姐似乎非常高兴刘兄来见她。我就在这里等候你。我们愈不惊动人愈好!否则若传入琰少爷耳内他或会不高兴。唉!谢府没有人不怕他的。”

    刘裕拍拍梁定都肩头道:“我明白!我会求大小姐秘密遣人去请钟秀小姐来见完她我立即离开。琰少爷从皇宫回来了吗?”

    梁定都颓然道:“他尚未回来。唉!不过若事后给他知道也有我们好受。现在他对孙小姐的管教严苛了很多再不像安公在世时那么轻松闲逸。所以我不敢为你直接通传因为实在担当不起府内只有大小姐不用看他的脸色。”

    刘裕心中一阵难过谢安、谢玄、谢石三人先后辞世不但令谢家失去主宰南方兴衰的影响力连乌衣巷谢家诗酒风流的日子也一去不返未来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他能为谢家做什么呢?心中一片茫然下他进入凤鸣阁的前堂。一名俏婢在大门等他引他直入内堂谢道韫坐在堂心的地席上在灯火映照里风采依然柔声道:“小裕过来让我看看你。”

    刘裕心中一阵感触心忖如谢家没有谢道韫主事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忙恭敬施礼请安再到她身前跪坐。

    俏婢奉上香茗然后退了出去。

    谢道韫关切地打量他欣然道:“小裕的气度大胜从前虽然我晓得你的日子并不好过但男儿汉是需要磨练的否极始可泰来。”

    刘裕生出想哭的感觉垂头道:“皇上昨晚驾崩了!”

    谢道韫失声道:“什么?”

    刘裕本以为宋悲风早告诉她此事原来宋悲风在此事上守口如瓶。道:“所以司马道子方会急召琰少爷到宫内商议。”

    谢道韫回复平静淡淡问道:“司马道子是否想自己登上帝位呢?”

    刘裕摇头道:“皇上之死与司马道子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内情异常复杂。”

    谢道韫浅叹一口气目光投往窗外的夜空轻轻道:“刚才城西码头区火焰冲天究竟生了什么事呢?”

    刘裕答道:“是司马元显率水师围剿两湖帮潜进建康来的伪装战船不过却劳而无功被敌人突围而去。”

    谢道韫目光回到他身上微笑道:“小裕的神通广大教人惊异建康宫内城外生的事没有一件能瞒过你可见二弟没有挑错人。宋叔到哪里去为何只有你一个人来呢?”

    刘裕怕她担心不敢尽诉只好答道:“宋叔有急事必须立即离开建康。”

    谢道韫倒没有追问详情善解人意的她当晓得刘裕有难言之隐吁一口气道:“燕飞因何没有随你一道来呢?我想当面谢他哩!”

    刘裕老实的道:“他正为营救陷身建康牢狱的荒人奔走努力。”

    谢道韫目光一黯不用她说出来刘裕也晓得她的心事如安公或谢玄尚在怎会有眼前的情况。

    刘裕忙道:“大小姐放心!司马元显现在已落入我们手上不由司马道子不放人。”

    谢道韫身躯微颤秀眸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呆瞪着刘裕。

    刘裕恭敬地道:“我们趁司马元显围剿两湖帮贼船的当儿乘其不备突袭其帅船由燕飞出手把司马元显生擒活捉燕飞现在正找人向司马道子传话很快会有结果。”

    谢道韫道:“如此你不怕司马道子把你列为钦犯吗?”

    刘裕从容道:“一切由燕飞出面处理我和其它人只是在暗中行事。司马道子现在自顾不暇该没有时间心情和荒人纠缠。”

    谢道韫叹道:“安公说得对!轻视荒人的都不会有好结果。边荒集出了个燕飞北府兵出了个刘裕都是没有人能预料得到的。”

    刘裕赧然道:“我在北府兵中仍是微不足道。”

    谢道韫沉吟片刻道:“你可知司马道子曾数次来游说小琰请他出任北府兵的大统领。”

    刘裕色变道:“好家伙!”

    谢道韫点头道:“小裕确是才智过人立即想到司马道子是包藏祸心意图分化北府兵。

    可惜小琰却不肯这麽想反认为这是我们重振家威的唯一机会。如非我痛陈利害他早已答应。唉!做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怎会有好结果?只恨我不能说出这句打击他自尊心的逆耳忠言。

    照我看他迟早会答应。”

    刘裕心中翻起千重巨浪。

    司马道子这一招的确非常狠辣且命中北府兵的要害。要知北府兵由谢家一手催生成立军内将领全由谢玄提拔现在谢家派个人出来当大统领督军是顺理成章的事北府兵内谁敢说半句话?问题在谢琰不论人品、威望和本领根本不足胜任此职。且争夺此职的刘牢之和何谦更不会心服。而司马道子则达到分化北府兵的目的且让刘、何两人明白到他们的荣枯仍隐操在他司马道子手上。

    此事会带来什么后果呢?司马道子定会利用此事来威胁刘牢之和何谦值此边荒集失陷的非常时期北府兵必须依赖建康在军费和粮资方面支持情况确令人不敢乐观。

    通过谢琰司马道子可以做到很多他本身没法做到的事。

    谢道韫苦笑道:“现在皇上驾崩我怕再没法阻止小琰去当北府兵的大统领。”

    刘裕心中暗叹这是曼妙害死司马曜一项想不到的后果。不用说谢道韫到现在仍能力阻谢琰接受此举足轻重的要职是恐吓谢琰勿要介入司马曜和司马道子的斗争里去。

    司马道子须游说谢琰而非直接了当的任命是怕谢琰一旦推辞司马曜会顺水推舟收回成命。否则以谢琰的身分地位兼在淝水之战立下大功只要有人提出司马曜势将无法拒绝其它大臣亦没有人敢反对。

    眼前的形势当然是另一回事司马道子只要透过继位者颁下皇命一切立成定局。

    刘裕沉声道:“司马道子是逼刘牢之谋反使他不得不站在王恭和殷仲堪的一边而王恭和殷仲堪亦别无选择只好联结桓玄讨伐司马道子此是他们唯一保命之法。”

    谢道韫双目射出无奈失意的神色轻轻道:“孙恩也会趁乱造反。”

    刘裕晓得她是在忧心被派往南方前线应付天师军的丈夫王凝之只好安慰她道:“孙恩是懂审时度势的人除非荆州军和北府兵正面冲突建康势危无援否则绝不敢冒险来攻打建康。”

    谢道韫有感而的叹道:“咱们家叔伯兄弟是何等风流潇洒。不意天地之中竟有王郎这等人物!唉!我最怕他在面对大敌的当儿除了写字外便仍是画符篆祈祷、荒弃军务。所以决定了如小琰答应出任北府兵大统领之职我便到会稽找他要死我们夫妇就死在一块儿吧!”

    刘裕剧震道:“千万勿要到会稽去。”

    孙恩的厉害他仍是犹有余悸。

    谢道韫显然并不接受他的劝告平静的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又道:“小裕可知我的儿子也随父从军去了同行的还有两个我们谢家的子侄。”

    刘裕生出谢家正处于崩颓的危机里偏是毫无办法。如谢道韫远赴会稽在谢琰主事下会反成为司马道子控制北府兵的工具。

    至此不得不佩服谢玄的先见之明就是嘱他绝不可插手谢家的事除非他能成为北府兵的最高统帅。

    他感到乏言以对。

    谢道韫轻吟道:“朝乐朗日啸歌丘林;夕玩望舒入室鸣琴。五弦清激南风披襟;醇醪淬虑微言洗心。我多么希望以前的日子能永远继续呢?”

    刘裕垂下头去差点想痛哭一场以舒泄心中的愤恨和无奈。不!我刘裕是永不会屈服的终有一天我会完成谢玄的梦想。心中同时强烈地想着王淡真如果自己不干涉王淡真作桓玄之妾一事势成定局。

    振起精神道:“淡真小姐……”

    谢道韫道:“你还可以做什么呢?”

    刘裕坚决的道:“我今次来除了向大小姐请安问好外还想见钟秀小姐一面。”

    谢道韫摇头道:“在现今的情况下你是不宜见钟秀的。所以我命定都在码头等候你们正是不想其它人晓得你们来。”

    刘裕失望的抗议道:“大小姐!”

    谢道韫现出谅解的神情道:“钟秀知道的我也清楚。淡真现居于淮水南岸的豫州离这里只有三天的水程。”

    刘裕道:“她……”

    谢道韫道:“她的心中仍只有你你更成为她最后的希望可是在现今的形势下你可以作什么呢?我肯说出这番话是因为在此事上我完全站在小裕的一方并希望你有办法改变她凄惨的命运。”

    刘裕打心底感激谢道韫沉声道:“在淡真小姐一事上燕飞肯全力助我。大小姐有没有办法先知会淡真一声着她安心。此处事了后我立即到豫州见她。”

    谢道韫点头道:“该没有问题我有方法只令她一个人晓得你的心意。”

    刘裕问清楚王淡真在豫州的情况道谢后立即离开他还有很多急事待办。

    刘裕跃上瓦背来到燕飞旁。后者正盯着隔了一道小巷下方任青媞的秘密巢穴。

    刘裕道:“留下了暗记吗?”

    燕飞道:“我代你留下暗记便离开不知她曾否回来呢?若她曾回来又看到你的暗记会在任何一刻出现时间差不多了。”

    现在快到子时正是暗记指定刘裕至此会任青媞的时刻。

    任青媞为了心佩为了杀刘裕绝不会随郝长亨一道离去。

    刘裕冷哼道:“我很想看她如何解释在郝长亨船上的事实。”

    燕飞道:“当时情况很乱我们动手时郝长亨的船已和司马元显的船分开他们又要应付楚无暇等的跨船强攻恐怕并不晓得我们这边生的事更有可能听不到我说的话因为当时我尽量只把声音送往帅船的指挥台上加上当时风大他们未必晓得我们动手擒人。”

    刘裕道:“如此便更精采看看她被我揭破真相的尴尬样子已教人感到痛快。”

    燕飞轻松的道:“差点忘记告诉你曼妙已被楚无暇杀人灭口。”

    刘裕一呆道:“竟有此事?”

    燕飞解释一番顺道告诉他与菇千秋谈条件的经过最后道:“高彦去了见支遁。照我看司马道子并不敢耍花样要耍也耍不出什么来。”

    刘裕仍感难以相信道:“楚无暇厉害得叫人心寒在那样的劣势下仍能杀死像曼妙般的高手。”

    又道:“她如改投司马道子一方待会换俘时我们要小心些儿。”

    燕飞淡淡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司马道子为大局着想该不会玩手段。当然!小心点总是好的。”

    报更声从街道方向传来子时到了。

    燕飞道:“我在这里为你守阵小心点。”

    刘裕道:“她来了!”

    一道人影以轻功从远方逢屋过屋迅接近。

    燕飞道:“如她有同党来我会以暗号通知你。”

    刘裕笑道:“谅她不会如此愚蠢。”

    谈话问任青媞没入屋内去。

    刘裕纵身而起投往民居的后院去。

    任青媞的声音从卧室内传出喜孜孜道:“冤家真守时!”

    刘裕穿窗而入任青媞神色依然地坐在床沿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

    刘裕晓得她正如燕飞所料并不知道他们生擒司马元显的事心中大乐笑嘻嘻的在一角坐下摊手道:“天地佩仍在尼惠晖手上恕我无能为力。”

    他提起尼惠晖时任青媞一对秀眸掠过仇恨的神色虽一闪即逝却瞒不过刘裕的双瞳。

    任青媞皱眉道:“你看我会相信吗?”

    刘裕从容道:“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燕飞怎会骗我呢?”

    任青媞凝神打量他欲言又止最后道:“心佩呢?”

    刘裕晓得她在怀疑自己曾跟踪她至两湖帮的杂货店秘巢曝光引起司马元显率水师在大江偷袭她的船不过如这样质问他等于自揭与两湖帮的秘密勾结所以有口难言终于没有问出口来。

    刘裕暗感快意。

    他确曾一心与她合作并想为她杀孙恩以报任遥的血海深仇岂知此女毒如蛇蝎反复无常还想暗害他这个伙伴令他对任青媞彻底失望。

    淡淡道:“心佩要迟些才可以交还给你因为尼惠晖凭天地佩直追到建康来为把她引开我们其中一人已携心佩遁往边荒。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骗你教我不得好死。”

    任青媞呆看着他目光闪闪却没有说话。

    刘裕晓得她心中正犹豫是否该杀他还是待他归还心佩时才下手如何决定便要看桓玄在她心中的份量。

    摊手道:“我们是在别无选择下不得不这般做。”

    任青媞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盈盈起立淡淡道:“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边说边往他走过来直至两条**碰上他膝头方往下跪柔声道:“你是我的好伙伴嘛!当然不会骗我。听你的口气携心佩引开尼惠晖的似乎不是燕飞究竟是谁呢?”

    刘裕抓着她想抚摸自己脸颊的一对至为危险的柔荑扮出深情款款的模样还把她的玉手紧握手内柔声道:“我根本不用瞒你那人是宋悲风。今晚我再没有时间陪你因为我有很多事赶着去办。”

    任青媞装作梳理秀般收回右手往头上抹去同时仰起如花俏脸双目紧闭的昵声道:“要走便走吧!吻人家一下好吗?下次你要多腾点时间陪青媞。”

    刘裕晓得她已从秀取出能立置自己于死地的毒针求吻只是分散自己心神暗里冷笑一声提聚功力大嘴却凑往她的香唇。

    任青媞就在两唇相触的一刻右手里的毒针不动声息的往他心窝直刺过去。

第五章 皇天有眼

    刘裕的右手抓着她左手运功一送任青媞立即自地生出抗力两劲相抵刘裕虎躯一震任青媞却被他推逼得离地飞退坐到床沿处毒针尚差寸许方能刺中他的心窝要害。

    任青媞仍拿着毒针俏脸闪过不知所措又带点茫然的神色双目旋又现出沉狠冷静的异芒盯着刘裕。

    刘裕心叫好险如他刚才试图制她的经脉要穴肯定制服不了她怪异的逍遥魔功此女不知是否为了任遥而努力用功致魔功大有进步比之以前更厉害了。

    刘裕晓得她动辄出手忙先制人道:“任遥真的对你那么重要吗?令你不惜一切不择手段至乎牺牲自己的幸福。”

    任青媞的纤手收入香罗袖里毒针隐藏不见淡淡道:“你在说什么?”

    刘裕全神戒备非必要他也不想召燕飞来援因为他感到这是他和任青媞两人之间的事特别在此时嘴唇仍留有她亲吻的香味感触份外深刻。

    沉声道:“你舍弃我而挑选桓玄我绝不怪你因为你有权作出自己认为最聪明的选择只希望你将来不会为此后悔。可是你要杀我却太过寡情薄义令人齿冷。”

    任青媞若无其事的道:“你知道了!你是何时知道的?”

    刘裕坦然道:“上一次见面我早明白你一心杀我只因心佩不在我身上才暂不下手。”

    任青媞目光投往窗外月色映照下的夜空徐徐道:“燕飞是否在外面?”

    刘裕道:“你若仍要杀我可以立即动手只要你不弄出声音燕飞是不会来援的。”

    任青媞现出心力交瘁的神色叹道:“你是不会把心佩交回给我了对吗?”

    刘裕叹道:“你偷人家的东西人家抢你的东西世上从来都是这种你争我夺的情况。你得回心佩又如何呢?只会令你成为尼惠晖针对的目标。”

    听到尼惠晖的名字任青媞双目又掠过仇恨的厉芒。

    刘裕道:“如你不是投靠桓玄曼妙今晚便不用葬身大江。”

    任青媞娇叱道:“闭嘴!”

    刘裕心中一半是怜惜之意可怜眼前这全被仇恨填心的美女;一半则是怒火自己已不和她计较她仍然是这种没有半点反省的恼人态度。

    狠狠道:“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刘裕谁都不怕你以为桓玄可助你完成所愿便滚去作他的走狗和泄欲的工具吧!我们可以走着瞧!”

    任青媞双目射出复杂难明的神色盯着他好一会后忽然不屑的道:“不知自量的家伙我们就走着瞧好了!”

    说罢穿窗去了。

    刘裕暗叹一口气亦感到无比的轻松。

    终于和这妖女一刀两断同时亦感到说不出的失落。

    刘裕回到瓦顶燕飞身旁伏下道:“你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燕飞点头道:“真奇怪!我本也以为距离近三十丈又有院墙屋壁阻隔应该是没法听得到的岂知留神远近动静心无二用之下竟听个一清二楚。我从没有想过可以窃听到这麽远的声音。”

    刘裕叹道:“你是否天下第一高手我尚未敢断言但你肯定是天下最教敌人忧心的探子。

    我开始觉得高小子说你已变成半个神仙的戏言不无道理。”

    燕飞不以为然的苦笑一下道:“有时我真的希望自己成为神仙便可轻易从慕容垂手上救回千千和小诗只可惜我仍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刘裕道:“乐趣亦正在于此也可以说是凡人的乐趣在极度失意里看到希望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份外令人感到其中的苦与乐生命也因而变得有意思。”

    燕飞笑道:“是否因与妖女决裂使你回复信心和斗志呢?”

    刘裕欣然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我现在的感觉非常好只为她感到可惜。嘿!似乎自第二次在边荒的汝阴碰上她便和她没完没了似的现在我和她理不清的关系终于结束以后将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面。”

    燕飞道:“这就叫妖女的威力。她虽然想害死你但你却没法对她下手换了是老屠刚才必不会让她活着离开。”

    刘裕仍满怀感触很想多说两句知心话儿忽然燕飞凑到他耳旁道:“有人来了快随我走。”

    刘裕心中奇怪暗忖难道任青媞回心转意去而复返?却又无暇多想因为燕飞已贴着瓦背斜滑下去连忙依样葫芦紧随其动作倏忽间两人无声无息离开屋脊翻到这家人的后院去接着窜往靠近院墙的一丛草树内藏好身影此刻刘裕才听到衣袂破空声自远而近暗呼好险又心赞燕飞的灵锐。

    来人在他们刚才伏身处掠过腾空而起投往任青媞的秘巢却没有停留。可是两人均是老江湖清楚对方非是凑巧经过而是使出防止有人跟踪的手段绕个圈子后便会回头。

    暗黑里两人交换个眼色均感奇怪难道此人竟是来找任青媞的?

    果然不到半盏热茶的工夫此人又回来了却不是用轻功跃高而来而是从地面疾掠由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的小巷翻墙入屋。

    刘裕低声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燕飞明白他的意思怕自己因身在墙后不如在高处般听得真切道:“看是否有人来会他再说。”

    他们都生出事不寻常的感觉照道理隔邻的民居该是任青媞挑选的秘巢好在建康有栖身之所不会随便让人知晓甚至瞒住两湖帮或桓玄的人以保安全。如有人知道此为任青媞落脚的地点那此人当和任青媞有非常密切的关系。既然如此此人现在到这里来干什么呢?如是来找任青媞见不到人自该立即离开。

    燕飞低声道:“又有人来了!从地面来度很快肯定是第一流的高手。”

    刘裕道:“真古怪!”

    后来者此时逾墙入屋燕飞指指上方两人又窜了出去翻上屋脊俯伏原处。

    燕飞闭上眼睛全力施展新一代的“日月丽天**”屋内两人的对话立即一丝不漏传入耳内即使对方刻意压低声音仍没法瞒过他似能通天的灵耳。

    刘裕不敢惊扰他又恨不得借他那对灵耳一用好揭开心中疑团。

    燕飞往他凑来道:“是徐道覆和菇千秋这叫天有眼。”

    又闭目细听。

    刘裕心中翻起浪潮明白过来。这所民房一向是逍遥教在建康的巢穴所以曾为逍遥教徒的菇千秋就利用来作秘会徐道覆的场所。菇千秋可能并不知道任青媞刚离开不久。

    徐道覆既是孙恩的得意门生自然是任青媞的死敌菇千秋如此勾结徐道覆等于与任青媞为敌。

    照道理菇千秋现在应忙个不休为安排换俘一事奔波劳碌何况还要齐集足供五百多人吃三个月的粮食怎都无暇分身。他却偏要到这里来私会徐道覆可知必有十万火急的事须立即找徐道覆商量而此事当与天明前的换俘有关系故燕飞有“天有眼”这句话。

    燕飞在凝神倾听。

    徐道覆第一句话便是问对方为何亮着天师灯着他立即来见菇千秋则答道机会来了接着沉默下去。

    此时徐道覆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道:“这里似乎有人来过上次我来时这扇窗子是关上的。”

    菇千秋道:“该是任青媞不过二帅放心她已随郝长亨乘船远遁除了她和曼妙外再没有人晓得有这么个地方。”

    徐道覆冷哼道:“任青媞!”又哑然失笑道:“不过我们该感激她才对难得她这么帮忙竟宰了司马曜这无德无能的胡涂虫。好了!究竟有什么要紧的事?”

    只从菇千秋直呼任青媞之名而尊称徐道覆为二帅便知菇千秋是天师道的人且有可能是天师道在逍遥教的卧底。孙恩此人实在太厉害了。

    菇千秋道:“今晚司马元显率水师围攻郝长亨虽凭楚无暇的剑杀了曼妙灭口却被燕飞乘混乱偷袭得手掳去司马道子的宝贝儿子还以此要挟用司马元显交换所有被擒的荒人另加战船和粮食。”

    徐道覆精神大振以致音量也提高不少叫道:“竟有此事?”

    菇千秋沉声道:“这是太上老祖恩赐我们的机会不单可令建康大乱还可以置燕飞于死地。”

    燕飞心中一震暗忖幸好鬼使神差的听到两人的密话否则必然结局凄惨还害了所有荒人俘虏。

    徐道覆道:“我不明白。”

    菇千秋道:“最妙是燕飞想找人向司马道子传话碰巧遇上我被我以言语怔住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大家还谈妥条件换俘后我会留在燕飞手上作人质以保证交易是诚实的。”

    徐道覆问道:“司马道子反应如何?”

    菇千秋冷笑道:“哪到他选择还赞许我的忠心为主。他娘的!司马曜之死已弄得他手忙脚乱朝中大臣谁不怀疑是他害死兄长只是不敢说出来吧!燕飞此着非常高明命中他要害令他不得不屈服。而直至此刻我们仍不明白燕飞怎么办得到正如没有人明白他为何竟有斩杀竺法庆的本领。”

    徐道覆哂道:“这只代表竺法庆名不副实。燕飞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天师的手下败将罢了!”

    燕飞心忖你愈轻视我愈好今晚我便要教你吃不完兜着走。

    徐道覆续道:“千秋有什么妙计?”

    菇千秋阴险地笑道:“如让我在换俘之时当众击杀司马元显二帅道会有什么事情生呢?”

    燕飞感到整条脊骨凉冰冰的此计确是至为歹毒在两方均没有防范之心下菇千秋肯定会得手接着的情况势将不堪想象。

    司马道子在痛失爱子下肯定气疯了会下令大开杀戒杀尽荒人俘虏泄愤。而燕飞等别无选择下只好拚死救人落得力战而亡的惨淡收场。

    徐道覆大喜道:“此计妙绝你要我们如何配合?”

    菇千秋道:“交易在江上进行我杀人后立即遁入水里二帅只须预备一艘快艇在南岸接应我便成。”又说出交易的时间地点和细节。

    徐道覆道:“千秋如何安置在建康的妻妾?”

    菇千秋道:“此事还要请二帅帮忙最要紧保着我的两个儿子其它二帅看着办吧!”

    燕飞暗骂一声此人的卑鄙狠毒教人齿冷。

    徐道覆道:“这等小事包在我身上。千秋你今次立此大功我会如实上报天师并请他老人家收你为传人。”

    菇千秋欣然道:“多谢二帅提携!”

    徐道覆道:“这是你应得的。天师说过只有在两种情况下可以进攻建康一是建康大乱不战而溃;一是北府兵被受牵制瘫痪。否则以建康城防的稳固四周又有城池支持一旦久攻不下让北府兵大军来援肯定得不偿失。”

    稍顿又道:“司马道子是不是亲自主持这次交易?”

    菇千秋道:“这个当然关系到他儿子的生死他绝不会假手于人。哼!他以为我会甘于作他的走狗简直是痴心妄想只有天师道才是天地正教只有我们南人才有资格治理南方我们要把失去的取回来。”

    徐道覆道:“一天司马道子未死建康也不会真的大乱。届时我会亲率一队精锐好手趁机击杀司马道子如此明天我们便可以上禀天师。”

    菇千秋道:“现在我必须立即赶回去一切有赖二帅支持。”

    徐道覆道:“小心点!”

    说罢去了。

    刘裕看着两道人影先后离去道:“菇千秋的武功相当不错。”

    燕飞道:“不但武功不俗最厉害还是他的脑袋可于与我碰面这样短促的时间下想出能颠覆建康的毒计此人必须除去。”

    刘裕一呆道:“他想出什么毒计?”

