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吉良万事屋
格里菲斯终于还是从孤岛回归了,那些回归的记忆和荣耀让他终于突破了伦奇刀术的第一层意境,到达了第二层境界——力量境。
成功拔出了岛屿中第三把和第四把长刀之后,来自古伦时代大妖格里菲斯的意志和心得倒灌,原本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吉阿满瞬间被开了挂,几乎是刀拖着人,将敢于突破空间,闯入孤岛的宾格果拉卡们斩杀的鸡犬不宁。
而在格里菲斯突破到力量境的瞬间。那些缠绕在他上半身迟迟不肯被吸收的道格拉蛋白源质奇迹般的消融,软化,化成一滩软软的透明液体渗入了格里菲斯的身体之中。显然第二境的初步领悟,对格里菲斯从精神到**都有了极大的改良。
至此,道格拉蛋白源质才被格里菲斯彻底吸收,而在规定时间内的成功吸收,也免去了道格拉蛋白源质的污染和反噬的可能。
道格拉蛋白源质的效果着实不错,大概在吸收完成的最后瞬间,让格里菲斯身体的整体素质足足提升了三分之一还要多。要不是吉阿满的身体构造特殊,而其潜能确实渣到让人始料未及,这一小团鸡蛋大小的蛋白原质就能让他恢复到本位面一个‘小高手’的程度。
值得一提的是,吉阿满的身体素质提升虽然和预想偏差较大,很不理想,但是,其原本盘踞在体内的那丝疑似血脉力量的能力团却着实壮大了不少,大概到了以前两倍的程度。
格里菲斯猜想,道格拉蛋白源质对其身体的改造层度这样拙劣无效,有很大原因便是由于这丝翠绿色能量体对蛋白原质巧取豪夺以增长自身造成的。
不过,这丝血脉力量着实太过稀薄,暂时还没有显示出其特性,格里菲斯只能将之镇压在第六层意识中,也正是其本体沉睡修养的地方。
表面上看吉阿满的这具身体潜力和成长质量都比较差,刚开始的时候,格里菲斯以‘臭蛋’理论来解释这身体的羸弱,但格里菲斯经过一年时间的了解和接触发现,吉阿满的这具身体虽是羸弱,但在其背后绝对隐藏着秘密。他甚至预感,这身体甚至能够成为他恢复大妖实力,甚至做出那缈缈未知突破的契机。
仔细想想,大妖罗托迪尔的后裔怎会正常到是一个弱小的人类呢,况且,格里菲斯还从未听说过身为胎生哺乳生物的人类竟然会是以蛋的形式降生出来的呢。
大概有一刻钟的沉默,格里菲斯低头沉思,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和灰白色的烟雾从墙角奇怪的银白色机器顶端飘荡过来。不久,房间外熙攘的喧闹声打破了这份安宁。
“应该是这一家吧?”
“是那个房子,没错的,我家旺财丢了就是在这里发布任务找到的……”
“吉良……万事屋……,真破啊,难怪我对这里从没有印象呢?”
“三爷贵人不塌贱地,不知道也理所……”
……
熙熙攘攘的声音伴随着人声渐渐行来,‘吱扭’一声推开了单薄古旧的门板,是四五个穿着小厮服饰的男人。他们之中那个被叫做三爷的男人身穿大红色元宝装,胸口上印着一个大大的‘王’字,站在人群的正中间,却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身份显然并非下人的‘三爷’推开房门,走过吉良平日办公的厅堂,撩开布帘子一边观看一边信步走进卧室。
微弯着身子,错开半步距离的蓝衣小厮紧随其后,刚要跟进去,却发现自家三爷从房间里皱着眉头倒身退了出来。
在王家做下人长达二十年的壮年人都明白面前少年的习惯,当下便有人伸出脑袋往房间里面觑一眼。
吉良万事屋是传承至吉庆良的老房子,格局很小,虽然古旧,但却没有时间的沉淀和韵味感。
被称为吉良万事屋卧室的格局更是拥挤,大概十五平米的小房间被一张床斜着放过去便占去了一半,另外空余的地方却挂满各种样子的小皮带,铁钩,毛皮之类的东西,显然这个房间不仅承担着供主人休息的使命,他还是吉家三口的‘办公大厅’。
古怪的味道从三爷撩开的布帘子里面窜出来,有葱姜蒜末的味道,有动物毛皮的味道,也有人身体和衣物的味道。
除此之外,房间里依稀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奇怪味道,混合着中药的苦涩香甜,闻起来像是烧焦了的羽毛。
至此,名叫三爷的少年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从大红色的元宝褂的右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扇子在鼻尖扇了扇,有些厌恶的退开了两步,随即想了想,又皱着眉头走进去。
三爷是个有洁癖的人,这一点下人们都知道。他其实是王冕的第三子,原名王屯屯,也是王冕最小的子嗣,是正儿八经的王家珠宝店的主人。
因晚来得子,又因其年龄最小,王家上下对‘三爷’都是颇为宠爱。而王屯屯自身也有着有些让人喜爱的根基元素,不但人长得秀气,还颇有才情,读书、作画、诗文都是有些功底的。
而这被称为三爷的王屯屯是个喜欢装扮老成的人,说话做事总要凸显一份‘老气横秋’、稳重的味道。原本大家根据其身份叫其为‘三少爷’,他感觉‘少爷’或者‘屯屯’这样的字眼太过奶油气、少年气,大发雷霆斥责了几句,下人们便集体改口成了‘三爷’。
老成战胜了洁癖的三爷举着精美的小扇子在鼻翼间晃动走进屋子,他视线移了移,便见到了卧室之中唯一的活物。
那是一个瘦弱的少年,衣裤破旧,脑袋上缠着绷带,药物的味道正是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而少年所在的房间却像是被刚被大风刮过麦场的房间又脏又乱,古怪的毛皮铁钉随处摆放着,墙角和地面甚至有一摊明显的焦黑在冒着丝丝缕缕的烟尘气,不知道之前摆放着什么东西。
少年人呆呆的看着走进来的三爷一伙儿,双眼无神又茫然,仿佛不多的脑容量无法明白眼前发生的事情。这人正是吉阿满,那个传说中从蛋壳中孵化出来的孩子。
格里菲斯苏醒之前的吉阿满性格温吞,因为主人格并未苏醒,整个人看起来是有些智障而迟钝。
身边的蓝衣小厮在他边上耳语了两句,王屯屯眉头微皱了两下,间或瞅了吉阿满一眼,随即释然。
“不要管这个吉……”王屯屯用扇叶覆在脸上,遮住鼻翼,他伸出另一只手,指着身边的下人们开始布置。
“吉阿满。”蓝衣小厮提醒了一句。
“哦对,对,吉阿马,不用管他,傻子而已……
猎头,你把房间里值钱的东西收拾一下……”
他说完这话,环视四周,皱了皱眉头,随即又说道:“算了,算了,把这些破烂玩意儿都扔了吧。”然后便是那被叫做猎头的人‘嘿’的一声应喏。
格里菲斯安静的看着三爷手下的人将吉良万事屋里面的东西一一扫荡着。王屯屯手里拿着扇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儿,又来到大妖的面前。
“吉阿马对吧,我是王屯屯,初次见面,你叫我三爷就可以了。”
“这吉良万事屋已经被三爷我收了,房子太老,我打算推倒重建,你之前住在这,我给你交个底。”
“哦对了,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因为你们擅自在我家珠宝店里偷窃,伤害了买卖双方良好的信任氛围,刑施部的何探长已经表态让你们牢底坐穿了。
‘牢底坐穿’什么的,其实是吓唬你们的,我觉得最多也就是十几年。不过何探长向来跟我家关系不错,保不齐狱中出现什么幺蛾子……”
“不过呢,你也不用怕。你的姐姐吉庆呢还算识实务,已经答应将这房子转让给我了,所以放心,牢底坐穿什么的,是不会有的……
恩,小胖子,你在听吗?我说吉良万事屋已经转让给我了,无偿转让给我了……”
“啧啧,你们家这地儿呀,怎么讲呢。坐北朝南,遏制交通脉络,风水宝地呀。我们王家要往外地发展,这块地是必须要拿下来的。
不过你大哥吉良是个没远见的,之前好声好气跟他谈价,我扪心自问价格给的不低,但你大哥絮絮叨叨什么祖上的房子不能轻易卖的混账话,让我实在厌烦。
哎嗨!没想到瞌睡遇到枕头,你们竟然敢到我家店里偷东西,奇才。这下倒好了,省的我再花时间费力气陷害你们了。到我家偷东西,呵呵……我弄不死你们……”
王屯屯刷的一声将扇叶合拢起来,他望了望半晌无语的格里菲斯,笑着用扇骨敲了敲吉阿满的缠绕着绷带的脑壳:
“你不要恨我,世道就是这样,恩,你以后会明白的。
不过恨我也无所谓,但千万别让我知道。我这人呐,心胸狭隘,做事不择手段,我若知道你们吉家恨我、诬我,我会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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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来自左岸的交易者
三爷说的没有错,吉良并没有受到刑施部的难为,而且他很快找到了刚从吉良万事屋出来的吉阿满。
万事屋被吉庆作为换回吉良和格里菲斯的条件送了出去,吉良满心感叹,心疼到不行,同时又觉得为姐姐吉庆攒嫁妆的事情变得更渺茫了。
在确认了格里菲斯身体完好后,他便苦大仇深的在一旁碎碎念起来:
“阿满啊,咱们现在无家可归了啊。偷东西被人抓了啊,运气太差了啊,其实我觉得主要原因是你胳膊短,偷东西的时候老掉东西。
哎,算了,人生苦短,你脑袋都被人打了,我也不能再怪你了,话又说回来了,要是事前我再英明一些,把你的身体条件考虑进去就好了。
常听人家说啊,一个巴掌拍不响,虽然你是猪队友,但仔细想想我的计划大概好像也稍微略略有一点点不是很完美,或许还有一丝丝改进空间。”
吉良摸着格里菲斯的大脑门一脸沧桑的回忆着,他将这次偷窃失败的原因找了一遍,终于找到了自己身上,然后猛然自卑起来,所以他又说:
“你不会觉得哥哥特别没用吧,不会吧,我养你那么大你嫌弃我?!”
格里菲斯实在懒得理他,大大脑袋憨厚的外表下,他正有些心情愉快的想着那个叫做王屯屯的少年。因果兽的修行并不在乎物质、时间,它需要的乃是更加虚无更接近因果本源的东西。王屯屯有洁癖爱洗澡,这让他闻起来有一股淡淡苹果派的味道。
“三爷啊。”格里菲斯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
“什……什么?”吉良还在碎碎念叨,模糊听到了格里菲斯好像说了某些文字,有些不确定的反问道。
脑门上还缠绕着绷带的矮胖少年裂开了嘴唇阳光般笑了笑,憨态可掬。名叫吉良的少年见到对方的样子,重重叹息,又愁苦起来。
这个季节的天空已经有些湿冷,北燕还巢,是夕阳西下的时间了。
吉庆跟在格里菲斯身后,落后半步,低着脑袋正在愧疚私自将老宅‘吉良万事屋’的房契送人的事情。
吉良望了望天空,脸色凄凉,在想今夜晚饭和睡觉的事情。吉良万事屋已经改姓为‘王’了,这意味着他们失去了厨房卧室以及一切可以让人过上安稳日子的东西。
“算了,我这里还有30几个贝元,原本是留给秀姐姐做嫁妆的,只能先拿出来,解决今天晚饭了。”
格里菲斯跟在吉良的身后默不作声,原本的吉阿满本来就有一些因为主人格缺失行为呆傻,傻言寡语,所以格里菲斯此刻的行为倒也中规中矩。
他因为记忆全面苏醒,已经可以自立,并不需要跟在吉良、吉庆后面讨生活。
但被吉良、吉庆孵化、照顾了十几年,格里菲斯倒是欠下了对方不少的因果。他是格里菲斯,是因果兽,以因果为食,种族特性让它比其余任何生物都要在乎因果循环,所以前十几年欠下的,终归是要还的。
另外,格里菲斯对吉良、吉庆兄妹的主观印象还不错,横竖没有地方要去,倒不如陪着两个傻兮兮的小家伙走一走。
通过吉阿满的记忆,格里菲斯认知到这是一个文明中等偏下的位面,有列车、有火枪、有贵族,有在商业化进程中被急速推动的大都市和与贵族制度背道而驰的模糊松散社会结构。
吉阿满脑袋中的东西不多,前面十几年他主人格不全面,外加地处偏僻,了解的世界局势片面,格里菲斯打算在吉良身边过度一段时间,对许多缺失的世界观进行补全。
……
晚饭是六个中号包子,每人两个,是从吉良万事屋隔壁的包子铺买的,就是早晨吉良和格里菲斯两兄弟练手的那一家。
吉良吉庆兄妹的包子是素馅的,格里菲斯因为是病号,需要营养,额外照顾了一个肉馅包子的。
吃过晚饭,吉良带着姐弟两人去了北水的石板桥。那石板桥是一座气派的拱形建筑,从东到西是一个平缓过渡的优美弧线,而其桥下却是众多首尾相连的细小半圆弧,拱立着桥面。
北水的石板桥是小镇上唯一泄洪的建筑,拱形的结构和宽阔的底面让水流可以畅通无阻。
不过最近干旱连年,洪水没有,粮食的收成却也欠佳,久而久之,这桥下便成了乞丐乞讨休息的地方。
吉良因为早年间做过万事屋的老板,用破铜烂铁跟这里的乞丐做过些小生意,倒是跟这里一个叫‘阿三’的人相识。
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世界上有贵族、平民,乞丐堆里也是有高下的。
格里菲斯看到吉良被阿三带走到三四百米开外一个穿着青衣的高瘦男子身旁。青色衣服的男子身量接近一米九零,坐在桥墩下最舒适干燥的地方,他的左右手边分别坐着两三个衣着相对干净考究的中年人,算上冷着面的阿三,这些人便是乞丐这个小团体中最顶端的阶级者。
青衣人名叫梁国,三年前来到穷山而水的沙镇。听说他来的时候新断了右手,右眼,好像被人一刀剜掉了眼睛又顺势劈断了右手。
梁国身无分无,又身体伤残,被人施舍了些饭食勉强活了下来,顺势便做了乞丐。
因为梁国会些功夫,为人狠辣言出必践,很快便成了沙镇这个没见过多少市面的乞丐们的老大。
这个时候,习惯了沉默寡言的梁国抬起仅剩的一只眼睛看了一下吉良,抿起嘴唇说了一个数字,然后吉良便涨红了脸愤然又不情愿的从裤兜里面掏出了一些贝元。
自从吉良‘拜过山头’之后,吉家三口就在北水的石桥下面安顿了下来。
……
……
时间是吉良一家入住北水石桥的第三个星期。
梁国一个人坐在河边回忆往事,那把陪伴了他多年的青铜刀片被他放在脚边,下意识的磨蹭。
一刻钟之后,他遇见了一个人。
当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男人悄悄的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甚至能够听到命运的拐点不堪重负的发出齿轮碾压的‘吱妞’声。
那是一个自称格里菲斯的男人,声音从背后响起来的时候让人没来由的感到温柔亲切。他从身后走过来,在梁国的左手边坐下,自然随和的像多年未见的知交好友。不仅让人眼前浮现出在垂垂老去的黄昏中,踏着橘光和蛙鸣绻绻而来的友人。
“我的朋友,你看到你内心愁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名叫格里菲斯的男人眯着眼睛笑了笑,他带着黑色的圆顶帽子,遮掩住半边脸颊。这人眉眼似新月,右半边嘴角微露半颗白色的牙齿——相貌似天使如魔鬼。
“我的朋友,告诉我你的所求。”
这话之后,梁国的记忆就有些混乱了,似乎有一种力量模糊了大脑的运行。以至于他竟异想天开的要求对方恢复他的右手和右眼——那是他最心底的自卑和绝望,难以想象,他竟对着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轻易启齿。
但更令人惊讶的是,在为数不多的记忆中,他清晰的记得对方鱼钩般闪烁着光芒的嘴角,在耀眼的弧度里,轻描淡写的应允了这样的事。
然而,整个宇宙,是一份硕大的因果。要有所得,必有所付出。
“亲爱的朋友,就我而言,世界的事,没有难成的……关键在于你打算为此付出什么?”
