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危机应对(4)
侯哲海与齐天翔并肩走出餐厅,走到门外才认真地对齐天翔说:“上午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这边的事情你就多费心吧!”
对于侯哲海的举动和话语,齐天翔早有所料,可还是故作惊讶地说道:“怎么现在就走吗?不等着初步结果出来之后再走吗?我还想着让你帮我拿拿意见呢!”
“不了,早上黄秘书已经与哪边联系了,现在过去到了也就中午了,下午还可以走走看看。”侯哲海祥装大度地望着齐天翔,又看看随行的王平和廖永等人,坚定地说:“省委把这么重要的担子压在你肩上,就相信你能够很好地处理好,还是哪句话,民生为先,只要把百姓福祉放在心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侯哲海望着齐天翔,又看看频频点头的几位,接着缓慢地说:“昨天晚上咱们已经谈了很多了,把握好节点,分清轻重缓急,事情总是会迎刃而解的。好了,多余的话我也就不再说了,就此分手吧!”
齐天翔强忍着心中的情绪,伸手握住侯哲海的手,却没有礼节性握一下就松开,而是拉着侯哲海的手往电梯间走,边走边说:“所谓一言师,怎么也应该送送您的,不说十里长亭送别,送到大厅还是应该的。”
侯哲海对齐天翔的行为很感诧异,可还是望着其他几个人,无奈地苦笑着摇摇头,略带责备地对齐天翔说:“你啊!还是以前那样,简直是太客气了。这样不妥,很不妥。”
说着话,侯哲海和齐天翔在王平等几位领导的陪同下,手拉手上了电梯,又在众人的注视下,并肩乘上电动扶梯,一直走到大厅旋转门外,才松开了手,与送行的众人挥手之后,心满意足地走下了台阶,上了自己的专车,缓慢地驶离了宾馆。
齐天翔始终微笑着看着侯哲海走下台阶,走上秘书已经打开车门的专车,直到专车驶出了视线,还静静地伫立着,没有转身。
齐天翔给足了侯哲海表演的机会,也给足了侯哲海面子,所谓的一还一报,这样才算公平。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手拉着侯哲海,一手拉着王平走向餐桌,赚足了眼球,也得到了餐厅大小官员的一致好评,可无意中却伤了侯哲海的自尊,或者说是颜面,人家自然是要找一个扳平的机会。齐天翔是饭前,侯哲海就选择了饭后。
早饭前没有提出要走,吃饭时也没有透露半分,只是在饭后离席时走出餐厅,才突然提出要走。其实齐天翔从侯哲海与他肩并肩出现在众人面前,就意识到了他会有所动作。
肩并肩无非是平起平坐的表示,虽然都是省委常委、副书记,齐天翔有省长的身份,侯哲海却有着资深党建理论家,特别是齐天翔党校老师的过往。尽管职务不同,可侯哲海老师的资格足以弥补这点细微的差距,而且随着时日的变迁,侯哲海与齐天翔平起平坐,并成为齐天翔的班长也不是没有可能。
侯哲海就是想向众人传递这么一个信息,他与齐天翔没有职务上差别,除了分工,其他的没有什么不同。这些齐天翔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毕竟侯哲海昨天下午过来,直到早上出现在餐厅,是没有很多人知道的,他要竭力表现他的存在,特别是存在的意义,众人眼中的平起平坐就是最好的形式,也最能说明问题。
此后的表现,就使齐天翔不快,甚至不满了。当着王平和廖永两个人的面,侯哲海一副高高在上,交待工作的姿态,引起了齐天翔的反感,而且有意无意地提及昨晚的谈话,似乎已是达成了某种默契,这让齐天翔警觉,可在众人的注视下,表现出任何的不快或不满,都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甚至麻烦。
瞬间的情绪变化后,齐天翔没有任何的迟疑,不但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厌烦,反而顺势将侯哲海的表现推向极致。直觉告诉齐天翔,侯哲海过渡的权力**表达,只是一时的自发感应,对于侯哲海来说是百密一疏,可能给自己一个难得的机缘,要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所有的事情和决定,都来自于侯哲海的授意,不但顺理成章,而且不需要刻意的表述。
侯哲海会离开贵水县,这是齐天翔早就料到的,从昨天晚上侯哲海劝告自己不要趟这摊浑水,齐天翔就想到了他会借机抽身,但却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时候。因此齐天翔拉着侯哲海的手,执意要送行,而且是不乘电梯到底层,走后院乘车离开,反而是下了电梯乘电动扶梯到大厅,从正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送走了侯哲海,而且是一直目送到专车离开视线很久,齐天翔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转身缓步进入了大厅,正要乘电动扶梯上到二楼会议室开会,听到廖永在身后轻轻地叫着:“齐省长,请您稍等一下。”
齐天翔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身好奇地望着廖永,看到廖永正在向大厅的一边招手,就也把目光转向了哪边,看到几位军人正大步流星地向这边走来。
“齐省长,请允许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廖永看到军人们走近,就对齐天翔一一介绍道:“这是军区陆航部队的刘大队长和我们总队黄金支队张支队长,还有总队支援大队的冯大队长。”
听着廖永的介绍,齐天翔神情严肃地面对着几位仪容整洁威风凛凛的军人,先是接受了他们庄严的军礼之后,伸出手来很认真地与三位军人一一握了手,温和地问道:“同志们辛苦了,这是刚刚赶到,还是准备出发啊!”