    燕飞把徐道覆和菇千秋的对话重述一遍道:“如果不是老天爷有眼我们肯定活不过明天。”

    刘裕倒抽一口凉气同意道:“杀不死徐道覆没有关系但此人确不可容他活在世上害人。”

    燕飞道:“问题在如何可以阻止他出手杀死司马元显如我们在他出手时将他制住极可能会惹司马道子一方的误会。”

    刘裕明白燕飞的意思在那样的情况下双方都像一条绷紧的弦线任何异动均会令紧张的情况火上添油一旦出岔子势将一不可收拾。且肯定菇千秋必有司马道子一方最出色的高手随行以接回司马元显如他们出手对付菇千秋随行高手的反应实难作预测。

    交易会在两艘快艇上进行即使高明如燕飞、屠奉三和刘裕之辈亦没有把握能迅控制局面何况还有徐道覆和天师道的高手在旁虎视眈眈。以徐道覆的才智见情势不对下令手下以箭攻击司马道子一方会立即惹起大乱。

    刘裕道:“我们可否使菇千秋根本没有接触司马元显的机会呢?”

    燕飞摇头道:“换人的细节已商量妥当如我们临时更改只会令司马道子起疑反令形势对我们更为不利。徐道覆可以轻易破坏我们的交易。”

    刘裕叹道:“唯一的办法该是秘密与司马道子碰个头不过这是没有可能的我们若约见司马道子司马道子会先找菇千秋商量。”

    燕飞道:“只要司马道子不是在守卫森严的皇宫内我便有办法。”

    刘裕头痛道:“只恨我们根本不晓得司马道子身在何处?”

    燕飞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罢。”

    刘裕感到他已想出办法欣然离去。

第六章 还看气数

    司马元显神色萎靡、垂头丧气的坐在岸旁的密林内见来的是燕飞怨恨地瞪他一下接着垂下目光。

    燕飞忽然生出奇异的想法换了自己是司马元显老爹是南方最有权势的人成长于专论家世身分、沉醉于只尚虚谈的大城都里从没有人敢忤逆自己的意旨他自问也会变成另一个司马元显。

    他现在定是把自己恨透了。被生擒一事将变成他的奇耻大辱所以他目前的恶劣心情和怨毒的眼神是可以理解的。而司马元显更清楚他们绝不敢动他半根毫毛。

    司马元显手足均被粗牛筋扎个结实不用说穴道也同时被制着。

    燕飞在他身前蹲下友善的道:「公子可知有人想杀你?」

    司马元显「呸」的一声一口涎沫直往他迎头照面的吐过来神色愤恨至极点。

    燕飞轻松侧头避过像没生过任何事般续下去道:「要杀你的是菇千秋和徐道覆目标还有你的老爹。」

    司马元显遽震一下喝道:「休要胡言乱语!」

    燕飞微笑道:「我哪有把时间浪费在胡言乱语上的心情呢?试想想吧!假如公子在换俘的一刻忽然被人杀害会生怎么样的情况呢?我们当然是必死无疑公子的爹亦会阵脚大乱没法令新皇顺利登基。」

    司马元显终正眼往他瞧来神色略缓地沉声道:「燕飞你勿要耍我否则若有一日你落在我的手上我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有何凭据说菇千秋要杀我?」

    燕飞耐着性子解释道:「菇千秋极可能是天师道部署于逍遥教的卧底我亲耳听到他和徐道覆密会时的对话开口闭口都尊称徐道覆为二帅徐道覆又说他如能杀你立功会上禀孙恩请他老人家收他为徒弟。」

    他不厌其详地向此子解释是要得到他的诚心合作化解今次危机。

    司马元显露出思索的神情沉吟片刻道:「你怎会认识菇千秋的在哪里碰上他呢?」

    燕飞道出详情包括如何碰巧撞破菇千秋和徐道覆的密会只在任青媞一事上隐瞒说成任青媞并没有依时来赴约当然更不会提起心佩或刘裕。

    司马元显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显然是开始相信他说的话。如此曲折离奇的遭遇并不是可随便想出来的。

    道:「只要你们解开我的束缚解去我穴道的禁制而我仍伪装作经脉受制的样子我便可于菇贼下手时反击他。」

    燕飞皱眉道:「如此做有两个问题先是我们并不信任你怕你到时弄鬼如让你逃进江水里我们便麻烦了。坦白说在那样的情况下要杀你容易再活捉你根本是不可能的。」

    司马元显双目闪过怒火旋又把心中的愤怒硬压下去道:「另一个问题呢?」

    燕飞道:「另一个问题是若徐道覆见局势不妙会率手下攻打令尊在令尊误会是埋伏下情况仍没有分别对吗?」

    接着又道:「现在离换俘尚有两个多时辰如能联络上令尊我们便可将计就计使交易安全完成公子亦可回到令尊身旁。说不定还可以歼灭徐道覆和他的手下一举两得公子以为如何?」

    司马元显苦思片晌点头道:「唯一方法是由我修书一封再由你们交到我爹手上我有办法令爹晓得这封信是在我自愿的情况下写的。」

    燕飞道:「如何把信送到你爹手上呢?」

    司马元显道:「你可以把信交到我们王府内一位叫陈公公的太监手上他会有办法找到我爹的。」

    燕飞皱眉道:「如他随你爹去了准备换人的事不在府内我岂非要扑个空?」

    司马元显现出犹豫的神色似是不愿说出有关陈公公的任何事不过为了救自己的小命别无其它选择下只好道:「燕兄可否在陈公公的事上为我们保守秘密?」

    燕飞坦白道:「我对南北政权间的斗争根本没有丝毫兴趣边荒集才是我的家今次事了后我会返回边荒集去公子请放心说出来。」

    司马元显道:「在建康陈公公只听我爹一个人说的话从来足不出府府内的保安由他负责。送信的人必须是你燕飞当你惊动他时他或会出手试探你如你武功不济他会动手拿人再设法从你口中逼问出我的下落。」

    燕飞讶道:「琅琊王府内竟有这麽厉害的太监?为何你不在此事上骗我说不定真的不用换人你便可以脱险回去。」

    司马元显苦笑道:「先是我晓得荒人是宁死不屈之徒一个不好反害了自己。其次我也想揭破菇千秋的真面目如能把他生擒活捉只从他身上便可以根除天师道在建康的情报网断去孙恩的耳目如此我亦间接立功对爹有交待。更重要的是在此等时刻我不愿再树立像燕飞你般劲敌。唉!我虽然受辱遭擒可是仍非常佩服你们的神通广大。」

    燕飞不由对他另眼相看心忖他确比以前成熟非是以前那不自量力要和谢安争风吃醋的王族小流氓。

    微笑道:「你不是恨我们荒人入骨吗?」

    司马元显道:「恨你们是一回事明白你们的实力又是另一回事事实上这个觔斗到此刻我仍不知是如何栽的。另一方面也被你的坦率和诚意感动。我可以立下毒誓如你们在换俘时解去我的束缚禁制我会和你们紧密合作以生擒菇千秋并促成换人的交易。如违此誓教我司马元显短寿三十年。」

    燕飞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诚意不过还需其它人同意来冒这个险希望你谅解。」

    又道:「陈公公的武功比之你爹又如何?」

    司马元显道:「这个我真不知道陈公公的武功只可以深不可测来形容我爹很少真正尊敬一个人陈公公是其中一个例外。」

    接着说出陈公公的外貌又指示在琅琊王府寻找他的方法。然后道:「我要写信哩!写好后会让你们先过目再以我特别的方式封口、和加上画押我爹一看便知信内的话字字自真心。」

    燕飞道:「我们还要去为你张罗纸笔。」

    司马元显破天荒现出一个友善的笑容道:「只要燕兄解开我双手的束缚我可自行取出身上怀囊内颁军令的纸、笔、墨还有封函的火漆。」

    燕飞心中暗叹司马元显肯定是敌人可是敌对者在某一种微妙的情况下亦可以建立人与人间的交情。在此之前司马元显对他来说只是个狂傲自大、任情妄为的王族子弟可是经过这番接触看来他也非全无优点难怪他爹全力捧他。

    不再多言探手为他解开缚手的牛筋绳。

    燕飞走到密林边缘处向屠奉三道:「我有点不忍再缚着他一双手屠兄可否代劳?」

    屠奉三笑道:「燕兄是个大好人哩!」

    说罢戴上头套掩盖面目轻松地朝林内的司马元显走去。

    燕飞把大家看过认为该没有问题的密函纳入怀内时高彦双手奉上蝶恋花道:「你老人家的神兵送到尚有宝笈一本。唉!我为你去起出宝物时刚巧遇到一队巡兵真怕你的蝶恋花忽然叫起来示警那就不知该多谢它还是怨它。」

    燕飞笑着接过蝶恋花挂到背上去又取回以防水油布包裹个结实的《参同契》不由想起谢安当日赠书的情景历历在目如在刚才般生。

    燕飞蹲下来道:「江面上情况如何?」忽然心中一动把余下的烟雾弹取出来交予刘裕。

    刘裕正留神林外沿江官道的情况答道:「非常平静离开的民船恐怕要到明天天亮时才敢回来郝长亨的手段又狠又毒。」

    燕飞知他指的是郝长亨以火箭攻击民船的事不知如何忽然想起郝长亨曾说过认识安玉晴一事只不知两人之间是甚么关系呢?

    屠奉三回来了坐在燕飞身旁轻声道:「燕兄小心点!司马道子天性自私且好胜心重做事不择手段并不容易应付。」

    高彦哂道:「小飞只是送信吧!会有甚么问题呢?」

    刘裕道:「小心点总是好的。盲目去相信任何人是非常危险尤其今次我们是不容有失。」

    燕飞点头道:「我明白!」

    说罢沿密林边缘朝建康的方向飞快地去了。

    刘裕向高彦问道:「支遁大师反应如何?」

    高彦欣然道:「大师已把粮食送上三艘货船又趁刚才混乱之际送往上游一切由舆佛门有密切关系的帮会主持保证神不知鬼不觉当然!我佛如来除外。」

    屠奉三计算道:「如此我们已暂解粮荒的问题只要我们能制止郝长亨到边荒集去收复边荒集是指日可待的事。」

    高彦站起来道:「两位老哥好好研究反攻边荒集的大计我须立即赶到栖云寺去好安排我们的荒人兄弟姊妹立即撤走再在约定处恭候你们。」

    高彦去后屠奉三忽然开怀地笑起来欣然道:「以前我最佩服的人是桓温现在最佩服的人却是谢安。」

    刘裕饶有兴致的问道:「屠兄因何忽然有此改变呢?」

    屠奉三没有直接答他道:「刘兄是否相信「气数」这回事?」

    刘裕呆片晌道:「这个真的很难说既是虚无缥缈又似非常实在。当我听到胡彬告诉我燕飞斩杀了竺法庆我第一个想法便是边荒集气数未尽你道我应该相信有气数还是没有气数呢?」

    屠奉三微笑道:「不单是边荒集气数未尽更是你刘裕气数未尽。你和燕飞肯定是天生一对的好伙伴先有淝水之战的骄人成果接着是凭心佩除去堪称北方第一人的竺法庆。今晚如非你去见任青媞便不会撞破菇千秋的阴谋。我要说的不是边荒集气数未尽而是你刘裕气数未尽。请让我收回劝你躲往边荒集的话。」

    刘裕和他互以锐利目光对视好半晌后沉声道:「屠兄对我开始有信心哩!」

    屠奉三道:「你自己的感觉又如何?」

    刘裕沉吟道:「当我听到竺法庆被燕飞击杀的消息我像忽然立身在人生路上的一个交叉点而我必须作出决定。一旦下决心只有奋然朝自己选择的道路迈进抛开生死成败永不回头。」

    屠奉三道:「你选择了哪条路呢?」

    刘裕道:「屠兄勿要笑我痴心妄想我自小便以祖逖为崇拜的对象在南方只要是有血性的男儿便以北伐中原、收复黄河为己任。我所选的道路便是完成玄帅遗愿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

    屠奉三淡淡道:「祖逖并不够狠所以壮志未酬身先死不过他确是个英雄豪杰。」

    刘裕现出回忆的神情徐徐道:「当年玄帅在时我们在淝水与大秦军对峙他曾向我说过你若要令手下将士甘心为你卖命先要成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我一直以此勉励自己不过有时并不成功连自己也觉得自己会变成狗熊。哈!但看来我确有点运气胡彬便告诉我现在北府兵年青一辈的将领均以我为另一个谢玄。」

    屠奉三叹道:「你当然是有运气否则得谢安真传的谢玄怎会舍刘牢之和何谦两个战绩彪炳的当权大将而不选偏要尽力栽培你这小卒作继承人呢?」

    刘裕愕然道:「不要告诉我你竟是因此而佩服安公?」

    屠奉三满怀感触的道:「在淝水之战前我对谢安名震天下的观人之术只是姑妄听之并不当作是甚麽一回事。可是淝水之战把一切改变过来令我看到谢安毫不避嫌地提拔谢玄为北府兵主帅实是神来之笔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可能取得如此辉煌的战果。更教人感到玄妙处是他婉拒了桓玄出兵相助又禁止王国宝参与其事在在显示了他过人的智慧和使人莫测高深的眼力。」

    接着深深凝视刘裕一字一字的道:「我一直为此困惑到认识了你以后仍不信邪还试图以孙恩来对付你戮破谢安观人的神话。结果如何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不但避过大劫还种下眼前诸般情况的因微妙处说出来别人也不会明白。你说我能不佩服谢安吗?」

    刘裕叹道:「可是照目前的形势展下去最后的赢家将不出桓玄或孙恩其中一人我根本难以力挽狂澜。」

    屠奉三道:「你先告诉我你会为此而退缩吗?」

    刘裕双目精光电闪肯定的道:「不会!绝对不会!我会奋斗到底再没有人能改变我已下的决定。」

    屠奉三拍腿道:「这就是哩!你根本不用怕孙恩还要多谢孙恩肯造反。弥勒教已成过去只余下孙恩的威胁但已足令整个佛门全力支持你因为他们视你为谢安和谢玄的继承人。在南方佛门的实力像个无底深潭谁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筹措三艘粮船除司马道子外便只有佛门办得到。他们虽不能派出和尚尼姑到战场为你杀敌却可在其它方面支持你这便是你的本钱。是你赚回来的。」

    稍顿又道:「至于桓玄我承认在目前的情况下确没有人能掣肘他。可是他弒兄自立已是大错。远大江帮和我屠奉三而勾结两湖帮更是第二个大错逼得我们振荆帮和大江帮都要投向你刘裕。」

    刘裕大喜道:「屠兄!」

    屠奉三伸出人人惊惧的手平静的道:「在今晚此刻我屠奉三向天立誓不但视你刘裕为兄弟更决定全力助你成为南方之主再北伐中原征服天下。」

    刘裕伸出两手把他的手紧握感动的道:「屠兄的看重令我感到非常荣幸。不过……

    唉!不过南方之主的路太遥远了我只希望能统率北府兵……」

    屠奉三另一手搭上去打断他道:「一不做、二不休司马皇朝祸国殃民你若心不够狠早晚重蹈祖逖的覆辙。我不喜欢失败只喜欢彻底的胜利。」

    刘裕猛一咬牙点头道:「我明白。日后不论我是成王还是败寇我们永远是兄弟。」

    屠奉三苦笑道:「同一句话桓玄亦曾对我说过不过当时我已不相信因为我最清楚他们世家大族子弟的心态。可是刘兄现在说的我却深信不疑因为大家出身相同更是同一类的人。」

    刘裕坚定的道:「我绝不会让屠兄失望的。」

    同时更清楚眼前的结盟得来不易曾经历多少风雨和考验。

    他刘裕在赌博屠奉三则加注豪赌他刘裕为最后的大赢家而目前他们的赌本小得可怜敌手则人人财厚势大。

    成败便真要看他刘裕的气数了。

第七章 马车密会

    琅琊王府在内城之东靠近皇宫处居于此区者均是王族中的显贵其中又以琅琊王府规模最大富丽堂皇高墙内宅舍连绵主从分明于宅舍间设置园林山石花木交相辉映绿化了庭院为王府添上浓郁幽深的况味。

    此时大部分地方仍是灯火通明比对起区内其它华宅的乌灯黑火令人生出不寻常的感觉。

    燕飞在附近一株老树上观察了好一会后忽然心中涌起司马道子刻下正在府内的想法。尤其是建筑物间的通道不住有人来往走动更坚定他的猜测。

    如能和司马道子面对面说话是不是更理想呢?旋即又放弃这个想法一来人心难测且记起屠奉三对司马道子的看法更因时间无多司马元显的亲笔信足可令司马道子明白整件事不用多此一举冒上不必要的风险。

    另一个想法又在心中升起。

    如司马道子确在府内那只要把信投入府内让人捡起来可以立即送到司马道子手上不用去找陈公公省回不少工夫。不过又怕菇千秋刚好在司马道子身边又或他估计错误司马道子根本不在府内情况便难以预料有违「不容有失」的精神。

    燕飞暗叹一口气从树上跃落地面朝王府后院的方向掠去。

    假如没有司马元显悉心指示要在这样广阔的庄园找寻陈公公确是无从人手。不过他仍有点担心怕的是陈公公正在主宅侍候司马道子那他便不知该如何办?他叹这口气是有理由的。

    值此非常时期琅琊王府肯定枕驻重兵精锐一个不好与陷身于慕容垂的行宫并没有分别最后必然是力战而死的结局。

    面对王府后院的高墙燕飞倏然下了另一个决定。令他改变的原因是因为院内处处暗哨箭手更主要是他几可肯定陈公公现在不会留在居处偷进去后还要溜出来徒然浪费宝贵的时间动辄则是流血的场面。

    更想到最重要是交换俘虏能否顺道要徐道覆吃个大亏反是次要。在如此情况下会否打草惊蛇已再不归入考虑之列。

    何况菇千秋既然是换俘行动的负责人此刻理应在大江某处忙个昏天暗地而不会陪司马道子在府内闲聊。

    照他猜测司马道子坐镇王府是要接见次一级的将领大臣安抚人心。

    燕飞转到大街处王府宏伟的门楼出现眼前一辆马车正从大门出来燕飞加趋前七、八名正要把门关上的府卫露出警戒和凶霸的神色盯着他这个正不住接近的不之客。

    他们显然未见过燕飞否则早人人拔剑离鞘。

    燕飞摊开两手表示没有恶意微笑道:「请问哪位军爷是大门的负责人呢?」

    府卫们全露出没好气的嘲弄神色其中一人喝道:「你这小子知道这里是甚么地方吗?立即给我滚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子。」

    另两人往他逼近其中一人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燕飞心忖如此看来先前说话者已属一片好心警告自己立即离开而朝他走来的人则决定出手教训他。由此可见这批兵卫平时是如何狗仗主人势、横行霸道、欺压良民。

    燕飞当然不愿动手淡淡道:「我此来是奉元显公子之命。」

    想动手的两名府卫已来到他前方五、六步处闻言愕然止步双目却凶光大盛显然是认为燕飞在耍弄他们。

    其它府卫人人现出注意的神色却没有人感到震惊只是像看疯子般瞧他。

    门内又拥出另四、五个府卫见到只是燕飞一人轻松起来。

    燕飞从他们的神态判断出这批府卫因地位低微并不晓得司马元显被他们掳去的事。只以为他是来胡混的疯子。对司马道子来说这种事自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燕飞从怀内取出密函双手举在前方从容道:「这是元显公子的亲笔信函须立即呈上给王爷过目事关重大如有任何延误王爷怪罪下来将会有人人头落地。」

    人人瞪大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密函认得确是来自司马元显的亲笔手谕。

    有人喝道:「尔是何人?」

    燕飞微笑道:「本人燕飞!」

    「铮铮铮铮!」

    众府卫人人大吃一惊纷纷拔出兵刃最接近他的两个反向后急退数步。

    燕飞仍是站立举信不动。

    故意提高声音是要惊动府内地位较高的将领。

    果然一名将军模样者在十多名府卫簇拥下冲出府门来目光先落到燕飞身上最后投往密函点头道:「果然是燕兄。」

    又向左右喝道:「还不收起兵器!」

    府卫们全都一头雾水却不得不还剑鞘内。

    燕飞暗松一口气知遇上深悉情况的人司马元显被掳前此人正是站在司马元显旁的其中一名将领且和燕飞过了两招硬被燕飞震开。

    那人排众而来客气的道:「本人王愉未知燕兄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燕飞也听过王愉之名是建康军中著名大将甚得司马道子倚重本身是建康世族。压低声音道:「我是为元显公子送信来的此信关系重大王爷看后便晓得详情可是此信只能让王爷一人过目且不可漏出任何风声。

    公子本教我把信交给陈公公再由他呈上王爷但我却怕找不到陈公公所以登门送信请王兄帮个忙。」

    王愉目光闪闪的打量他并不立即接过密函沉声道:「元显公子好吗?」

    燕飞微笑道:「我们现在与公子是合作愉快的情况王爷看信后自会明白。」

    王愉沉吟片刻似在决定是否该动刀子然后双手接过密函低声道:「燕兄名慑天下当不会节外生枝另耍手段可否留驾片刻待我立即把信呈上王爷再予燕兄一个答复。」

    燕飞欣然道:「王兄很明白事理关于此信愈少人知道愈好特别是菇千秋王兄该明白我的意思。」

    又道:「王兄请令手下儿郎把大门关上我会留在附近等待王兄进一步的指示。」

    说罢转身去了。

    燕飞躲在对街一道暗巷内。

    四周一片宁静月色温柔地洒照长街只间中有一阵寒风刮过令人生出肃冷的感觉。

    司马曜的驾崩令建康即将面临天翻地覆的遽变但在此刻似乎是遥不可及的事。

    他等了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王府大门仍是没有动静。

    想想也觉好笑掳人勒索的勾当竟会变成目前的样子。

    大门洞开一辆华丽的大马车驶出车出奇地缓慢驾车者赫然是王愉。

    燕飞立即明白是甚么一回事从暗巷掠出闪入刚敞开的车厢。

    为他启门的是个须眉俱白的老太监脸上满布深刻的皱纹一副饱历世情的凄苦模样身量高颀神态从容冷漠予人难测深浅的感觉。

    他为燕飞关门后垂下双手退到最后排的司马道子旁坐下燕飞则坐在最前排中间隔着一排空座位。

    气氛沉凝像一根扯紧的弓弦。

    司马道子双目一眨不眨的狠盯着他陈公公则垂帘内视像似老僧入定。可是燕飞却清楚感觉到他的气势正笼罩自己只要自己稍有异动陈公公会在气机感应下骤起反击。此老太监的武功肯定是孙恩、竺法庆等的级数。

    今趟是燕飞第二次见司马道子上一次是随谢玄到明日寺挑战竺不归当时谢玄挟淝水之战的余威又进占石头城更凭「九品第一高手」的威势压着人多势众的司马道子。

    现在谢玄已去可是司马道子眉宇间的忧色仍缠绕不褪显然是因司马曜之死而阵脚大乱亦担心爱儿安危。

    司马道子冷静的道:「燕兄能礼待犬子本王非常欣赏。」

    燕飞微笑道:「我们只是希望流落建康的兄弟姊妹可以安然归家全无与王爷作对的用心请王爷见谅。」

    司马道子又再微一领似漫不经意的道:「燕兄怎样看桓玄这个人呢?」

    马车绕着琅琊王府缓走着值此夜深人静之时蹄起蹄落份外有种说不出来的气氛特别是车内谈话的两人一为边荒名震天下的剑手一是目前建康最有权势的人双方关系错综复杂可敌可友。

    燕飞隐隐感到司马道子在试探边荒集和桓玄的关系当然是因桓玄的头号大将屠奉三在边荒集占有一席之位心中泛起一个模糊的轮廓。答道:「边荒集对桓玄并没有任何好处他勾结聂天还更令人离心请王爷恕我含糊其辞王爷只须明白我们会尽一切手段务要阻止郝长亨到边荒集去。」

    司马道子次现出笑容道:「燕兄已说得清楚明白我更希望燕兄能达成愿望所以黎明前的换俘之约本王会严格遵行绝不食言。」

    燕飞心忖对方确是做大事的人明白到在现今的情况下硬要与他们荒人对着干是极为愚蠢的事。只要荒人能收复边荒集保持边荒集的无法无天不让桓玄的魔爪探进边荒集去才是他司马道子的利益所在。

    欣然道:「多谢王爷!」

    司马道子有感而的叹道:「事实上燕兄已帮了本王一个大忙拆穿菇千秋的真正身分我还可以通过他连根拔起孙恩在建康的情报网重挫天师军。为回报燕兄本王从今夜起再不插手燕兄与弥勒教间的恩怨。国宝亦会由边荒集退兵本王自会约束他。」

    燕飞心中暗赞这叫拿得起放得下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敌人。弥勒教现对司马道子已失去利用的价值如仍和尼惠晖纠缠不清只会令佛门和建康的世家大族加深反感。际此非常时期当然凡是不利稳定的事均不可以去做。