河岸的的风吹开来人柔和的头发,他的目光清澈,靠近过来,轻柔的抚摸着梁国模糊的右眼和重新生长肉芽的断臂。
“我知你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这样吧,你去为我做一件事。”
记忆在这个时候剧烈波动,梁国知道那是希望与恐惧在发芽沸腾。那名叫格里菲斯的男人在他耳畔轻声漫语,但温柔间他吐露恶意,蜜饯般的嘴轻声开合着,说了一些名字。
但梁国最终还是答应了格里菲斯的要求。
作为回报,格里菲斯将会医治梁国失去的眼睛和手臂——而梁国手臂和眼睛的回复过程就像是在做梦,他在浑浑噩噩之间,看见自己的手臂像素描般被银色的丝线勾勒,编织、具现,最终清晰完全,肉光质质。
……
……
以上整个过程如同发生在梦里,等梁在河堤上醒来,身边早已经空空如也,连格里菲斯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未留下。
记忆中关于那男人的印象一片模糊,仿佛他正置身在一片巨大的因果线团里,遮天蔽日的银白色丝线打成结垂下来,让一切可以看见的、琢磨的事变得混乱。这就仿佛一根被抓到起头的丝线,线头后面的部分,全然凝结在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结里。
所以,在梁国的脑海之中,那人的脸颊清晰又模糊,丑陋又俊俏,他仿佛看见过他高耸的鼻梁、优雅的眼睛,却又仿佛没有过。甚至于对方是男是女,高矮胖瘦,甚至成人还是孩子他都一无所知。
后来,梁国曾找手下盘问过那个时候的事情,得到的结果让人惊悚。见过梁国的人都说,他一个人在河边呆了整个下午,话里话外,完全不见格里菲斯的身影。
弟十二章大妖的獠牙
若不是被修复的眼睛、手臂,梁国或许会劝自己否认那人的存在。
但完整灵活的肢体活生生的证明着一些他不愿意相信的事,那名叫格里菲斯的人,他举止优雅,却满怀恶意。让人不知道其身份为人、为鬼亦或者恶魔。
名叫梁国的男人倒是想过赖账,或者一走了之。但是,对方的神秘莫测和治疗他手臂眼睛时候展现的超越常识的手段,让梁国将这种心理狠狠的压制了下去。
他曾经是狗王张坤手下的三号悍将,因为一次任务被围困,狗王舍弃梁国并砍了他一刀,使其断后、吸引追兵。
因着这样的事,梁国深陷沦宇,那些曾跟随过梁国的手下拼死拦下追兵为梁国争取了一线生机。才有了后来梁国落魄沙镇被救的桥段。
流落沙镇的这些年,梁国过的并不舒适,他习惯了在狗王手下的尊贵与锦衣玉食,也常想起那一夜为了掩护自己逃命,那些战死兄弟的悲鸣。
但如今梁国身体的残疾被医治,许多事情就必须要去做了。不过在此之前,曾经的狗王座下的三帮主摸了摸黄铜匕首,神色复杂的抬头望了一个方向。
“王家……”
……
要说王屯屯有什么事情得罪过格里菲斯倒也未必,格里菲斯倒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王屯屯谋获吉家老宅,甚至摸着格里菲斯的脑袋放狠话,这些他都不在乎。格里菲斯找王屯屯的麻烦实在是因为对方身体上散发着的水果一样的香味,那由内而外来自灵魂的特殊味道让对饮食一向挑剔的大妖微微颔首。
恩,苹果派的味道……
用力深吸一口气,余味香甜。绑着绷带的圆圆大脑袋男孩子张牙舞爪却憨态可掬的努力调整着表情让自己看起来凶神恶煞:
“大妖格里菲斯要张开獠牙啦!”
……
自从搬到北水石桥之后,吉良、吉庆和格里菲斯的生活倒是相对安稳了些。王屯屯和吉家人倒是在路上偶遇过两次,吉良和格里菲斯被人家狠狠侮辱训斥了一番,便两看相厌的各自走路了。
吉良虽然被王家人羞辱,甚至被打过嘴巴,尊严受了迫害。但有更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这吉家的大公子,倒也没有第一时间感到悲伤。实际上,他最近正在忧愁自身的职业规划,毕竟手里面只剩下二十初头的贝元,不能坐吃山空。
而王屯屯‘强占’吉良万事屋的时候,曾经让人把万事屋里面的那些‘垃圾’丢出去。被王家丢出去的所谓垃圾的东西,是吉良家曾经的家具。吉家的大公子吉良先生是个实在而少怜寡耻之人,王屯屯前脚把‘垃圾’扔的地点告诉了他,他下一脚就跑过去捡漏了。
时间飞快,大概还有两个月就要入秋了,吉良原本估摸着还要花些贝元买几床棉被,后来捡到了王家扔出来的,原本是他们的家当,倒是可以节省不少。。
所谓职业生涯规划,规划职业,规划人生,规划未来,最重要的是要规划自己和家人不饿肚子。吉良看着脏兮兮的手掌心里,静静躺着的一二十枚贝元,默默叹气。
这显然支撑不过整个冬天嘛……
其实在沙镇泄洪的唯一拱桥之下住着的新邻居们,倒是给了吉良灵感。这些家伙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反倒不事劳作,躺在地上向人讨饭就可以温饱。
而做乞丐的话倒不是不可以,吉良想着做乞丐不用干活,白吃白喝从一方面讲确实逍遥自在。不过,他又转念又一想,姐姐吉庆还未出嫁,肯定没有人会愿意娶一个面貌平平的乞丐,就是单单有一个做乞丐的小舅子就能为吉庆的婚姻带去许多困扰。
况且,乞丐存不住钱呐。他们吉家可不是只有姐姐吉庆要嫁人的……
吉家的老大哥忧忧郁郁的往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脑袋圆圆的吉阿满正憨憨的奶着手指头望着天发呆,他捂着脸想着这个跟在屁股后面叮当直响了十数个年头的少年年龄也不小了,于是满腔悲愤情怀难以抒发,忽然大吼一声:
“你他娘的也要结婚啊,老子的礼钱……”
乞丐是不能做了,吉良琢磨着是否能做一些正经小生意。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做回老本行,继续打响自家‘吉良万事屋’的招牌。
祖屋吉良万事屋被王家人占去了,店铺没有了,自然没有人再去店里委托任务。但是吉良本着山不过来,我就过去的精神,用小竹竿挑起了一面写了‘吉良万事屋’招牌的小旗子走家窜巷的吆喝。
因为沙镇地方并非特别大,吉良经营万事屋已经有些年头,很多人在吉家店里委托过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再加上格里菲斯这个蛋中少年的噱头让吉良在某段时间里声名鹊起了一把,所以,当吉良吆喝了一个多小时,走了接近两公里的路途之后,还是真收到了一些委托的。
破家之后的吉家,除了大公子吉良外,姐姐吉庆也在为了维系家庭的正常运转努力奔波着。因为女子心灵手巧的缘故,吉庆把自己委身在一间生产简单款式的男女服饰的小手工作坊里。听说这做作坊在沙镇还挺有名气,旺季的时候,商品行情见涨会向镇外出口,吉庆为就进到这里,可是求了不少人。
因为接近秋天,小作坊内部的产品已经开始由夏装向着秋装过渡了。吉庆被分配缝制女士长裙的两侧的边缝,是作坊粗超流水线的一部分。
所以,吉家唯一清闲的便是格里菲斯了。这个脑袋圆圆的少年整天绑着一圈灰不溜秋的绷带梦游一样到处发呆,他似乎是认定了自己病号的身份,好吃懒惰到令人发指。
不过认识格里菲斯的人都知道,这孩子脑袋不灵光,最近后脑勺上挨的一下子估计让他的整体智商又倒回到石器时代了,所以他的所作所为倒是得到了颇多的理解和同情。
最近沙镇倒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本地贵绅王冕家的下人何氏在回家的途中被人绑架,她本是王家侍弄花草的佣人,由于厨艺出众,被提拔成了王家后院主厨的人。
在沙镇中央有一条河叫做颓水,那水从东到西贯穿沙镇,镇里的妇人大都用这河里的水洗衣做饭。在这一年夏季的末尾,颓水汛期即将结束的时候,何氏的尸体便被人从河里打捞了出来。
她本是被人杀害之后,扔在河里,顺流而下的飘过来。因为在水中浸泡太久,中途便沉溺了下去。所以被打捞起来的地方不是抛尸现场,更加不是凶杀现场。
下人被杀,家主王冕自然对当事人表示出了哀悼并对凶手表达了强烈了愤慨,何氏失踪那天,他其实并未派出人手搜查,干完活回家的下人就像是下了班的上班族,公司领导是不怎么关心你死活的。
不过,在这个社会结构十分松散的世代,家主和佣人之间并非是奴隶主和奴隶的关系,倒是更加贴近于雇佣关系。所以为了维持住王家上下的凝聚力,王家表面工作还是要做一些的。
杀人这样恶劣的事迹,连刑施部的人都被惊动了。王家是沙镇巨富,它在没落之前,也可算得上是手眼通天的那类人家。因此所有与王家沾上边的事情,在沙镇这一亩三分地的刑施部档案的优先级都是较高的。
不过小乡镇的警司能有多少能耐,懂得放狗嗅衣服抓人就算的上是完备且完全的职业技能了。
何氏的尸体放在颓水不知道多少天,河水冲刷掉了大部分作案痕迹,那女人的尸体都化脓臭掉了,那警犬蹲在尸体旁边直伸舌头,无助的呜咽。这案子便因此进入了瓶颈。
死人那么大的事情,当然少不了吉良。格里菲斯被对方拉着一路小跑,穿透人群,迫近尸体挺立的地方。
吉家的大公子吉良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年少的时候,放个屁都要抓起来嗅一嗅味道。记得格里菲斯六岁那年浑浑噩噩不懂事,曾跟吉良争辩眼泪是否苦涩的问题,被对方当场乎哭,伸着小舌头舔了格里菲斯一个大花脸,然后绘声绘声的给格里菲斯描述眼泪里那份苦涩的味道。
围城四方形的防治围观的黄黑色横条内部,一名身穿深灰色长袍的中年人正在低头挑弄着尸体。他的手掌上带着透明的薄膜手套,尸体被他翻弄之间,呈现出勒痕伤口。
这人是沙镇的杨医生,本不属于警察梯队,但由于医术高超,深谙人体结构,常常被刑施部请来协助办案。
杨医生手掌翻弄着尸体,带着淡蓝色的薄口罩,不断汇报着尸检的数据。这些数据被站在旁边的一年轻警司默默记录着。杨医生做事认真仔细,细碎的泥屑和头发都会用小刀和镊子夹住封起来,让人感到分外专业。
这事情做了有十五分钟,吉良屏住呼吸认真观看,直到杨医生皱着眉头站立起来,才敢稍微大声一点喘息。
“从杀人手法和处理尸体的手段来看,凶手是个惯犯……至少是曾经杀过人的……”穿着灰色长袍的杨医生摘掉手套扔在尸体旁边的小银盘里。
“这一道伤口从胸口划入颈间,虽然不大,却割破了气管,断绝了人呼救的可能……”
姓杨的医生声音抑扬顿挫,他说话缓慢。
“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的淤青,颜色暗淡,显然不是死者生前造成的……”
吉良夹杂在众人之间随着杨医生的话语而惊叹着,那杀人者的杀人手法被医者一点点的揭露,这却让犯人更加云遮雾绕扑所迷离。
当吉良正感叹间,那姓杨的医生拍了一下手掌说道‘受害者颈间伤口从右往左渐深,过度自然圆润……凶手是个左撇子!’
眼神呆滞的圆脑袋少年微微抬起头,似乎是憨厚笑了一下,他的目光穿掠时空,萦绕在耳边的推断和低语潮水般退却,他看到一条银色的丝线从那尸体上横贯出来,跨过河流,延伸到石桥的方向……
ps:感谢‘超级无敌大魔王v’对尿弟的再次10000起点币的打赏,实在无以为报。这样吧,我算欠大魔王大人一张更新好了,给我几天时间,让我把这个故事写完,会专门为大魔王加更一章,到时候会在标题上写明为魔王大人一人专门加更的。
还有一件事,有读者问题在非洲工作好玩吗,我觉得大家会比较好奇,我也很想分享一些非洲的故事给大家,那以后若是有时间,我多少写一点非洲的生活给大家,也希望给大家一个真实的非洲吧。
今天说一说我对非洲的初始印象吧。
尿弟在尼.日利亚工作,起飞的时候从上海的虹桥国际机场走的,里面有免费wifi,面积大,设施也好。小弟之前没去过这样大的地方,几乎迷路了。坐上飞机之后,从埃塞俄比亚转机到尼,顿时感到非洲的机场明显的小一些,也破旧一些。而机场的厕所也有一种国内公厕的视觉感,并不是很规范整洁。
但很多同胞来到这里之后,很喜欢这里的生活慢节奏。我来非洲半年有余,正在试图感受融入到非洲本土的这份美好里,愿我亲爱的身在地球各个角落的读者们,努力生活,甘心乐意过完这美好人生。
第十三章 三爷事件
何氏被杀的风波持续了大概一个星期的时间,吉良有时候带着格里菲斯打着小招牌走街串巷的时候,都会看到从各家各院进进出出的刑施部警司们。
吉良身世凄苦,但毕竟是个孩子。他性格跳脱,对于神神鬼鬼杀人放火之类的事情格外上心,每次听人讲起来,就会兴奋异常。基于这样的心态,‘吉良万事屋’被委托任务的完成率一直不算高,但好在收费便宜,押金少,总算还有一些愿意尝试的人。
最近格里菲斯转行成了吉家的福将,他外貌清秀,方头大脸,圆圆的大脑袋和时时刻刻都在犯迷糊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很是呆萌。
由于很少说话,格里菲斯其实是有些‘冷酷’而忧伤的。冷酷忧伤的气质配合呆萌的外表是毒药,这对于少妇或者怀揣着母性的少女来说是无法抗拒的宿命。
所以,每一次吉良带着格里菲斯外出的接任务的时候,成功接单的概率总会比单独出任务高一些。这让吉家的大公子时常感慨镇上的女人是缺乏理性的‘畜类’。
不过这事情总算有利于吉良万事屋的发展,后来吉良举一反三,逼着格里菲斯装可怜。某某某拒绝吉良的任务邀请,吉良就会极端做作的一声长叹,小脚丫偷偷的在格里菲斯屁股后面猛踹,然后缠着绷带的大脑袋就会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眼睛看一眼潜在雇主,又欲说还羞的低下脑袋去。
之后的事情就是被萌杀的少妇和吉良之间的事情了,格里菲斯完成了任务便睁着终年弥漫着的大雾的双眼迷糊去了。当然,在众人眼中,以他的智商注定了还要迷茫很久。
最近吉良咬牙为格里菲斯买了一个黑边的大框墨镜,那眼睛造型是最近电视上流行的黑帮老大款,这让后者看起来冷酷范十足,更加方便利用大妖的外形还拉拢客户了。
不过格里菲斯毕竟还未成年,实际上他的年龄比吉良还要小一些,所以吉良的大号眼镜驾在格里菲斯肉嘟嘟团溜溜但明显小一号的脸蛋上,直接就遮去了半张脸,就这,吉良还感觉自己干了多么惊天动地的大壮举,整天个都居功至伟的拽到天上去了。
时间跨越到八月份,王屯屯家佣人何氏被杀的风波终于开始平息下来。
刑施部的人根据一些有的没的线人提供的信息‘顺藤摸瓜’抓了几个嫌疑犯,但大部分很快被证实为误抓,剩下的一些人情况也**不离十。
外出调查的警司也有去过北水石桥,梁国当时刚巧不在,剩下的乞丐七嘴八舌的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警司随手记了记便走开了。
作为与王家新近结仇的吉庆倒也有被盘问到,她本就一无所知,倒也没提供出怎样有价值的东西。吉良跟在姐姐后面也想发表意见,警司没让说。
当然这些都是生活中的琐事,虽然零碎,但总体感觉还算开心的。而说完了这些开心是,就要讲一些令人心情不快的东西了。就拿近日来讲,比较郁闷莫过于吉良和格里菲斯又被王屯屯搓了一顿。
事情的起因就是刘姨家的狗狗阿才跑进了王家的大院子,而阿才刚好是吉良接到的任务中要求寻找的失踪的贵宾犬。吉良怀揣着敬业和负责人的心态勇敢的与王家门卫交涉了半个多小时,效果不佳。
后来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王家下人的提报,外出的王屯屯刚好看到了站在王家大门口据理力争的吉良。在花费了两分钟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王屯屯一脸正气的拍着吉良的肩膀让他放心,还说凡是进入了王家门的东西,就是一只苍蝇也要还给吉兄。末了他还有训斥门卫说其不懂礼貌,怠慢了客人。
听了王屯屯的言语,吉良立刻有些耻高气扬起来,他倒是一个不怎样记仇的人,王屯屯的三言两语甚至有些让他冰释前嫌,敞开胸怀感受起对方莫须有真心诚意的地步了。
王屯屯请吉良和格里菲斯进房间吃了茶,清清爽爽聊了些人情世故。他心智成熟,生来的身份和日常所见形形色色的谋算机宜让他的谈吐不俗,所以宾主尽欢。
考虑到吉良如今的生活状态,王屯屯还极为贴心的为他们上了一大盘的热乎乎香喷喷的五绝熟肉。
吉良早饭确实没有吃,况且现在潦倒了,吃不起肉。经过大半天的劳作,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唤了。
“这道菜唤作荚锅,是在牲口未死透之前剜下两侧后腰最稚嫩的肉片做成,所以味道鲜美,你拿去尝尝……
说道这荚锅啊,做法倒是不算复杂,只是调料考究了些,需要用精选的五色荷香粉,红脂辣椒,调和面粉搅拌,在油锅中……”
王屯屯抽出外缝镶金的华表扇子,手掌轻捻至半开,微笑着解释着荚锅的由来和做法。吉良和格里菲斯吃的满面生津,对于对方的讲解倒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出于礼貌,支支吾吾的响应了两声。
酒足饭饱之后,吉良倒也没有忘记本次到访的目的。他自认稳重的拿捏了一下时间和语调,肌肉管理着表情模拟着王屯屯的说话模式问道:
“不知道王兄让手下找寻灰色贵宾犬的事有没有结果了,说来也巧小弟之前亲眼看到它跑入贵院子……这条贵宾犬呐唤作阿才,是我雇主家里的看门牲口,我接到任务负责将它带回去,不知道王兄方不方便……。”这番话吉良打了许久的腹稿,终于文绉绉的顺利讲了出来。
“阿才啊,这个倒是不清楚”王屯屯捏着下巴认真想了想,“不过,灰色的大狗倒是见到了一条。”
听到王屯屯亲口承认,吉良喜形于色,他转身向着格里菲斯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舔了下嘴唇上的油脂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这让吉良恨不得立刻伸手将格里菲斯撸平,你他娘的智商不过5的渣渣还给我装深刻。
不过,现在吉家老大吉良心情不错,他并未理会格里菲斯反而殷勤的向着王屯屯问道:
“那不知道王兄方便将阿才归还给失主吗?当然,我们是这个任务的被委托人,你把阿才交给我们也是一样的。”
王屯屯双目盯着吉良,眼神由平淡逐渐变成惊讶,他问道:
“我不是已经把它交还给你了吗?”