“陆航的刘大队长是早上到的,黄金支队和支援大队昨天晚上就到位了,担心扰民就在城外集结待命。”廖永站在齐天翔身侧低声说着:“作为第一批进入事故区域的先导部队,他们这是来领受任务的,随后将乘坐陆航的直升机进入现场。”
齐天翔听着廖永的介绍,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不放心地侧脸望着廖永说:“矿区和事故区域复杂的情况跟同志们交待了吗?尤其是可能发生的次生灾害因素,都考虑完善了没有?是不是能够保证绝对的安全,这是至关重要的,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是不是可以考虑稳步推进的方式,这样更稳妥一些。”
“这些因素和困难我们都充分考虑到了,也做好了相应的预案和防范措施。”廖永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站在齐天翔另一侧的王平就接过话来说:“军人的使命就是在国家和人民需要的时候,要敢于挺身而出,出现在最危险、最需要的地方,从不畏惧,不怕牺牲。”
“不怕牺牲是精神,这是军人的荣誉,这是永远也不可更改的精神力量,可不怕牺牲和不要牺牲却并不矛盾,前者是精神,后者是措施保障,要将这两点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既保证精神,又保障宝贵的生命。”齐天翔望着王平,认真而严肃地说,心中却对王平轻描淡写的话很不以为然,可也明白此刻的环境和气氛,不是理论这些的时候,就缓和了一下语气,慢慢地对三位基层主官说:“一定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任务需要完成,可安全更要保证,这是我对你们几位唯一的要求。”
齐天翔说着,侧脸对廖永温和地说:“既然已经安排就绪,就请同志们出发吧!要尽快把前方的情况传递回来,这边好安排后续的进驻行动。”
“我明白,请齐省长放心,我将与第一批战士一起乘直升机进驻现场,保证第一时间将前方的消息传递回来。”廖永挺直了身板,像是表决心般地说:“保证不辜负省委、省政府的信任。”
廖永的话语和姿态使齐天翔一时有些意外,就转过脸来看着王平问道:“这是你们总队研究得出的结论吗?这个时候,这个时间,廖永同志率队进入现场,是不是合适?”
王平似乎知道齐天翔会有这样的问话,没有片刻的迟疑就回答道:“这是我们总队这么些年形成的不成文的规矩,但凡遇到突发重大事件,总队长和政委两人,必须有一人率队进入,要求战士们做到的,我们做领导的首先应该做到,率先垂范比任何说教都有力量。为此早上我们两人还为谁带队,产生了争执。”
齐天翔的内心突然涌起了一股感动,同时还有一丝深深地歉疚,军队的精神状态和运行方式,特别是干部素质,是与地方根本不一样的。刚才自己对王平说大话的反感,看来是误解他了,就正色地环视了一眼身前的几个军人,伸出手来郑重地与他们再次一一握着手,充满感情地说道:“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你们表示真挚的感谢!希望你们不负厚望,为抢险救灾工作做好先锋,谢谢你们!”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危机应对(5)
送走了廖永和几位军人,齐天翔在王平、周通和随和过来的陶然的陪同下,走进了二楼的会议室。
面对全场起立鼓掌的热烈,齐天翔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随即缓步地走到写有自己名字的桌牌后面,伸出手来与近旁的房建设和费群客气地握着手,然后才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落座。
今天的会议于昨天不同,座位的安排也明显地有着区别。昨天可以说是地方政府的汇报会,省政府的官员和地市领导混合而坐,今天是省政府召开的会议,淡化了地市政府的比重,尽管齐天翔依旧是靠窗迎门的中间位置,可身边左右两侧的人却有着变化。昨天是周通和陶然,今天却变成了周通和房建设。
不经意的位置变化,却暗含着会议的主角发生着变化,昨天是听汇报,了解情况,今天却是作部署,安排救援和环境整治工作,会议主持人也变成了周通,俨然成为了省政府的扩大会议。
等到大家都纷纷落座,会议室安静下来之后,周通转过脸来与齐天翔对视了一眼,征求着齐天翔的意见,看到齐天翔微微地点点头,就正视着对面,将面前的话筒位置调整了一下,郑重地说:“大家静一下,现在开会。”
看到会议室里众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自己身上,周通接着说:“现在请齐省长发表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齐天翔神态安详地微微笑着,面对着大家热切的目光,缓缓地开口道:“这基本上就算是省政府办公扩大会了,环保、国土、水利、交通、卫生、防疫,以及山阴市和贵水县党政部门负责人,特别是武警总队的王平政委,可以说是群贤毕至啊!”