    司马道子的决定是审时度世之下的明智之举。

    燕飞道:「王爷英明!」

    想想也感到好笑。

    他和司马道子一方本是势不两立现今却因形势变化坐在这裹如一对谈心的知交好友世事之离奇莫过于此。司马道子是有才能的人桓玄虽然形势占优想收拾他却非容易的事。

    陈公公终于开腔以他带点阴阳怪气的沉哑声音道:「我还以为竺法庆的「十住大乘功」是浪得虚名直至今夜见到燕兄弟方知事实刚好相反。燕兄弟身负的先天真气我尚是次遇上秘不可测。」

    燕飞心中大懔陈公公尚未与自己交过手大家只是对坐片刻他竟已掌握到自己真气的玄妙处只是这种高明的触觉已教人吃惊。

    他更是心中明白陈公公说这番话并不如表面上赞赏他两句般的简单而是向司马道子暗示即使两人连手仍没有生擒他燕飞的把握。

    假如燕飞名不副实那燕飞根本没有和司马道子平等说话的资格只要擒下燕飞便可以从他处逼问出司马元显的下落不用赔上五艘战船和大批粮食。

    燕飞真心的答道:「只是侥幸吧!」

    司马道子插入道:「难得燕兄胜而不骄我们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呢?本王并非单指今次劣儿的事而是指长期的互惠互利。」

    燕飞心叫厉害司马道子不但提得起放得下还很懂把握机会如果将来和他对敌必须把这种性格计算在内。

    淡淡道:「边荒集一向不管边荒外的事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不知王爷指的是哪方面的合作呢?」

    司马道子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欣然道:「为表示我的诚意我将撤去对令友刘裕的追杀令只要他安份守己我们父子可以完全不计较与他的嫌隙他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北府兵内效力。」

    燕飞心中一震晓得司马道子的几句话已使刘裕站稳了踏足继承谢玄之路的第一步消除了军途上的最大障碍。

    他当然不会盲目相信司马道子会转而善待刘裕而是司马道子觉最大的威胁并非来自北府兵而是桓玄或孙恩。刘裕虽然是谢玄挑选的继承人不过对司马道子来说只属一种谣传是北府兵因失去明帅后的心理补偿和憧憬一天刘牢之或何谦当权刘裕仍是无足轻重。

    所以眼前司马道子一方的当务之急非是要收拾刘裕因那会适得其反在谢玄尸骨未寒的时候对付等于谢玄闭门的唯一弟子刘裕只会引起北府兵上下的反感。

    没有了刘裕的问题边荒集与司马道子的距离顿时拉近了。

    燕飞不用想也知该如何应对点头道:「我在此代刘裕多谢王爷网开一面让他可以全心全意尽忠国家。我们可以在哪方面帮王爷的忙呢?」

    司马道子哈哈一笑满脸欢容的连说两声「好」然后肃容道:「燕兄弟如果可以为我办到三件事我会非常感激。」

    燕飞道:「王爷请赐示。」

    司马道子道:「我绝不会强人所难这三件事如能做到都是对我们双方有利的。先是不让桓玄的势力以任何方式伸到边荒集去。」

    燕飞同意道:「这方面我们不会让王爷失望。」

    司马道子道:「第二件事是希望你们主动地打击两湖帮尽力削弱他们在水道上的影响力。」

    燕飞想起大江帮和屠奉三心忖即使你没此要求我们也会这么做点头道:「遵旨!」

    司马道子哑然失笑道:「燕兄不但快人快语也非常风趣。」

    接着沉声道:「第三件事是我希望能和边荒集公平交易你们要战船我给你战船我们要的只是上等战马。」

    燕飞再次心叫厉害先前两个要求都是燕飞难以拒绝的第三个要求则复杂多了不过仍是有很大的诱惑力因为边荒集确闹船荒。

    略一沉吟道:「这方面王爷须予我一点时间好与荒人商量照我看该没有大问题。」

    司马道子喜道:「燕兄真的是明白人。」

    接着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函道:「这是写给劣儿的信燕兄可以随心过目劣儿看后会全心全意和燕兄弟合作以揭破菇千秋的真面目。至于徐道覆我会派人对付他最好他冒险来攻我会教他葬身大江。」

    燕飞接过信函推门闪出仍在缓驰的马车没入道旁的暗黑里去。

第八章 意外之变

    燕飞回到司马元显被禁锢的密林以他的冷静和修养也大吃一惊差点失去方寸。

    人是一个不见靠岸的密林边缘有激烈打斗的痕迹枝叶上尚留有没干透的血迹显然是屠奉三和刘裕两人忽然被偷袭此事是在不久前生。

    燕飞往司马元显藏身的位置掠去心叫糟糕司马元显已不知所踪。

    他尽力令自己冷静但一颗心却像被无情的烈火焚烧着。

    究竟是谁干的呢?难道是老奸巨猾的司马道子?旋又推翻这个想法他们所有布置均是针对司马道子而施。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怕司马道子的人来袭因为只要祭出司马元显对方便没有人敢动手。

    打斗的痕迹只局限在密林外大江之旁如此情况确是古怪屠奉三和刘裕竟是离开密林迎击敌人而非回头挟司马元显逃走。

    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倏地燕飞冷静下来思考每一个可能性。

    就在此刻他听到一个人的呼吸声。

    燕飞喝道:「谁?」

    司马元显的声音在离他三十多丈的密草丛间传来道:「是我!燕飞!」

    燕飞说话时早循声掠去只见司马元显神色萎顿的坐在草丛茂密处脚上还绑着粗牛筋。

    他二话不说的拔剑为他割断束缚扶他起来接着掌运如飞拍打他身上多处穴道为他解除经脉的禁制。

    司马元显立即回复精神自然而然察看因爬行致磨损的双手犹有余悸的道:「好险!唉!绑脚的结扎得非常巧妙我没法解开。」

    燕飞见他衣衫破烂样子狼狈心忖这可能是他自出娘胎后最大的折磨和惊吓。此时燕飞已回复绝对的冷静晓得事情并不如想象般恶劣屠奉三和刘裕是故意引开敌人以免对方现司马元显。由此可知对方不但非是司马道子一方的人更可能并不晓得他们掳去司马元显的事且这批人是屠奉三或刘裕认识的故屠奉三或刘裕一看便知道不是为救司马元显而来。

    燕飞取出司马道子的亲笔信交到司马元显手上道:「这是你爹给你的我不但见过他还和他达成合作的协议。」

    司马元显呆了一呆才懂拆信又请燕飞打着火熠子看信后立即把信撕毁然后道:「敌人来得很突然忽然间林外传来打斗声有人在林外大喝「郝长亨」之名。当时你另一个伙伴正和我说话闻言割断绑我手的牛筋接着提剑扑了出去帮手。如有你燕飞在我们便不用怕郝长亨。」

    燕飞明白过来郝长亨并没有离开得到任青媞的知会晓得他们在建康立即尽起两湖帮潜伏在建康的高手力图在建康解决他们。

    他们是如何寻到此处呢?问题可能出在高彦身上以郝长亨和任青媞的精明当猜到在建康只有佛门会收留他们而与谢安关系密切的支遁更是郝长亨等的目标。当高彦往访支遁被现行踪敌人于是直追至这里来突袭。而高彦该已到归云寺去安排荒人的撤退。

    只是郝长亨、任青媞和尹清雅三人已不容易应付何况还有大批两湖帮的精锐好手。不过燕飞仍不是那麽担心因为屠奉三挑选此处藏身早有完善的逃遁计划现在只是依计划而行分别在来不及带走司马元显而他更晓得该往那个方向追寻。

    这些念头以电光石火的度掠过脑海他已下了决定。道:「公子有把握返回城内吗?千万要避过大江否则很容易碰上徐道覆一伙的人。」

    司马元显愕然道:「我们不是要设陷阱对付菇千秋和徐道覆吗?」

    燕飞苦笑道:「现在我必须立即赶去支持我的伙伴你们仍可以对付菇千秋和徐道覆。」

    司马元显现出古怪的神色低声道:「你不怕我们违反协议再不肯把荒人交出来?」

    燕飞道:「我不相信公子是这样的人如若如此我们荒人将会成为公子和王爷的死敌。」

    元显犹豫片刻断然道:「我留在这里等你们一个时辰看看事情是否有转机。」

    燕飞皱眉看他道:「公子不必冒这个险城外危机处处是为险地。」

    司马元显一对眼睛亮起来道:「实不相瞒刚才是我一生人次面对生死一线的情况既惊险又刺激也令我有全新的体会和感受我再不是懦夫更要证明给自己和爹看我不是懦夫所以我要和你们合作到底完成我爹派下的任务。」

    又道:「不用担心我除非遇上像燕兄你这般人物否则我该有自保之力。」

    燕飞感到这位公子贵冑在一夜间成长了拍拍他肩头微笑道:「待会见!」

    倏地飞退十多丈接着一个后翻跃往一根大树横探出来的枝干上借少许弹力往上腾升眨眼间来到密林高空处。

    四周黑沉沉一片。

    燕飞几个起落朝上游方向掠去到离司马元显藏身处约半里之遥从怀裹掏出屠奉三给他的讯号火箭点燃后扬手掷上高空。

    「砰!」

    一朵黄色的光花在岸旁密林上盛放光耀远近。

    燕飞落在一株老树颠的横杆处静心等待。他对屠奉三和刘裕两人的本领有绝对的信心。他们不但武功高强且才智过人均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即使来的是聂天还本人在此荒野之地又有凭河之险根本不怕敌人围攻。而他们引走敌人以保司马元显更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最明智之举。

    「砰!」

    另一朵黄色光花在对岸上游三、四里处爆开显示出屠奉三和刘裕目下的位置。

    燕飞整个人轻松起来晓得屠刘两人不但成功突围且摆脱了敌人成功借大江脱身故可以立即以烟花响应。

    由于他们人手不足没法形成有效的防御所以屠奉三把司马元显藏在密林内自己则在林缘把风监视敌人最有可能现身的官道和江面。如有甚麽风吹草动立即可以起出人质或逃或以之阻吓敌人。这方法当然是针对司马道子而设只没想过反凭此避过给郝长亨一方现司马元显在他们手上。

    屠奉三和刘裕正在回来与他会合的途上。

    「砰!」

    再一朵烟花在刚才黄色烟花附近的夜空散放今次鲜红艳丽。

    燕飞先是胡涂然后明白过来屠奉三和刘裕玩的手法叫「虚张声势」且向燕飞表示他们与敌人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他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况屠奉三和刘裕借烟雾弹突围逃走成功把敌人抛在后方然后登上藏于离此约二里的一道大江支流隐蔽处的快艇上划往对岸令敌人只能望江兴叹。

    屠奉三此着藏艇于远处的手法简单而有效在这种情况下挥出作用。

    想到这裹燕飞取出仅余的一支烟花火箭射上天空。

    「砰!」烟花爆闪。

    郝长亨看到他们隔河以烟花互相呼应一点不怕暴露行藏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呢?郝长亨当然会晓得他们一方有援兵至且丝毫不惧让他清楚掌握位置一派不怕正面对撼的强硬姿态如此郝长亨不疑神疑鬼才怪。

    事实上他们确不怕对手的攻击屠奉三和刘裕有小艇之便可攻可退来去自如。他燕飞则是孤人单剑有密林的地利根本不怕对方人多。

    所以屠奉三和刘裕的虚张声势确是非常高明的一着为的是吓退敌人免致影响大计尽显两人随机应变的才智。

    燕飞心忖如郝长亨真敢来犯自己是否该干回刺客的老本行?设法杀死他好破坏两湖帮进占边荒集的行动。

    正思索间这边岸旁上游处亮起三点灯火距离他所在处约三至四里远近明灭不定似在出某一召唤的讯号。

    他看得大惑不解时答案在下游出现刚才曾在建康旁大江纵横不可一世、威风八面的两湖帮级战船「隐龙」乌头黑火的逆水驶至风帆张满度不住增加。

    燕飞心中一震暗叫郝长亨也艺高胆大「隐龙」并没有沿下游远离建康反趁乱掉头驶往建康上游。亦替屠奉三和刘裕大感侥幸因郝长亨早有提防他们借大江脱身只没猜到他们的快艇藏在上游的支河里致棋差一着。

    同时更想到郝长亨宁冒再遇上建康水师战船之险也定要绕个大圈北上淮水是为要尽早到边荒集去以免错失时机。

    唉!怎样才可以延迟郝长亨到边荒集的行程呢?「隐龙」朝他身旁的江面驶至度仍在递增中。

    燕飞心中一动先从树顶落往地面再从林木间窜出无声无息地投入冰寒的江水里去。

    屠奉三和刘裕于「隐龙」远离后划艇泊岸。

    两人均多处负伤不过只是皮肉受苦没有伤及筋骨见不到燕飞均感奇怪但并不担心。天下间能奈何燕飞者再找不出多少个人来。

    刘裕把艇子缚往岸旁一颗树干去道:「如我没有猜错燕飞该是到上游去探听敌情肯定郝长亨登船撤走才回来。」

    屠奉三仍在观察上游的情况道:「今次是险至极点也令我对郝长亨的胆色作重新估计如不是燕飞把剩下的烟雾弹交还给我们我们难以脱身。」

    刘裕点头道:「幸好高小子早一步离开否则他肯定难逃此劫。」

    屠奉三笑道:「我倒希望他看到那头小白雁的凶相这丫头的武功差不了郝长亨多少。」

    刘裕就在岸旁趺坐吁出一口气道:「随老郝来的三十多名两湖帮徒都是两湖帮的精锐纵使没有郝长亨、尹清雅两人已不容易应付今次是非常侥幸。」

    屠奉三若有所思的答道:「这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刘裕道:「当然!他们既知燕飞在此没有点实力怎敢在太岁头上动上?」

    屠奉三道:「未必如此!」

    刘裕愕然道:「屠兄这句话是甚么意思?」

    屠奉三叹道:「我可能已给自己认为靠得住的老朋友出卖了!」

    刘裕瞧着他待他说下去。

    屠奉三双目射出复杂的神色揉集浓烈的杀气和似是伤感的神情语气却是平静无波道:「任青媞与你会面的事该是瞒着郝长亨因为牵涉到心佩的秘密。他是从我那位帮会朋友处知悉我在建康且还设计对付他或以为我们的行动是针对他累得曼妙被楚无暇杀死所以不顾一切地来向我报复。更因高彦往见支遁露了影迹直追到这里来不但没有想过燕飞与我一道更没有想过你和我是在一起。所以来者中没有任妖女假如任妖女告诉郝长亨你或燕飞可能在我身旁老郝该知凭他们的实力根本奈何不了我们。老郝是捧打落水狗只可惜他计算错误。」

    刘裕明白过来更掌握到屠奉三生出感触的原因。郝长亨之所以懂得从屠奉三的帮会朋友处探听屠奉三的消息当然是桓玄把屠奉三的秘密泄漏予他。所以当郝长亨对遇袭之事生疑便从此入手而屠奉三的眼线明白了桓玄、两湖帮和屠奉三的关系便不念旧情的出卖了屠奉三令他生出世态炎凉的感慨。

    此事会令屠奉三和桓玄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因为曼妙的被杀桓玄失去能颠覆司马皇朝的重要棋子。

    屠奉三叹一口气道:「我一向擅用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法郝长亨很容易便猜到我处来而他更绝不错过任何杀我的机会。」

    刘裕心忖老子便曾领教过。沉声道:「你准备怎样对付那个出卖你的人?」

    屠奉三洒然道:「当然是装作不知情日后说不定还可以利用他来对付桓玄或老郝哈!

    老郝愈低估我们我们愈有机会教他吃大亏。我屠奉三从来都信邪希望你那条命确是真龙的命谢安谢玄都没有出错。」

    刘裕哑然笑道:「有些事说出来就不灵光我倒没有这麽大的野心亦从来不觉得自己有条帝皇的命。」

    屠奉三笑着瞧他好一会才道:「人是会变的迟些你自然会有不同的看法咦!」

    两人同时朝岸旁林木深处瞧去两手分别按往剑和刀柄去。

    「是我!司马元显!」

    两人再来不及戴上头罩呆看着司马元显从林木暗黑处走出来。

    司马元显也在打量两人直抵离两人十步许处立定目光最后落在刘裕身上道:「刘裕?」

    刘裕直觉感到这本该是死敌者没有恶意点头道:「正是小弟!这位是屠奉三。」

    屠奉三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道:「公子既能自行解穴何不离开呢?」

    司马元显移前几步在两人对面坐下道:「是燕飞为我解穴的我还以为你们是敌人幸好认得屠老大的声音。」

    又道:「我爹已和燕兄达成协议待会大家连手对付菇千秋和徐道覆。」

    刘裕讶道:「公子不是想把我碎尸万段吗?」

    司马元显现出尴尬的神色道:「现在大敌当前难道还要斤斤计较以前的过节吗?怎么还不见燕兄呢?」

    刘裕和屠奉三交换个眼色传递心中的古怪感觉。他们也像燕飞般登时对司马元显大为改观。在大局为重下司马元显终告别不懂事的贵胄公子陋习明白到在此危机重重的时局里事情的孰轻孰重。

    司马元显成熟了再不是以前只懂争风吃醋的建康子弟。

    屠奉三拍腿道:「今晚的事有公子全心合作将更是水到渠成。」

    司马元显道:「刚才你们隔岸施放烟花火器会否打草惊蛇令徐道覆生出警觉呢?」

    两人均想不到他的心思可以变得如此缜密均觉得有道理。

    刘裕朝下游方向瞥上一眼道:「我们到艇上去!」

    三人坐言起行解绳划艇逆水沿江西去。

第九章 误中副车

    燕飞凭左手五指插入船身紧附在船体左舷浸没在水里的部分随“隐龙”缓缓靠往南岸。

    这是最佳的攻击角度当郝长亨在没有防备下从江岸跃往船上去他会予他致命的一击。成功击杀竺法庆令他更清楚自己的实力。他自创的“日月丽天**”亦达至全新的境界“水毒”和“丹劫”两种截然不同又相辅相乘的功法成为他的看家本领。

    事实已证明强如竺法庆亦饮恨在他的蝶恋花之下。

    如能除去郝长亨对两湖帮将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和打击等于断去聂天还一臂。郝长亨此人不但文武双全且有一种天生的说客魅力想来春秋战国的苏秦、张仪也不外如是。

    燕飞在认识纪千千之前除了为母报仇雪恨一事外对任何事都不太积极。现在的他已完全改变过来因为只有如此方有救回纪千千主婢的希望。时间更成为决定成败的一个主要因素所以他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杀死郝长亨势将粉碎了聂天还进军边荒集的行动使反攻边荒集成功的机会大增。今次刺杀他是志在必得的。

    燕飞把一直保持在水面上的头没入江水去丹劫的火热抵销了江水可迅令人冻僵的冰寒又功聚双目使锐目不受水流浪花的影响透视水面和岸旁的情况。

    蝶恋花来到手上心灵空莹晶净人和剑合为一体剑即我我即剑。

    玄功大成后他每一天也在进步里过程缓而难以觉察但在某些非常时候例如早前他从三十丈的距离外分别窃听刘裕和任青媞、徐道覆与菇千秋的对话便顿然醒觉到自己已晋入以前不敢梦想的武道境界。

    郝长亨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岸旁一方巨石之上身旁是美丽的小精灵高彦的梦中情人“白雁”尹清雅另外数十名两湖帮精锐好手散立左右和后方一副全面撤走的姿态。

    燕飞可以想象郝长亨得不偿失的无奈心情曼妙的被杀令他很难向桓玄交待。他冒险回头对付他们可能亦是被一种力图弥补失误的心情驱使希冀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要能带回屠奉三、刘裕或自己任何一个人的人头总算非是空手而回。

    事情当然非是如他所愿所以他现在应是陷于情绪的低潮失落而恍惚正是刺杀他的最佳时机。

    “隐龙”此时离开郝长亨等人立处已不到二十丈不住接近。

    燕飞的心灵紧锁在郝长亨身上即使再不用眼去看郝长亨的一动一静完全没法避过他心灵的眼睛。如此感觉他尚是次现心中涌起新鲜的感觉。

    他燕飞是否天下第一高手在击败桓玄、尼惠晖、孙恩、慕容垂或聂天还这些南北最顶尖的高手前仍是言之过早。但至少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就是他已成为天下间最可怕能凭玄妙感应进行刺杀的级刺客。

    十丈、九丈、八丈……

    郝长亨一声呼啸腾身而起往“隐龙”投去。

    燕飞在气机牵引下左手松脱离开船体接着运功猛按立即生出强大的反震之力令他破水而出冲空而上。

    丹劫的火热透剑而去把在上方跃至的郝长亨完全笼罩在能摧心裂肺使对手无从抗拒的惊人剑气中。

    郝长亨不愧是一等一的高手就在燕飞破水而出的一刻察觉到危险全身遽震仍能临危不乱抽出佩刀立即化为绕身疾起的刀芒仍保持往“隐龙”投去的劲势。

    燕飞暗赞了得不过却知郝长亨死定了。

    由于事起突然岸上船面的两湖帮高手人人措手不及亦由于郝长亨的横空而行欲援无从只能呆看。

    一声清叱尹清雅双手多出两柄寒光闪闪的匕从岸上一溜轻烟般斜掠而上以令燕飞也没有想过的惊人高后先至只眨眼工夫已到达郝长亨下方处燕飞雷霆万钧的一击当其冲的再非是郝长亨而是尹清雅。

    大家都是在半空中无法着力改向除非燕飞真的变成会飞的神仙否则必须先过了尹清雅这一关才能对付郝长亨。

    喝骂惊呼声此刻才在两边响起不过谁都难以改变要生的事。

    换了是屠奉三或刘裕为达到目的当会不顾一切全力杀伤尹清雅再借交锋劲气交击之力换气续攻郝长亨可是燕飞怎可伤害高彦单思症的对象。

    以燕飞之能也没计可施临时变招化丹劫能令竺法庆饮恨的杀伤之气转为可刚可柔的日月丽天**改冲击的剑气为吸啜的真劲迎上小白雁诡变百出的双匕刃。

    刺杀郝长亨的大计不得不中途取消他便不得不谋求脱身之计否则如让对方数十高手飨之以强弩大弓在全无遮挡的水面下定可把他射成刺猬。

    “噗!”的一声代替了兵刃交击该有的清脆激响尹清雅娇躯遽颤一声惊呼被燕飞充满强大黏扯剑劲及无可拒抗的惊人力道带得从空中直掉下去紧随燕飞之后“噗通!噗通!”两声水响先后没入江水里。

    船边的十多名两湖帮好手已拉弓搭箭却没有人敢射因怕误中尹清雅。

    郝长亨抵达“隐龙”大喝道:“下水!”

    自己先投往江水其它人纷纷效尤两湖帮的人从小在水里打滚个个精擅水战回到水里便像游鱼回到家般不惧任何人。

    水里的燕飞暗叹一口气一指点在从上沉下来仍是血气翻腾一下子没法回复反抗之力的小白雁的腰肢处尹清雅立即应指昏迷过去匕离手沉往江底。燕飞一把抓着她腰带升上水面双脚运劲一撑两人立即在水面滑翔起来瞬间顺流远去十多丈把郝长亨全抛在后方。

    一艘快艇正迎头驶至。

    燕飞提着尹清雅心念急转究竟该把尹清雅掷回去给郝长亨?还是挟美而去?带走尹清雅或可延误郝长亨到边荒集的行程。想到这里已离水而起投往快艇。

    屠奉三大叫道:“追来了!快掉头!”

    燕飞刚放下湿漉漉的小美人屠奉三、刘裕和司马元显三个人已齐心用力把快艇划得转急弯顺水而下。

    燕飞朝“隐龙”瞧去这艘两湖帮的级战船灵活如鱼的掉头还抛下长索把落水的己方人马扯回船上去。

    屠奉三喝道:“我们不够她快燕飞你还不帮手?”

    燕飞取起剩下的船桨坐到船头划起艇来道:“他们可以比我们快吗?”

    刘裕道:“你看吧!”

    “隐龙”果然在此短短时间内进入状态风帆满张四组二十支船橹整齐一致地随鼓声“咚!咚!咚!”的划进水里不住增已追至五十多丈后距离还不断拉近。

    司马元显兴奋地嚷道:“我们要不要泊岸呢?”

    燕飞、刘裕和屠奉三都生出古怪的感觉如此合作的“俘虏”确是绝无仅有。

    坐在船尾司马元显身后的屠奉三见司马元显努力划船之余仍不忘将目光放在蜷伏船中的尹清雅身上来回巡梭笑道:“这妞儿是聂天还的宝贝爱徒老郝绝不敢放箭我们还可以多撑一会儿怎都胜过在岸上被大批敌人追杀。”

    司马元显仍是情绪高涨显然非常享受眼前的紧张刺激。嚷道:“有燕飞在!我们怕他们什么呢?”

    刘裕笑道:“小飞意下如何?如果让老徐看到我们四个人这么划艇逃命会怎样想哩!”

    燕飞感到敌船逼近至四十丈许如此下去不出两里势被敌人追及。心中既感荒谬又觉好笑。应道:“管不得老徐那麽多了老郝一方人多势众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我们。除非我们肯放弃这头小白雁否则逃不了多远。更何况约定换人的时间快到哩!”