“交给我了?”吉良苦思了一秒钟,“没有啊,我什么都没有收到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啊,”王屯屯的表情变得更加惊诧,他‘啪’的一声将扇叶合拢,用镶着金线的竹木扇框敲了敲桌子,然后指了一下格里菲斯。
这个脑袋圆圆的憨厚小伙正一手拿着荚郭肉放在嘴边舔着,他表情享受又配合,憨厚而天真的外表充分表达出他手中肉片的美味来。
“这荚郭的肉材便是那条叫做阿才的灰狗的后腰肉,味道鲜嫩可口,你看,这小家伙是很爱吃的。
哦,对了,阿才剩下的部分我待会让人包装好你也拿去,荚郭的后腰肉要求新鲜,我让人先做了,其他部位的肉也是很美味的嘛。我家后厨了隔后腰肉的厨子是从城里请的,手段高超,呆会我让他给你切切。传闻吉家尚有一姐姐,狗肉你们拿去,不要浪费了嘛……哦,你不用谢我……”
王屯屯才说道这里,明白自己已经被狠狠羞辱戏耍的吉良脑袋一热,怒吼一声猛然间向着对方冲了过去。
被这变故惊的一愣的大脑袋吉阿满错愕了一秒钟,他‘睿智’的观察了一下场上形势,迅速抓起一块肉片塞入嘴里。刚要冲过去帮忙打架,就看到吉良被王屯屯一脚踹了回来。
王屯屯年龄已经十七八岁了,在这个世界几乎已经成年,而吉良还只是一个少年。王家是大户,饭菜精良可口,营养丰富,这就更加造就了王屯屯人高马大的体格,所以,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瘦弱吉良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的时候,王屯屯只是顺势一脚,便将其踹成了滚地葫芦。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惨绝人寰的一顿痛殴,当然,这种打生打死的粗鲁事情,三爷王屯屯是不屑去做的,脏手。他只要挥挥手,自然会有又粗又大的下仆帮他这事。
只是一刻钟的时间,吉良便被对方三四个人踹的爬不起来,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却被三爷一脚踏在脑袋上,彻底动弹不得。
格里菲斯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他倒是没有怎么挨揍,这小胖堆被人放倒了当做足球被踢来踢去,整个人滚阿滚的在人中间‘呀、呀、呀、呀’晕头转向的瞎叫唤。
王屯屯利落的用手挥动了衣服的后摆,他低垂着眼帘看看地面。小折扇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刷’的打开,王屯屯的脸色在这动作里转冷。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来我王家讨要东西。实话告诉你,这阿才是我让人杀的,你们在找这畜生我知道,我就是要杀给你们看的……”
“我不仅杀了他,我还让你吃了呢。你能拿我怎样,咬我啊……”
“你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吃狗肉的时候,你们不是很爽的嘛,怎么,爽过之后不想负责任啊,看你们这怂样子……
呵,感受到世道险恶了吧,哥哥在这里教你个乖,想开点吧,傻瓜。狗肉都已经吃了,你不服还能让死狗活过来咬我啊?!”
第十四章 左岸墓碑
三爷王屯屯是王冕最疼爱的儿子,天分智慧得天独厚,集王家上下疼爱于一身,是沙镇上身份顶尊贵的人。
缺乏管教,靠山硬朗,年少多金,三少可以说有成为纨绔的所有条件。
事实上,早些年间,三爷曾做过几年欺男霸女的恶少,但往往事后麻烦重重,又会被家中老爷子责罚,在行恶事的过程中却又难以得到充分的满足感。
后来王屯屯的性格逐渐内敛,渐渐喜欢上了一些背地里阴暗的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三爷王屯屯的心灵开始阴毒扭曲,沉迷于背后偷偷摸摸谋财害命的成就感中无法自拔。
而知子莫若父的王冕倒是清楚王屯屯的变化,但是崇尚无毒不丈夫的王家家主并未有任何表示,反而戏称‘三儿足智多谋,可为天生谋士’。
无论是让吉家家破人亡丢掉老宅,还是最近王屯屯先礼后兵让吉良和格里菲斯吃掉了雇主的宠物狗,王屯屯这样做,一部分是王屯屯贪图对方的老宅和潜力,另外一部分倒是和他阴暗扭曲的心理有关。
三爷爱折磨人,爱看人哭的样子,更是着迷人们从欣喜到失落的巨大反差美。王屯屯觉得,在人们梦想破灭的那一刻迷茫无助不知所措的表情,是存在于这个世界最真实迷人的东西。
所以他折磨吉良,折腾格里菲斯,折磨可以动手的每一个人——他将他们当做自己平淡生活的小小调剂品。实际上王屯屯对于这样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却又努力挣扎要站起来的人肃然起敬,他感动于其勇敢,却又忍不住催毁其希望,把他们置身最黑暗的深渊。
……
吉良和格里菲斯在桥洞底下躺了三天,到得第四天才得以勉强行动。在这期间,王屯屯倒是‘好心’让人送了些草药过来,其中倒有不少是疗伤的上等药材。
但是,吉良刚被对方打脸,正在气头上,发誓赌咒要对方好看,本打算潇洒一把将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直接乎对方脸上。
不过转念一想,吉家现在落魄,而弟弟吉阿满受伤不轻,前段时间还刚被人打了脑袋,正是需要药物治疗的时候。脑筋转到这里,他便阴沉着脸将脖子憋的通红,终于接受了王家的馈赠。
或许做坏事真的会有报应,在王屯屯打伤了吉良和格里菲斯的当天,王家就出现了第二件惨案。
王冕的第二子,王屯屯的哥哥王建民在视察吉良万事屋回来的路上,被路旁正在施工的民工,以一枚脱手的砖头砸中脑壳与世长辞。
肇事的‘民工’看到情况不妙落荒而逃了,随后刑施部赶来,王家也来了人,熙熙攘攘的,很是喧闹了一会儿。
根据现场人员的描述,那位在逃民工的外貌特征倒是透露了不少。
“那人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以上,皮肤黑黑的,留着长头发,还用很重的刘海遮挡住额头……口音像南边来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特意伪装过的。这人中午过来的时候,说自己是王头介绍来试工的,这事情以前也有过,我们……”
刑施部的何芳合上笔记,刚才那人是她今天调查的第五个人,都是当时在事发现场的民工或者目击者。这些人的供词大同小异,虽然部分小细节还有些出入,但供词透露的部分,已经能够帮助刑施部大大缩小查案的范围了。
与此同时,在吉良和格里菲斯被王屯屯打伤的当天便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摆脱不掉报复行凶嫌疑,事实上,刑施部的人有来问过情况,但吉家上下确实一无所知。
王家家主王冕这次发了真火,王建民罹难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正在自己店铺里面同着人谈生意。这人本是笑面虎,脸上的学问做的深刻从容。
但当王建民的消息一曝光,王冕当场就气的失了心疯,抖着袖子连续打翻了两只价值连城的花瓶古董,当着合作伙伴的面,就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捉拿真凶。
王家在沙镇本就势大,王家的二公子被人杀死,如今尸骨未寒,犯人却逍遥法外,于公于私都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刑施部的警司被王家施压,甚至抽掉了部门里面大部分的人手,表示会彻查此案。而王家自己也花了大力气,利用自己的渠道请了一些人,还花费金钱悬赏了凶手的相关信息。
人多力量大,况且沙镇并不是一个人口稠密到可以长期藏匿凶手的大都市。
在王家和刑施部的双重悬赏之下,有不少体态特征与凶手相似的人被找出来,然后一一排除。因为有上级领导的督促,这工作做的又急又快,但却有条不紊,刑施部私下里甚至估算过凶手落网的时间,其中最悲观的论调是在一个周以后。
另一方面,作为凶手的梁国正在逃离沙镇的路上,前些年混社会的灵敏嗅觉让他在王家和刑施部做出动作之后,便晓得自己捅了马蜂窝,果断抽身撤离了。
事实上,王家多年低调,或者说走的是背地里做事的阴毒路线,在民众的眼中声望颇为正面,对整个沙镇的实际掌控力,也是不弱的。而当梁国杀了王冕的二儿子王建民,王家这头潜伏在沙镇的巨兽终于露出了他真正的獠牙。
人是一种趋利避害且侥幸心理重的生物,梁国刚开始的时候被格里菲斯神秘诡异的手段折服,又被恢复了右手、右眼,过分自负,顺理成章的杀了王家的人。
时隔几日,恢复身体带来的自信加上格里菲斯诡异手段随着时间的减弱,梁国灼热的大脑清醒过来,便渐渐萌生了逃离这是非地的念头。
后来,梁国杀了王建民,王家整个动作起来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曾经的三帮主这个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履行与格里菲斯约定的覆灭王家的契约,反而是如何逃离沙镇,确保自身的安危。
当然,作为使得自己陷落网罗险境的格里菲斯,梁国是又怨又敬的。他甚至认为对方将自己的残疾治好,目的就是让他作为攻击王家的炮灰。
当然这或许正是格里菲斯所思所想的,足见人心险恶。但前些日子,大妖当着他面提出这契约条件的时候,梁国却是迫不及待答应了的。
“简直像是恶魔的诱惑。”
他愤恨的想着,情绪有些偏执,随后又想到那天在河堤上那人笑着讲的话:
“我知你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这样吧,你去为我做一件事。”
去他妈的一件事,让老子杀人,让老子做炮灰,你想的美,老子不干了!
……
……
左岸之地……
左岸的天空依旧阴霾,装饰了白色宫殿的是被银色丝线串成了珠玉的时间。它们像蜘蛛网一样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在极远的黑暗里叮咚作响,熠熠生辉。
虚无的声音从深刻的黑暗里面飘荡过来,无数的人无数张面拥挤在黑暗里,杂乱无章的**。那些声音拧成一股坚硬的声线,似乎在高声赞美着‘因?果!’,又似毫无意义的嗡鸣……
左岸东面种植了一片向阳花草,如今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姹紫嫣红的让人感到鲜艳——这里的主人还在的时候,喜欢称呼这片花海为‘失乐园’。因这曾是那女子安息躺卧的地方,不知道多少年过去,如今却是荒凉如野。
失乐园里埋葬着许多死于因果的人,左岸的主人牵针引线,将他们亲手埋在这里,写下难朽的墓志铭。
如今正是新的一天,荒草凄凄的墓园最西边,有一新坟正从土里悄悄钻出来。那躺卧在这新坟之内的人,名叫‘梁国’。
他死于因果。
第十五章 多事之秋
七月的最后一个周末,阴雨,有雷。
忌出行。
常言道‘多事之秋’,沙镇的秋天才刚刚到来,夏天的尾巴还在空气中残留着灼热,沙镇王家的事情便一波接着一波的扑将过来。
王冕的二儿子遇害的第三天,王家整个便被人在饭菜里面下了毒药。
下毒的帮凶是接替何氏新近招收的厨娘,名字叫做刘慧君。这女人四十来岁,名字虽是文雅,却是不择不扣的乡间女子。
刘慧君会被选择顶替何氏,主要是因为她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闷的一手酸辣香锅鱼,简直是沙镇一绝。
而这刘慧君身世清白,祖上三代都是沙镇人世,这也让成了王家会选择她顶替何氏的另外一个原因。不过乡下女子受环境限制,见识略浅了些,又没有读过诗书,总是或多或少的有着缺陷。
事实上刘慧君是一个爱财的人,她本是乡野村妇,不懂太多大道理。
梁国抓住刘慧君这个特点,利用银弹的攻势,要求刘慧君做他的内应,在适当的时候,带着梁国潜入王府中逛上一圈。
当时,刘慧君并不知道梁国要谋害王家,只当做是对方与王家的某位丫头有旧,事实上,梁国正是如此解释的。
看在贝元的份上,刘慧君答应了梁国,并很快履行了自己的义务。梁国偷偷摸摸跟在刘慧君的后面在王府中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一口水井,便背着刘慧君往井口投了些毒粉。
王府有三口水井,都是水质清澈的饮用水。兜兜转转了一段时间,王家人终于用完了储存用水,从梁国下药的水井里面打了水饮用、做饭。
水井中的毒药名叫‘醉卧’,是一种延时性和麻痹性很强的药物。喝了‘醉卧’的人,神经纤维会很大程度上被抑制、钝化,直到一天后,肚腹腐烂,才会知道身体的异常。
王家的人便是在王建民遇害的当天喝下含有‘醉卧’成分的水源,等王建民遇害之后,某些体质弱小的下人,首先感受到身体的不适,之后很快便出现了第二位病人,这在风声鹤唳的王家很快被重视起来。
包括杨医生在内的多位医术高明的医者被请了过来,在及时有效的措施下,王家上下大部分人保住了性命,只有个别症状奇重,喝了过量有毒井水的人遭了毒手,王冕的大儿子王江正在此列。
接连丧子的王冕是痛苦的,他本是枭雄一样的人,面冷心硬,做事不择手段,只因命运捉弄才自困浅滩。如此人物面对此情此情,白发人送黑发人,也不免流下了两行热泪。
作为帮凶的刘慧君很快被确认了嫌疑,她自己并不是一个有心机见识的人,被人软硬兼施的诈上两句,便什么都交代了。
而在这个时间,梁国已经逃离了沙镇,正在通往自由的大道上飞奔……
断人子嗣,本是禁忌的事,况且要不是王家下人发现剧毒‘醉卧’时间早,王冕应对及时,整个王家或许就此灰飞烟灭了。王冕让下人端去手中的汤药,用毛巾拭去灰白胡子上面的汤药渣滓,沉默寡言。
此时的王家家主脸色阴郁,下人们小心翼翼的从其身边走过去,沉默压抑的气氛是火山爆发前最好的征兆。
刑施部的警司从东方的正门缓步而来,人数只有三人,却是由刑施部一把手张警司长带队。
跟随在张警司身边的另外两人同样身份不菲,他们来到王家之前,已经有人向他们说明了情况。
“王家遭逢此大变,我张某人身为沙镇的主治官责任重大,为王家揪出真凶,还沙镇人民一个朗朗乾坤义不容辞。
这一点请家主放宽心。
不过,大当家的,你是个明白人。定然通晓以你我双方这两日的排查力度,不说滴水不漏,说是疏密有致倒是不过分的。
在这样的压力下,那个叫做梁国的人却顶风作案、屡屡犯案,可见其是一个穷凶极恶、偏执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之人……大当家的,我有话梗在喉间,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家已经损失了两位公子,却气运不绝。屯屯贤侄虽然年纪尚幼,但聪颖过人,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将来王家复兴昌盛指日可待。”
“王家有此佳子,实属福气。但须知,凡事溢满则亏,英才天妒。屯屯贤侄愈是出类拔萃,就越要精雕细琢,小心保护,以免重蹈前面两位公子的覆辙啊……”
张警司讲到这里,顿了一顿,他说话客气,但字里行间里,却是希望王冕在今后的时日对王屯屯多加管束,以免重蹈近日之祸。
“我张某跟大当家是知交好友,家父与叔父亦是君子之交。况且张某人在沙镇多年,承蒙家主多方照顾,俱都宁记在心。
家父生前,常感念与叔父当年的情谊,让我辈切不可忘本,不能愧对王家对于张家的恩情。张某谨遵父命,不敢有一刻忘怀。
近日王家为奸人所乘,令人扼腕。今幸不辱使命,在我等全力奔波彻查之下,终于掌握了贼人梁国的消息。”
“今天早晨,有线报称,嫌疑人梁国正往沙镇的东南方向逃遁。我等根据那人的描述,确定了梁国的逃逸路线,如今已经派人盯过去了。”
这些话之后,王家的家主王冕便深深看了张警司一眼。他抱着拳,声线厚重的说了声‘大恩不言谢’,并未太多寒暄便大步向着后院方向走出去。