齐天翔想要活跃一下会议室里的气氛,可除了听到一些附和的笑声外,气氛依然紧张,甚至有些凝重。齐天翔知道,此刻会议室里的众人是没有心情开怀大笑的,不但是他们,就连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情绪。
“昨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的时间,如果算上事发的一夜,救援和处置的最佳时间已经失去了。这不是我的判断和猜测,在座的各位恐怕也是这样的想法。”齐天翔左右看看身边的周通,特别是房建设,然后接着说:“为什么会这样,主客观因素都有,交通和安全有着很大的的关系,使得这么多的单位,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延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好在先期赶到现场的消防官兵,为我们作了很多的工作,幸好山洪爆发之前大批的工友因阴雨而撤离,没有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这使我们能略微安心一些。”
齐天翔说着话,似乎心中的愤懑又难以抑制了,口吻变得阴冷,严肃地说:“发生这样的突发性灾害,有天灾,也有**,这些需要通过调查才能最终得出结论,现在我不想过多地做出判断,而是想问一下,应对之策有哪些,又发挥了什么作用。年初全省安全工作会议不是没有部署,也不是没有约束机制,一级级签署的安全责任书还都在哪里放着,可真正起到了督促作用了吗?似乎没伤亡或者伤亡少,就是评判事故大小的标准,也是可以聊以**的了,水体污染,环境破坏,影响到近千万人的生命健康,这还不算是重大吗?”
齐天翔渐渐觉得自己的情绪出现了反复,就赶忙调整了一下,压了压心中的怒气,缓缓地说:“早上清河市和河中市都传回了信息,饮用水的供应问题都已经紧张地进行着,暂时没有出现大的问题,超市等购物场所也没有出现抢购饮用水的现象,可这也只是暂时的现象。随着时间的延续,市民的不安和恐慌情绪一定会出现,现在只是一个暂时的平衡期,还远没有到弹冠相庆的地步,就这些也还是得益于武警消防部队的大力支持,如果没有全省范围内抽调的消防车连续不断的供水,我们还能安然地坐到这里开会吗?”
齐天翔有意停顿了一下,侧脸望了王平一眼,似乎只是无意中的一瞥,却传递着他的感激,继续说道:“武警黄金支队和支援大队的官兵,已经于昨天晚上集结到位,第一批承担现场勘察任务的官兵,已经在廖永总队长的率领下,乘陆航部队的直升机进驻了现场,很快就会传回详实的现场情况。下一步,我们的工作就要逐步展开,时间不等人,事故不等人,我们要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这就是我们今天会议的目的。”
由于都感到了齐天翔情绪的激愤,加之可以明显看到的齐天翔严肃的神情,会议室变得鸦雀无声,气氛更加的紧张,有些令人窒息的感觉。
齐天翔却并不在意会议室里气氛的变化,现在他已经不再关注众人的情绪和心情了,有了刚才自己严肃的责问铺垫,每个人都会意识到齐天翔的不满,也能够隐隐地感觉到,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是省政府组织的会议,一定是要有些工作上的部署的,而且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公布省政府工作架构和领导小组的组成,这是不正常的,也是会在这个会议上解决的。
“经过与侯哲海书记沟通,并报林书记同意,决定成立贵水环境污染事故处理领导小组,我担任领导小组的组长。”齐天翔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环视着众人的反应,随即才严肃地说道:“这次的领导小组将采取与以往不一样的组成方式,加入不理事的各级领导,将不再进入领导小组,而且领导小组将承担事故处理和后续善后的所有责任。权利到位,责任到位,保证领导小组的工作能够随时进行。”
齐天翔说完这些,再次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人,慢慢地接着说:“根据这样的要求,领导小组将不设过多的副组长,而只设立一位副组长,全权负责处理事故的所有工作,并直接对省委和我负责,同时承担问责机制,干部的任免和处分权,各单位的协调配合,以及资金和物资的调配,都受我委托,代行组长职责。”
“所有成员单位,无论是领导个人,还是单位事务,都服从服务于领导小组,要改变临时机构临时心的作法,认真起到应尽的职责,不称职就换人,这点我说到做到。”齐天翔严肃地望着众人,侧脸示意房建设站起身来,对着众人介绍说:“房建设,房厅长,大家都可能不陌生,我们在河州市曾经搭过班子,合作很愉快,这次我们又将一起面对现在的事故,相信房厅长会勇担重担,不辜负省委、省政府和全省人民的厚望,以处理这件事故为契机,摸索出成功治理环境破坏和修复的路子,为下一步全面推进全省环境治理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