    司马元显道:“我们何不把刀架在这美人儿的玉颈处看老郝是否还敢追来?”

    屠奉三笑道:“少了一个人划艇老郝又看准我们不敢杀人因为杀人后他们再无顾忌百箭齐公子挡得住吗?如此我们势被迫上主动之势全失划得来吗?”

    司马元显登时哑口无言。

    燕飞和刘裕均晓得屠奉三已说得非常客气四人中自以司马元显的武功最为不济也成为他们的负累不论水面或6上如若动手司马元显必难幸免。

    快艇在水花激溅里破浪而行大江水面粼光闪闪反映着夜空的星月河风迎头照面的刮来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郝长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道:“燕兄请释放清雅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将来小弟必有回报。”

    屠奉三长笑应道:“假设郝兄能立下毒誓三个月内不踏入边荒半步我们立即放人。”

    本闻而意动的燕飞只好闷声大财因为只有如此方可以延误郝长亨到边荒集的行程。

    郝长亨仍没有动气只提高声音道:“屠兄的要求是否太过份呢?敢问坐于燕兄身旁的是否元显公子?”

    司马元显知他从自己的衣着认出自己来笑道:“是又如何?终有一天我要你跪在我身前求饶。”

    “飕!”

    弓弦声响屠奉三闪电祭出佩剑头也不回的反手后劈上方。

    “当!”

    劲箭被挡飞掉往江水。

    司马元显则暗抹一把汗晓得此箭是朝自己背心射来哪想得到郝长亨如此强悍和肆无忌惮。也不由佩服屠奉三他先前估计看准他们不敢杀尹清雅确非胡猜。

    屠奉三若无其事地还剑入鞘另一手仍保持划艇的动作头也不回的笑道:“再射一箭我会在小白雁的脸蛋划一剑郝兄想清楚再射吧!”

    “隐龙”又缩短船艇间的距离只差二十多丈便赶上快艇一追一逃迅朝下游的建康驶去离约定换人的横风渡已不到三里。

    郝长亨终失去耐性大喝道:“燕飞你是否变成了哑巴?清雅只是个小女孩。”

    司马元显为之愕然听郝长亨说话的语气显然连他也觉得燕飞是那种不该以一个女孩子威胁敌人的君子。

    燕飞淡淡道:“这样吧!三天后我们在颖口作交易只要郝兄孤身而来我们便把人交还给你且保证不损小白雁半根毫毛。”

    郝长亨大怒道:“我看错你了!原来燕飞只是这样一个人。”

    刘裕哈哈笑道:“郝兄好像第一天出来混的样子?”

    郝长亨大喝道:“好!我们便走着瞧!”

    “隐龙”此刻离他们已不到十五丈令他们深感威胁。

    事实上情况对他们颇为不利“隐龙”可轻易撞翻他们的船到时包括郝长亨在内的大批精通水性的敌人下水救人他们能保住尹清雅的机会实在不多最大问题是尹清雅必须在水面上始能呼吸而司马元显这奇货更是他们最大的顾虑如被郝长亨擒去后果不堪设想。

    司马元显开始真气不继如此全力划艇的确非常费力喘着道:“泊岸如何呢?”

    屠奉三道:“来不及了!小心两湖帮的绝技‘捕神网’这个神非是一般的神是水龙神。”

    话犹未已破风声起一面大网从“隐龙”船头撒出兜天罩地朝他们盖过来若依快艇目前移动的度恰好把他们套个正着。

    屠奉三现出一个诡异和充满嘲弄意味的笑容大喝道:“靠南岸驶!”

    刘裕一掌拍往船尾右后侧的水面登时激起一股水柱快艇改向斜斜朝南岸疾滑而去。

    屠奉三又加一股掌劲令快艇度倏增如飞鱼跃离水面颇有腾云驾雾的痛快感觉。

    “蓬!”

    捕神网重重落在快艇左后方处尚差尺许方触及艇身由于网子四边系着铅铁一类的下坠物激起漫空水珠溅得无人能免。

    司马元显长笑道:“精采精采非常精采!”

    三人都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司马元显本是他们的死敌可是在此刻却变成同舟共济的战友而最妙的事是他们似在为这公子哥儿提供最刺激的娱乐。

    众人回头朝“隐龙”瞧去敌人正把捕神网从江水里拖回船上去一时间再难重施故技。

    屠奉三冷笑道:“郝长亨想和我玩儿尚未够资格聂天还来还差不多。我们靠岸滩浅水处走。”

    司马元显欢呼道:“好计!”

    燕飞和刘裕心中叫妙对方船大入水深势难追在他们背后赶上来撞翻快艇如此只能在旁赶过他们。

    而他们则可进可退必要时把快艇靠上滩岸弃艇而逃敌船却因正全行驶势要赶过了头就是这之间的差别足可令他们争取到逃走的空隙。

    这才知道屠奉三是故意让对方施用捕神网然后才改采此一策略因为要把网拖回船上去部署另一次撒网必需再费一番工夫。而捕神网此时已成为对方唯一可以直接威胁快艇的武器屠奉三却偏教敌人没法在短时间内再派上用场。

    屠奉三确是名不虚传。

    主动已控制在他们手上。

    “隐龙”又从旁赶上来只差七、八丈便可以越他们。

    船上两湖帮战士拉满十多张大弓箭锋指向他们即使明知他们只是虚张声势仍对他们造成很大的心理威胁至少令他们不敢妄行弃舟登岸。

    屠奉三低声道:“元显公子仍有气力吗?”

    司马元显咬着牙龈点头应是。

    屠奉三喝道:“加回到江心去。”

    四人齐声叱喝登时桨起桨落人人用足劲道。

    四周浪花激溅由坐在后方的刘裕和屠奉三调校船向。

    快艇如在水面飞行般突然增就在“隐龙”船头十丈许处斜掠而过直往江心滑翔疾去。

    此着大大出乎对方料外连忙改向穷追。

    快艇几眼工夫便斜斜横过近百丈的江面又再顺流而下。

    燕飞道:“成功哩!”

    三人朝前瞧去一艘建康水师的大型战船在下游里许处出现灯火灿烂。

    后方的“隐龙”响起一阵急骤的鼓音终于察觉不妙开始减。

第十章 和气收场

    “隐龙”在后方掉头快艇载着美丽的战利品顺水往大放光明的司马道子座驾舟轻松地驶去。

    燕飞等人都在舒展手足好让因过度用力致麻痹酸痛的手回复常态司马元显功力最是不行双手仍不受控制的在抖颤。

    司马元显道:“我应否站起来?然后你们随便找个人把刀剑横架在我的颈上这才像个俘虏的样子。”说话时仍急喘不休。

    屠奉三和刘裕正从怀里掏出黑头罩掩盖脸容前者笑道:“公子坐在那里便成只要装出穴道被制的样子谁会怀疑你不是俘虏呢?”

    司马元显点头道:“对!换了是我也绝不会相信。哈!今晚确是妙不可言。我从三位身上学到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东西。”

    又叹道:“以前爹骂我的话我总当作耳边风现在方知道他句句金石良言。”

    刘裕心忖今晚的经历如果影响司马元显变成为一个成熟、理智和无畏的人将来肯定会成为自己的劲敌不过想想又觉得没有可能人怎会在一夜间改变过来呢?刘裕眼睛正巡视南岸平静的道:“徐道覆并没有来。”

    屠奉三惋惜的道:“是老郝救了他。”

    司马元显虽远不及三人般精于江湖门道但也猜到屠奉三这句话背后的含意交易换人的地点虽是横风渡可是以徐道覆的精明厉害定会派出探子监视上下游的动静看到自己和燕飞等如此合作无间不起疑便是蠢蛋。

    说不定徐道覆现在已逃返南方以避过建康军的搜捕。

    燕飞淡淡道:“菇千秋也没有来!”

    司马元显一震道:“难道竟被他识破真相逃走了吗?”

    一艘快艇从巨舰旁驶出朝他们逆水而来船头船尾均插有火炬司马道子昂然立在船头除他外只另有两人负责划艇。很明显菇千秋不在其中。

    刘裕心中暗懔三个人对三个人不但显示出司马道子的诚意更显示出他强大的信心建康城应已置于他绝对的控制下。

    司马道子实为晋室南渡以来最出色的皇族人物故不但能助司马皇朝制衡谢安更可与谢玄在兵力上分庭抗礼。现在谢家人才凋零只剩下一个谢琰在独撑大局建康再没有人可以阻止司马道子攀上权力的最高峰。

    看司马道子今夜灵活应变的本领因应形势化危机为机遇便知他有资格作桓玄和孙恩的对手。如让司马道子平定南方他刘裕的末日也来了因为司马道子再不会容忍他这个被视为谢玄继承者的人存活在世上。

    此时快艇离司马道子的座驾舟已不足半里可以清楚看到稍后处泊于北岸横风渡的五艘中型单桅蒙冲战船此种蒙以生牛皮的战船在河上行动灵活务求捷最适合用于像淮水、颖水那样的河道上。

    司马道子如此慷慨大方送他们五艘上等战船不用说是在施展借刀杀人之计好削弱两湖帮的水上实力。

    燕飞等三人都想到此点只是碍于司马元显在场不便宣之于口。

    屠奉三答司马元显的话道:“公子放心如令尊连一个菇千秋也拿不住他今天便不会坐在这个位置上。”

    司马元显仍是半信半疑不过却现出深思的神色显示他肯虚心受教咀嚼屠奉三说的话思量因何屠奉三可作出如此肯定的猜测而自己却办不到。

    两艇迅接近。

    刘裕忽然道:“我们这五艘快斗舰能否挡得住老郝的‘隐龙’呢?”

    屠奉三显然亦在思索同一问题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们人多货重又尚未熟习此五舰的性能兼之是乌合之众对方则是蓄势而来如在黑夜施袭我们只有待宰的份儿。”

    司马元显心中遽震想起自己在对付“隐龙”吃了大亏正因不像屠奉三般知己知彼遂变成不自量力。

    燕飞微笑道:“和王爷商量借道又如何呢?”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尚有三艘载粮食的货船因不愿让司马元显知道此事。

    刘裕道:“好计!”

    同时与屠奉三交换个眼色大家心照不宣。如顺流而下虽然要兜个大弯从邗沟再入淮水却可以令郝长亨望之兴叹束手无策。最妙是郝长亨若在上游守候他们势将延误一至三天的行程。而他们更可以顺道经过大江帮的秘密基地集齐人马有精于水战的大江帮负责驾舟还何惧两湖帮。

    照水程计只要郝长亨错失两天的时间他们肯定可以赶在他之前到颖口。

    屠奉三道:“减!”

    两艇终于在江面相遇缓缓接近直至两艇尾相并只隔开丈许。

    司马道子目光掠过以黑布罩头的屠奉三和刘裕又瞥儿子一眼这才朝燕飞望去。

    司马元显出奇地一言不神态冷静只向乃父颔以示自己一切妥当。

    划艇的两人均是体型骠悍的高手气度沉着冷漠年纪都不过三十但燕飞等都晓得他们是一流的好手。

    屠奉三和刘裕也都两眼不眨地打量司马道子看看此在“九品高手榜”上排行仅次于谢玄和桓玄的剑手究竟有何不寻常之处。

    燕飞淡淡道:“菇千秋是否已被王爷擒下?”

    司马道子点头应是悠然道:“徐道覆已知情逃走我们再不用多此一举千秋的妻妾爱儿连人带船被我截着不到他不承认。我会从他身上逼问出孙恩在建康的所有布置连根拔起天师道在这里的奸细。哼!”

    燕飞心中生出不忍的感觉不过战争从来如此他也很难怪责司马道子。

    道:“公子可以回到王爷的船上去。”

    司马元显望向乃父见后者微一点头站起来道:“今晚元显虽遭被擒之辱可是却获益良多三位不单处处以礼相待且没有说过半句不客气的话元显在此衷心致谢希望将来见面大家仍是战友而非敌人。”

    燕飞等三人都暗赞司马元显说话得体且暗中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至少令司马道子听在耳内心中舒服得多。

    司马道子见儿子并没有被禁制穴道双目现出讶异的神色神情大见缓和。且燕飞再没有半句问及释俘的事便容许儿子先回到自己身边不单给足自己面子更表示出信任自己和愿意合作的诚意。

    司马元显一个耸身落到司马道子身旁。

    司马道子连叫了两声“好”然后微笑道:“想不到今晚的事能够圆满解决这样对大家都有利。人都在五艘战船上不但装备齐全船上还有弓矢兵器和比你们要求更多的粮食。本王仅在此祝诸位旗开得胜早日收复边荒集。”

    屠奉三一把扯去头罩喝道:“王爷了得我们荒人不会令王爷失望。”

    司马道子双目亮起来笑道:“原来是‘外九品高手’榜上高踞第三位的屠奉三屠当家难怪能于那样的情况下登船行事给劣儿一个好的教训。却不知屠兄何时变成荒人呢?”

    屠奉三哈哈笑起来自有一股豪迈不羁的气概答道:“当桓玄与聂天还结成联盟的一刻再不容我屠奉三选择王爷理该明白我心情的变化。”

    刘裕也除下头罩站起来施军礼道:“北府兵副将刘裕参见琅琊王。”

    司马道子双目杀机一闪即逝换上笑容道:“刘副将不用多礼今后倚仗你的地方多着哩!只要刘副将好好对朝廷尽忠本王必不会薄待你。”

    燕飞和屠奉三暗赞刘裕这着恰到好处至少在表面上可令司马道子有台阶可下亦轻描淡写化解了两人短期内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

    燕飞也挺身而起道:“将来如我们能收复边荒集会依约来找王爷看如何把协议的事落实。”

    稍顿续道:“还有一事想请王爷帮忙我们想取道建康回边荒集去因为郝长亨正在上游等待我们。另外我们尚有三艘货船在下游六里的渡头等侯我们请皇爷恩准他们随我们一起返回边荒集去。”

    司马道子的目光落在仍蜷伏船上的小白雁娇躯上若无其事的道:“此女是否聂天还的爱徒尹清雅?”

    燕飞答道:“正是此女!”

    司马道子欣然笑道:“你们果然没有令本王失望。没有问题你们可以取道建康北上淮水。我司马道子保证郝长亨难越建康雷池半步。”

    五艘单桅战船从横风渡开出朝建康驶去司马道子的座驾舟仍留在后方为他们护航还派出两艘快艇为他们引路。

    五百二十八名荒人兄弟姊妹分布在五艘战船上。此种战船每艘可容二百人又另设粮仓和武库所以丝毫不觉挤迫。不过五百多人里大部分为老弱妇孺且伤病者众能腾出来操舟的壮丁壮妇不到一百人而懂操船驾舟者只占半数故能保持战船在河道上行走已可还神作福难对他们再作苛求。但如果遇上敌人肯定全无还手之力。

    司马道子确大方慷慨赢得包括宿敌刘裕的好感。船上果然装备齐全每船设有四台投石机船头船尾各有一架弩箭机船舷挡箭墙竖立可蔽半身如由一群熟练的战士操控可成为河道上有强大攻击性的工具。

    虽然是单桅却悬挂四帆只要将每一面帆与船的纵轴构成一个斜角风吹在帆上再依风向风力而调较便可以尽用从不同方向吹来的风反射和拢聚而形成船的动力。而这只有熟悉船性者方能控制自如因此燕飞、刘裕和屠奉三要分开来各指挥一艘战船。而另两船则分别由两位精黯此道的荒人兄弟负责。

    两艘水师战船在旁驶过以灯号和旗号与领航的两艘快艇打招呼问清楚情况径自朝上游驶去接应司马道子的座驾舟。

    开路快艇的其中一人是司马道子的大将王愉有他开路当然一切不成问题。

    燕飞坐镇的是领头的战船大忙一番后见一切稳定下来松了一口气立在看台上观察南岸的情况。此时离与高彦那三艘货船约定的会合处已不到两里水程。

    依原本的计划天亮后载着千余名荒人的粮货船会开赴上游与他们会合。

    天边开始现出曙光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新的一天开始。不过这一天却有别于南方过往任何的一天建康最有权势的司马道子会在不情愿下登上权位的巅峰亦成为南方诸雄的众矢之的。

    站在他身旁的庞义兴奋地道:“好小子!真有你们的。我还以为你会蠢得来劫狱原来竟有此手段。听说你干掉了竺法庆你是怎么办到的呢?”

    另一边的方鸿生正以他的灵鼻嗥着清新冰寒的河风双眼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住摇头道:“虽然是眼前的事实但直至此刻我仍不敢相信竟是由建康军敲锣打鼓的送我们离开。”

    一群二十多名少*妇少女拖着三、四个小孩从船舱蜂拥而出兴高采烈地来到甲板上往船头的方向走一边指点两岸风光又和指挥台上的三人笑着打招呼。

    见到燕飞立在台上的英姿女仕们的眼睛都亮起来忍不住的多看几眼有些更大送秋波。

    荒人不论男女都是无法无天不爱守一般的礼法规矩。尤其是这群妇女不乏在夜窝子操迎送生涯的妓女更是远比一般女子大胆。苦难已过她们又回复生气。

    方鸿生一脸陶醉地和她们打招呼显然乐在其中。

    庞义见燕飞若有所思的神情问道:“燕小子你在想什么呢?”

    燕飞目送她们移往船头心中忽然涌起异常的感觉却偏没法具体地掌握到是什么一回事。答道:“我在想与其它兄弟会合后该否重新调配人手将老弱妇孺全集中到三艘客货船上而五艘战船则由有经验的兄弟接手如此纵然遇上事故我们仍有还击和保护客货船的能力。”

    庞义道:“是否会太花时间呢?照计算由此直至到达淮水水路都该是安全的。”

    燕飞摇头道:“边荒集的失陷我仍是记忆深刻一切都来得出乎意料之外和突然小心点总是好的。”

    方鸿生犹有余悸的道:“那晚确是惊险之极我们的人还有小半尚未渡河敌人便从四方八面涌至我和老庞、高小子等百多人只好拚命沿颖水南逃幸好途上没遇上敌人否则如何看到今天的风光。”

    三艘大型帆船出现在河湾渡头处燕飞忙令人以灯号传讯着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则通知前面的王愉。

    三艘客货船像三个庞然巨物般蛰伏浸浴在晨曦里均是以载客货为主的沙船。由于以载重物为主并不讲求灵活所以方头方尾平底而吃水浅。

    沙船可载重至三千石竖三桅挂四蓬船身长达十五丈宽三丈。在正常的情况下每船可容三百人千余人是多了些儿但仍可以挤得下。

    燕飞带头走下看台庞义和方鸿生两人随之。

    两艘开路快艇先后朝三艘沙船驶过去后来的五艘战船跟随后方。

    庞义欣然道:“今次我们是满载而归否极泰来。”

    方鸿生满怀感触的道:“我本以为边荒集完了我也完蛋岂知却忽然有此转机这就叫天无绝人之路。”

    庞义笑道:“应该说是我们荒人气数未尽老天爷仍在照拂我们。”

    燕飞心想的却是待会高彦晓得他的梦中情人已成为阶下之囚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如他要求自己释放她自己肯定会照办。

    此时那群到甲板趁热闹的女子又嘻嘻哈哈的走回来。

    燕飞的心神却飞到远在北方的纪千千伊人若得闻边荒集再次失陷会否因而失去一切希望至乎放弃筑基的功法今燕飞没法在功成后与她再作心灵的交流呢?没有纪千千这神奇的探子作耳目他和拓跋珪或会一败涂地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北方最强横的慕容垂如若有失拓跋珪会被他连根拔起永不能翻身。

    “铮!”

    蝶恋花出可令任何人惊心动魄突然而来的鸣响。

    燕飞立从沉思里猛然惊醒过来两道白光分从那群妇孺里疾射而出分取庞义和方鸿生两人。

    事起突然庞义和方鸿生虽然先被剑鸣示警吓得肉跳心惊但对方的暗器疾而准即使在正常的情况下亦难以闪躲何况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

第十一章 儿女恩怨

    刺客的手段确是既狠且毒且非常高明深悉燕飞的性格扮成荒人女子混在妇孺群里先以钢针袭击庞义和方鸿生教他不得不分神出手相救然后从人堆里闪出手中剑化作白芒疾如流星的偷袭燕飞下腹。

    可是任她千算万算仍算漏了一点就是燕飞越一般武功范筹的灵通。

    这是蝶恋花第三次的呜叫示警。

    第一次生在燕飞和刘裕、高彦坐船往见纪千千的秦淮河途上卢循从河水里跳出来突袭。第二次是在边荒四景之一“萍桥危立”的美景里与纪千千并坐断桥谈心“小后羿”

    宗政良向他施放冷箭。

    自玄功初成以来蝶恋花再没有示警的异况可是值此燕飞神飞意驰、没有丝毫防备的一刻神剑再次负起护主的重责。

    剑呜声像暮鼓晨钟把燕飞完全唤醒过来也教势在必的刺客吃了一惊出手慢了半拍。

    就是这一秒之差令燕飞避过大祸。

    以燕飞的身手亦没有可能挡格两枝飞针之时同时接着对方迅雷不及掩耳指腹而来的一剑。

    此剑的厉害处不仅在其度更在其惊人而邪异的剑气剑光甫从人群里现迹剑气已把燕飞完全笼罩燕飞眼耳被剑气遮蔽贯满极目所见尽为剑光耳内所闻全是剑啸声。

    这并非从未体验过的经验在与竺法庆决战于边荒之际竺法庆的“十住大乘功”便令他有同样的感受。

    楚无暇!

    她确已得竺法庆“十住大乘功”的真传且融汇贯通于剑道里成为凌厉邪异的惊人剑术难怪能于那样的情况里斩杀曼妙令桓玄功亏一篑。

    丹劫真气在剎那的高中运遍全身燕飞的感官回复灵动同时生出两股力道从举起的双手手背施放分撞惊骇欲绝的庞义和方鸿生。

    众妇孺仍弄不清楚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太快了快得令人的脑袋来不及反应只能呆看着庞、方两人往旁抛开以毫厘之差避过杀身之劫。

    两枝钢针分从两人脸颊旁飞过投往大江去时燕飞已扭身挥掌狠拍离小腹不到三寸的剑锋去。

    “蓬!”

    气劲爆。

    把全身罩在大斗篷里的楚无暇全身剧震却没有露出丝毫狼狈之象娇哼一声优美的身影借力向后飞退再没入妇孺群中教燕飞投鼠忌器没法借机全力反击。

    燕飞竟被她的剑劲震得挫退小半步由此可知她的剑**力厉害至何等程度。

    楚无暇在人群里灵活如鱼的游闪几下如入无人之境的在人堆另一方离开以异乎寻常的平静语气边退边道:“终有一天我会把你燕飞欠我的命讨回来!”说到最后一个字人抵船处一个觔斗投进江水里去。

    哭喊声起。

    燕飞忙道:“没事哩!没事哩!”

    庞义和方鸿生惊魂甫定的来到他两旁前者问道:“天下间竟有如此厉害的女刺客此女是谁呢?”

    燕飞口上答道:“楚无暇!”

    心中想的却是楚无暇的刺杀行动会否是得到司马道子的同意抑或只是个人的复仇行动呢?假以时日此女会是另一个尼惠晖又或竺法庆。

    高彦连滚带跑的冲入船舱直抵目标的舱房门外想也不想的把门推开。

    这间舱房该是供舰上指挥官起居的舱房位于最上层分前后两进前厅后寝小厅布置得像个具体而微的小型治事堂书牍柜、书桌等一应俱备。内外以珠帘分隔。透帘望进去在清晨冬阳的柔辉里尹清雅纤美的倩影正拥被坐在床上秀轻软地垂在香肩处闪着乌黑夺目的亮光呆看着窗外建康城南岸的美景。

    宏伟坚固的石头城逐渐移往窗子的右边去。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高彦感到周身一阵又一阵的麻。

    天啊!燕小子果然不是在说笑的。

    她为何会在这里呢?到此刻高彦方醒觉自己根本没有先弄清楚只是听到小白雁在此便不顾一切地直扑过来。

    他听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个不停。

    这是不可能的偏是眼前的事实。

    在这一刻他忘记了边荒忘记了仍身处险境忘记了这舱房外的任何人和事。缓缓关上房门蹑手蹑足拨开珠帘来到尹清雅身后想打个招呼只恨声音来到咽喉处只变成沙哑的一声叹息。

    尹清雅娇躯微颤并没有别过头来看他轻轻道:“高彦!是你来了吗?”

    高彦的心溶解了生出飘飘然的动人感觉移到她身前单膝下跪仰望她没有任何瑕疵的动人花容。

    尹清雅机伶的一对眼睛也往他投下来幽幽道:“你没事真好!人家都不知多么为你担心哩!”

    高彦早忘记了生在边荒巫女河旁的事闻言一呆道:“我差点忘了你是如何逃脱的呢?”

    尹清雅现出苦恼的神情嗔道:“你这大傻瓜胡涂虫!难道没有人点醒你吗?到现在仍是胡里胡涂的。唉!教人家怎么说呢?”