其实,还有一件事,张警司并未提说,那就是为刑施部提供梁国情报的人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名字叫做吉阿满还是吉阿亏的,说起来跟王家还有些渊源——当然,这在沙镇的这两位大人物眼中,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老实巴交的孩子出外游玩的时候,恰好看到鬼鬼祟祟出逃沙镇的梁国,便在无意间告诉了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吉良。吉良和梁国本是朝夕相处,再联想到最近官方公布的凶案凶手体貌特征和梁国最近不同寻常的举止行为,立刻便报了刑施部。
吉家最近很需要钱,秋天要来了,还有许多东西要购置,举报梁国的情报费会让吉家不用担心这个秋天和冬天取暖和吃饭的问题。
这情报当然是真的,刑施部和王家秉持着良好的信用倒是童受无欺——吉良很快拿到了应得的情报费。
接到张警司情报的王冕立刻整顿了王家现有包括仆人家丁在内的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伙同着刑施部尾随梁国而去。他本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不会放过任何敢于挑衅王家的人。
第十六章 左岸结
从沙镇逃离已经过了两天,梁国没有敢走大道,反而选择一些边荒小径走走停停。
由于忌惮那个神秘出现,医治好他手眼的男人,梁国一路谨慎忐忑,倒是瞻前顾后的做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陷阱和引人向错误方向前进的记号暗示。
他现在并不知道王家那边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同样不知道由于格里菲斯的报案,在他屁股后面大概20里远的地方,刑施部的‘先头部队’已经嗅着气味追赶了过来,所以对自己一路的抉择和布置倒是颇为满意自信。
沙镇多山水,所以交通不便,素来不是富苏之地。梁国翻过一座荒凉的山坡,满眼尽是枯黄。这里已经远离了人世的喧嚣,耳畔除了有气无力的蚱蜢、蝈蝈的鸣叫声,便只剩下萧瑟的西风呜咽了。
梁国举目四望,确实不见人影。而在视野很遥远的地方,沙镇朦朦胧胧的像一块方形的豆腐,来来往往的人们在山坡的视角下,渺小的像是一只只忙碌的蚂蚁。
“现在看来,我及时选择抽身是正确的,沙镇已经乱了,若是坚持留下去,依仗着醉卧的毒性,倒是有希望杀光王家直系血亲。不过,这事情不确定因素性太多,急流勇退才明智的选择。”
梁国这样想的时候,当然也有顾虑,那个神秘出现的男人可是明确说过用他的一双手眼换取沙镇王家直系全员死光的,梁国急流勇退,当然就将与那人的约定当成了耳边风,他违背了契约,虽然对方并未明确阐述违约的后果,但梁国还是本能想要逃避那人的视线。
曾经海狗帮的三帮主在山坡上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因为久在荒野行走而褶皱的上衣下摆,再次环视了一圈。
等将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他的底气便加强了些。
“这里距离沙镇相隔百里,又是鸟无人烟的山区,就算那人有些权势能力,短时间内也不应该会找来这里。
而再过两日,等翻越了少室山,我再找一些熟识的朋友换个身份,洗白了户口,普天之下大可去的,倒是真不怕那人的纠缠了。”
想到这里,梁国心情放松了稍许。
他出行之前带了一个军绿色的旅行包,虽然因为走势匆忙已经尽量简装,但零零散散也有十几斤重的东西。
在荒野行走了这许多时间之后,梁国理了理额头上的汗滴,裹了裹因为长期背负而被勒的有些酸痛的双肩。生存的压力在背后追赶,他感到身体还有些力气,于是想再向前走一走。
只是他步子才迈开,便停了下来。
原来在梁国即将行进道路的正前方,也就是山坡下的拐角处,一个头发短短的男孩子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坐着。那男孩的皮肤里浸满了沙镇常见的土黄色,只看背影,是镇子上随处可见满街跑的半大小子。
但是这样一个孩子出现在此处就有些不合常理了。要知道,梁国可是经历了48个小时才从沙镇逃亡到这里,这种荒山野岭距离沙镇可是有足足上百公里,遇到生人的可能性着实不高。
而梁国却是不怎么信神鬼的,他之前在海狗帮的时候,拜过关二爷,后来被顶头大哥出卖,这些求神拜佛的心就更淡了。
荒山野岭遇到陌生小孩子,这事情固然透着古怪,但他心智坚硬,不欲节外生枝,便微微偏转了方向,绕过了那个背对着他的小男孩,从另一边绕道过去了。
日上山岗,骄阳炙烈。半小时之后,梁国感觉双肩上的背包愈加沉重,这是长途跋涉身体有些吃不消的缘故。
梁国就近爬上了一座山坡,小心翼翼的向着四周观望了一会儿,等确定了四下无人。终于心满意足的从背包里掏出两小罐铁桶和一块被锡纸包裹着的腊肉。
他展开锡纸,从腰间拔出匕首,在腊肉上割开一块,蘸着铁罐里面的酱料吃着。不一会便吃的满嘴流油,大汗淋漓。
而但当梁国正大快朵颐的时候,视线里不经意扫描到的一个黑点却让他徒然间又楞住了。
因为以梁国的视角向前望,在山坡下方的拐角处,一个人形的小黑点正一动不动的半靠在岩石上。那小黑点有些似曾相识,等梁国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过去,竟发现这黑点是那之前所遇到的,背对着他坐着的小男孩。
这骤然出现在这边的小孩子与之前的那孩童的姿态全然一样,仍旧是黑发短衫,以背示人,土黄色的皮肤衣物在风中干燥的飘动。
此情此景,让梁国悚然而惊,他迅速环视了自己所在的山坡,竟发现这山坡也似成相识,与那之前偶遇小男孩时候的山坡一模一样。
遇到这种事情,正常人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是否走错了道路,原路返回了。不过梁国原本来沙镇之前,职业特殊,学过些荒野求生,况且这个地方虽然荒凉,但却算不得荒野,参照物明显,很容易分辨方向。
排除了走错路的可能,梁国想了想,虽然不愿承认,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大概只剩下一些神鬼之类传说了。
难道是鬼打墙?!
曾经身为海狗帮三帮主的梁国生性算不得敦厚,自然有许多亏心事,放在当下,当然是心虚害怕的。所以,他匆匆收拾了东西零碎,绕开那个男孩子,匆匆忙忙的再次前进下去。
因为有着前次的经验,梁国这次的绕圈幅度比较大,中途屡屡靠着日光、草叶规律着行进方向。在这种有意识的不断修正之下,他大概又行了是半个小时。
然后,那诡异的画面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样的山坡,同样的背着身的男孩子,在风中摇曳的粗糙短衫和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孩童身下土黄色的石头。
这景象活生生的再现,击溃了梁国仅存的侥幸。他不通道术佛法,不晓得这种事情出现的原理、方式,只知道在民间的传说中,凡是有鬼打墙出现的故事,总是伴随着诡异和令人心悸的死亡。
“我一定是闯入了某种不该闯入的地方。”
梁国这样想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后退着,他大概以为在自己惊扰此地未知存在之前从这地方退回去,还能回到正常人生活的轨迹中去。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即使梁国往回走,冒着被王家抓到的风险,仍旧走不出这片诡异的地界——而真实的情况是后退比前进更加漫长。梁国回走的时候,经历了来时绝对没有经历过的风景,走过了来时绝对未有走过的路径。
他甚至在一处荒原中看到了乱坟岗,森森草木里,那杜鹃的悲鸣在风中不停传响。
在乱坟岗之中,梁国放眼望去,尽是枯坟。然而在这些林立的枯坟里,一座新生的墓穴却格外引人注意。梁国情不自禁的走过去,穿过生长在墓碑间,杂乱丛生的荒草,他看到那矗扎在老旧的石碑间用新鲜的榆木做碑雕刻着的墓志铭。
而那碑上竟刻写着‘梁国之墓,死于因果’八个大字。那字迹阴森血红,有着隐隐恶臭,墓碑上的文字也仿佛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这个时候已近黄昏,夕阳如同残血将光线在倾斜的角度里涂抹过来。远方忽然传来女人和小孩子的欢笑声,莺莺燕燕凄凄婉婉忽近忽远,银铃般响策四野。
梁国惊恐万分,几乎目眦尽裂。黄昏时候的风穿凿过石壁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呜咽,阴冷和诡异像触手一样抚摸着他每一寸鲜活的肌肤——这几乎是标准的恐怖片场景了。
而在更远的视野里,那个被唤作沙镇的地方,淅淅沥沥的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来,个别背阴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灯火。
梁国贪婪的想要走回去,刚要迈步却被绊住,他低头往下看,竟是一只焦黑的挂着几丝血肉的半截手臂不知在什么时间,竟从土地里面伸张了出来,抓住了梁国的小腿。
梁国完全是下意识的后退开而去,牵绊在他小腿上的手臂主人被埋了很久,松脆的骨骼结构随着梁国的后撤应声而断,竟是从地下拉扯出一块很长的皮肉,油黄黄的拖拽在地上。
而梁国也顾不了这么多,慌慌张张赶紧将手臂从腿上扯下来,远远丢掉。这是非之地让他感到刻骨的寒意,心惊胆战间他接连后退,随后后肩猛地撞在一个温软的物体上。
梁国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山坡,熟悉的土黄色石头,熟悉的粗糙短衫……他这一头撞上的,竟然是一直背对着他假寐的男孩子!
梁国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寒意从他的脊椎骨一路向上攀爬。就在之前,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诡异小男孩还在距离他比较远正前方。然而不知在什么时候,这反复出现的诡异场景和场景之中令人心悸的孩子竟悄无声息的‘走’到自己身后。
而那假寐中的男孩子被撞了一下,终于‘醒’过来。他的身体坐在石头上,摇摇摆摆,有举起干瘦又有些僵硬的左边手臂,揉了揉眉头,似乎是下意识的打了哈欠。
梁国壮着胆子围绕着小男孩绕过九十个角度,顿时发现男孩子手中似乎拿着一截亮银色的丝线,那丝线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将梁国所在之地兜成一个大圈,而丝线的首尾连接处刚好握在男孩子手中。
那男孩慢条斯理的将丝线打上节,转过脸来,对着梁国友善的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梁国先生。正式认识一下,鄙人……
格里菲斯。”
自称格里菲斯的男孩子样貌古朴,他的脸上挂着微笑伸出右手跟梁国握了一下,简明扼要的补充道:
“……你的债主。”
名叫格里菲斯的男孩虽然穿着粗浅随意,甚至有些简陋了,但他颦笑眉宇之间雍容大度,不徐不缓的谈吐让他看起来像是王子多过乞丐。更加不像是鬼怪了。
见到此情此景,梁国有些不知所措。之前他遇到‘鬼打墙’的时候,恐惧的内心几乎想遍了所有可能出现的结局,却独独没有眼前这种情况:
该死的乱坟岗里出现一个小男孩,竟然还他妈是债主……
什么乱七八糟的……
梁国大起大落的心情难以言表,他呆呆的看着格里菲斯神色复杂。后者眼神真挚的看过来,他生的粉雕玉砌,但自我介绍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冷淡下来。
随后格里菲斯将右手伸进洗的有些发白的破旧的牛仔裤的破口袋里搅了一会儿,掏出一个旧旧的小书卷。这男孩子解开书卷上系着的红绳,左右拉开,缓缓念起来。
ps最近两天传章节一直上传的比较晚,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我这边的网络不稳定,今天就尝试了许久无法登录。本打算再去办理一个网络,下午的时候(也就是国内的七八点钟),网络突然好了,于是抓紧时间上传两章。今天吸取教训,早点传两章上来。
第十七章 尾随
“……
……
遵循因果之力,执因之柄,以愿者执念为匙,于虚空中堆栈,响应端坐于左岸者的召唤所结之实……
……
即此,契成!!”
粉雕玉砌的男孩子一本正经的念叨着小书册的内容,那听起来像是一个契约,内容是关于梁国与格里菲斯关于覆灭王家和医治前者身体残疾的契约,其中包括了双方所需要履行的责任和义务。
随着格里菲斯缓缓铺陈的声音梁国的记忆逐渐清晰,他想起了那天他坐在河边观想那骤然出现的神秘男子,那男子的声音与眼前男孩的声音逐渐重合。一层层迷雾、珠帘一样的东西在男孩子声音震动的余波里剥落碎开,仿佛有一道天光射穿了迷雾——于是他终于看清了那天站在河边与他说话之人的面容。
梁国猛然惊醒,惊讶的张着嘴巴望着格里菲斯,而后者刚好读完手中不长的书卷,那‘契成’的尾音还在梁国耳畔回响着。
精致小巧的银色书卷被格里菲斯爽快的合拢上,他将那东西随手一抛,丢入乱坟岗里。梁国便看到那本应该珍重无比的书卷垃圾般顺着山坡的弧度,咕噜噜的往下滑,几下滚落入枯草丛中不知去向。
做完此事后,格里菲斯潇洒的拍拍手,好看的眼睛微眯着,露出奶白色的小虎牙。
“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讨论一下,因为你未履行义务,所需要承担的……啊,责任问题。”
格里菲斯清脆的声音在夕阳下回荡着,梁国勿自没有回过神来,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变换,声音下意识的传来,有些迷茫:
什……什么?!
……
……
王冕跟随着张警司在林间穿梭了两个时辰,距离沙镇三十公里的地方,由于路途坎坷曲折,便弃用了代步工具。
这一次追踪梁国的人加起来总共有十七人,王家和刑施部基本上各占一半。
不过,因为格里菲斯提前告密的关系,刑施部方面有事先派遣三名‘先头部队’追踪着梁国,同时沿途做上记号,为后续大部队的到来做好铺垫。
由于事发突然,王家和刑施部双方都没有太过动员,反而是就地选了一些精壮的可用人手,便匆匆赶来。实话说来,正常情况下,二十比一的人数比完全可以应对任何的突发状况,这强势的人手比例让围剿生生变成了围殴。
王屯屯这次也有跟随队伍而来,王家接连失去两位少爷,神经被撩拨的纤细敏感的王冕不允许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实际上,王家还剩余不少的守备力量,即使对方调虎离山,趁王家空虚之时乱入,刑施部完全反应的过来,并且有能力派出强援。
但王冕强势一生,掌控的**强烈,将自己最后的二子放在身边倒也无可厚非,况且依照目前情况来推断,呆在王冕的身边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夜急行军。
早晨五点钟,天刚蒙蒙亮,众人停在山脚下休息了两个钟头。张警司派了两名警司在外围探访巡逻,众人未敢生火,只是拿了一些做好的熟食、罐头对付了一下。
山路崎岖难走,路径显然是有被编排过,任何代步工具都难以发挥功用。王冕带着三少爷王屯屯连夜跋涉,他们比梁国本来就晚出发许久,若是不抓紧时间,在山路之中,更是可能被对方甩将出去。
这次随着队伍出来的,都是些结实伶俐的‘老人’,身手好,拎的清轻重缓急,所以,虽是疾走了一整天,俱都毫无怨言。
吃过饭之后,已经有轻微的鼾声隐约传过来,刑施部的人多少都有些野外生存经验,知道在休息的时间里,怎样最大化恢复自己的体能。
两个小时很快便过去了,队伍在沉默中再次出发。
从沙镇行来的第二天,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众人未有雨具,只好冒雨而行。
族长王冕沉默的走在最前面,灰色的西装在泥泞里被泥土绘满点点滴滴的图案。他气势沉稳高大,即使背景不算宽阔,但仍旧笔直挺立。道路崎岖难行使人步履蹒跚,这人沉默着看不清表情,但常年累积的威压和做派仍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伟岸感!
张警司和王屯屯走在队伍的正中央,那里是整个队伍最安全的地方,两人之所以会呆着那里,前者是由于胆气不足,后者则是被重点保护的对象。
曾去过王家大谈祖辈情谊的张警司是一个巧舌如簧的人,在沙镇,他算得上是长袖善舞,与人为善。但在某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张警司这样的人顶多算是有些小聪明,不堪大用——给他一个小镇小城管理一下还可以,但若担子重了,依照他胆小狭隘的气量格局,迟早是要出事情的。
自家人知自家事,张警司对自己的定位显然相当精准明确,所以作为带头警司,他将自己放在队伍中央却丝毫不感觉羞耻。事实上,若不是顾全王冕的面子,外加这次出外几乎绝对安全,张警司是说什么也不会将自己置身荒野的。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两个多小时,等众人翻阅了一座山峰,雨滴便明显的大了起来。
在野外行军遭遇雨天其实是挺晦气的事情,雨水会使道路泥泞,增加行军难度。另一方面,雨帘容易阻碍视线,甚至消弭先头部队所预留的记号。
不过,幸好这一次雨水并不算特备剧烈,只比江南水乡的烟雨厚几分,除了对行军略微有些干扰,在辨别记号,追踪梁国上,倒是没有多大影响。
这样沉默的急行军在走走停停之间度过了十五个小时,然后刑施部先头部队所做的记号便戛然而断。
而同时由于深山的缘故,利用电磁波运转的通讯装置效果大打折扣,张警司在行军途中试着联络的先头部队几次,收到的只是一些‘吱吱吱吱‘的盲音。
事实上若说机器里完全未收到任何的声响倒也未必,在某一段的时间里,张警司隐隐约约能够辨别出机器中那异乎寻常的断续喘息声。甚至可以模糊听到耳麦里伴随着吱吱啦啦杂音的疯狂呐喊,那声音像是隔着毛玻璃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但也没有传达出更进一步的意义来。
这个时代,通讯设备并不发达,而由于地势的缘故,山区信号并不算好,甚至在交流的时候,会出现串线的情况。
有一次,张警司在专心致志解读着先头部队所传递信息的时候,那通讯设备的讯号猛然一跳,跳入了一对恋人在你侬我侬的恩爱对白,男方正疯狂的对心爱的女子表露着心迹。而这样的事情反复发生了几次,张警司和王屯屯倒也见怪不怪,处理的得心应手了。
有一次那通讯装置的讯号甚至跳转到了一个‘做菜’的广播频道,频道的主持人或者嘉宾是一个奶声奶气的男孩子,他声音清脆可人,虽然听不清其话语内容,但仅仅听到声音,便让人感到扑面而来的小清新感。
“格里菲……做菜拉……做菜拉……”
山区的信号实在太差,无数的杂音和串位信号在机器中轰鸣着,让人分不清那孩子的言语所要表达的完整意思,只能够断断续续的听到‘大肠’、‘浓汤’、‘碾碎’、‘后腰’、‘花椒40克’之类与饭菜有关的词汇。
张警司嘟囔了几个句子,‘切’的一声关掉无线装备。这个时候,前方探路的队员已经陆陆续续的返回来,整体的大部队在雨中朦朦胧胧的矗立着。
由小转大的雨水最终还是为追踪带来了困扰,队伍中央的王屯屯对着父亲和刑施部的张警司张口说了一些话,对方沉默的点了点头,队伍便在半山腰里,一个向内凹陷的低洼处休息起来。
这个时节的阵雨清爽多过狂暴,倒也不至于造成山体滑坡,泥石流之类的自然灾害。众人躲在向内凹陷几乎要成山腹的低矮处避雨停歇,一个个从不同方向闯入雨幕归来的男子挥洒着身上的雨水,在滴滴答答的雨声里,汇报着一路上的见闻。
这些人自然是众人失去先头部队所做记号时候放出去探路的‘斥候’,林林总总有六个人,这其中包括刑施部和王府的人手。
雨滴的声音盖过大地的灼热和人说话的声音,滴滴答答的嘈杂。在这个时间里,已经先后回归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以众人所立之地为圆心,分散了150度广角,向着不同方向推进,回归的五人却一无所获。这其实本在众人的意料之内,毕竟下雨天糟糕的视野和雨水涂抹线索双重叠加之下,本该容易发现的东西,却要花费更多的波折。
时间延伸着,这场秋雨由淅淅沥沥转为急促再缓和下来,躲在山腹中避雨的人透过雨帘望着远方私语。
地平线上的黑暗笼罩下来,这荒野的黄昏终于被夜晚排挤下去,而那出去探查的第六个人始终未能归回。
ps:最近大家在书评区里不怎么讲话了,没有说好坏的,我其实挺没有底气,担心写出来的东西大家不喜欢。还有后面的内容会比较残忍一些,我现在试图让场面柔和一些,但大纲已经打好了,更改的余地不多‘请大家多见谅吧。
第十八章 绝望木偶
七八月份的荒原仍旧湿热,八点钟的时候,骤雨初歇,带来了雨后些许的凉意与清爽。
八点钟的荒原几乎完全被黑夜笼罩着,刚下过雨的地面一片泥泞,坑坑洼洼的道路上到处蓄满了雨水,王冕西装的裤腿被泥水打湿,他此时正低着头跟落后半步的张警司说着话。
“张良和我一级毕业,彼此还算亲近,我们在校园里便是认识的。据我所知,这张良追踪方面的课业还是不错的,应当不会出现迷路无法返回的情况。
三个半时辰前,我令他出发探路,却至今未归,这样的事之前遇到过……我猜一定是遇到了特殊情况,被羁绊住了,暂时难以脱身……”
这时候说话的是张警司,他原本与张良竞争过沙镇的总警司一职,算是道高一筹,最终坐稳了总警司的宝座。几年下来,胸襟不算宽广的总警司将张良打压的气焰全无,到得此时他与王冕说起来,倒有些轻描淡写,彼此间关系不错的样子。
张总警司顿了顿,组织下语言。
“依我看来,张良警司发现梁国线索的可能性也是有的,我们这一路星夜赶来,脚程定是要快过那梁国,兴许已经快要追赶上了,这一点相信家主是明白的。
后来虽然我们遭遇大雨自困在山腹中,但如此大雨之下,梁国必是也无法前进的,两两相映之下,张良选对了方向确实是有可能遭遇梁国的……
若是顺着这样的思路想下去,我们倒也并非完全没有线索。
当然,骤雨刚过,路面难免湿滑,张良张警司滑跤摔伤了一时无法回来也难免,不过这种可能性毕竟不高……而话又说回来了,我们已经与先发跟踪的同志们失去了联系,横竖没有线索无处可去,不如姑且顺着张警司走过的路线走一走。”
张良所走的方位是东北方,正是夜风吹来的方向。由于下雨,天空布摆了阴云,所以对于地上的人来说,今夜是没有星星的。
在张警司的建议下,王冕王屯屯等人顺着张良的脚印管理着身体悄然行进。黑暗仿佛幕布一样,掩盖在众人身上,十几个人聚成团三三两两的前进着,脚掌踩进泥土的声音吱吱呀呀的作响。
大约行了半个小时,天空便完全的黑暗下来。由于乌云遮盖,似乎连一小片的星光也无法直射到地面上。黑暗散发着诱惑拨动着在黑暗中行走的人,当那情绪渐渐发酵,让夜行的队伍有些许不安的时候,一缕火光却骤然跃入人的眼帘带给人希望。
那是一片遥远的火光,在漆黑的夜里骤然升起来,摇曳着朦朦胧胧。荒野的雨夜,一簇火光能够带来太多的信息。众人窃窃私语着,猜测着这火光是谁所点燃的。
然而队伍仍旧有序的前进着,只是相较之前,多了些目标和坚定,对于之前众人的算不得疑问的疑问,自然无人回答。那生火的人无论是梁国还是张良,对漫无目的行走的众人来说,都算是好消息。
弯着腰遮遮掩掩的靠近了火光的方向,等众人靠近了,才发现那火光的源头是一座幽深的洞穴,洞穴内的火光照射在岩石壁上反射出火红的光线,才让之前身在远方的王屯屯等人看起来有一种摇曳的即视感。
那洞穴并不是直直的通入山腹的,反而是在刚进入洞穴便急速转弯,呈现一个九十度的弧度向内蜿蜒进去,这让洞外的人很难看到洞穴内部的情况。
那吸引众人的火光便是在洞口蜿蜒的九十度的急转弯位置,以众人的视角方位,竭尽所能,也只能够看到半片火堆。
张警司压着手势,众人低矮着身子将自己尽量隐藏在黑暗里,有人无声无息的趴下来,悄悄的向着洞口攀爬了几步。
刑施部的人受过专门的荒野训练,顺着张良脚踪跟过来的时候,顺着黑夜趁势隐藏了行踪,他们其实是打着偷袭并狮子搏兔一击中敌打算的,以如今看来,这计划实行的还算不错。
众人在黑暗里悄然靠近着,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山洞的时候,那山洞之内映射在山壁上的火光闪了一闪,缓缓走出一个男人来。
那是一个身材消瘦的人,身高挺拔,有一米八七左右,正是梁国。他绕过火堆,从洞穴里面走出来,一手扶着洞口岩石壁垒,另一只手放在背后,表情有些难以形容的凝视着外面的黑暗。
这个时间,张警司众人藏身的地方距离梁国只有不足20米的距离,他们大多趴在地面上,有的躲在凸起的岩石后,借助黑暗的掩饰,倒是成功骗过了梁国的眼睛。
众人之中,王家三少爷王屯屯年龄最小,是刚成年没有多久的样子。他性格阴沉,但毕竟是少年人,多少还有些血气。
所以,在面对近在咫尺几乎杀灭自己全家的凶手时他也是最先忍耐不住,意图扑将上去,却被沉稳老辣的父亲王冕强行按住脑袋,继续等待着狩猎时机。
实际上,事到如今,张警司等人已经认为大局已定,随时可以抓捕凶手。但是,梁国身后未知的山洞和空气之中回荡着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还是让众人决定忍耐一下,等待时机,再行出手。
善于等待的人,总会有额外的收获,这一次也没能例外。
张良半靠着石壁向着黑暗张望着,洞内的火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将他的影子拉扯成一团摇曳的光怪陆离。那形状奇怪,似乎脱离了人形,却让人没来由的感到可悲可怜。
而没过多久,洞内便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低缓阴沉,仿佛一个迟暮的老人。那人脚步声暮气沉沉,如时间都被他迟缓的神经系统麻痹掉一样。
大概走了很长时间,又或者是几分钟,来自洞内的人终于走出了洞口。
火焰在这个时间的节点‘哔哔啵啵’跃动了一下,随即摇曳起来。王屯屯等人顺着那火光望过去,却骤然间被眼前出现的景物惊讶的几乎叫出声来。
“张……张……张警司!!”
王屯屯努力压低了声音,扭过头去向着蹲在身边的父亲求证着。没有错,这个时间,从火光后面走来的人,正是那一直未归的第六名刑施部前锋侦查者张良!
这张良原本是追查嫌疑犯梁国的,而此时此刻呈现在众人面前的画面却让人浮想联翩。难道是张良与梁国是同伙,又或者是前者被后者胁迫做了人质?!
但这两种情况的可能性都有,但并不算高。等众人压抑住好奇惊诧,进一步看过去的时候,那被称为张良的警司,他那诡异的神态和身体状况却让人楞愕当场。
如今的警司张良衣物洁白,是从上到下的宽松蚕丝装,看起来像睡衣多过正装。但却明显不是张良之前过来探路时候所穿的淡蓝色警司服,这对比众人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体上的衣物状态,要明显精致舒适许多。
丝质外套之下笼罩着是张良被编排到无法形容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拙劣的木偶师提线着的木偶一般,走动的姿势扭曲而诡异,到处挥舞的四肢仿佛无处安放的玩具——这分明是行尸走肉,残存的理性无法控制身体的症状。
再往上看,梁国的脸面上涂抹着厚重的油脂,看起来油光治治反射着火光。这些如同发胶固定头发般,将梁国的表情固定成一张诡异的僵直笑脸。
那实在是一张大笑狂喜的表情,上翘的嘴角几乎延伸到耳根,明显有着被人撕开嘴角后的脸皮又重现粘合的痕迹。
除了令人惊悚的头部装束,张良的肚子明显肿大,大的有些不正常,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妇人怀胎的第十个月。
而更加糟糕的是,张良的神经系统也出现了问题。他从洞中缓慢而踉跄的走出来,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似乎要抓住梁国的胳膊,却僵硬而可笑的始终未能成功。
这些诡异和惊悚叠加在一起,像是一重重势头愈发狂乱的大浪一般,声势剧厉的冲刷着众人的感官意志。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努力数次都未能成功抓住梁国的张警司,‘焦急’的蠕动嘴唇。他似乎念念有词,大概在向梁国求助,但外露的声线却变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嗬嗬’声。
一股冷汗从众人的脊椎骨一路上颈肩,来追袭凶手的警司和家仆大都是镇上的精壮汉子,但这火堆旁的所见所闻还是让人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诡异感。
尤其是张良张警司本是活生生存在于身边的人,他在众人中甚至有不少人的朋友。而这个两三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和众人谈笑风生,这位看上去儒雅知礼的中年人还在隐晦的卖弄自己新到手的眼镜价值几何,竟在几个小时之后的荒山野岭,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再次出现。而这一次的出现方式之诡异,让许多胆小细腻的警司家丁都差点忍不住感官的冲击呕吐出来。
王家的三少爷王屯屯也被身体内忠实涌现出的恶心感纠缠着,但却强人着只是脸色略苍白了些。这位王家的少主人本性阴冷,对生命淡漠,这些年下来手头上倒是积攒了许多恶劣的难以见光的事情。这些事情有些是涉及到人命的,父亲王冕势力、关系庞杂,倒是会为他掩盖过去。
所以,一直以来,在父兄的认同和自我的认知下,王屯屯一直自认是个阴冷并凶残的人,他为了王家,或者说自己的变态嗜好,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因此在骤然而来的遭遇里,他虽然惊愕,但说到畏惧倒也不至于。
但这位自信心爆炸的小少爷并不知道,一场精心为其举办的盛宴般的大恐怖正向着他悄悄笼罩过来……
呵,苹果味……
第十九章 窒息
伤害张良的人手法自然新奇、诡异,带着某种未知和沛然的恐怖让初见之人喘不过气来。事实上,即使常年经历‘大场面’的三爷也在初见张良惨状的瞬间,心神便被其所夺。
王屯屯亦是性格扭曲之人,他伤害他人,坏事做尽,自然能从张良这残缺的‘作品’中或多或少的体会到那创作者的心境。
那意境是一种令人绝望的恐怖与荒芜,王屯屯甚至能够在张良支离破碎的扭动中看到那伤人者优雅自然的拿出工具一面宽慰一面对着张良从容、淡漠的做出伤害。
王屯屯无法形容那种感觉,那似乎比面对死亡更加让人绝望。三少爷目不转睛的盯着火光边上那个诡异的还在兀自舞动的身影,他从起初的惊诧,到略微有些心悸,再到如今心神几乎沦陷,越是看到那被改造的乱七八糟的人体作品,王屯屯便越是感到自身的卑微和小打小闹——那伤人者究竟是一个邪恶到怎样的变态!
正在王屯屯兀自沉浸在自身震惊中的时候,张良终于抓到了洞口边上的梁国的臂膀。
“嗬嗬……”
张良兀自述说着谁也不懂的言语,挥动的肢体带动着梁国的臂膀一阵颤抖,但后者只是木然的靠在石壁边上,任凭张良牵扯着臂膀。
这样的的动作持续了一分钟,众人正沉浸这诡异的气氛笼罩下的时候,张良却突然抽搐,大大呕吐起来。
这呕吐来的突然,就仿佛开了口的气球一般,梁国在他前面首当其中,衣衫都被打湿了大半。
从天而降的腥臭似乎淋醒了发呆中的梁国,他表情木然的转过头去,然后拉着正在呕吐的张良走回洞内。
这简单的动作激起了张良巨大的反扑,他奇怪的身体激烈扭动着,在刚刚被梁国拉入洞穴进入众人视线盲区的时候,便猛然大力间,挣脱了梁国牵扯着他的手臂。
因为进入洞穴转角的缘故,从王冕、王屯屯的角度本应是看不到洞穴内部张良动作的。
但洞穴内部火光摇曳,却刚好有影子投射出来,映照在石壁上,像是一部年代久远的老旧默片,在火光的摇曳里,忠实记载着洞穴内部正在发生的事情。
张良挣脱了梁国的拉扯,确切的说,是拗断了梁国的前臂,然后失去支撑摔倒在地面上。
之前众人所见的景象无疑在陈述着一件事实,那便是张良的身体出了问题,而且是无法言语的大问题!