    高彦被骂得心旷神恰挺起胸膛道:“过去的事不用去理!我们须关心的是我们的将来。

    我高彦是个很有本事的人说到赚钱没有多少人及得上我。我又懂逗你开心保证你和我在一起一生都会幸福快乐。”

    尹清雅呆看他好一会后忍俊不住的“噗哧”一声娇笑起来现出个迷人之极的表情两眼上翻没好气的道:“什么将来的哟!我的现在已是一塌糊涂还被你这条胡涂虫大混蛋来搞混。你若有怜香惜玉之心就出去狠揍你那班兄弟一顿为我出一口气。下手又狠又毒弄得人家浑身酸软无力的想跑上甲板吹吹河风也不行。”

    高彦有点尴尬的抓头道:“你为何会在这里的?”

    尹清雅装出个受不了至快要昏倒的娇憨神情点着指头逐个数道:“你应该问你的恶霸兄弟燕飞或杀人不眨眼的屠奉三又或不知是北府兵正规军还是被通缉的逃兵刘裕。何时轮到我这位受害人来说呢?”

    高彦拍胸口道:“解穴只是一件小事包在本少身上。现在既不成问题我们是否该讨论我们的将来呢?边荒集是天下间最好玩和最刺激的地方加上有我高少陪你肯定你会乐不思两湖。”

    尹清雅忍着笑念道:“乐不思两湖!你这满口胡言的胡涂小子。”旋又皱眉道:“我好像从没说过看上你你开口闭口都是我们的将来我和你的将来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对吗?我的高少爷!”

    高彦嬉皮笑脸道:“这方面哪来问题?你迟早会被我能开金破石的精诚感动是老天爷注定的天生一对。哈!自认识我的小清雅后我便从没有再踏足青楼半步。”

    尹清雅气恼的道:“我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人若用你的脸皮为边荒集筑城墙肯定厚如铁桶。哼!你这小子以前常逛窑子的吗?”

    高彦毫无愧色的道:“不多!只是隔天去吧!”

    尹清雅瞪大美目骇然道:“隔天去?你的身子是铁打的吗?”

    高彦终晓得说漏了口忙补救道:“不是每次去都……嘿……你明白哩!顶多每去两次才真来一次。哈!以后我都不去了我把自己全献给你。”

    尹清雅的可爱脸蛋火烘般燃烧起来大嗔道:“你这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坏蛋家伙满口脏言秽语我以后再不和你说话给我滚出去。”

    高彦大吃一惊陪笑道:“所以我开口闭口都是我们的将来因为过去的都算了嘛!嘻!

    规行矩步的男人有什么好?只有解温柔的男人才能令你幸福快乐。本少以前的逛青楼便当作是修行好了我会比任何人更懂得讨小清雅的欢心。”

    尹清雅嗤之以鼻道:“讨我欢心的人还嫌少吗?多你一个反令我生气。”

    高彦厚着睑皮道:“我在这方面的本领是与众不同的清雅请试试看。”

    尹清雅怀疑的道:“你是否又在说脏话?”

    高彦忙指天誓道:“噢!不!不!当然不是脏话我的心非常纯洁只是想清雅给我机会陪你说话聊天玩儿吧!”

    尹清雅目光投往窗外讶道:“和你这厚脸皮的家伙聊呀聊呀竟不知已过了建康。唔!

    你是否真的想讨好我呢?”

    高彦肃容道:“这个当然!”

    尹清雅瞄他一眼忽然垂头审视自己的纤纤玉指低声道:“事先声明我的提议并不代表我小白雁看上你只是见你傻兮兮的样子有时也可逗得人家开心可以作闲来解闷的手下。”

    高彦喜上眉梢但又隐隐感到“手下”两字有点不妙道:“小清雅请吩咐下来只要我高彦能有角逐裙边的机会本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尹清雅会说话的眼睛横他一眼清楚显出你这死性不改的家伙又来这一套的表情然后道:“我从不爱穿裙所以逐什么裙边只是你的痴心妄想。唉!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你不……!噢!没什么!哪!你听着啊!我是对你格外开恩只要你肯向我师父投诚我会央他老人家酌才起用你总好过你将来葬身边荒凄惨收场而你亦有机会表现给我看你有什么本领了。”

    高彦喜色尽褪颓然道:“我的大半本领全仗边荒而来没有边荒集我便像落于平阳的猛虎再没有争取你芳心的资格你更不会将我放在眼内。唉!我的娘!我一定不会看错你的你和我都是不爱受管束的人只有边荒集可令我们如鱼得水快乐无忧。”

    尹清雅像初次认识他般用神打量他好一会道:“原来你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是用来骗小孩子的甜言蜜语。”

    高彦苦笑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荒人与边荒集生死与共没有了边荒集我高彦只是个废人你也不会喜欢我。”

    尹清雅生气的道:“我现在又喜欢你嘛!哟!我的肚子很痛哩!”

    高彦扑到床边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在搓*揉自己的小肚骇然道:“我扶你去解决如何?”

    尹清雅的两边脸蛋刷地红起来啐道:“不关那方面的事是经气出了问题。嗳!你给人家揉揉看!”

    高彦如获老天爷恩准忙探手道:“什么推拿按摩我高彦最拿手包你舒眼透心。嘿!该揉哪里呢?”

    尹清雅抓着他的右手按到小腹去不肯松开以限制他活动的范围现出痛苦的表情道:“揉这处!”

    高彦手触她灼热和充满弹性的动人小腹那种亲密的滋味教他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掉爱不释手的轻揉起来。

    尹清雅连耳根都红透低声嗔骂道:“还自吹自擂什么推拿高手治经气要用劲嘛!你的功夫到哪里去了?”

    高彦忙赔不是注入真气一点不觉察尹清雅拿着他的手先往右旋逐渐扩大接着又往左旋由大圈变作小圈。

    到高彦感到后劲不继时尹清雅现出得意的灿烂笑容挺直娇躯欣然道:“成哩!你这厚脸皮的家伙总算对我有点用处。”

    高彦仍不觉有异喜道:“肚子不痛了吗?来!让我再给你按摩保证你可以睡一觉好的。”

    尹清雅把他的手按实在小腹处凑往他耳边道:“你昨晚不是未合过眼吗?该好好睡一觉的应是你。”

    高彦感觉着她迷人的小肚子轻轻起伏魂为之销叹道:“清雅……噢!”

    高彦软伏入她怀内去。

    尹清雅收回戳在他胁下的五指另一手轻松地把他整个人提到床上然后跳下床去回头瞧他道:“傻瓜!可爱的大傻瓜!”

    高彦仍然神智清醒只是身不能动有口难言只能干瞪眼。

    尹清雅像个关心体贴的小娇妻般把他的身体移到床中又为他盖上棉被笑意盈盈的道:“不说话的高彦才乖嘛!盖着棉被便不会着凉。放心吧!今次我不会伤害你的好好睡一觉吧!希望永远都不用再见到你。”

    又在他睑颊轻吻一口接着一溜烟般穿窗而出投进江水里去不溅起半点浪花。

    高彦急得差点哭出来偏又毫无办法。

    她走了!

    就这样的不顾而去。

    房门倏地打开燕飞从容掠进来像看不到高彦般直抵窗旁目光往江水投去笑道:“你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高彦立即老脸通红心中则在大骂。这小子竟敢偷听自己和心上人的闺房密语。但又知燕飞着眼点只是自己的安危与是不是君子扯不上关系。

    燕飞移到床边忍着笑道:“美人恩重该否让你保持这样子呢?”

    高彦气得干瞪眼。

    燕飞又叹一口气掌如雨下连拍他七、八个穴道到拍中他的天灵穴方成功为他解穴。

    高彦拥被猛地坐起来破口骂道:“还不给我把她追回来?”

    燕飞坐往床边耸肩道:“她得聂天还真传水底功夫肯定了得如何追她?”

    高彦不服的道:“你既在偷听我们说话该有足够时间阻止她为什么没这般做?”

    燕飞探手抓上他肩头道:“还不是为了你让你送她个顺水人情令她知道你对她是全心全意。这样的结果不是最好吗?以后就要看阁下的手段了。”

    高彦呆半晌点头道:“她心里是有我的。”

    燕飞不耐烦的道:“这个当然!否则何用临别赠送香吻?”

    高彦的脸又红起来道:“连这都给你听到?”

    燕飞哑然失笑道:“不是听到而是看到。”

    高彦现出尴尬的神色不自觉地伸手揩睑道:“这定是专在水底用的胭脂浸在水里也不会褪掉。”

    又警告道:“我和她说的心事话儿不准你透露半句给人听否则我不管你是边荒席剑客还是天下第一高手也要狠揍你一顿。”

    燕飞大笑去了。

第十二章 尽听天命

    燕飞来到甲板上刘裕和屠奉三正在船尾说话见他来到屠奉三道:“走了?”

    刘裕道:“是否高彦放她走了?”

    燕飞道:“高小子怎舍得放她走。小白雁的功夫确不错只牺牲点色相让高彦搓搓肚子便成功束聚足够的真气冲破禁制。现在回想起来能如此容易把她生擒确有点侥幸的成分。”

    屠奉三笑道:“你只是谦虚吧!现在普天之下有资格和你单打独斗的数不出多少个。闲话休提我和刘兄研究出一个计划须你参详一下看是否可行。”

    燕飞道:“你们两个脑袋合作想出来的东西会差到哪里去呢?小弟洗耳恭听。”

    刘裕道:“计划很简单第一步是到大江帮的秘密基地去先整理阵容看看我们手上还有多少可用的战船和人马然后再兵分二路一路由濄水运粮上边荒接济我们在巫女丘原的兄弟;另一路开赴颖水与两湖帮正面硬撼决一死战。”

    濄水位于颖水之东中间还隔了一条夏淝水三条河均南通淮水北上边荒。濄水和夏淝水更在边荒集的北面数十里处连接再分叉北上偏东的一截抵达巫女丘原的边沿区域。

    隐藏于巫女丘原沼泽地带的兄弟缺粮运粮食和兵器弓矢去接济他们是刻不容缓的事。

    至于为何要与两湖帮大战一场燕飞却想不通。

    屠奉三看着燕飞一脸疑惑的神色笑道:“尹清雅既脱身必通过两湖帮广布南方的庞大通讯网和郝长亨取得联系。这头小白雁见到郝长亨会尽告老郝我们这方的情况当老郝晓得我们手上不但有五艘战船、三艘大型运粮船会误以为我们得到司马道子的全力支持他会怎么做呢?”

    刘裕接下去道:“他最怕的是我们与散落边荒的兄弟会合重新整固集结然后封锁边荒集南段的颖水如此我们将可以得到司马道子源源不绝的各方面支持。”

    屠奉三笑道:“他想破脑袋也猜不到我们和司马道子的真正关系只看到司马元显和我们并肩作战而事实上司马道子再不会给我们半个子儿。”

    燕飞吁出一口气靠着船沿半挨半坐着点头道:“明白了!所以郝长亨会不惜一切调动附近所有两湖帮的战船趁我们未成气候前把我们摧毁如此我们在边荒的兄弟将因缺粮、缺兵器弓矢而不战自溃他则稳得边荒集还可以向姚兴和赫连勃勃展示实力。”

    刘裕道:“坦白说!若凭我们现在的实力确是不堪郝长亨一击只是他的‘隐龙’足可令我们头痛何况两湖帮必有船队在颖口附近集结。不过我们却有三招绝活只要灵活运用可教老郝吃个大亏而我们反攻边荒集的壮举则有机会成功。”

    燕飞道:“我只想到大江帮这着奇兵不过你已说了出来。”

    屠奉三道:“大江帮此着确是奇兵且以大小姐的才智必会清楚掌握水道的所有情况使我们能知己知彼掌握形势。亦只有由江大小姐亲自指挥的两头船方有与‘隐龙’争胜较量的能耐。”

    稍顿续道:“至于第二招绝活便是北府兵的水师船队。北府兵的水师天下闻名刘牢之更是一等一的水战高手只要他肯点头我敢保证两湖帮的战船不敢越过寿阳半步。”

    寿阳是北府兵于淮水西面的最后重镇长期囤驻重兵颖口位于寿阳之西该处河道纵横往北是上边荒集南行为沘水再往西分别连接决水、汝水。

    如寿阳的淮水一段被北府兵水师封锁越过寿阳的两湖帮船队将有家归不得一是北上边荒一是经大江返回两湖那时当然须硬闯建康水师的一关。

    孤军深入自是智者不为所以如北府兵出手给郝长亨以天作胆亦不敢过寿阳半步。

    问题在刘牢之肯否在这非常时期出手助他们。

    假如寿阳以东的水道安全不成问题粮船便可以轻松地沿濄水北上直抵丘原接济慕容战等缺粮的燃眉之急。

    燕飞皱眉道:“刘牢之似乎非是这么懂大体的人尤其当收到司马曜驾崩的消息更是阵脚大乱他肯这样帮忙吗?”

    刘裕胸有成竹的道:“我会向他痛陈利害即使他愚蠢至放弃这个对他有利无害的提议我仍有最后一着就是请寿阳的主将胡彬出手以他的水师虚张声势也可以达到同样效果我保证胡彬不会令我们失望的。”

    接着向燕飞打了个手势。

    燕飞暗忖刘裕少有这般夸张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旋即领悟过来刘裕对刘牢之的支持事实上全无信心他只是找个借口开溜好到豫州救王淡真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当然不好让屠奉三晓得他为儿女私情而置正事于不顾所以公私一并来办。

    忙道:“北府兵的支持关系到反攻边荒集的成败刘牢之又意向难测今次我陪你走一趟吧!”

    屠奉三倒没有生出疑心道:“我只能给你们五天的时间否则如让郝长亨集结庞大的船队那时将轮到他把颖口封锁而我们的反攻会变成以卵击石。”

    刘裕瞥燕飞一眼露出感激的神色欣然道:“五天该足够了!我们办好事后立即到新娘河与你们会合。”

    燕飞问道:“这两招确是郝长亨想不到的奇招第三招是什么厉害招式呢?”

    屠奉三摊手道:“我也想不到要刘兄才知道。”

    燕飞讶然往刘裕直瞧。

    刘裕唇边现出一丝笑意道:“我们的第三招绝活是说服大小姐由屠兄担大旗指挥船队与老郝正面交锋。文清虽智勇过人但要面对两湖帮经验仍是差了一点可是我们今次是不容有失因为再没有翻本的筹码。而数天下人物能与两湖帮在水道上争雄斗胜者舍屠兄还有何人呢?”

    屠奉三哑然笑道:“刘兄这捧人的一招才最厉害。但坦白说我一直有此意只是不敢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要大小姐肯点头我会鞠躬尽瘁竭尽所能。”

    燕飞心中一阵感触刘裕的确开始成熟了廖廖几句话已赢得屠奉三的好感且表现出他知人善用的才智。亦只有刘裕能说服江文清将统一指挥的权柄交由屠奉三使己方仅余的微薄力量能挥最高的效用。

    刘裕下决定道:“上淮水前我们分道走我和燕兄到广陵去见刘牢之五天后在新娘河会合。”

    拓跋珪立在一座高岗上三十多名亲随把守四方雪野在前方扩展到无垠的远处后方是结霜挂冰的密林在晨光下大地难掩一片荒寒之象。

    再朝前走半天马程便是以赫连勃勃为的匈奴铁弗部的根据地统万城。

    拓跋仪在两名拓跋族的战士引路下策马驰上高岗在离拓跋珪默立处十丈许远甩蹬下马来到拓跋珪后方致礼问好后颓然道:“边荒集完了我们终是斗不过慕容垂我愿领受族主赐下的任何罪责。”

    拓跋珪仍没有回头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柔声道:“赫连勃勃是否到了边荒集去撒野?”

    拓跋仪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觉拓跋珪既晓得攻陷边荒集的联军有赫连勃勃的一份当清楚边荒集的情况更该晓得今次荒人翻身无望为何却显得对关系重大的边荒集的得失毫不在意还似胸有成竹。

    要知如赫连勃勃得边荒集之利又有弥勒教、姚苌和慕容垂全力支持将会成为拓跋族南下的最大障碍。

    拓跋族的另一条南下之路便是入长城以平城和雁门作根据地如此与慕容垂的冲突将势不可免。以拓跋族现时的实力比之慕容垂仍有一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如非慕容垂的主力集中往荥阳恐怕慕容大军早收复雁门和平城还会把盛乐夷为废墟。

    他已有年多没见过拓跋珪此刻的拓跋珪明显地予他不同的感觉但不同在何处他却感到难以具体地描述出来那种变化实在微妙难言。

    答道:“赫连勃勃在竺法庆、司马道子、姚苌和慕容垂的支持下以狂风扫落叶的方式攻陷边荒集我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今次我们是彻底的完了我族的战士四散逃亡我因得到一些或许对族主有用的消息所以全赶回来。”

    拓跋珪淡然道:“是什么消息呢?”

    拓跋仪整理好脑海里的思想答道:“慕容垂和姚苌暗中勾结以对付慕容冲慕容垂会使出引蛇出洞之计佯装亲领大军北返来对付我们只要慕容冲中计出关姚苌便会夺取长安断慕容冲的后路而慕容垂则会尽歼慕容冲出关的部队完成统一鲜卑慕容族的壮举。”

    稍歇又道:“此事虽由竺法庆之口说出来不过观之慕容垂和姚苌在攻打边荒集一事上携手合作应该大致与事实相符。”

    拓跋珪双目神色转厉凝望远方统万城的方向一字一字的缓缓道:“慕容垂不是佯装来攻打我们而是真的来攻打我们因为他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而我也知道他的手段。”

    拓跋仪点头道:“我们也猜到他会兵分两路一队由慕容宝领军北上与慕容详会合再连手收复平城和雁门。慕容垂则亲率主力大军密藏于关外等待慕容冲上当。”

    拓跋珪仰天长笑状极欢欣似乎胜利已到了他手心内只待他合手掌握。

    拓跋仪大惑不解地呆瞧着他雄伟如山的背影雪原寒风阵阵吹得拓跋珪的长迎风乱舞有种说不出来充满狂乱和暴力的况味。

    忽然间拓跋仪感到再不认识这位儿时的玩伴拓跋珪似变成了另一个人再不能从常人的角度去看他。

    他完全不明白拓跋珪有何值得欣喜的理由。慕容垂深悉拓跋珪的虚实不论派任何人领军来犯必有足够的实力摧毁崛起不久、根基未稳的拓跋族。

    拓跋珪收止笑声回复冷静沉声道:“小仪似乎尚未知道我们的小燕飞已斩杀竺法庆于边荒的事。”

    拓跋仪遽震道:“什么?”

    拓跋珪赞叹道:“好一个燕飞!不愧是我拓跋珪最看得起的人此战不但令他千古留名更是他剑手生涯的转折点也令他踏上直登天下第一高手宝座的不归路。此战不但令整个形势逆转过来更把荒人的声誉送上颠峰亦使慕容垂和姚苌进退两难赫连勃勃则从云端掉下来再无所凭持。”

    拓跋仪急促地喘息道:“小飞怎么做到的?”

    拓跋珪轻松的道:“这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你可却是铁般的事实。弥勒教在一夜间瓦解高悬在边荒集东门外竺法庆的头颅以没有人置疑的方式宣告竺法庆并非什么弥勒佛降世只是个失败的大骗徒一向令弥勒教徒归心效死的力量再不复存。听说弥勒教徒了疯的四处破坏又袭击教内有职级的人令边荒集大乱三天后方四散逃亡但赫连勃勃、姚兴和慕容麟三人领导的联军已元气大伤损失最惨重的是王国宝一方竟被愤怒的弥勒教徒烧掉了十多条战船。哈!真想不到小飞的剑竟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拓跋仪一时说不出话来。

    拓跋珪缓缓转身双目神光电射的打量拓跋仪道:“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我和你的猜测刚好相反假若边荒集不是因竺法庆之死而危如悬卵那北上来收拾我们的便将是慕容垂而非慕容宝因为慕容垂对我的顾忌远多过于慕容冲。明白吗?”

    拓跋仪此时方明白拓跋珪刚才说的“慕容垂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而我也知道他的手段”背后的含意。

    慕容垂是知兵法的人当然明白须以上骥对上骥的重要性再配上压倒性的兵力拓跋珪是必败无疑。

    当然!假设领兵来反击拓跋珪的换了是大燕的第二号人物慕容宝拓跋珪仍是输多赢少的局面但至少有一线机会。

    拓跋珪所说的“机会来了”正是指此。

    拓跋珪哑然笑道:“我本一直在担心要同时应付赫连勃勃和慕容垂幸好现在赫连勃勃在边荒集泥足深陷难以回师且兵力因两次攻打边荒集而大幅削弱短期内再难威胁我们我便可以专心应付慕容宝和他的大军。”

    拓跋仪仍是不知说什么话好。

    一切都在拓跋珪精确的算计里虽然到此刻拓跋仪仍不知道拓跋珪有何妙法应付无敌于北方的慕容鲜卑军可是却被拓跋珪强大的信心感染心中充盈斗志。

    拓跋珪负手仰望长空悠然自若的道:“慕容垂别无选择必须坐镇荥阳一方面设法稳着边荒集另一方面对付慕容冲出关的大军要应付两条战线上的激战大燕只有慕容垂一人能办得到。”

    目光又往拓跋仪投去冷静地道:“我清楚慕容垂的性格他绝不容边荒集二度失陷于荒人之手特别对手是燕飞因为这会令他在纪千千面前无地自容。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保住边荒集。”

    拓跋仪点头道:“我明白了!”

    拓跋珪道:“你给我回边荒去尽力助燕飞收复边荒集只要你们能成功将对慕容垂的信心造成无可弥补的打击。至于慕容宝方面我自有应付之法。哼!”

    拓跋仪低声道:“慕容宝是有名的猛将在战场上从未试过败绩故能得慕容垂看重。族主须小心。”

    拓跋珪欣然道:“你竟以为我会犯上轻敌的错误吗?若是小飞绝不会说这番话。你今次到边荒集去我只能给你千头战马另精锐百名因为我必须保留实力以应付比我们远为强大的敌人。”

    拓跋仪连忙谢恩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今次见拓跋珪有与前不同的感受就是眼前的拓跋珪竟令他这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生出畏敬之心。

    拓跋珪道:“你休息一晚明早立即起行。告诉燕飞当我击垮慕容宝的时候他和他的纪美人重聚的日子亦不远了。一切依约定而行我拓跋珪永远是他的好兄弟。”

    拓跋仪施礼告退。

第十三章 角力边荒

    纪千千步入厅堂慕容垂独坐一角一副深思某种疑难有点难下决定的神情。如此表情确未曾在他的脸上出现过。一直以来慕容垂都予她万事均在掌握中的姿态似乎在他来说天底下没有任何能难得倒他的事。

    忽然间纪千千感到慕容垂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虽然他的身分、地位、本领和手中掌握的权势实力令他予人不可一世乎众生的形象。事实上他仍是一个人仍像一般人有七情六欲会因事情的变化而生出情绪的波动也会如任何人般有焦虑、困惑和烦恼的时候。

    这领悟使她感到和他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却与男女之情没有丝毫关系纯粹是人与人之间相对的感受。

    那张出自古代名家叔蔡之手的琴仍摆放在小几上断了的弦线已换过新的。

    慕容垂目光往她投来射出深刻的感情且站起来欢迎她脸上阴霾一扫而空欣然请她坐下。

    能得到这位刚登基为帝的大燕天子如此周到的礼遇天下间恐怕只她纪千千一人而已。

    纪千千并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当然更不会为此受宠若惊与他隔几坐好后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

    慕容垂朝她瞧来微笑道:“千千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确是令人欣慰。”

    纪千千心忖我的精神一天好过一天却不是因为你而是燕郎。轻叹一口气道:“有劳皇上费心。”

    慕容垂目光转投前方语气平淡的道:“边荒集已再次落入我的手上。”

    纪千千的耳鼓内仿佛响起晴天霹雳轰然遽震手足冰冷起来心儿剧烈地跳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边荒集再次失陷了。

    她听到自己问道:“你捉到他了吗?”

    慕容垂不敢望她的道:“我从来没有想过成功也可以是如此含糊不清的燕飞并没有因边荒集失陷被捕还反而割下竺法庆的级将之高悬在边荒集的东门外。”

    纪千千“呵”的一声叫起来没法掩藏如释重负的神态转白的花容回复了点血色朝慕容垂望去道:“多谢皇上坦然相告其它的人呢?”

    慕容垂没有答她苦笑道:“竺法庆的‘十住大乘功’竟胜不过燕飞的蝶恋花此事谁能预料呢?”

    纪千千因燕飞而感到无比的骄傲心忖我燕郎的本领还多着哩!你虽布下天罗地网他还不是来去自如。这当然不会说出来再次问道:“其它的人呢?”