对于这个连走路说话都力有未逮的中年人来说,只是靠着可有可无的扭动身体便掰断一个壮年人的胳膊听上去就像是在开玩笑,但这事情确实发生了。
那被撕裂了身体的梁国,他的手臂和骨骼就像是被蓬松过的酥脆饼干,被张良一扯就断。
梁国的残肢还披挂在张良白色的丝绸色服饰上,修长的五指兀自紧紧抓着服装的外领。但张良对此毫不理会,他投射在石壁上的黑影疯狂蠕动,看上去是在竭尽全力想要逃离洞穴,那身后的未知的黑洞在张良卖力而疯狂的蠕动中让人感到像是魔窟的入口般。
但这些挣扎也是徒然。
在火光投射的默片里,众人清楚的看到有某种东西从洞穴深处快速的爬过来,弹跳着将张良扑倒在地上。那似乎是螃蟹一样的多足生物,他用鳌一样的前肢插入对方体内,将张良慢慢拖入到火光难以照到黝黑的洞穴内部……
至此,那默片堆砌着的故事缓缓连贯起来,无法言语的恶意在空气里赤果果的发酵着,那其中穿插着的,是众人沉重的喘息声和张良从始至终不绝于耳的惨叫。
超越生活常识的事让气氛一时凝固起来,众人谁都没有首先开口。时间在人群之间静悄悄的流动,那火光摇曳着的默片仍旧播放上。
而在山壁之上,那断了胳膊裂开了身体的梁国仍旧伸着半截胳膊,亦步亦趋的机械走回了山洞内部。他似乎并不知道已经断了手臂,那只剩下半截的胳膊暴露在空气中保持着拖拽的姿势,‘拉扯’着张良走入了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作为家主的王冕打破了寂静。他清了清嗓子,斟酌着词汇就着当前的形式说了一些话。之后,作为刑施部一方的代表,张警司也说了一些,随即气氛又凝固起来。
众人如今倒是退开了来,距离那个阴森诡异的洞口已经有100多米了。这个时间,经历过之前诡异的一幕,能够依然保持着乐观,认为可以以压倒性的人数优势一鼓作气的拿下梁国的人已然不多。他们实际上都有看到最后张良被一种诡异的怪物拖拽着进入洞穴的一幕,心中对于洞穴内部还存在着怎样的人或者事物都各有计较,这未知的敌人催生出一种叫做畏惧的东西腐蚀了人们的坚强的信念。
是不是撞了邪……
几分钟过后,王冕和张警司又说了一些话,但看到手下兴致确实不高,便临时下令休整。
格里菲斯所降生的这个位面实际上已经实现了半民主,有的地方民主程度很高,已经有了三权分立,多党派共同制衡统治的影儿了。
但沙镇地处偏远,虽然处在一个致力于民主的国家,但阶级和尊卑的差距自古便有,深入人心,家丁、奴仆之类的事情在众人之间稀疏平常。
不过,相较于那绝对**的封建时代,如今的家庭、奴仆的地位已经大幅提升,他们对于所效忠的家族,更多的,扮演着的,是一个打工者的角色。
所以,对于王冕或者张警司来说,无论是家丁或者是下属,虽然有着为他们工作的义务,但强制性的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索那诡异的洞穴,也是极其考验个人魅力的事情。
不过,依照目前的形势和证据来看,王家的人多半是为梁国所杀,即便不是,与之也有着重大的联系,因此,王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梁国的。
至于说道王冕被之前诡异的情景所吓退,那便也不至于。他本是商界巨枭,经历过许多风雨,甚至绝境,这样的人若是被捕风捉影、不明就里的几幅画面便吓退,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况且他做生意,虽然霸道,但还算中正平和,符合王道。他跟自己的三儿子王屯屯阴冷扭曲的性格截然不同,自然不能感受到这件事情中透露出来的几乎满溢出来的恶意与荒芜,所以对于事情的判断上更加依赖于往日的经验。
和张警司聊了一会儿,王冕便独自走回了那个属于王家的小团体。
这时间,无论是张警司那边,还是王家家丁这里,众人都没有休息,反而是在私下里窃窃私语着。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家家主向着四处望了望,他伸手叫来一个叫王二的人,交代了一些事。对方走后,他又看了看不远处扎堆的人群,随后叹了口气。
恐惧是会传染的,王冕知道,之前所看到的景象已经吓到了一些人,他们只要开口,就会像传染源一样将恐惧传染开来。再加上众人本都是目睹者,你一言我一语,很多莫须有的事情和想象便会被绘声绘色的烙刻成新的更加诡异的版本,用不了几次,便会影响到士气。
不过,王冕在家族中虽然强势,但远远达不到靠着人格魅力便会让人无脑追随、甘效死力的地步。
ps:之前讲完了来非洲的第一印象。尿弟再给大家分享一些其他方面的事。
尼没有春夏秋冬,一年之中只有雨季和旱季。刚来非洲的时候,正是旱季的末尾,尿弟穿着从国内带来的毛衣和黑色外套,出了机场热的全身水汪汪的。
尼的太阳直射很厉害,紫外线也强,户外工作的话很容易灼伤皮肤。但我在lagos州工作,靠近海岸,其实温度上并不算太高,三十度左右的样子——实际上,经过这半年多的生活,我感觉这种热度比国内我呆过的许多要好一些。旱季的时候,空气里只有单纯的热感,并没有令人窒息的燥感。
雨季的时候,lagos的雨水充足,几乎每天都在下。第一次下雨的时候,我几乎被吓到了。感觉像是有人在用水盆往下泼水,整个屋顶都在颤,但也让人感觉格外的豪爽舒畅。
这让我不自觉的想起小时候下暴雨却坚持在院落里疯跑的情景,记忆里那时候的雨格外的大,地面的尘土都在雨水里冒泡泡。而长大后,却罕见有这样的大雨了。
小弟在非洲的故事还有很长,若是大家愿意听,我还会继续给大家讲下去。至于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哦,对了,还有一点忘记说了。lagos的雨季非常凉爽,虽然还是穿着t恤,但气温已经回落到了二十三四度的样子,很舒服。
除此之外,我还想求大家一件事。因为第四封印这本书已经上传了半月有余,但收藏确实不多,我不敢奢望大家给我投太多的票什么的,只是希望大家在能力范围内帮忙宣传一下。尿弟拜谢。
第二十章 阴影之光
橙红色的光焰照耀着洞穴的影子深深摇摆着,那之前被张良呕吐的秽物在火光里微微动了两下,是一条粘着胃液的细小泥鳅和一只正在僵死却做着最后挣扎的河虾。它们之前被人活生生的放在张良的肚子里,如今却是将要死去了。
洞穴内部,光影纷纷,有小孩子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轻声的呢喃和女人的歌声在黑夜里凄婉的传唱着。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做着迷藏,有纯真美好的声音在似睡似醒之间清脆的呼喊:
“来抓我呀。”
“快来抓我……”
银铃一样的笑声在空气中串成珠子摇晃摇晃摇晃,那深深浅浅的呼喊与迷藏在黑夜里波动着人们脆弱的心弦。
这是一晚分外黑暗而美丽的夜……
因为这缘故,王家的家丁和沙镇的警司们一夜未睡,一种名为恐慌的东西在一整夜的时间里悄然沉淀着。
事实上,对于沙镇的普通居民来说,回家路上遇到一个持刀的劫匪都能够让肾上腺疯狂分泌,够得上一生中顶危险顶刺激的事情。更不要说在荒郊野外遭遇那种毫无道理让人匪夷所思的超自然现象了。
当下夜色浓郁,那初秋的晚风像是浓稠的墨汁一样涂抹出淡淡的阴郁色调,远处又传来小孩子纯真的打闹声和女人的声音,这在荒无人烟的旷野里,更显诡异阴森。
在恐怖的未知压力下,到得第二天,不出所料的,便有人提出要退回沙镇去,作为普通人,他们本来便没有电视或者小说里面的人物所表演出来的无畏勇敢,知难而退,或者说是胆小如鼠才是普通百姓生活中最真实的写照。
带头说这话的是刑施部一个姓刘的队长,这人听说与县城里的某个官员沾亲带故,所以平日里作风颇是硬朗,隐隐形成了刑施部除张警司之外的第二大势力团体。
随着刘队长的首先表态,随后便有些人附和起来,分裂随之而来。
张警司素有急智,在沙镇之中算得上左右逢源、有头有脸。但急智往往意味着‘小聪明’,而小聪明又是与缺乏气魄挂钩的。另外加上,张警司的作风并非特别端正,在公信力和威严方面,总是缺乏底气的。
所以,当刘队长一番强势的回退要求,即使张警司明确表态要留下来彻查案件,但还是有人响应刘队长的要求,而这事不久便演变成了以刘队长为代表的回撤阵营和以张警司、王家为代表的留守阵营。
这阵营并未‘对峙’多久,刘队长便带着自己的小团体沿着原路返回了去。这小团体本来便是刘队长一手带出来的,在刑施部,是属于以刘队长为首的第二集团骨干。
时间抛开沙镇里龋齿与争斗继续流转着,在沙镇这小小的天地里,两团像蚂蚁大小的人群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中,渐行渐远。
……
……
天空阴郁,漠北以南的秋天多雨湿润,总是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些年里,陪伴着自己长大的细腻柔软的姑娘。
在梁国消失的洞口守候了一个中午的时间,王冕、张警司等人吃过了早饭,又将整个山体环绕了一周,在确认梁国所藏身的洞口并无第二个出口的时候,才安心守株待兔起来。
相对于夜晚,白日里的洞穴显然要温柔正常许多,夜晚里男人女人的哭哭笑笑和那些毛骨悚然的声音,到得日头升起来,都像是烟雾一样消散掉了。
众人依旧没有下定决心,实际上差点被梁国灭了族的王冕、王屯屯是主张要入洞捉拿凶手的,但这个时间性格谨慎胆小的张警司却又扭捏起来,他兴许是认为自己已经付出了许多,应当轮到王家表达诚意了。事实上,这样子的桥段才是现实里真正的人性,在真实的世界里没有主角,甚至很少会有一心一意不求回报绝对为着某某做事情的朋友,人人都是在围绕着自己画着圆圈。
另一方面,在某个点亮着火光的不知名石室内,一个小小的人影在一片金碧辉煌里面穿梭着。他穿着乳白色的上衣和深黑色的裤子,胸口是考究的盛开方巾,头顶上带着一顶白色厨师帽子。因为矮胖的缘故,一本正经做菜的人影看起来憨态可掬。
翻开厚重的菜谱,长着圆圆脑袋的厨师面色愁苦,他似乎正在为选择做怎样的饭菜而纠结。半晌之后,这大脑袋厨师心下一横,表情坚毅间,他闭着眼睛在记满菜名的菜谱上顺手点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悄悄伸过脑袋。
“哦哦,amazing!”,厨师为菜谱上的内容惊叹着,表情说不出的崇拜感动,几乎要留下眼泪来。那菜谱是圆脑袋厨师自己所写,不过每次翻开回味的时候,厨师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被自己巧夺天工的菜式搭配折服。
格里菲斯抽出一把镔铁的菜刀轻轻切割着一个红色的番茄,狭长的刀影在光线下节奏缓慢的跃动。他从容优雅的将切成薄片的西红柿堆放在一起,盛入银盘,随即从胸口抽出纯白色方巾,悠然擦拭着双手。
看了看堆满桌面的菜肴、水果,他终于满意的笑了笑。
格里菲斯所在石室或者说大厅正是梁国所钻入洞穴的内部,这里原本没有洞穴,只是现在有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个时间,这片地域、这个洞穴都算的上是左岸的一部分——左岸,那个曾经令格里菲斯诞生并陨落的地方。
身为为因果所诞生的生物,被因果所羁绊最深重的生物,格里菲斯众多身份中的一个便是因果的执行者。
借助契约的力量,身为因果执行者的格里菲斯在梁国毁约的瞬间可以抽取与契约等量的因果力量来继续履行契约,并执行契约中规定的对违约者的惩罚。
所以格里菲斯暂时污染了这片地域,他从虚空之中将左岸拉扯到现世,降临下来。然而不幸的是,借助契约力量降临的,除了左岸的从容优雅,还有千万年前,大妖格里菲斯那无处安放的邪恶。
而正在想这些的时候,石室之外传来嘈杂的哭喊和惨叫声,格里菲斯蹙着眉头,人类真是一个吵闹的物种。
等指甲被方巾擦拭的晶莹剔透,那嘈杂声犹未停歇,他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正在哭诉着求饶,声音经过液体充满的鼻腔就像湿热粘人的糯米。
虽是不甚喜悦,白衣黑裤的格里菲斯仍旧聆听着,他微微皱起来的额头像是精致的手工艺品,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贵族’、‘优雅’之类的词汇。
惦起足弓,格里菲斯微微弯着腰从石壁的转角伸出半个身子来,这动作在身材娇小可人的小胖堆吉阿满做起来俏皮又安静。转过折弯的山壁,脑袋圆圆的大妖便看到那个从做菜开始,便一直叫唤了很久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大汉,皮肤微黑中带着一抹健康的黄色,身体上下罩着军绿色的迷彩衣服,是刑施部的人。
这人名叫刘强,正是一天之前和张警司分道扬镳的刘队长,若是张警司还在这里,一定会好奇明明已经返回沙镇的刘队长,怎么会南辕北辙到这种地方。
如今的刘队长早已不是沙镇二把手的意气风发,和张警司分开短短两个小时,他整个人的精神外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变化归结起来或者可谓总结为惊恐亦或者是麻木,神色木讷的梁国站在边上拿着一把带血的细小弯刀在被捆绑在实木座椅上的刘队长身上划擦着。这人的动作精准机械,蹭蹭的划开几下之后,他端着盘着,将地上的堆起的一小撮红白相间的肉屑捡起来……
这个过程必然是细致痛苦的,如同凌迟。受刑的人感受着渐渐离开自己的生机,想象着那不久以后,等待着自己的绝望结局。
那名叫梁国的人其实不懂医术,但在不久之前,他被人灌输了一些闻所未闻的手法和知识,所以,在对刘队长动刀的时候,梁国完全精确的避开了要害,甚至连血液也只留了很少的一部分。
刺鼻的血腥味和喊叫了两个小时,依旧中气十足的叫喊声分别冲击着格里菲斯的鼻子和耳朵,这个刑施部的队长应该已经怕到忘乎所以了,就连格里菲斯的靠近他都没能很快觉察。
相对于**受到伤害,实际上,真正让人害怕的反而是那伤害最终所能带给人的绝望而窒息的延伸,事实上,那延伸却正摆放在刘队长的面前,仿佛他未来的写照一般,这让他生不如死,几乎就要疯掉。
格里菲斯转身顺着刘队长的视线看过去,既转过身来,就看见墙壁上如同毛毡一样挂着的人形物体,当格里菲斯将视线定睛在那‘事物’身上,‘毛毡’却诡异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眼睛,竟然是个活物。
那些‘毛毡’被剥开了背上的皮肤、血肉,然后抽掉了身体大部分的骨头。他们的身体像面饼一样被张开、展平,然后被一群硕大的,形如蜘蛛一样的怪物倒吊在空中,仿佛在用晾晒、风干腊肉的方式被处理着。
pd:上周的打赏名单呆会会出单章,请大家稍等。
第二十一章 开幕的迷藏
不久之后,刘队长便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格里菲斯。
他认识这个人,在他眼睛还未从身体割裂开之前,刘强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在抓捕梁国的事情上,刘强本是主张退回沙镇从长计议的,他与张警司和王冕分开之后,便顺着原路一直折返回去。
后来,雨骤然急促了一些,刘强思量着早些回沙镇以便为任务收尾和为张警司的发难做些准备,所以坚持要在下雨天赶路回去。
然后在那个雨帘几乎遮掩了人们视线的阴雨天,他们遇见了格里菲斯。
那实在是刘强一生中最糟糕的时刻,刘强和他身后的一些人被莫名其妙的打倒,然后被三头长着人面的小猪大小的蜘蛛拖拽着送回洞穴里面。
那洞穴正是之前梁国所进入的那一个,洞口前,张警司和王冕正在激烈的争吵着,那蜘蛛拖拽着人物从两人身边走过去,他们却视而不见。
之后,噩梦在天黑以前,提前降临了。
……
……
若是时间可以回流,刘强想自己绝对不会接手梁国的案子,他甚至在想自己最好连沙镇也没有来过。然而事已至此,一切都是徒然。
格里菲斯拖拽着长长的阴影从拐角的溶洞里走了出来,他穿着白色的衣服,手中是一把纤细精美的小刀,正在滴血……
这个秀气的男孩子在不久前,就在刘强面前用左手亮银色的食指将人的肚腹破开,拉扯出盘结的肠道和五颜六色的内脏,只留下一些重要的维持短暂生机的器官。他把它们放在一些灰褐色的瓷缸里,撒了些粉末,然后用厚重的裹着红色防水布的盖子盖上罐口。
这人用复杂、残忍却又赏心悦目的手段抽了人的骨髓脊柱,他锯掉了双手双腿,将人的胸腔、腹腔摊开,将人做成一张巨大的肉饼——即使动手之人身为妖物,如此行径怕是天理难容了。
那三头长着酷似前哨刑施部同志脸面的冰冷蜘蛛怪物前足嵌入墙壁里面,后足勾住肉饼的身体,将人高高悬挂起来。
在不知什么时候,哭哭笑笑的声音从四野里回荡起来,在无数人的合唱或者哭诉中,格里菲斯缓慢的走上前来,他用修长精致的手指逗弄着梁国的下巴,像是在逗弄宠物一般。
长相精致的少年站在刘强与肉饼之间,抚摸了一下鼻梁,然后有些苦恼的扯开嘴角笑了一下。那实在是温柔的笑容,弧度优雅像是美好的季节里盛放的秋菊,但刘强却像是见了鬼怪一样惊恐万分,他持续高叫着,脖颈上的青筋因为用力暴起,那尖叫因为接连两个小时的惨叫而听起来有些沙哑,这让格里菲斯再次皱了下眉头。
没有人理解格里菲斯的恐怖,但刘强或许可以,格里菲斯的一举手一蹙眉都让他印象深刻。
刘强亲眼见这少年人手中所做的,倒是多少贴近一些格里菲斯的内心世界。他神秘优雅,宰杀人像牲口一样,他蔑视人性,无所畏惧。而在他优雅的动作和柔嫩娇小的外表之下,是沸腾着的深黑色的邪恶。
这是一头活生生的行走在人世间的恶魔!