    慕容垂道:“我是次有想说谎话的冲动荒人今次机伶得教人意外或许是有前科在我们的联军大举进攻前荒人弃集逃亡利用边荒特别的形势躲避追击。不过我们也有前车之鉴今次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纪千千心中欣慰也感激慕容垂肯坦然相告没有隐瞒。她虽然不晓得慕容垂说的联军除弥勒教外还包括哪一方的兵马但因她从谢安处听过有关竺法庆的事故对弥勒教知之甚详因而掌握到燕飞击杀竺法庆的意义和效果。

    以燕郎悲天悯人的情怀在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割下对方的级示众他这般做了是要达致最震撼的效果一边向天下展示荒人不可轻侮的反击力量振奋荒人士气更为要把弥勒教彻底瓦解。

    干爹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弥勒教已不成威胁谢家再不用担心竺法庆。对南方的佛门来说更是值得额手称庆的事。

    慕容垂的声音传入耳内道:“千千为何不说话呢?”

    纪千千往他瞧去迎上他锐利的目光叹道:“边荒集是属于荒人的只有荒人才可以令边荒集保持活泼开放的精神亦只有如此边荒集始能成为战火烽烟外繁华兴盛的乐土。皇上这么强占边荒集与杀鸡取卵有何分别呢?”

    慕容垂现出苦涩的笑容语气却平静无波徐徐道:“如我告诉千千我是为千千而这么做的千千有何感想呢?”

    纪千千凝视他片刻轻摇螓柔声道:“我并不相信皇上是因我而占领边荒集正如皇上曾说过征服边荒集是皇上踏出统一天下的第一步。边荒集在征战天下的战略上有重要的作用既可以防止我们汉人北上又可以掌握南北贸易的枢纽。更重要的是……唉!我不想说了。”

    慕容垂双目神光大盛一眨不眨的看着纪千千忽然笑起来道:“千千想说的是否因荒人可以在任何时刻像厉鬼般从边荒扑出来抽我的后腿所以令我有所顾忌。”

    纪千千只再叹一口气没有答他。但其神色却清楚告诉慕容垂这是何苦来的呢?慕容垂仰望屋梁从容道:“任何战争均是有得有失。边荒独特的形势令我们难竟全功。不过荒人有个致命的弱点使他们永无翻身的机会就是边荒本身的形势。荒人只是孤独的一群失去了边荒集他们也失去一切在没有任何支持下最终他们也要黯然离开边荒。这是最现实的问题什么本领、勇气、决心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派不上用场。”

    纪千千心中涌起莫名的愤怒道:“皇上得到边荒集又有何用处?没有荒人的边荒集只是一座废墟徒然令皇上浪费人力物力终不是长远之计。”

    慕容垂哑然笑道:“千千太小觑我慕容垂了我怎会犯上如此愚蠢的错只要边荒集位置不改终有一天她会回复兴盛。要守稳区区一个边荒集还不容易吗?荒人若不想寻死最后只有乖乖的滚离边荒。”

    纪千千心中一颤她自问没有足够的本领看破慕容垂的手段而他也不会告诉自己。

    边荒集真的就这么完蛋了吗?而她和小诗则永远是慕容垂的俘虏?不!事情绝不会如此展下去。

    她相信荒人的本领更深信燕飞的能力。终有一天她和小诗将如破笼而出的小鸟飞回边荒集去。

    燕飞和刘裕立在河岸旁一座小丘处目送船队远去。

    刘裕指着远处东方道:“以我们的脚程明早便可以到达广陵。”

    燕飞讶道:“我们不是要到豫州去吗?”

    刘裕道:“我们当然会到豫州去救淡真不过先要去广陵打个转见两个人。”

    燕飞道:“一个是刘牢之另一个是谁呢?”

    刘裕答道:“另一个是孔靖此人是我们成功收复边荒集的关键且须你老哥亲自出马让他得睹我们第一高手的风采以增强他的信心。”

    燕飞没好气道:“你倒懂得物尽其用可是孔靖因何如此重要我们现在不是有足够捱几个月的粮草吗?”

    刘裕道:“孔靖当然重要今次反攻边荒集绝不是几个月内可以解决的事慕容垂不会轻易放弃边荒集如我们正面与他们硬撼只是自寻死路。”

    燕飞欣然道:“你似乎已智计在握定下全盘反攻边荒集的计划。”

    刘裕笑道:“一切都是师傅传授的以前玄帅每次应付南下的兵马采取的都是断其粮道疲其人马的消耗战仰仗的就是本身粮食充足。而现在唯一能供应我们粮食的就只有孔靖这吃得开的大商贾亦只有他能打通所有关防为我们运送来自佛门的粮资。”

    燕飞点头道:“明白了!”

    刘裕一脸笑意地打量他欣然道:“届时记得挺起胸膛。”

    燕飞失笑道:“去你的!”

    笑语声中两人望东去也。

第一章 战云密布

    拓跋珪独坐主帅帐幕内心中颇有点犹疑不定。自懂事以来他做事从来爽脆利落决定了的事也从不后悔可是今次因牵涉到他最好的兄弟燕飞他次苦恼起来。

    早在多年前他已看中边荒集优越的地利所以刻意经营终于在边荒集取得一席位。除了通过边荒集大做南北贸易外边荒集亦成为他掌握天下形势变化的耳目。

    消息并非单是来自飞马会而是他另有一个情报渠道亦用以监察飞马会对他的忠诚。在争取到现在一族之主的地位和权力前他一直受族内和-近各族的排挤和逼害令他养成不轻信任何人的心态。

    没有人可以例外除了儿时直至现在仍是最好的兄弟燕飞。燕飞是永远不会出卖他的只恨燕飞体内流的有一半是汉人的血使他对汉人同样是那么亲近。

    在北方唯一令他畏惧的人只有慕容垂。他虽然自负仍知在现今的形势下如慕容垂全力对付他他拓跋珪必无幸免。

    慕容垂确不愧北方第一兵法大家只看他两次攻陷边荒集的手段就可看出他的高明之处根本没有人能撄其锋。

    可是燕飞把一切扭转过来击杀竺法庆令弥勒教于旦夕间瓦解亦使慕容垂阵脚大乱。只要来攻他的是好大喜功的慕容宝他拓跋珪已踏出统一天下最重要的一步。

    南方自谢安、谢玄去后余于再不被他放在眼内。桓玄、司马道于和孙恩之辈不论谁人成为南方最后的胜利者都难以和他斗胜争雄。南方只有一个人能令他担心。

    目前他最大的障碍是慕容垂不过慕容垂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纪美人。

    拓跋仪揭帐而入。

    经过一夜休息拓跋仪疲态尽去精神抖擞正准备动身往边荒集去。

    拓跋珪没有抬起头来瞧他仍是一副思索的神情淡淡道:“坐!”拓跋仪在离他半丈许处坐下默待拓跋珪言到此刻他仍不晓得为何拓跋珪把他从整装待的马队急召回来。

    拓跋珪终于朝他望过来平静而坚决的道:“你今次回边荒集我要你杀一个人。”

    拓跋仪愕然道:“杀谁?”

    拓跋珪若无其事的道:“刘裕!”

    拓跋仪虎躯一震说不出话来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他的心态实很难向任何生活在边荒外的人解释包括拓跋珪在内。杀个人对拓跋仪只是等闲的事可是边荒的荒人正处于空前团结的境况人人肝胆相照任何试图破坏荒人团结的行动都是反荒人的恶行。

    他接管飞马会是淝水之战后的事可是他已深深投进边荒集的生活去感到边荒集与他不但荣辱与共且是血肉相连。

    他感到自己再不了解拓跋珪至乎有些反感更清楚自己不会执行这拓跋珪派下来的特别任务。

    拓跋珪道:“我们是兄弟目前更是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你心里有甚么话尽管说出来。”

    拓跋仪叹道:“如杀死刘裕我们如何向小飞交待?”

    拓跋珪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轻轻道:“想置刘裕于死地的人这么多只要你手脚干净点谁会怀疑到你身上去呢?”

    拓跋仪苦笑道:“刘裕现在已成边荒集的主帅又得江文清和屠奉三的支持若事情败露我们会成为荒人的公敌。且最大的问题是刘裕并不容易对付以孙恩和司马道子的实力到现在仍没法办到这个险是否值得我们去冒呢?”

    拓跋珪双目神光闪闪仍是语调平和的冷然道:“我知道要你去做这件事实在违背你一向做事的作风不过为了统一天下的大业我没有选择余地。我认识刘裕这个人曾与他并肩作战从个人的观感出我还有点喜欢他。不过勿要看此人在现时虽似与南方的局势无关痛痒事实上他的影响力却是与日俱增。我们的小飞摧毁了弥勒教南下作乱的大计亦同时造就了他使他置身于非常特殊的位置而在某一非常时期他可以产生的作用实是难以估计。”

    拓跋仪皱眉道:“那或许是很多年后的事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不是要应付慕容垂的反击吗?收复边荒集把慕容垂拖在荣阳该是要之务如我们杀死刘裕恐怕会影响荒人整个反攻大计。”

    拓跋珪微笑道:“要杀刘裕只有一个机会就是在此反攻边荒集的一战里时机由你掌握错过了机会永不回头。现在他对你仍没有戒心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可以把事情做得妥妥当当。”

    拓跋仪低声道:“我仍可以畅所欲言吗?”

    拓跋珪耸肩道:“这个当然!你和小飞都是我拓跋珪最信任和欣赏的人。”

    拓跋仪苦笑道:“到此刻我仍不明白非杀刘裕不可的道理即使杀了他燕飞仍只会过他向往的生活救回纪千千后他也不会回到你身边来。”

    拓跋珪从容道:“根本不存在燕飞是否回到我身边的问题我和小飞永远是最好的伙伴和战友。至少在与慕容垂的生死斗争上我与小飞站在同一阵线荣辱与共。”

    拓跋仪终忍不住直接了当的问道:“那为何非杀刘裕不可呢?且须冒着与小飞反目的大风险?”

    拓跋珪双目亮起凌厉的光芒旋又收敛。沉声道:“南方诸雄里当然以桓玄声势最大所占地理位置亦最优越现在有聂天还作他的走狗更是如虎添翼不过此人生性专横高傲终不是成大事之辈。其次到天师军孙恩不单玄功盖世且智比天高只可惜天师道一向被江左世家视为邪道如孙恩想席卷南方必惹起建康同仇敌忾上下齐心拼死反抗。这是思想之争没有任何化解的可能。”

    拓跋仪听得心中佩服拓跋珪虽身在长城之外可是对南北形势却是了如指掌观察透彻入微极具远见。

    拓跋珪续道:“司马道子虽掌握建康军权本身亦是有勇有谋之辈但因向与南人最崇拜的谢安为敌又纵容王国宝之徒作恶更勾结弥勒教所以不得人心终不是众望所归之人。至于北府兵虽强胜一时却是-龙无刘牢之和何谦两大头领在任何一方面均远及不上谢玄又互相倾辄似强实弱。南方在四大势力斗个你死我活下你认为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呢?”

    拓跋仪答道:“当然是战火连绵南方大乱。”

    拓跋珪叹道:“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刘裕成为最有机会冒尖的人因为不论上下军民没有人不怀念谢安、谢玄在世时安乐繁荣的日子而刘裕正是不言而喻的谢玄继承人兼之有边荒集作他的后援只要他懂得顺应民心南方终有一天落入他的手上。”

    拓跋仪听得哑口无言拓跋珪说的是他从没有深思的情况尽显拓跋珪异乎常人的想象力高瞻远瞩的过人视野。

    同时他晓得拓跋珪对慕容垂已是胜券在握可是他怎能有此信心呢?

    拓跋珪双目杀机遽盛冷然道:“假若没有刘裕南方将会陷进长期的斗争和内乱那时只要我成为另一个苻坚我可以轻易收拾南方的残局完成我族多年来的梦想。哼!我是绝不会犯苻坚的错误。现在你明白了吗?假如我有别的选择我不会动刘裕半根毫毛可是竺法庆伏诛却完全扭转了刘裕的命运如再让他收复边荒集我最害怕的情况将会出现。与其让刘裕茁壮长大异日更麾军北上攻击我们何不根绝他于微时扑熄他这个火头否则由他惹起的大火将成燎原之势直烧往北方来。”

    拓跋仪沉重地呼吸几口气终于同意点头道:“我看着办吧!”

    拓跋珪淡淡道:“今次随你回去的人中有三位是我族出色的高手且是悍不畏死的勇士你就看着办吧!”

    拓跋仪实时重申效死的忠诚然后怀着沉重的心情施礼告退。

    ※※※

    慕容宝进入慕容垂的治事堂后者正伏案处理桌上的文件。

    慕容垂仍埋工作没有抬头的道:“坐!”

    慕容宝在一侧坐下后慕容垂轻描淡写的道:“王儿怎样看拓跋珪这个人?”

    慕容宝双目立现杀气狠狠道:“我一直不喜欢拓跋珪这个人总觉得他是野性难驯心狠手毒。”

    慕容垂仍没有朝他正眼瞧来道:“你凭甚么对他有如此印象?”

    慕容宝微一错愕思忖半晌答道:“或许是从他的眼神你可以从他的眼睛看出他心中想的与说出来的是两回事。此人天性自私冷酷为求目的不择手段更没有自知之明不自量力。”

    慕容垂终于往他望去双目精芒闪烁沉声道:“王儿如果只看到这些表象试问朕如何敢放心让你去对付拓跋珪!”

    慕容宝一震道:“父皇!”

    慕容垂终放下手上的工作挨往皇座悠然道:“慕容冲被人杀了!”

    慕容宝失声道:“甚么?”

    慕容垂道:“消息在一个时辰前传至慕容冲的左将军韩延动兵变攻杀慕容冲立将军段随为燕王。”

    慕容宝仍是震骇未止喘气道:“怎会生的呢?”

    慕容垂道:“此事来得突然却非没迹可寻以慕容冲为的鲜卑人自苻坚被杀他们又占领长安夺得大批粮货财物子女个个归心似箭迫切要求东归故地但慕容冲却恋栈长安不愿柬归于是慕容冲遂和手下将士间产生严重的分歧。在我们攻陷边荒集之前慕容冲还可以以我们在关东囤驻重兵一事作借口拖延东归的大计。现在我们兵力既被分薄且不住调兵集结于荣阳之北准备反攻平城和雁门慕容冲在再没有借口下仍要留在长安因而被手下看破其用心不生变才是怪事。”

    慕容宝道:“如此岂非西燕兵会立即出关东来?”

    慕容垂沉吟片刻道:“段随始终不是慕容氏宗室其威望和实力均不足以服众只因事起突然慕容冲又没有防备方被其所乘。当以慕容永为的宗室势力反扑时段随和韩延肯定没有还手之力。不过无论谁当上西燕之主都不得不出关来寄望能从我们手上夺回旧燕的土地。所以只要我们制造一个有利他们出关的形势西燕兵当会倾巢而出那也是他们灭亡的时刻。天上怎可容两个太阳西燕是我们的枝叶只可统一在我慕容垂一人之下。”

    慕容宝恭敬的道:“王儿明白!”

    慕容垂凝神打量他半晌沉声道:“慕容永是知兵的人手下更是兵精将良兼从苻坚手上抢得大批粮资武器并不容易对付且我们还须兼顾边荒集所以我必须改变计划留此坐镇与慕容永等人斗智不斗力以接收他手上的实力。而对付拓跋珪的事则交由你全权负责。”

    慕容宝兴奋地大声答应道:“王儿必不负父皇所托敢问父皇有何指示?”

    慕容垂道:“拓跋珪此人非是等闲之辈不可掉以轻心。幸好他现在羽翼未成手下不到三万人兵力薄弱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所以只要你能坚持下去直攻至盛乐掠夺他的战马和子女终可令拓跋珪国破族亡绝不可能有另一个情况生。我会给你八万精骑先收复雁门和平城再在长城内外设立坚寨以保粮资的供应源源不绝与拓跋珪打一场以扎实为重的持久战拓跋珪必败无疑。”

    慕容宝起立下跪道:“慕容宝领命!”

    慕容垂长长吁出一口气心忖北方已有一半落入口袋里同时想起纪千千如让她目睹自己歼灭西燕的整个过程她会否对自己的观感改变过来呢?

    ※※※

    孙恩立在海岸边一块巨岩上盘膝静坐。

    自从边荒回来后天师道的事务分别交给徐道覆和卢循两徒打理自己全心全意修练“黄天**”以应付乎生劲敌“大活弥勒”竺法庆。

    道德三干六百门人人各执一苗根。谁知些子玄开窍不在三千六百门。

    孙恩自创的“黄天**”上承道家之祖老子的《道德经》再集两汉道法的大成渊源自黄老法授天人已达凡人圣之境非是一般武术能望其项背。

    竺法庆虽为佛门外道至乎被视为邪魔奸孽可是其“十住大乘功”却是源自佛门正宗再加男女采补之术实是佛门心法的另类异彩。

    道佛之争自汉代以来从没有乎息过他和竺法庆分别是代表道门和佛门最顶尖儿的人物他们的决战已是命运注定了的。

    他的“黄天**”说到底仍是炼心之法。初层炼心是炼未纯之心屏情去妄心照于空。二层炼入定之心炼心合气氤氤氲氲神功初奠。三层炼心是名天地之心一阳来复炼心进气玄关窍成。四层炼退藏之心玄关乍现得气功成。五层炼筑基之心取坎填离积金入腹结丹累气。六层炼了性之心玉液还丹由后天转为先天血自化为白膏意自凝作赤土。七层炼已明之性以有投无以实灌虚。虎向水中生龙从火里出龙虎相搏猛烹极炼全身灵窍皆开。以先天制后天性命合而为一成大还丹功法七返九还至此存神明性道心永不动摇。八层炼己复之心心定存神而通明要使身中先天真气尽化为神身中之神能遨游于外灵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出神入定不为物境所迷炼心成神。

    孙恩在多年前已炼心至第八重功法可是自此即再无寸进幸好自边荒集回来后他的精气神均处于最颠-状态所以他掌握时机潜修最高的第九层炼功心法。现在身处东海大岛翁州更感到突破在即。

    第九层炼心炼的是还虚**。当他到达第八重功法早臻随心所欲的境界可是灵不虚则不能包涵万物所以必须炼至众有皆空清虚一-盘旋天地之间是我非我是空不空天地有毁虚空不毁。乾坤有碍惟空无碍所以神满虚空法周沙界。此“黄天**”之最无以加矣。

    “轰!”

    孙恩从巨岩上升起来举手长啸。

    他梦寐以求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黄天**”终于取得大突破成就至高无上的心法。

    只要将来能“炼虚合道”他将可以白日飞升破空而去。

    就在此时他感应到卢循正全往他得成**处赶来显是有非常重要的消息。

    当天师道德披天下便是他功成身退之时。

第二章 千里战书

    刘裕由东门入城立即被把门的兵头截着道:“刘裕你回来得真是时候头子昨天才下命令只要见你回来立即押你老哥去见他。”

    头子是刘牢之另一个军中的匿称。

    刘裕笑道:“是否要上手铐?”

    那兵头叫方勇曾和刘裕一同接受探子的训练与刘裕稔熟探手搭上他肩头朝城内走去。欣然道:“你老哥现在是大大有名的人谁敢对你不敬。坦白说我也有些佩服你到现在仍死不去、活生生的在老子眼前出现你***!你是否戴了甚么宝贝护身符被人怎么打都不死?”

    把门的北府战士见到刘裕都举手致敬口呼刘大哥态度崇敬亲热。

    刘裕笑道:“护身符欠奉烂命倒有一条你要便来拿我的命吧!”

    方勇着人牵来两匹马开怀笑道:“岂敢岂敢!连竺老妖都栽在你手上谁敢拔你半根毫毛?”

    刘裕接过马缰愕然道:“杀竺老妖的是燕飞为何算到我头上来?”

    方勇笑道:“不是一样吗?燕飞是你的战友你是边荒集的主帅当然是由你巧施妙计方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干掉竺老妖完成玄帅的遗愿。此事传至广陵轰动全城人人提起你老哥都要竖起拇指说一句‘英雄好汉’你确是了不起。”

    刘裕开始明白燕飞斩杀竺法庆对自己声誉的影响又感受到谣言的夸大失实处。不过北府兵兄弟一厢情愿的想法正代表自己与他们荣辱与共亦代表着他们心里极待填补的一个缺陷就是他们需要继谢玄后的另一个英雄作他们的心灵支柱而那个人现在已变成了他刘裕。

    只要他能再次光复边荒集北府兵年轻一辈将人人向他归心视他为另一个谢玄而此为他手上最大的筹码。

    道:“上马吧!我也想见刘爷呢!”

    ※※※

    孙恩神采飞扬的立在巨岩边缘处细听卢循一一报上从建康来的最新消息潮浪一重一重的相继而来打上巨岩溅起高达数丈的浪花。

    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震撼当他听到竺法庆被燕飞斩终于动容道:“这是不可能的。”

    卢循以带点嘲弄的语气道:“竺法庆肯定名大于实否则怎会饮恨于蝶恋花之下?”

    孙恩缓缓摇头柔声道:“竺法庆确有真材实料他的‘十住大乘功’来自上代有怪僧之称的不戒大师的‘碎金刚乘’是佛门正宗。据吾师所言‘碎金刚乘’专攻日精月华天下间只有‘太阳真火’方能与之抗衡。不过纵然燕飞身具‘太阳真火’一类的奇功他能保命不死已是难得怎可以不但避过‘十止之劫’还可以击杀竺法庆此事离奇至极难道……不!这是没有可能的且‘丹劫’在师尊坐化前早不知影踪。”

    卢循一震道:“丹劫?”

    孙恩点头道:“师尊曾与不戒大师交手故深悉‘碎金刚乘’的虚实而万变不离其宗‘十住大乘功’虽为竺法庆自创其源头和心法始终离不开‘碎金刚乘’师尊既说过‘太阳真火’能抗衡‘碎金刚乘’当然也能与‘十住大乘功’平分秋色。而‘丹劫’乃‘太阳真火’之最照此推之当可以克制‘十住大乘功’问题在于即使真的有人能从‘丹劫’吸取‘太阳真火’以为己用仍不容易破竺法庆的‘十住大乘功’只能在不受竺法庆的十住法影响下大家在招数战略上见真章以竺法庆千锤百炼的魔功不论燕飞如何进步仍不是竺法庆的对手。所以我说此事奇怪至极。”

    卢循道:“天师曾差点要了燕飞的命当然清楚他的强弱。不过燕飞杀竺法庆一事该非谣传否则尼惠晖不会到建康寻燕飞的晦气?难道‘丹劫’真的落在燕飞手上?这是不可能的。”

    孙恩长长舒一口气目光投往广阔无边的大海双目异采闪动声音却充满生机和期待悠然叹道:“世事的曲折离奇往往出人意表。燕飞先是在本人手底下死而复生现在又斩杀竺法庆于边荒岂是可以随意小觑的人。想不到竺法庆、慕容垂之辈外尚有一个燕飞令我孙恩不愁寂寞。燕飞呵!没有你这样的一个对手人生又有何乐趣呢?”

    卢循心中激荡更晓得孙恩已决定予燕飞另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因为对孙恩来说燕飞已取代了竺法庆在他心中的地位成为一个能令他动心的对手。

    孙恩像忽然抛开燕飞一事神驰意飞的道:“司马曜真的死了!”

    卢循道:“此事千真万确下手的是成为司马曜贵人的妖女曼妙如不是她被楚无暇截杀于大江情况会变得更精彩不过现在已够司马道子头痛的了唉!可惜千秋不知如何被司马道子识破身分累得道覆须立即把我们在建康的人撤走使我们辛苦经营多年的布置毁于一夜之间。”

    孙恩微笑道:“有甚么问题呢?我们得到的远比我们失去的多些微损失何用介怀?为达成我们的梦想总有些人须牺牲的。司马曜的横死将令王恭、桓玄、殷仲堪、刘牢之等人别无选择只有连手麾军建康名为逼司马道子交代司马曜之死的真相实则为必须杀司马道子以自保否则如让司马道子假新上位的傀儡皇帝之手乱圣旨如何招架?那时将是我们进攻建康的最佳时机一举把南方所有反对的力量摧毁好一劳永逸。所以你有甚么该担心的呢?”

    卢循终察觉孙恩的异于平日处这不单是他出奇地随和轻松的语调且字字珠玑更因此时的孙恩像一个永不见底的深潭蕴藏着无有极尽的智慧和异乎寻常的力量却又然于众生之上。那种感觉玄之又玄非比寻常。

    他刚才来时因消息的震撼而心神不属兼之因对孙恩的敬畏不敢平视观察所以一时没有察觉孙恩的异样处。

    此时的孙恩比以前任何一个时间更像“天师”“真”的“天师”。

    卢循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张大口喘起气来艰难的道:“天师……”

    孙恩往他瞧来双目晶莹通透又深邃无可测度保持微笑的神态柔声道:“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须立即赶往边荒只要燕飞在附近我便能对他生出感应。我要以他的人头来祭我天师军出征的大旗让普天下晓得谁才是天下第一人。”

    卢循生出被孙恩看个通透的奇异感觉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敬意更清楚孙恩为燕飞而心动必须立即赶去会燕飞的心态忽然双膝一软跪往石上去颤声道:“天师……”

    仍是语不成句。

    孙恩仰望晴空双目射出热切和憧憬的神色道:“我去后你们全力备战结集战船待我回来后时间该差不多了。”

    接着探手在卢循的天灵穴轻拍三掌道:“好好给我练功!”

    每一掌拍下来卢循都觉全身经脉遽震所有窍穴跳动起来说不出的受用。卢循福至心灵晓得孙恩是以无上法力助他修炼“黄天**”那敢轻忽就那跪在地上练起功来再不敢说话。

    孙恩一声长啸到啸音收止早去得无影无踪。

    ※※※

    燕飞紧接刘裕之后进入广陵城他备有通行证件把门的卫兵没有留难盘问几句后放他入城。

    他还是次到广陵心忖还有时间先四处逛逛再到与刘裕约定处等待。

    就在此时他的心湖忽然浮现孙恩的形相还似正对他欣然微笑。

    这怪异无伦的情况一闪即逝快得似乎没有生过任何事可是已像一块巨石狂掷进他波乎如镜的平静心湖去、激起溅空而起的水花和波荡的涟漪。

    他清楚感应到孙恩对他的杀机。

    燕飞完全不晓得孙恩身在何方何处那种玄妙的联系模糊而遥远更不明白孙恩如何办得到不过肯定的是早臻达天人合一之境的孙恩在道法武功上又更上一层。

    燕飞心中叫苦清楚自己又落在下风。

    他现在一心一意去反攻边荒集是为配合拓跋珪营救纪千千进行的大计实在不愿分心到别的事上去尤其是像孙恩这种可怕的对手。

    上次交手时的孙恩武功已不在竺法庆之下如他再有突破燕飞能胜他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最大的问题是他仍非心无罢碍且比之以前任何一刻更急切把纪千千主婢从慕容垂的魔掌解放出来。

    可是他更清楚与孙恩此战是避无可避且他是陷于完全被动的恶劣形势。

    他并不是畏惧孙恩只是感到孙恩选此要命的时刻来对付他已充分表现出孙恩掌握到自己没法弥补的破绽和弱点如他过不了孙恩这关那过去的一切努力将尽付流水他固然一命呜呼纪千千主婢则永远落在慕容垂手上荒人失去边荒集刘裕当不成北府兵的统帅拓跋珪则要亡国灭族。

    除非他能击败孙恩否则情况将会朝最不幸的方向展。

    没有人能在此事上帮半点忙一切只能倚赖自己看看蝶恋花是否有护主的能耐。

    ※※※

    门卫在主堂大门报上刘裕的名字刘牢之的声音传来道:“进来!”

    刘裕举步入堂刘牢之坐在一角呆几旁摆放着一封开了口的火漆密函并没有朝刘裕瞧来只淡淡道:“坐下!”

    一时间刘裕不知该坐到哪裹去只好恭敬地来到他身前施礼问好。

    刘牢之一脸苦思而不得的疲倦神色指指身旁隔着小几的太师椅道:“坐!我有些事须问你。”

    刘裕有点受宠若惊的坐在他一旁。

    刘牢之终于朝他瞧来道:“你是不是从建康来的呢?”

    刘裕点头应是忽然间他已晓得几上的密函来自司马道子信内并提及自己。

    刘牢之满怀感触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皇上驾崩了。我该怎么做呢?”

    后一句他显然不是求教刘裕只是正纠缠心内的一句话不自觉地冲口而出显示他正为某一个决定举棋难下。

    刘裕当然明白他的心事。

    刘牢之此刻正为选择站在哪一方而烦恼。以前王恭背后有司马曜全力支持刘牢之投向王恭一方是顺理成章只要收拾司马道子和王国宝他便可得到司马曜的回报名正言顺的坐上北府兵大统领之位说不定还可当扬州刺史。成为桓玄之外南方最有权势的人。

    现在司马曜死了刘牢之若再站在王恭的一方至少在名义上是与司马氏皇朝对苦干且因有桓玄牵涉其中动辄会弄出改朝换代的局面。如被桓玄登上帝座刘牢之肯定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被抄家灭族。刘牢之的为难处可以想见。

    刘牢之肯于此时和这种心情下见刘裕是因为刘牢之从密函里晓得司马道子和刘裕的紧张关系放缓更想从他口中知道多点有关司马曜猝死的真相问多点有关司马道子的事好帮助他作出决定。

    刘裕识相地保持缄默。

    果然刘牢之沉吟半晌后忽然问道:“燕飞是不是真的杀了竺法庆?”

    刘裕点头道:“确是如此!”

    刘牢之往他瞥一眼目光移往屋梁徐徐道:“皇上是怎样死的?”

    刘裕小心翼翼的答道:“据传杀皇上的是他最宠爱的张贵妃而张妃实是与桓玄有关系的人所以派郝长亨到建康来把她接走不过功亏一篑此女最后被弥勒教的楚无暇杀死灭口否则桓玄便可以借她之口嫁祸司马道子。”

    他不敢说出曼妙的真正身分怕的是难以向刘牢之解释自己是如何得悉个中的来龙去脉。

    刘牢之一震朝他瞧来双目射出复杂的神色道:“你倒清楚其中情况。”

    刘裕苦笑道:“全赖参军大人栽培我只是尽探子的本分。”

    刘牢之淡淡道:“你回广陵来是否想我出手助你们光复边荒集?”

    刘裕点头道:“弥勒教已因竺法庆之死冰消瓦解边荒集的形势转为对我们有利只要大人肯点头使淮河的水师封锁寿阳以东的淮水卜游我们便有把握打赢这场仗。”

    刘牢之道:“粮食和武器方面又如何呢?”

    刘裕心忖难道真的这么顺利?可能是司马道子在密函里提到肯支持他们收复边荒集吧!又感到有些儿不妥当如刘牢之肯这么听司马道子的话岂非代表他决定投向司马道子的一方?那自己心上人的老爹王恭岂非陷入动辄败亡的险境?

    答道:“我会找孔老大想办法。”

    刘牢之沉默片刻然后沉声道:“我现在说的你须仔细听清楚并要如实执行否则我将视你为背叛北府兵的叛徒。”

    刘裕就像在云端直跌下来整条脊骨凉飕飕的道:“大人请指示。”

    刘牢之双目精芒毕露冷然道:“我要你立即退出荒人的所有行动由这刻开始不准你接触任何外人孔老大也包括在内明白吗?到有适合你的工作时我自会找你。”

    刘裕遽震失声道:“这怎么成?”

    刘牢之大喝道:“这是军令!”

    刘裕喘着气直视刘牢之然后逐渐平复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大人是不是决定与桓玄合作对付司马道子?”

    刘牢之脸泛怒容冷笑道:“小裕你不觉得你愈来愈放肆吗?我的事怎到你来置喙?”

    刘裕虽然心中充塞难以压抑的愤慨仍晓得不宜顶撞他垂道:“大人可否容我说出心底的话那不是我为自己说的而是为大人和北府兵着想。”

    刘牢之容色稍为放缓显然也希望在此事上有人为他参详道:“说罢!”

    刘裕正容道:“不论与桓玄或司马道子任何一方合作均是与虎谋皮。现在北府兵最宜严守中立坐观其变。另一方面则再次打通边荒集的脉络令北府兵维持自给自足的有利形势足可以应付南方任何突变。”

    刘牢之若无其事的哂笑道:“说到底你都是想我支持你和你的荒人兄弟对吗?”

    刘裕差点想拍几大骂再拂袖而去当然也晓得真这样做绝无机会活着离开参军府。惟有动之以利道:“不论形势如何变化只要边荒集尚在我们手中我们北府兵便有筹码去应付任何事情。请参军大人三思。”

    刘牢之叹一口气道:“我并非没有深思此事。唉!我们现在自顾不暇怎还有能力去处理远在边荒的事?”

    刘裕知他意动忙道:“如此我可不劳大人一兵一卒也不用劳烦孔老大就凭荒人的力量把边荒集夺回来交到大人手上如何呢?”

    刘牢之愕然道:“你真有此把握?”

    刘裕暗抹一把冷汗直立而起单膝下跪道:“愿领军令状!”

    刘牢之道:“你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

    刘裕讶然朝他望去捕捉到他眼内轻蔑的神色心中忽然感到很不妥当一时却没法想到原因。

    刘牢之阴森森地笑道:“好吧!若我不给你一个尝试的机会肯定你不会心服。”

    刘裕对他最后的一点敬意终于消失代之而起的是差点压抑不住的怒火更晓得中了他的奸计。刘牢之故意在边荒集-事上说得这般决绝正是看穿他不会放弃边荒集从而制造出眼前的情况令他不得不接受他任何苛刻的条件。

    刘裕缓缓起立心忖有一天我会教你向我下跪。神色却保持冷静道:“请大人赐示!”

    刘牢之道:“你须凭自己的力量去收复边荒集不可把北府兵拖进此事去。由现在起你暂时脱离北府兵直到收复边荒集才可以归队。你肯签押这样的军令状吗?”

    刘裕彻底明白过来刘牢之是要他自我放逐离开北府兵因为刘牢之看死他在没有北府兵的支持下他绝无可能光复边荒集。

    对刘牢之他已心死点头道:“一切照大人的吩咐好了。”

第三章 雪中送炭

    刘裕在约定的酒铺一角找到正自斟自饮的燕飞。他失去了说话的心情三日不的连灌两杯闷酒。

    燕飞苦笑道:“看你的样子便知道没有好结果。”

    刘裕一掌拍在台上引起酒铺内其它客人的侧目不过见到两人的体型气魄谁敢斗胆找麻烦。

    刘裕瞥燕飞一眼把见刘牢之的经过道出来最后道:“他***!他分明是针对我。”

    燕飞皱眉道:“他是否决定投靠桓玄所以晓得司马道子支持我们后故意留难你呢?”

    刘裕摇头道:“照我看未必如此他怕恒玄应更甚于司马道子。这一着虽然是对付我但问题却出在你的身上。”

    燕飞愕然道:“见与我有关?确令我难以理解。”

    刘裕道:“事实上不论是刘牢之或何谦均一直自视为玄帅的继承人至于我这个闭门继承人他们只当作谣言和笑话玄帅亦肯定不会在他们面前承认此事。”

    燕飞哂道:“我看他们根本不敢开口问玄帅。哼!既以玄帅的继承人自居为何却对竺法庆一事不闻不问?只顾着争北府兵的兵权。可见玄帅早看破他们的为人知道他们是自私自利之徒。”

    刘裕道:“你明白了。”

    燕飞点头表示明白。

    刘裕道:“虽然不是由我宰掉竺法庆可是我身为边荒集的主帅你杀死竺法庆的壮举自然可以归功于我。在这样的情况下谣言也可以变成事实。因为谁都晓得安公曾誓言不让竺法庆踏足建康半步玄帅击杀竺不归于建康的明日寺正显示谢家的决心。现在我完成了安公和玄帅的遗愿立即在北府兵内确立了继承人的身分成为刘牢之和何谦外北府兵里最有影响力的人号召力则更在他们之上。兼之与司马道子的紧张关系暂告缓和刘牢之开始对我生出顾忌但又不敢直接对付我怕惹起北府战士的反感所以使出这种卑鄙手段。”

    燕飞沉吟道:“司马道子因看到此点所以也在玩手段借刘牢之的手来对付你这一着非常高明。”

    刘裕叹道:“现在我们的形势又转趋恶劣刘牢之说过不准我在任何情况下牵涉到北府兵如此我想借助胡彬在寿阳的水师之举立告胎死腹中问题将非常严重。”

    燕飞摇头道:“没有北府兵便没有北府兵吧!有甚么大不了的我们荒人从来不用外人帮忙的。”

    刘裕解释道:“对聂天还来说大江帮在新娘河的基地并非秘密因为大江帮的叛徒胡叫天清楚基地的事。以前聂天还不敢大意越过寿阳是怕遭到北府兵水师的围剿所以基地在北府兵这大伞子下可以避开风雨一直是安全的。可是只要刘牢之知会王恭说不会插手边荒集的事这种对我们有利的形势将荡然无存而我们所有行动均变得有迹可寻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我们将处于绝对的被动情况。”

    燕飞道:“这方面还是你在行我倒没想得这么多幸好消息传至桓玄处再由他转告聂天还由郝长亨落实执行至少需七、八天的时间我们只好与时间来个竞赛看看边荒集是否真的是气数未尽。”

    刘裕苦笑道:“另一个头痛的问题是刘牢之明言我不可以找孔老大帮忙。以我们现时在手上的粮食最多可让我们支持上三个月弓矢则一场大战未完已用罄如此对我们反攻边荒集的大计会有很大的影响逼得我们躁动求胜而对方则是以静制动以逸代劳。”

    燕飞道:“军令状裹有写明不准找孔老大吗?”

    刘裕一呆道:“这他倒不敢写进军令状去否则人人都晓得他是故意为难我。”

    燕飞哑然笑道:“这就成了没有孔老大的帮忙我将无力反攻边荒集你也永远回不了北府兵去所以这是我或你的唯一选择就是千方百计也要说服孔老大虽然我不知道如何可令他站到我们的一方来。”

    刘裕苦笑道:“我也想不出妙计。孔老大说到底都是个生意人绝不肯做赔本生意偏是边荒集是最高风险的投资可能半个子儿都收不回来还会开罪了桓玄和刘牢之。”

    燕飞忽然朝门口瞧去刘裕随他望去一人正匆匆而入似是找人的模样见到两人露出喜色朝他们举步走来伙计忙赶来招呼。

    刘裕第一个弹起来招呼那人入座待那人坐好后俯身凑到他耳旁道:“他是燕飞!”

    那人闻言遽震道:“真的是你?”

    刘裕向燕飞打个眼色拍拍那人肩头示意道:“孔老大!”

    燕飞心忖这叫一说曹操曹操便到省去不少工夫忙抱拳为礼又亲自为他斟酒。

    孔靖目不转睛地打量燕飞待刘裕回到原位俯前压低声音道:“这几天我一直派人留意刘大人所以刘大人甫入城我便知道。唉!江帮主曾派人来联络我我这方面没有问题但参军大人却持保留的态度令我非常为难。”

    燕飞道:“如孔老大选择置身事外我们绝不会怪你。”

    孔靖点头道:“我明白!燕兄和刘大人都是真正的好汉子否则竺法庆就不会授于燕兄手上要杀竺法庆凭的再不单是武功还须视死如归的勇气和绝的智慧。燕兄完成了玄帅的遗愿已得到整个北府兵的衷心感激。我孔靖似是外人其实我至少算是半个北府兵所以你们说我可置身于此事外吗?”

    燕飞和刘裕交换个眼色均感孔靖非是等闲之辈且颇有见地更是胆大包天因为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如传入刘牢之耳内孔靖肯定会惹来浑身麻烦。

    孔靖续道:“大家都是跑惯江湖的人废话我不说了现在的形势对我愈来愈不利如让两湖帮的势力伸展到广陵来我也只好带齐所有手足逃往边荒集去聂天还一向与我对着来干不会放过我。”

    刘裕讶道:“孔老大的耳目真灵通竟晓得建康军已从边荒集退走而两湖帮则乘虚而入。”

    孔靖色变道:“竟有此事?”

    燕飞道:“原来孔老大并不晓得此事因何却作出两湖帮的势力快扩展到这里来的判断呢?”

    孔靖现出凝重神色把声音再压下少许道:“你们竟不知参军大人已答应投向王恭的一方与桓玄和殷仲堪四方结成讨伐司马道子的联盟并推王恭为盟主的事吗?”

    燕飞和刘裕听得面面相觑心忖难怪刘牢之对他们反攻边荒集的事袖手不理。

    刘裕道:“何谦有何反应?”

    孔靖道:“正是何谦知会我此事何大将军昨晚率手下离城不知去向。”

    刘裕愤然道:“刘牢之愚蠢至极在如此的情况下保持中立才是明智之举。”

    孔靖叹道:“现在我们要之务是光复边荒集其它事只好摆到一旁亦不到我们理会。”

    刘裕望向燕飞后者会意点头表示同意他畅所欲言以争取孔靖全心全意的支持。

    刘裕凑近点低声向孔靖道:“切勿惊惶!司马曜死了!”

    孔靖大吃一惊失声道:“甚么?”

    燕飞暗叹一口气南方已完全失控未来的展变化没有人能预料而自己还要应付孙恩这可怕的劲敌。忽然间拯救纪千千主婢一事的成功希望又变得遥远而渺茫。

    燕飞和刘裕坐小风帆离开广陵负责驾舟的三人是孔靖的心腹手下好让两人能争取休息的机会。

    两人一时间哪睡得着从船舱钻出来到船头坐下说话刺骨寒风阵阵吹来以刘裕的功力也要穿上能御寒的厚棉袍燕飞却是酷寒不侵只于劲装上盖上披风比起刘裕潇洒多了。

    刘裕道:“孔靖很够朋友且是有远见的人晓得任由刘牢之如此胡搞下去不是办法。”

    燕飞道:“做生意讲的是眼光他是看准你是可造之材。当然!安公和玄帅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力。”

    刘裕忧心仲仲的叹了一口气。

    燕飞讶道:“你在担心甚么呢?还把刘牢之放在心上吗?至少我们找到一个肯在雪中送炭的人。我很佩服孔靖一是甚么都不做一是做得彻彻底底而他已选择了全力支持我们这是边荒集之幸更是我们的福气。”

    刘裕再叹一口气道:“我在担心刘牢之又改变主意。不知司马道子给他那封密函的内容如何呢?不过我看他当时的样子似是犹豫不决可知司马道子定向他许下极具引诱力的承诺而刘牢之投向王恭一方的决心显然非是坚定不移。”

    燕飞道:“这是没有原则的人常遇上的情况哪方能予他最大的利益便指向那一方。不论对司马道子又或桓玄他都有深切的顾忌。正如你提出的最明智是保持中立更上之计是把边荒集控制在手上而刘牢之这蠢人却因害怕助长你的声威致坐失良机。”

    刘裕苦笑道:“北府兵落在这蠢人手上后果实不堪设想。现在何谦已与他公然决裂往后还不知会生甚么事。我真的怕我们北府兵有很多人会被他害死。”

    燕飞倒抽一口凉气道:“不致于这么严重吧?刘牢之怎都该维护忠于他的兄弟。”

    刘裕道:“我们曾领教过司马道子的厉害虽未见过桓玄可是从屠奉三便可推测到他的高明你说刘牢之会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吗?第一个吃苦果的肯定是他然后轮到其它在军内有号召力的人直至北府兵完全被控制在其中一人的手内。”

    燕飞不得不同意道:“你这番话很有见地此正是孔靖最大的恐惧所以他把全盘生意押在你的身上而非刘牢之。”

    刘裕沉吟片晌沉声道:“明晚我们抵达豫州立即入王府救出淡真如因此能瓦解王恭和桓玄的联盟刘牢之肯定会按兵观变如此可暂缓南方一触即的紧张形势孙恩亦没有可乘之机了。”

    燕飞从容道:“提起孙恩我须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我可能随时离开以应付他免他影响我们反攻边荒集的大计。”

    刘裕听得一头雾水道:“我不明白怎会忽然扯上孙恩?他派人向你F了战书吗?”

    燕飞道:“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他只是通过心灵的奇异联系向我宣战。我有种感觉他正赶来设法杀死我。”

    刘裕骇然道:“竟有此事?是于何时生的?以前你曾有过同样的感觉吗?孙恩此刻该在翁州离这里过一千里之遥怎可能生这样的事?”

    燕飞道:“这事是我在广陵城内之时生感应虽是一闪即逝我却感到是千真万确的。孙恩比以前更强大了又更难以捉摸我真正的感受是没法子具体描述出来给你听的。”

    刘裕苦恼的道:“真的是节外生枝不过如孙恩只是孤身一人我们可以-起攻之总好过你独力承受。”

    燕飞沉思顷刻摇头道:“这一套对孙恩这种高手是不行的试想如孙恩每天挑我方的一个人来处决到最后我还不是要与他单独决战吗?你对我竞没有一丝一毫的信心吗?”

    刘裕尴尬的道:“我对你怎会没有信心呢?只不过……唉!坦白说孙恩实在太厉害了任遥死时的情景我仍历历在目。如他再在武功上有所突破天才晓得他会否变成异物。像现在般他能在千里外令你生出感应已是骇人听闻之极的事。”

    燕飞苦笑道:“你是否想问我是否也有孙恩这种本领呢?只是不好意思问出口对吧?实话实说我真的没法办到从这点推测至少我在玄功上及不上孙恩。所以我希望能在孙恩来到前先击垮郝长亨的水战部队如此我便可以抛开所有心事在边荒与孙恩决一死战。”

    刘裕皱眉苦思片刻颓然道:“你与孙恩的决战似是无法避免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助你一臂之力。”

    燕飞深吸一口气道:“你是关心我所以方寸大乱。孙恩的搦战是我诛除竺法庆的必然后果只要孙恩能杀死我立可今天师军声威大振比打赢其它胜仗更有效用。不过这种压力对我也非没有好处至少逼得我去思忖怀内《参同契》的深奥道法希望能更上一层楼。”

    刘裕起呆来好半晌后才道:“究竟竺法庆比之前和你交手的孙恩双方高下如何呢?”

    燕飞坦然道:“我没法告诉你一个肯定的答案两人各有绝艺分别在竺法庆一意生擒我而孙恩却全心置我于死地所以前者是有破绽可寻因为已落于形迹。”

    刘裕呼出一口凉气整个人就像浸在冰雪里厚棉袍似失去抗寒的作用说不出话来。

    燕飞当然明白他的心情如自己被孙恩杀死不但荒人要完蛋他刘裕亦将陷于山穷水尽的绝对劣境纪千千主婢也将永为慕容垂的俘虏。

    不!

    我燕飞绝不能饮恨于孙恩手上。

    燕飞探手抓着刘裕肩头微笑道:“信任我吧!现在我们好好睡一觉。明晚我们会把你的美人儿迎返边荒去而我将会与孙恩在边荒决一胜负我的蝶恋花再不会输给任何人包括孙恩在内。”

第四章 不欢而散

    第四章不欢而散

    在淮水黑沉沉的前方上游七、八艘中型战船把河道完全封闭对方占有顺水之利如要动攻击他们那艘没有武装只是用来运货的单桅内河船肯定不堪一击想闯关则连江海流复活也办不到。

    刘裕和燕飞从熟睡里被惊醒过来到船遥观形势。

    刘裕问孔靖的手下李胜道:“够时间掉头走吗?”

    李胜脸色青的摇头道:“若他们一心对付我们趁我们掉头之际顺流来攻我们必无幸免。”

    刘裕忽然怀念起大江帮的双头船前后均设舵位掉头走不用拐个大弯多么灵活自如。

    燕飞看着半里外没有灯火、莫测高深兼不知是何方神圣的战船道:“是哪一方的人?”

    刘裕狠狠道:“该是北府兵的战船。他娘的!怕是刘牢之想杀我。”

    燕飞暗叹一口气更明白刘裕的为难处以他和刘裕的身手借水遁肯定可避过此劫但孔靖送他们到豫州的三位兄弟肯定必死无疑他们怎可以不顾而去?

    忽然心中一动摇头道:“不该是刘牢之他怎敢公然杀你呢?”

    刘裕一震道:“对!咦!似乎是何谦的水师船队。”

    李胜叫道:“打灯号哩!”

    对方亮起三盏风灯成一品字形徐徐升降。

    刘裕现出奇怪的神情道:“对方打的是北府兵水师间通讯的灯号着我们靠近是和平的灯号。”

    燕飞道:“便依他们之言行事如他们是在骗我们结果并不会有分别。”

    刘裕明白他的意思不论他们掉头逃走又或往对方直驶过去如对方一心要攻击他们结果仍是一样。

    刘裕安慰李胜道:“直驶上去吧!如情况不对头我们会与你们共生死的。”

    李胜感动的道:“孔爷没有看错人两位大爷确是义薄云天的人我们三兄弟把命交给你们了。”依言去了。

    风帆重拾先前的度朝何谦的水师战船驶过去。

    刘裕向燕飞解释道:“北府兵共有三支水师部队分别驻扎于广陵、淮阴和寿阳淮阴的水师船队由何谦指挥。看来何谦离开广陵后便沿邗沟北上淮阴且猜到我们会经此往颖口所以在入淮水处守候我们情况吉凶难料。”

    燕飞道:“何谦既投向司马道子该与司马道子有紧密的联系理应晓得司马道子与我们之间的事。”

    刘裕道:“很难说!司马道子这人很难测直至此刻我仍深信他利用刘牢之来对我行借刀杀人的毒计。”

    敌船各船倏地亮起风灯照得河面明如白昼一艘快艇从船队里驶出朝他们而来。

    刘裕和燕飞立即轻松起来因为对方确有诚意至少不会在他们进入箭矢射程内时突然攻击因为会殃及他们派出的快艇。至于是否因怕他们两人逃走故以先诓他们上船再聚众围攻则要船贴近过去才知道。

    刘裕道:“艇上有刘毅在他是何谦的心腹也是我认识的同乡。”

    快艇迅接近刘毅立在艇头举臂表示没有恶意道:“大将军想见你老哥一面绝没有恶意。”

    刘裕迎着寒风笑道:“大将军的消息很灵通呢!”