刘强正这样想,格里菲斯已经向着他走过来。他因为持续的噪音而有些不悦的皱着眉头,巨大的阴影像是实质一样翻滚着,从男孩子圆润的脑袋后面挤压过来。
阴影像是浓稠的风,格里菲斯的嘴角和发梢在黑影里舞动着,渐渐模糊起来。
“真吵啊,”格里菲斯这样说了话,他将修长晶莹的双手延伸过来,扼住刘强的脖子,一只手便将他提了起来。尖叫的声音戛然而止,格里菲斯整张脸,随后是细长的嘴角在刘强收缩不定的瞳孔里清晰的放大开来。
“我忍你两个小时了!”
……
……
“我忍你已经两个小时了!”
身体到灵魂完全是妖物的格里菲斯这样气鼓鼓的说了话,手指头捏的刘强脸色涨红,几乎快要断气了。他想着之前刘强无休无止的叫唤了两个小时,在他做菜期间疯叫了两个小时——哼,最讨厌别人做菜的时候瞎嚷嚷了。
于是越想越生气,洁白的玉色手指头搓了搓捏的刘强的颈椎吱嘎直响。简直不可原谅嘛……
“我在隔壁听你叫唤了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格里菲斯这样碎碎念着,像极了一个生气的受委屈的孩子。
“你一个男人,罗里吧嗦。”小男孩简直气炸肺了,他甚至对男人随便叫喊的事情相当在意,于是表情和动作更加激动起来。
“你身为一个男人……”
……
……
另一方面,张警司和王冕的争吵声渐渐低落下来,看样子王冕终于说服了张警司一起进入洞穴捉拿梁国。
沙镇王家的家主王冕是寒京王家直系的血亲,虽是被排挤到沙镇来,但手中掌握的隐性利润还人脉仍有不少,张警司应当是被王冕许了一些好处,才愿意‘铤而走险’,舍命陪君子了。
这个时候,经过先发部队、张良的失踪,刘强等人的离去,算上张警司和王冕,这次入洞捉拿凶手的人也只剩下了八个人。由于刑施部接连损失人手,到得现在反而是王家的家庭人数占了上风。
不过王冕其实并不在乎刑施部人数多少,他所想要的,是张警司和刑施部背后所代表着的那一份合法性和名正言顺为王家人报仇的权益。毕竟这件案子发展到现在,刑施部那边死了人,梁国又是一个疯子一样的杀人狂,明眼人都知道这事件是要闹大的,而王家所要做的,便是在事情闹大之前,让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所指摘。
众人经过一番编排,决定王冕和张队长带着手下们俱都进入洞穴内部,而王屯屯和另外一个刑施部的人则是在洞外留守。
山洞里面,格里菲斯终于发泄完了对刘强刘队长的不满,他用鼻子嗅了嗅被风裹挟而来的空气,扭头对僵立在一旁的梁国道:
“客人们来了,去接待一下。”
……
……
时间是正午十二点多一些,日头刚刚跨越最高点,但是沙镇的旷野梅雨连绵,即使阳光最为浓烈的正午,也刺眼不起来。
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击着梧桐树枝的叶子,王屯屯与父亲和刑施部的人道了别,找了个视野充足又能够避雨的地方,等待着消息。
天空中的云朵已经有大半转变成乌黑,乌云被吹动了遮掩住日光,随即在地面上投影出一大片不规则的阴影。
王屯屯看了眼手表,是午后一点半,他盯着洞口发了一小会的呆,心里隐隐约约的不安渐次升腾起来。
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水滴打在树叶上、水洼里、泥地上的撞击声密集的传过来,迎面吹来的空气因为带着湿润和水汽而清爽了许多。
王屯屯看了一会儿洞口,又看了一眼靠在山壁上独自抽烟的刑施部的男人,那人几乎听得到声音的不安感越发浓烈了。
这感觉并未持续多久,山洞里面一声高亢的惨叫声,便打断了三爷王屯屯的思路。
那惨叫声短暂高亢,是一个男子的声音。依靠在山壁上的男人保持着叼烟的姿势的男子楞了一下,他伸出脑袋聆听,只是那声音一闪而逝,只留下满目的从天而下的雨帘和贯穿天地的风雨声。
“是张警司的声音。”
刑施部留守的男人思量了一下,大概是与张警司关系莫逆,才能够只凭借着一次叫声便判断出声音的主人。
他转过头来对王屯屯这样说着,表情有些不自然,已经有些要进入洞穴援助的意思,显然张警司的惨叫声所带代表着背后深层次的意义让他有些顾虑起来。
王屯屯想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这次留下来捉拿凶手的人大部分都入了洞穴,人数众多,理论上安全性是挺高的。王屯屯作为留下来捉拿杀人凶手的人手之一,留守洞口同样意义非凡,这将阻止凶手在众人入洞搜查的时候,从洞口逃脱或者预防外部力量的干扰。
张警司的惨叫声说明了洞穴内部遇到了意外情况,但这情况到底如何,王屯屯并不知道。他是一个早熟的人,心智上的阴冷沉稳连王家家主王冕都是承认的。在情况未知的时候,王屯屯坚持按照原计划留守的决定无论如何都是有着几分道理。
然而,世事无常,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够顺应人的思想。
事情的转折来自于午后的两点一刻,那时间乌云和风雨较之以前更为厚重些,然后一名男子便喊叫着从洞穴内部冲了出来。
那是王家的一个家丁,已经在王家做了十几年的下人,是王屯屯父亲王冕手下颇为得力的人。这人名叫王火,每次见面对会笑眯眯的喊上一声‘三爷’,而王屯屯则会叫他阿火或者火叔。
王火因为练过武术,身材又十分壮实,在王家颇是负责了一些安危隐患方面的事情。事实上,这一次外出,王冕便是带着他作为贴身保镖的。
脚步声渐渐急促,从洞穴深处迅速清晰起来。王屯屯和另外一名队员不约而同的抬头观望着,那名为王火的家丁实在已经跑到了洞口的拐角,他惊慌未定的脸面已经出现在了王屯屯的视野之中,但一秒之后,王火的身形猛然一顿,一条苍白色的手臂猛地从其身后拐角的山洞里伸出来,硬生生的将之拖回洞内。
第二十二章 地下宫殿
“阿……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你放开我,快放开我……”那家丁被倒拖着,大叫大喊。他的声音听起来急促且慌乱,让人情不自禁的便被他内心的慌乱所打动着。
王家的家风很严格,这或许源自于寒京王家那变态森严的等级制度。在王家家规里面,贴身的保镖若是在工作期间脱离守护对象的保护区域,那个是要被打断腿的。
是怎样的事情让王火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也要往回跑,又或者是他的保护对象王冕已经遇害了?
所以,那名字叫做王火的家丁虽然只是短暂的露出个脑袋便被人抓了回去,但那一瞬间所传递出来的信息量让王屯屯脸色一阵发白。
于是他咬着牙望着洞口,洞口阴森黑暗,在拐过某个角度之后,带人往下通往着另外一种深邃的未知。
梅湿的细雨斜斜的打过来,王屯屯狠狠的用拳头打了一下岩石壁,石壁划破了皮肤,三爷战在原地挣扎了一会儿,随即表情阴冷的向洞穴内部走进去。
因为沙镇王家的提前中落,王屯屯和父亲王冕的关系其实不错,这些年王冕做了许多事,王屯屯在其中参与了一部分,王冕像是秤砣一样在背后支持着,三爷王屯屯虽然早慧,性格也独断阴谋,在这许多的事情里面,反而更加看清父亲在正在王家的作用地位。
目前的王家是离不开王冕的,王屯屯这样想着,脚步已经迈入了洞穴里面。
他不是什么涌泉跃鲤的孝子,进入洞穴当然也不是完全出于父子间的关切,诡诈现实的性格让王屯屯对亲情颇有些迟钝,但是单从利益上来讲,无论是王家还是王屯屯自己都不可能在缺少家主庇护的情况下独善其身。
王冕,绝对不可以在这个时间出现意外。
当然,让王屯屯为了父亲白白的去送死也是不现实,像三爷这样的人,最关心的首当其冲还是自己。他对目前的形势衡量了一番,终究还是不认为自己的行为会让他陷入死地。
况且,王屯屯还有着别人所不知道的后招,在他的后腰带上面,别着一把象牙做的小手枪。
这手枪是王屯屯在成人礼上收到的礼物,虽然只有三发的藏弹量,三发过后便要补充弹药,但用来应付当下的局面,已经绰绰有余了。
枪支在沙镇是被严格禁止的东西,作为执法人员的刑施部原本有一些,但随着治安的愈发秩序,沙镇这边已经有好些年未有补充弹药了。
沿着洞穴走了十几分钟,岩洞的内壁便逐渐宽敞起来。跟在后面的刑施部队员从腰包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手电筒,左右拧了拧,便发出暗灰色不十分起眼的亮光来。
两人靠近石壁小心翼翼的走动着,到了这个时候,洞穴内部反而安静下来。两人控制着光源刚刚照射在自己脚前不远的地方,竭力隐藏着行踪。
那手电筒是特质的款式,因为光线和角度的问题,在特定的使用方法下,会让远处的人极易忽略光源下的事物。
当然,这种忽略性也只是相对于普通的手电筒来说的,两人并未进入过洞穴又必须了解环境判断境况,使用这种样式的光源倒也算是合宜。
入洞越深,黑暗愈发浓郁。从进入洞穴起,王屯屯两人大概已经走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洞穴盘旋,大体方向也有着向下的趋势,到得此时,在方向上面,两人都是有着相当性质的迷茫。不过还好,到得目前为止,洞穴都是单行道,而两人还未有遇到任何危险。
越往下走,那诡异的阴森感反倒愈加薄弱,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厚重的远离喧嚣的优雅恬。安静在这狭小的空间粘稠着,似乎只要愿意,王屯屯随时能够听到自己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隆隆敲响的心跳。
一路行去,越陷越深。
王屯屯似乎走上了一条远离尘喧,清新优雅的道路上,那之前听到惨叫而有的联想在此时竟是有些格格不入。若是没有之前的所见所闻,甚至只是单单的走下去,就能让人的心灵闲淡起来。
王屯屯正这样想着,迎面而来的是山洞内一个接近于九十度的拐角。身边那刑施部的男人拉了拉王屯屯的袖管,三爷顺从的跟过去,随即被拐角另一边攒射而来的刺目光线闪烁的眼前一白。
等视力恢复,三爷被徒然摄入瞳孔的景象惊悸起来。
呈现在三爷王屯屯面前的,是装饰考究的石制建筑群,它们在山腹中依势而建,自成群落。一块块切割整齐的石头堆砌在一起形成规则的形状,石块之间彼此联通着,形成了一连串地宫一样的宏伟建造群。
建造这里的人是个博学多能的人,方石块的堆砌简单整洁,却十分符合力学原理,石块之间简简单单的几处转折和拐角便托起了山腹整体的重量。
除了构造坚实稳固之外,这里的主人最大限度的采用了山体中原生态的材料。那人应该是就地取材,将挖掘山洞而生产的石块打磨干净,然后直接用作建造。
除了这些之外,最吸引王屯屯的地方,是那简单卓越却又不失大气的外貌形态。这簇建筑因为取材于山石,建筑的主人又不工于细节的华美,反而显得磅礴气派。
三爷王屯屯是寒京王家的后人,世面上的见识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因为一簇建筑便吃惊起来。实话说来,这样大气磅礴巧夺天工的建筑物,在寒京的时候,他是有见识过的。
但眼前这建筑,在气派的同时,竟是诡异的散发着一种秀气典雅。这种与气派豪放截然相反的气息竟是毫无违和感的夹杂在石屋的方方面面,石壁和房顶大颗大颗的夜明珠将一种名为细腻的东西播撒进王屯屯的眼眶里面。
景物脚步流转之间变换着,随后,王屯屯便看见了石室内部的考究装饰。
大片的色彩装点涂鸦,一片片复杂精致的云纹和线条在石壁和缝隙里勾勒着,水亮晶润的流苏从石屋吊顶上轻温漫柔的坠入人的眼帘,像是从天而降的银河一般……
这石制的大厅细腻委婉,看起来复古而温馨,充满了不知道属于哪个年代里女子温柔美好的气息。王屯屯这样想着,前面刑施部的男人恰好转过头来,他表情有些不安,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苦笑出来。
“这简直是一个地下宫殿。”
苦涩的味道在这话说完之后,便更加鲜明起来。这样庞大的建筑群绝对不可能是一人的力量建造而成,其背后定是隐藏着某种巨大的势力甚至阴谋。
刑施部和王家之前信心满满的跑过来要捉拿梁国回去,这个在沙镇做了多年乞丐的男人在两方看来正是软柿子一样可以揉捏的人物,却不想会牵扯出这样一座雄伟的‘地下宫殿’。
事实上,他们的想法算的上接近事实,只是漏算了一个方脑袋的男孩子。
但眼前的景象明显误导了王屯屯两个人,他们已经将梁国当成了某个大组织的先锋,若事实果真是如此,那么之前进入洞穴的王冕和张警司等人怕是有可能在贸然突进之下遭遇了凶险。
两人正这样担忧着的时候,石制宫殿内部的光线突然暗淡下来,王屯屯两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便看到石头顶壁上那镶嵌考究的夜明珠的光线柔和着,虚幻起来。
这光线柔和了一霎,便紧接着明亮起来。无数道光线交织着,在空气里划下痕迹,照射出一条光华万丈的路途。
舒缓温柔的歌声在四下寂静的环境里面升腾起来,芳草的幽香和晶莹的亮银色粉末在空气里飘荡着,将视野里的事物拉扯的朦胧,就如同梦境一般。
由光华组成的道路从王屯屯脚下铺陈着,一种红色的花瓣从石顶镏金的缝隙里面飘洒下来铺满了路径,远方巨大的石门在光华里轰然打开,一层叠着一层,延伸向远方。
这是欢迎我进去?!
变故在极短的时间内铺展开来,王屯屯一手扶着石壁,颇是有些镇定的站立着。
这时间他的表情看起来是有些惊异而复杂,深沉的心思让他将骤然间的变故解读成了几个部分和可能的走向。
而他正前方那个来自刑施部的警司却少了这样一份‘处变不惊’,在光线骤暗骤亮的时候,这个警司便被吓的跳起来,然后跌坐在地上。
还未等两人适应过来,那光线的尽头便缓缓的走来一个男人。那是一个身材极高挑的人,他穿着合体的黑色晚礼服,在逆光中走过来。
黑色的皮鞋敲打的着地面,那男人的面容在光线里面逐渐清晰起来。王屯屯的眼神在看到这人面容的一瞬间明显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那个正在走过来的男人是这一次任务应当被捕杀的对象——梁国。
面无表情的通缉犯梁国木然望了面前的两人一眼,礼貌的弯下腰。他的一只胳膊已经断了,此时只能曲起右手伸展着像贵族的管家一样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而这个时间,王屯屯才发现梁国的臂弯上面还搭挂着一个纯白色的毛巾,它被叠放成长条的形状从臂弯垂下去。王屯屯看了这毛巾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之后的应对上来。
第二十三章 三爷的智慧(此为缺少章节)
ps:抱歉大家,昨天上传的时候漏传了一章,现在更改过来,话说你们昨天一点也没感觉到违和吗?