    快艇拐个弯与小风帆并排前进刘毅应道:“若连你刘爷到广陵我们也懵然不知还有脸出来混吗?这位是……”

    燕飞淡淡答道:“小弟燕飞见过刘毅兄。”

    刘毅和撑艇的六名北府兵同时现出震动的神色呆瞪着他。

    在帅船的主舱里刘裕和燕飞见到北府兵除了刘牢之外最有权势的大将何谦。

    何谦身形高挺年纪在三十许间面目精明举手投足间均显出对自己的信心这样的一个人确不甘居居于刘牢之之下。

    何谦表现得相当客气站在舱门迎接他们对刘裕表现得很亲切对燕飞更特别礼数十足又令亲卫离开只余刘毅一人陪侍。

    在舱厅的大圆桌坐下后刘毅为各人奉上香茗然后坐到一侧去。

    何谦打量两人一番微笑道:“我已收到琅讶王的信息清楚现在的情况。实不相瞒我本奉有王爷的密令准备偷袭新娘河把大江帮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现在当然不会这样做亦庆幸不用干这种事。唉!我是多么希望玄帅能长命百岁那我们就不用陷于如此令人无所适从的局面里。”

    燕飞和刘裕听得心里直冒寒气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在新娘河大江帮的秘密基地竟是司马道子的攻击目标。何谦乃善于水战的北府大将兼之手下水师船队训练有素如骤然施袭江文清肯定难逃大祸。

    刘裕问道:“大将军是如何晓得大江帮在新娘河的基地呢?”

    何谦毫不隐瞒的道:“消息来自王恭再由刘牢之透露予我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小裕你现在该明白刘牢之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裕听得心中暗恨消息的源头当然是来自聂天还再由桓玄指示王恭知会刘牢之。刘牢之则不安好心清楚司马道子想铲除荒人反抗力量的心意所以卖个顺水人情转告何谦希望笨人出手。

    这样做对刘牢之有甚么好处呢?当然是希望大江帮与何谦拚个两败俱伤他却坐得渔人之利。而刘裕则失去重要的支持。

    刘裕愈来愈憎恨刘牢之虽明知何谦在挑拨离间仍全盘受落。

    不论是刘牢之或何谦都是北府兵的叛徒一个投向桓玄一个甘为司马道子的走狗如北府兵因他们而落入桓玄或司马道子之手谢玄创立北府兵以制衡司马氏的振奋精神将会云散烟消。

    何谦又道:“上次我差小毅向你传话想与你见个面丝毫无不良居心而是想告诉你我何谦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何谦绝不会像刘牢之般压制后辈。玄帅对小裕另眼相看肯定小裕有令玄帅看得上眼的优点后继有人是喜事而不是坏事。大丈夫马革裹尸我和刘牢之说不定会有那么的一天下辈中自然需有人奋而起之所以小裕你能冒出头来我们该高兴而非千方百计排挤你。”

    刘毅道:“上次大将军是要警告小裕你琅玡王对你非常不满事实上大将军一直为你在琅玡王处说尽好话现在琅玡王既和小裕前嫌尽释大将军便不用为难了。”

    何谦淡淡道:“我支持琅玡王并非因佩服他的为人行事而是比起有野心的桓玄琅玡王维护的始终是大晋司马氏的正统只要我们能助明主登上帝位我们北府兵便能继承玄帅的遗愿北伐光复中原。”

    刘毅接口道:“琅玡王已对大将军作出承诺只要能除去桓玄和孙恩的威胁会全力支持大将军北伐。大将军对小裕非常欣赏只要小裕肯为大将军效力刘牢之肯定动不了小裕你半根毫毛。”

    燕飞心中一阵感触。

    每一个人都无法避免以自己为中心从这个角度去看每一件事焉自己找出每种做法的理由并认为自己做的事是对的。何谦当然有他的理想但也为此理想而盲目去相信绝不该相信的承诺。

    刘裕本身的权位在北府兵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在现时特殊的情况下他已成为在北府兵极具号召力的英雄人物所以刘牢之想杀他而何谦则力图把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去好令自己声价大增。

    他更为刘裕感到为难大丈夫讲的是一诺干金只要他现在答应投靠何谦封锁淮水的难题将迎刃而解。假如他说不天才晓得何谦会如何反应。

    刘裕可以说甚么呢?

    刘裕此时想的却是司马道子予刘牢之的密函。

    何谦和刘毅都定神看着刘裕等待他的决定。

    刘裕叹了一口气道:“大将军勿要怪我冒犯不知琅玡王有否请大将军移师建康以助他守稳建康呢?”

    燕飞心中一动明白刘裕心中的想法。

    何谦微一错愕与刘毅交换个眼色后道:“我不明白小裕为何有此一问?”

    刘裕道:“大将军可否无证实我的想法。”

    何谦不悦的皱起眉头道:“琅玡王确曾提议我为他守石头城不过我却认为该留在淮阴以牵制刘牢之并保证淮水水道的安全减低桓玄封锁大江的不良后果。”

    刘裕道:“如琅玡王坚持大将军会否顺应琅玡王的要求呢?”

    何谦不悦之色更浓沉声道:“你心中想到的究竟是甚么呢?何不坦白说出来不用猛兜圈子来说话。”

    刘毅也道:“大将军是直性子的人和大将军说话不用有避忌。”

    刘裕苦笑道:“我怕大将军很难把我说的话听入耳内去。我只可以说如我是大将军绝不会踏足建康半步。”

    何谦双目神色转厉直盯苦刘裕片晌后神色始缓和下来道:“你是凭甚么有此判断呢?”

    刘裕道:“大将军可知琅讶王写了封密函给刘牢之呢?”

    燕飞暗忖刘裕直呼刘牢之之名且是在何谦和刘毅这些北府兵将领面前显示他再不视刘牢之为北府兵的最高领导人。

    何谦释然道:“难怪你心生疑惑琅玡王当然有向我提及此事密函的内容我也清楚。小裕肯向我透露此事可以显示小裕对我的诚意。大家是自己人甚么话都可以说。燕兄弟亦非外人将来我们有的是合作的机会。”

    刘毅向何谦道:“我清楚小裕的为人义气至上大将军何妨多透露点我们的计划让小裕弄清楚我们的情况好教他不用白担心。”

    刘裕和燕飞交换个眼神都心呼糟糕。因为司马道子当然可以在何谦和刘牢之间大玩手段向这个说一套向另一个则又说一套左右逢源。

    照他们的猜测司马道子最后的目的是要把两人都害死令北府兵四分五裂司马道子方可以把北府兵控制在手上。

    只可惜现在不论说甚么何谦都听不入耳。

    何谦信心十足的道:“我对琅玡王亦非没有防范之心只要我一天兵权在手他便不敢动我半根毫毛。我手下将领更对我忠心耿耿明白我与他们祸福与共。我现在等的是小裕你一句话只要你肯站在我这方我会全力支持你收复边荒集并保证你可以在北府兵里出人头地。”

    燕飞忍不住道:“大将军既不当我燕飞是外人可否容我问一个问题大将军既对司马道子有防范之心有否想过司马道子会在给刘牢之的密函一事上有隐瞒呢?”

    刘毅道:“燕兄有这个想法是因不明白琅玡王和大将军的关系。今次琅讶王请大将军到建康去不但说明把石头城交由大将军全权指挥且答应把女儿许配大将军大家结成姻亲。”

    刘裕和燕飞明白过来司马道子确是手段高明许下如此令何谦没法拒绝的承诺。何谦不论如何位高权重在建康的世家大族眼中始终是个庶人有地位而没有高门的身分。可是如何谦娶了司马道子的女儿立即可晋身王族和贵胄已踏足高门世族的禁地。

    这对南方任何庶人寒门都是惊人的诱惑像何谦这种大将亦不例外。

    刘裕和燕飞此时更坚定先前的想法司马道子千方百计诱何谦到建康去是要杀他以争取刘牢之背叛王恭、桓玄和殷仲堪的联盟。

    可是在现今的情况下他们的空口白话能对何谦起甚么作用呢?

    刘裕确不忍谢玄生前的爱将如此被司马道子害死刘牢之犹疑的神情仍在心湖裹不住浮现。尽最后的努力使出最后的一招道:“我在建康曾到乌衣巷见过大小姐承她告诉我琅玡王一直在游说二少爷当北府兵的大统领大将军是否听过此事呢?”

    何谦从容道:“那是以前的事了琅讶王是要用二少爷来压制刘牢之现在形势改变琅玡王决定把此任命搁置小裕不用为此担心。小裕真的是为我好我非常欣赏小裕这种态度刘牢之不重用你是他的损失。”

    燕飞和刘裕听得颓然不能再语只能你眼望我眼因为再没有方法可以改变何谦的决定。司马道子确是玩手段的高手骗得何谦服服帖帖的。

    事实上到此刻连他们对自己判断的信心也动摇起来。难道司马道子确有与何谦衷诚合作之意?

    刘毅怂恿道:“小裕你若想在北府兵内有一番作为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大将军定会酌才而用全力栽培你。”

    刘裕心内亦在挣扎着如纯为边荒集他自该掌握这个机会向何谦表示效忠。可是如从他的立场来说要继续成为北府兵年青一辈景仰的人物他绝不可以投靠何谦一方因为投靠何谦等于向司马道子效忠。

    如要成为北府兵未来的希望他只可以走谢玄特意独行的路线谁的账都不买。

    不论是桓玄或司马道子他都不能交好否则会令北府兵内所有对他有期待的人彻底的失望。

    刘裕深吸一口气正容道:“我曾亲笔在刘牢之面前签押军令状必须凭己力光复边荒集。这也是我对自己的承诺。或者我是个顽固的蠢材不过我却觉得必须这么做便当是一次历练的机会。大将军看重我刘裕会铭记于心。一切可否待我们收复边荒集再说呢?”

    何谦双目立即杀机大盛凝望刘裕。

    燕飞晓得刘裕话虽说的得体圆滑仍是开罪了何谦不过亦知何谦只会记在心里不会立即动手因为司马道子仍要借刀杀人利用他们去对付两湖帮。

    刘毅则现出失望的神色显示他确对自己的同乡有好感。

    何谦点头道:“好汉子!小毅给我送客!”

    刘裕起立施礼道:“请大将军千万勿要失去防人之心小裕告退哩。”

    何谦安坐不动只冷哼一声表示心中的不悦。

    两人无奈下只好离开心中想到的是“不欢而散”四个字。

第五章 幸福之门

    江陵城黄昏桓府。

    “司马德宗!”

    桓玄差点喷饭大笑道:“司马道子真有你的!竟推个不会说话连寒暑冷热都不知道的白痴来当皇帝?”

    侯亮生和杨全期恭敬的立在一旁瞧着桓玄开怀大笑。

    桓玄从置于主堂一端的坐席站起来负手在大堂来回踱步忽然停下来道:“司马道子你也有今天哩!我会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要你尝尽苦楚方能泄我桓玄心头之恨。”

    侯亮生和杨全期交换个眼色都看出对方心底下的寒意桓玄一直苦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司马德宗今年十五岁是司马曜早逝的爱妃生的儿子六岁时被策封为皇太子不过没有司马道子点头他休想能登上帝座。

    侯亮生道:“可惜张贵人被楚无暇所杀否则我们便出师有名了?”

    桓玄移到两人前方狠狠道:“真没有用!小小的一件事也办不妥郝长亨话说得漂亮办起事来却是一塌糊涂。”

    杨全期道:“郝长亨是低估了楚无暇的本领。”

    桓玄仰望上道:“楚无暇可以有什么本领呢?竺法庆也不外如是竟被区区一个荒人燕飞所杀。哼!真希望有机会遇上燕飞让我的‘断玉寒’可以饱饮他的鲜血看看他的‘蝶恋花’如何了得。”

    侯亮生和杨全期都不敢说话。

    桓玄目光投向杨全期道:“王恭方面有何消息?”

    杨全期答道:“两位刺史大人商量过讨伐司马道子是势在必行不过却很难以他弒君之罪而出师。”

    桓玄大怒道:“他们商量过?他们能商量出什么来呢?为何不先来向我请示?王恭真的自以为是盟主吗?他的美丽女儿在哪里呢?为何到今天仍未送到江陵来?”

    两人见他大雷霆都噤若寒蝉。人道事君如伴虎而侍候桓玄更似侍候一条剧毒的恶蛇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给他噬上无救的一口。

    桓玄忽又哑然失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就先要司马道子杀一头狗王国宝勾结弥勒教弄得南方入神共愤建康世家人人自危我们就以讨伐王国宝为名直攻入建康我要司马道子在我面前下跪摇尾乞怜。哈……”

    杨全期瞥侯亮生一眼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楚他眼内的神情不过却可肯定他与自己心内的感觉不会相差太远。如让桓玄登上帝位南方真不知会变成怎样的局面。

    桓玄又道:“楚无暇现在和司马道子是哪种关系?”

    杨全期忙答道:“听说楚无暇已成为司马道子私房内的新宠打得火热。”

    桓玄欣然道:“那就更精采。全期你给我立即知会殷仲堪和王恭上表力数王国宝的罪状并调集兵马不要漏掉王国宝引进楚无暇一事。哈……司马道子你也有今天了你可曾想过会陷进如此进退两难的局面不杀王国宝则建康上下不服;杀王国宝吗?则令自己威信大削且明告诉人用人不当。”

    杨全期暗叹一口气应道:“领命!”

    桓玄现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神情柔声道:“你要着殷仲堪提醒王恭他的宝贝女儿一天未到江陵我一天不会兵。他如给司马道子先制人害死了不要怪我没有警告在先。”

    杨全期和侯亮生开始有点明白桓玄要王恭献上女儿为妻非只是贪图美色如此简单而是要挫辱王恭的名士尊严令他成为俯听命的走狗。

    桓玄的断玉寒现在肯定是南方第一把名器不过如论手段的毒辣桓玄更是稳居座没有人可与其争锋。

    ※※※

    刘裕和燕飞抵达豫州已是傍晚时分两人凭身手腧墙而入依谢道韫的指示来到王淡真寄居位于城北的醉心院。

    他们绕着院落外墙走了一遍大致弄清楚形势后见时间尚早怕王淡真仍未返后院休息不敢轻举妄动遂到邻宅主楼的瓦顶上隔远观望等候时机。

    刘裕皱眉道:“奇怪!院内的守卫并不严密似是虚应故事的样子。难道有司马元显之事为鉴下王恭仍不紧张淡真吗?”

    燕飞当然明白他事到临头患得患失的心情提议道:“我们可以立即进去查探弄清楚真正的情况后你便可以安心了。只要淡真小姐在此今晚你定可携美远走高飞。”

    事实上刘裕亦有十足把握王淡真会喜出望外随他远遁否则不会着谢钟秀来向他求救。不过一刻未见到心中玉人仍是难以安心。点头道:“你老哥在此为我押阵便成想不到我在军中的训练竟会在此情况下派上用场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我去了!”

    看着刘裕的背影消没在醉心院的高墙后燕飞的心中仍盘旋着刘裕“世事之奇确是出人意表”两句话暗忖只希望这两句话在今晚并不灵光否则将会对刘裕造成严重至永难复原的打击。

    不由想到纪千千如纪千千有什么意外自己又会如何呢?想到这里心中一阵颤抖。唉!自己如果仍处于这种状态下如何逃过孙恩一劫?掉转头来说假设自己不幸惨死于孙恩手下纪千千又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燕飞暗吃一惊。晓得自己如此抛不开心事遇上孙恩必败无疑忙排除万念守心于一灵台逐渐清明起来。

    一切又重新在掌握里。

    心中涌起明悟他如想与纪千千有重聚的一天必须把纪千千当作修行的一部分剑道既是天道也是人道。硬把纪千千排挤出脑海外是他绝无可能办到的事。只有天人合一视与孙恩的一战是为纪千千而赴的一战方是他力所能及的事。

    忽然间他心中填满对纪千千的爱恋并再不孤单。纪千千虽然在边荒的另一边可是同时又近在身旁且是两心合一共渡任何劫难艰险。

    他再没有任何畏惧。

    此时刘裕又回来了。

    燕飞大感不妥怎会这么快呢?

    ※※※

    燕飞追在刘裕身后直抵淮水旁的码头区到此刻刘裕仍未有机会告诉他生了什么事只是心急如焚地着燕飞随他到这襄来而燕飞则猜到王淡真已离开醉心院从水道离开豫州。

    岸旁泊着三十多艘大小船只其中七、八艘仍在上货或卸货在灯火下忙碌地工作着。

    刘裕很快找到目标明显地轻松起来指着上游的一艘三桅官船道:“幸好仍未走我认得她的家将。”

    他们两人站在一堆从船上卸下来的货物后遥观情况。

    燕飞心呼好险王淡真大有可能是起程往荆州去经淝水入巢湖再南下大江。此时大船旁的岸上只余下十多个重甸甸的大木箱正由脚夫送到船上去二十多名全副武装家将模样的大汉聚集在登船的跳板附近监察情况。想起这十多个箱子盛的是王淡真的嫁妆燕飞便为刘裕感到心伤。幸好他们及时赶至王淡真的苦难将会成为过去。

    刘裕喃喃道:“老天爷有眼让我听到两个婢女为淡真的离开哭作一团的对话否则将无所适从。”

    燕飞拍拍他肩头道:“现在是登船的最佳机会迟则不及。”

    刘裕道:“我跟在你身后好了。我的心很乱。”

    燕飞笑道:“你该兴奋雀跃才对!一切包在小弟身上随我来吧!”领着刘裕离开灯火照耀处借黑暗的掩护潜往官船上游处投入冰寒的河水里从水底往官船游去。

    片刻后两人从右舷的船身旁冒出水面依附在船身处。

    燕飞把耳朵贴着船身探掌按着船身使出吸劲不让河浪影响他窃的听行动。

    刘裕焦急的瞧着他官船随时起航如不能迅登船待对方一切安顿下来难度会增加。朝上瞧去两名家将正站在甲板处张望幸好他们的位置是灯光不及的暗黑处又是紧贴船身对方没有察觉两位不之客。

    刘裕正思忖燕飞能否纯凭听觉判断出王淡真所在的舱房忽然觉燕飞已把他硬扯进水里去。

    头顶上的水面灯火照射刘裕心叫好险自己因心神不属所以警觉性远逊平时。不过纵然处于最佳状态要学燕飞般如此未卜先觉的避过船上守卫的侦察他仍自知办不到。

    这可说是以王恭为的建康世族与桓玄的一场政治交易式的婚姻由于事关重大护送的人员均打醒十二分精神不容有失。全凭燕飞乎一般高手的灵觉他们方能乘隙而入来到此可登船的位置。

    如何把王淡真带走是另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如没有燕飞助他凭他个人的力量确难办到。

    灯光往船尾的方向移过去。

    燕飞仍扯着他的手臂也不知他如何借劲又从水襄冒出去还带得他贴着船壁往上游去。下一刻燕飞已打开舱窗刘裕忙机敏的窜入无人的舱房内。

    燕飞钻进来时舱外的廊道传来几个人轻重不同的足音吓得刘裕不理从湿透的衣服不住滴下来的水闪到门旁。到足音过门不入远去了方松一口气。

    燕飞把舱窗关上移到他旁低声道:“先弄干衣服我来处理地上水迹。”

    刘裕心忖哪来时间弄干身上湿透的衣服时燕飞的手掌按上他背心一股灼热无比的真气直输入他体内经脉水气立即开始从湿衣蒸神奇至极。

    燕飞亦没有闲着一边散衣服的湿气另一方面则用另一只手出灼热的掌风刮往地上的水迹。

    一时间舱房满是水蒸气。

    燕飞凑到他耳旁道:“淡真小姐就在对面的房间现在她房内尚有一个小婢我们再没有时间待她离开我着你过去时你便启门入室把小婢点倒。我在这里为你押阵当你出弹甲两下的暗号我会过来会你然后一起离开便大功告成。”

    刘裕把兴奋得有如烈火焚烧般的情绪硬是压抑着只急喘两口气点头表示明白。

    房内的水气逐渐消散他们的衣服干得七七八八。

    又有人在外面走过。

    燕飞喜道:“天助我也小婢离开哩!”

    刘裕紧张起来心想的是当王淡真见到自己时喜出里外仿如作梦的动人情景。自己今次将不顾一切务要令她离苦得乐世上再没有任何人事能阻止他刘裕。

    他绝不会再令王淡真失望。

    燕飞倏地把门拉开低呼道:“现在!”

    刘裕毫不犹豫地闪出去王淡真所在舱房的门出现眼前自出生以来从没有一道门比眼前的门对刘裕有更重要的意义那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通路。

    ※※※

    拓跋珪领着手下大将长孙嵩长孙普洛和汉人谋臣许谦、张衮及数百亲卫战士沿阴山南麓的丘原策马飞驰直至奔上一个高岗方勒马停下众人随之。

    拓跋珪深吸一口气俯视远近。

    盛乐的灯火出现在正南方这位于黄河河套东北的中型城池便是他拓跋族的都大河在盛乐南面流过。

    只要他能击败慕容垂大河中下游之地早晚将尽归他所有边荒集与盛乐间再无任何阻碍南方的物资可源源不绝地供应他的所需。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雪景。事实上天气已逐渐转暖严冬终于过去春暖花开代表的不是好日子而是战争来临的时候决定拓跋族命运的大战将在黄河河套爆他已作好一切准备。

    不知如何自拓跋仪带着杀刘裕的密喻离开后他总有点心神恍惚。原因或许是因与燕飞的交情。自认识燕飞后十多年来他还是次感到有点儿对不起燕飞不过他仍没有为此决定后悔。

    为了复国为了征服天下一切个人的感情和恩怨均须置诸脑后。

    拓跋珪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拓跋族需要一个精采的故事。”

    众人都听得摸不着头脑只好静心听他说下去没法接口。

    拓跋珪徐徐吐出一口气喷了一团白雾无限感触的道:“自我们拓跋部迁徙至匈奴旧地到今天我拓跋珪在世不自不觉间历经快三百年了。随着土地的扩展新近更得到平城和雁门两座大城和长城内大片土地使我们得到了大批有先进生产技术和悠久文化的汉族人民。我们虽凭金戈铁马征服了他们的人却绝没法单凭武力去统治他们的心所以我们必须有完善的政策才能巩固我们的治权。”

    张衮欣然道:“大帅能有此看法足证大帅高瞻远瞩胸怀大志非如一般只求一时胜利之辈如此我们大业可期。”

    拓跋珪尚未称王称帝故军中将领一律以大帅尊之亲近的族人则称其为族主。

    另一心腹汉族谋臣许谦道:“大帅刚才说的我族需要一个精采的故事是否上朔源流令拓跋族有名正言顺统治天下的名分呢?”

    拓跋珪拍马赞道:“许司马果然明白我一说便中快给我想想办法。”

    张衮笑道:“汉族向有炎黄子孙之称自黄帝大败蚩尤确立汉统汉族便雄霸中土。我们便由黄帝入手如何?”

    拓跋珪精神大振道:“好主意!”

    许谦道:“黄帝有多少个儿子传说纷云难有定论。听说他最小的儿子昌意受封于北土说不定他正是拓跋族的先祖只要我们力撑此说便可以正名分。”

    拓跋珪大喜道:“对!谁能指证事实不是如此?诸位有什么意见?”

    众人纷纷称善。

    拓跋珪仰天一阵大笑豪情奋的道:“由今天开始我拓跋族就是黄帝的子孙从北土回来终有一天我们会征服中原、泽被天下。”

    众将齐呼喊喝采声远传八方。

    拓跋珪拍马驰下高岗朝盛乐跑去众将士追随左右像一股龙卷风般在雪原上纵情驰骋似是天下间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他们如虹的气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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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4334/ 第一时间欣赏边荒传说最新章节! 作者:黄易所写的《边荒传说》为转载作品,边荒传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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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荒传说介绍:
黄易的最新大作,延续并越了《大唐》的特色,同时脉络更加清晰紧凑。一个乱世中的浪子,一柄名剑蝶恋花……相信黄易这次会弥补《大唐》留给我们的遗憾!
以符坚攻晋的淝水之战为前提,对当时的门阀时势五胡晋朝都有详细的描述,第一集算是一道开胃菜以后的章节会愈来愈精彩。边荒是南北的缓冲地带亦是故事的重心,主角燕飞刘裕拓跋硅置身于这混乱的时代开始他们人生的舞台。黄易融入历史的功力又再一次挥,这是一套历史武侠的作品,就如大唐双龙传般没有让人议论的情色。
大纲:五胡乱华之际,在淮水和泗水之间,有一大片纵横数百里,布满废墟的无人地带,南方汉人称之为“边荒”,北方胡人视之为“瓯脱”,而位于此区核心处的边荒集,却是当世最兴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既不属于任何政权,更是无法无天,是为有本领和运气的人而设的,传说正是由那里开始。边荒传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边荒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边荒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