最终王屯屯还是跟着梁国走进了石门,向着山腹内部行去了。
身着黑色晚礼服的梁国在前面带着路,他背对着众人,上半身耸立着,给人一种笔挺的质感。通缉犯梁国的头发是有被精心梳理过的,呈现出一种古老的典雅款形,每一根看起来都整齐有序。
众人都没有说话,王屯屯低垂着眼帘,闪烁的眼角在梁国的颈间和地面切换着,大概是有了一些厉害权衡的考量。在他身侧那约么年过三十的刑施部男人看起来诚恳老实,应当是沙镇普通的小警司,平日里上上班,出出勤,下班后带着老婆孩子外出逛一逛,得过且过的打发下剩余的光阴,不是怎样厉害的角色,所以骤然被带入超出常识的变故里面,这个沙镇的警司看起来是有些茫然的。
关于这许多的细节、表情,梁国并未理会,此刻的他更倾向于一个合格的管家或者说是向导,沉默的在前面带着路。他的身材高挑,礼服合身笔挺,看起来款款有型。事实上,在那光芒之下,梁国修长的背影正覆盖在王屯屯的脸上,将对方的脸面涂抹成一片晦暗。
‘哒’‘哒’‘哒’的皮鞋敲击石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面回荡,他们走了许久,路途蜿蜒往下,他们最后终于停在了一座室门前。梁国弯下腰,卑微而礼貌的打开了门。
他站在门侧,低着头伸出仅剩的手臂示意王屯屯两人进去。
经过这漫长路途的梳理,此时的王家三少爷相较于初时,倒是镇定了一些。这漫长的回廊,给了他足够的时间去做规模性的心理建设。
事实上,早些年间,王屯屯自己便有一些作恶甚至杀人的经历,最近一些年由于性格的缘故渐渐低调,但背地里仍旧做着一些耸人听闻的阴损事情。
基于这样的心理,王屯屯倒是并不像普通街坊百姓那样惧怕所谓恶人或者恶势力的,他以自身为标杆衡量便认为,自己这样地道的坏人尚且不自怕,同理也不用太过高看这地底下修建宫殿的‘恶’势力。
他其实想的比较清楚,对方同样是人,与自家的区别只是势力大小,权利钱财的多寡而已。
既然是人,王屯屯自认是不怕的,实际上任何组织的存在都有其根基,这建立了地下宫殿的庞然组织也不例外,为钱也好,为权也好,总会有所取舍——这便是人类建立的所有组织的通病了,为这也将成为自己和王冕的生机:
这种逻辑大概可以利用如下的理论解释:杀掉王家人固然可以避免一些后续的麻烦,但对于整个建立这地下宫殿的组织来说,却并无实质上的利益。
但若不杀王冕和王屯屯呢,凭借王家的势力和影响,即使给这地下势力做傀儡做狗,也绝对是狗中的藏獒了。
况且王冕虽然被贬黜沙镇,但着实卷走了不少银钱。王屯屯清楚,对于这些地下组织的人来说,人命实在不值钱,说杀便杀了。但钱,无论如何还是值钱的,最不济,王家人用钱买命便是了。
最后,王屯屯还有一个很有重量的砝码,那便是寒京的王家。寒京王家是怎样的势力,没有人比生在王家的王屯屯更加明白。王冕在家族斗争中失利,被主家贬黜到沙镇,实际上便是被家族放弃的信号了。
但无论如何,王冕都是寒京王家的直系血亲,体内流淌着的是王家数百年来一脉相承的血液。这血液或许能冰冷到将人赶出家门,冷眼旁观其老死饿死。
但这血液同样火热霸道,王家的人,再如何不好,自己惩治便好了,饿死街头眼都不眨一下。但至于其他的势力插手打骂管教,呵,那还是算了吧。
王屯屯不相信,会有势力能够完全忽视寒京王家的感受而一意孤行,将完全没有仇恨积累的他们赶尽杀绝?!或许这种极端的刚硬的组织确实存在着,但王屯屯绝对不相信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不讲究取舍的组织能够发展到独立建造地下宫殿的地步。
当然,这种想法只是理性上的分析而已,王屯屯想着自己进入石门之后多半是要被人拿着刀架在脖子上面威胁的,先兵后礼嘛,对于这一点,他倒是不怕的。
三爷聪颖早慧,性格又是擅长诡辩的狡诈性子,没理还能辨三分,更别说在理由充分的情况下了。
因此王屯屯实际上有些把握,自信只要能抓住开口的机会,便可以有理有据的陈明利害,能够成功走脱,甚至将王冕带回去的机会都是有的。
然而,等王屯屯转入石门,那扑面而来的热烈氛围却又让他徒然愣了一下。
来的时候,王屯屯便是踩着夜明珠聚集起来的白色光线徐行而至的,在黑暗的地下,这光线对于王屯屯来说,委实太过明亮了些。
但等王屯屯转入石门,那光在一扇门的距离里徒然炽热躁动起来。巨大的光柱在极短的时间里拥挤入人的眼帘,让他有了一种从黑暗骤然进入光明的错觉。
王屯屯的眼神恍惚,随即视线在一秒钟的时间里模糊,他看见无数五颜六色的光在空中飘浮着,慢慢充盈了视野。
随即有人轻轻拍了手掌,那光芒柔和下来,王屯屯的眼睑被光线刺激而分泌了一层薄薄的泪膜。他顺势揉了揉眼睛,刚刚有些恢复视力,一股异常浓郁的香气便如同实质一样冲击过来。
那香味浓稠而内敛,美味至极,混合着果蔬和肉品的馨香,有些像是刚沐浴不久女体的气息。但相比起来,前者更加悠远醇香。
正当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由分说的挤入王屯屯大脑的时候,他的视线也逐渐清晰起来。
等眼眶里纷乱的光线沉淀,他迅速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无数杂乱的信息通过瞳孔随即汇集而来……
那之前发光的是石壁和石顶镶嵌着的夜明珠之类的光体,它们被编排成复杂又精美的形状在视线所及的平面内蜿蜒着。石头的墙壁和石顶镶嵌着吊顶和彩色的宝石,它们在夜明珠的光线里闪闪发光,折射出五彩的光华。
而空中和石顶上甚至漂浮着一些彩色气球和白色羽毛之类的物体,它们的数目并不算多,但俱都晶莹剔透、美轮美奂,为整体的氛围平添了一些闲适优雅。
王屯屯的目光继续流转,他的视线抚摸过许多东西,柔软的光华分外知趣的随着他的眼神变化流转。猛然之间,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得体优雅的孩子,他长相甜美可爱,脸盘稚嫩,皮肤由于年幼而干净白皙。这人坐在一个巨大的褐色实木椅子上,半靠在椅背上,稍显慵懒。他一只手扶着额头,饶有兴趣的看过来。
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呢。
“欢迎、欢迎,……哦,三爷。”
隔着长长的餐桌,格里菲斯弯着眉眼开心的笑了一下。他仅仅坐在那里,便有着无与伦比的存在感,就仿佛天生的核心或者王者一般吸引着所有的事物向他聚拢着。
格里菲斯显然是认识王屯屯的。不过,遗憾的是这个时候,对方还未能认出他来。
格里菲斯如今的形象和平日里相差巨大,生活里的大多数时间,格里菲斯或者说吉阿满在刻意降低着自身的存在感——关于这一点,其实有个秘诀,那就是装疯卖傻少说话。
王屯屯未能将格里菲斯和平日里呆呆傻傻的吉阿满联系起来,事实上,由于那餐桌太过巨大,他才刚刚被格里菲斯显赫的存在感夺取了视野,以至于眼睛刻意忽略了那份巨大,直到现在,方才正视起来。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桌子,在长度方向上,大概延伸了七八米的样子。它被摆放在格里菲斯的身前,几乎和他座下宽大的椅翼连成一线,正舒展着,延伸过半个石室的宽度,铺陈在王屯屯的面前。
桌子上面陈列着五颜六色的瓷器、砂锅、碗筷,它们正被盛放了鲜美的菜肴、汤品,隔着毛茸茸的空气,散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
之前,王屯屯初入石室所闻到的香气便是出自于此处。
而他们这些人自从沙镇里出来,众志成城的要拿梁国的归案的时候,便是时刻在奔波着的。
后来,天逢降雨,众人担忧着梁国的行踪,所以没人敢于升起烟火做饭。这样一路走下来,关于口腹方面的享受自然是差的,甚至于刚刚王屯屯守在洞口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那天下着雨,着实让他感觉饥饿起来。
进入洞穴之后,岩石间扩散的温度让他冰冷的躯干稍稍回转了一些,但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长时间饮食的粗糙反而让他更加思念起他在王家做少爷时候的锦衣玉食。
第二十四章 小格里的密室游戏
“欢迎欢迎,贵人长途跋涉莅临鄙处,本当倾尽全力款待一番,做些拿的出手的饭食,以解贵客路途的**。
不过奈何啊,近日阴雨,一时之间实在没能找到好的食材,只有一些自投罗网的小家伙,将将凑合着做些粗野饭菜,希望三爷不要嫌弃才好。”
那个坐在硕大实木椅子上的男孩子站起身来,用袖口扶了扶桌子边缘的茶盏,食指微微抬起来,指着满桌的菜肴微笑着这样说了话。这男孩子穿了一身浅色青花的衣服,颇有些东方神秘的气质。
格里菲斯之前穿着白色上衣,黑色裤子,感官上类似厨师多一些,但在今日的‘主角’王屯屯的面前,他终究还是换上了正式一些的装潢,事实上,这衣服的淡雅花色,格里菲斯还是挺偏爱的。
用茶盏轻舔着杯口,荡漾的浓郁绿茶发出清爽的气味。在这寡淡气息里,圆脑袋的大妖眯着眼睛,慢条斯理的接着说道,他这个时候的气质还是沉稳着的,但声线有些奶声奶气的:
“我知道你,沙镇的珠宝三爷……
实话说啊,朋友千万,知己难寻。三爷啊,我是真的很欣赏你啊,苹果味的小清晰啊……不知道三爷有没有听说过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呀,俞伯牙当年就很欣赏钟子期啊……没听说过?这个不奇怪,这是我在另外一个世界听说的事情,我给你讲讲啊,从前有个人啊,他叫俞伯牙,他会弹琴……
不好意思,岔题了啊。我们说到哪儿了?哦哦,对,欣赏,欣赏!
咳咳,我是很欣赏三爷的,咦,三爷你的发质真的很好呀,咳咳,我是很欣赏三爷的,这一点连中汇路上雪莲阿姨家的狗都是知道的,三爷你一定要听我说啊,哦,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啊,对了,对了,大概……应该是三个月前吧……”
小男孩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和动作还透露着稳重大气,就连语速也控制的相当缓然。但这人的话语颠三倒四,完全不知所云,几乎是想到哪里说道哪里。
王屯屯捏了捏鼻梁,经历过最初的错愕和落差之后,他从未想过迎接自己的将是这样一个毛茸茸的小孩子,这让他的心情,稍微舒缓的同时,又夹杂着一些诧异和茫然。
搞什么鬼……
但这洞穴是充满了怪异的,王屯屯脑海中还在想着那个在充满火光的夜里将张良拖入洞穴的怪物。他仔细观看着格里菲斯,想着对方那初入洞穴时候无法言语的存在感,在看看当下在男孩子的口才表达,便心情复杂起来。
难道之前的那种存在感是错觉?!
定是我太过专注紧张,才产生了认知上的偏差。王屯屯这样想着,双目却不由自主的盯着格里菲斯的脸面,几经试探,终于确认对方的表情动作看上去倒是诚挚认真,一对小孩子特有的纯净眸子闪耀着,传达出一种见到喜爱之物的欣喜和感动来。
“三爷,我真的是欣赏你的……”
格里菲斯悠悠的又重复了一遍,终于将茶盏摆放好,为自己斟了一杯,又殷勤的走上前,为王屯屯斟了一杯。王屯屯看着忙碌在眼前,身高只到自己肩胛骨位置的格里菲斯,眼神恍惚了几下,终于柔和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拉开桌子前面那已经摆放了多时的座椅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格里菲斯。这个名字比较拗口,我教你拼一下啊,我名字第一个字格呢,是格里菲斯的格,里呢,是里菲斯的里,菲呢,是菲斯的菲,斯呢,就是思密达的斯。
当然啦,鉴于咱俩关系已经这样密切了,我允许你叫我小格里,至于小菲斯这样的称呼,想想还让人有点小害羞呢。
对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吉阿满,这个名字可是有讲究的,你看这三个字拆开来读,吉呢,是吉阿满的吉,阿呢,是阿满的……”
“小……小格里啊”,王屯屯对于格里菲斯这样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奇葩有些无所适从,他心里想着王冕的事情,自然便出口打断了那个孩子。
当然了,当格里菲斯介绍自己是吉阿满的时候,三爷王屯屯也曾有过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但当格里菲斯介绍自己名字的由来‘吉是吉阿满的吉,阿是……’之类的时候,他便果断的认定自己是想多了。
“小……小格里啊,这洞穴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是啊,这不是还有你们吗?”格里菲斯放下茶盏,倒退着回到座位上。他用手指挠了下头皮,一边说话,随后指了指王屯屯和那个刑施部的男人。
王屯屯是看着父亲王冕和一众五六个人一起进的洞穴,说是这洞穴内只有他们几个人,他定然是不相信的。但面前的小男孩表情诚恳,不似作伪,终于让三爷王屯屯‘顿悟’这疯疯癫癫的小男孩应该也如同张良一样,是洞穴势力之下的受害者。
“额……,小格里啊,你说的不错,我王……王三爷的问话不清楚。小格里呀,我想说的是,除了我们之外,还有没有人在这个洞穴里面?”经历过落差,错愕、格里菲斯的乱入和时间的沉淀之后,王屯屯终于回复了一些那沙镇纨绔的阴毒少爷性子和为人。他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前一连串的超越常识的事情,让他暂时失去了分寸,但坏的人,不会安分,习惯了掌控和搬弄是非的人,也不会被环境左右。
王屯屯眼神阴柔的盯着格里菲斯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些东西。
“没有了,都在这里了。”
名叫格里菲斯的小男孩扑闪着大眼睛点了点脑袋,然后颇是自我肯定的挥了挥小拳头,生怕对方不相信,
“没错吧,都在这里了吧?”
格里菲斯扭头向梁国求证着,但对方像是木头一样站在他的身后沉默着,一言不发。小男孩愁苦的哀叹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梁国未就他的问题做出回答还是怎样的原因。他看了一眼王屯屯,脑袋歪了歪,最终又开心起来。
不过,在格里菲斯向梁国求证的时候,王屯屯的脸色再度阴郁了。梁国是他家的仇人,最近的经历让这仇恨刻骨铭心。但他毕竟是王冕最看重的小儿子,不动声色的阴沉还是能够做到的。
直到如今,王屯屯所处的环境仍未显明,甚至那原本脑袋里面还算清晰的事件的来龙去脉也糊涂起来,他自认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那梁国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暂时是不敢有所动作的。
君子报仇是讲究时间和方法的,闻到点腥味就不顾一切的扑过去,那是没有理性的畜类。王屯屯其实还是有些担忧自身安危的,经历过那些奇怪的人和事情之后,他也不敢断言,在此刻与梁国动起手来,会有怎样的结果。
‘估计会被杀死吧。’
王屯屯这样脑补着,他突然想起来刑施部关于梁国背景的调查资料来。
“对方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前些年应该是犯了事情,来沙镇躲灾的……身手还是很敏捷的,刚来沙镇的时候这梁国与人动过手,听说是拼着重伤打伤了三个八十多公斤的大汉,当然啦,他敢于拼命的气势有帮到他拿些头筹,但即使这样,对方手底下的功夫也是相当了得的……”
若是再结合最近一段时间王家所遭受的谋算和凄凉遭遇,这梁国……
王屯屯这样想着,果然看到旁边站立着的刑施部的男子如临大敌一般双目直勾勾的望向梁国,那眼神说是仇恨,倒不如说是忌惮。
这刑施部的人和王屯屯都不是精通格斗的类型,大抵是一个文职人员加上一位花花公子的组合,战斗能力大概也就刚刚过去及格线而已。这样的人,对于有着某种特殊职业经历的梁国来说,确实是可以随手打发的。
不过那个叫做格里菲斯的男孩子问过‘都在这里吧’这样的问题之后,梁国表情上虽然木然,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但他还是转身出了石室,不一会便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坐在轮椅上的人便是王家的家主王冕了,他被放置在轮椅上,膝盖上面盖着白色的毯子护住腿部。被推入石室的时候,他表情尚显一丝木然,当看到最疼爱的二子王屯屯端坐在格里菲斯对面,那木然便迅速被一种名叫复杂的东西所代替了。
看见家主王冕被推进来,王屯屯和那刑施部的人还未有来的急惊叹,梁国身后的那石门便轰的一声闭合起来,随后,这房间里各处的门扉也通过这种方式被封锁住了。
这落石的轰然声音响起来,王屯屯是被惊吓了一下的,等他想明白那声音所代表的意义的时候,整个人的脸色便发白起来。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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