望着房建设略带诧异的神情,齐天翔微笑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说:“别的不再多说,咱们的房副组长这就算正式上任了,在座的各厅局委,山阴、清河、河中三市的相关机构和负责人,至此就正式到位了,任命文件随后由省政府办公厅确认和下发。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房建设同志正式上任。”
齐天翔的提议立即引发了会议室内热烈的掌声,以至于房建设由诧异到意外,随后就是释然和激动,黑红的脸庞颜色更加的浓重,可却泛着异样的光泽。
由于齐天翔的突如其来的宣布,加之有意的煽动,房建设站起来就没有办法坐下来了,只好迎着众人的掌声和热烈的目光,声音洪亮地做着表态说:“没有想到省委、省政府把这么重要的担子压在了我的肩上,我是既感到责任重大,又觉得战战兢兢。同时也很感谢省委、省政府的信任,决心在有限的时间里,以旺盛的精力,认真严苛的态度,做好环保厅应做的工作,尽最大的努力投入到环境治理和污染方法工作之中,站好最后一班岗,不辜负省委、省政府,以及大家的支持和关爱。”
房建设说完话,深深地向着众人鞠了一躬,然后缓慢地坐了下来,看着齐天翔不再说话,但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却是严肃而坚定的。
“老房同志很谦虚,也很低调,这是与以往不同的很大的变化,身为省政府组成厅局的领导,能够有这样的姿态和自觉意识,这很难得。”齐天翔望着房建设微微笑着,然后转向众人严肃地说道:“房建设同志有丰富的经济工作经验,有长期基层工作经历,也有着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和行为方式,更为可贵的是身体力行的工作能力,以及正直的性格和政治觉悟,这都是很难得的优点。省委、省政府完全相信,房建设同志能继续保持以往的优点和特点,啃下这块硬骨头。”
第三百二十九章 危机应对(6)
齐天翔公开明确的赞誉,有着很深的目的,也明显可以感觉到会议室内众人不同的感受,尤其是陶然内心的五味杂陈。这样的决定无疑的将山阴市委、市政府排除在外了,非但没有了相应的权利和主动权,而且还随时面临着被追责的可能。这对于希望通过救灾弥补过失,重新挽回影响的陶然来说,打击不用猜,也是巨大的,甚至可能是灭顶之灾。
但齐天翔此刻却没有功夫理会这些,甚至内心还乐见这样的情况出现,毕竟四平八稳的位置坐久了,为自己就想的多了,干事的心也会淡了,让他们着着急、出出汗,不是坏事,对陶然是这样,对在座的省厅官员也是如此。
会议开得很短,齐天翔讲话之后,周通在轻声征得齐天翔的同意后,宣布会议结束,要求各组成单位随时待命,等待进一步的通知。这无疑于大赦令,各单位负责人纷纷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做着各自的应对和准备工作去了。
齐天翔在周通、王平、陶然和房建设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近一段时间里,这里将是齐天翔办公的地方,也就是临时的事件中心了。
坐定之后,王同军依旧是忙前忙后地忙碌着,既跑前安排电梯上下,又跑后招呼服务员给各位领导倒茶,仅仅片刻的功夫,额头上就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一切都被齐天翔默默地看在眼里,等到所有人面前的茶几上,都摆上了新茶,王同军领着服务员退出了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估计消息过来,还有一些时间,大家稍安勿躁,先请大家看一个东西。”齐天翔温和地望着周通、王平等人,随即吩咐小张将复印好的调查报告给在座的人一人一份,然后才缓慢地说:“大家先看,看完之后咱们再说。”
趁大家埋头看材料的时间,齐天翔站起身,祥装上洗漱间,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出来后径直拉开门走出房间,不出他的所料,王同军正静静地站在门外,如同秘书和随行人员般等待着领导的吩咐。
齐天翔微微摇了摇头,严肃地望着迎上来的王同军,盯着看了片刻,只看的王同军紧张的手足无措,才转而温和地说:“每天你这位县长就做这些事情吗?”
王同军紧张地望着齐天翔,搞不清楚齐天翔话里的用意,不敢贸然回答,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对于省长这样的高官,他只有仰望的份,在他这么些年的从政经历中,既没有机会对话,更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以往韩自在当权的时候,尽管也是跑前跑后,可有人指使,现在突然没有了依仗,只能是凭着感觉来做事。早上是陶然的吩咐,此后就是自己的自觉,没有人告诉他应该做什么,更没有人在意他的感受,一切都凭借着他自己的感觉。
自从昨天下午陶然宣布对韩自在停职的决定后,尽管对他的处理是以观后效,但在王同军看来,实际上也就如同免职一样。他心里十分清楚,他是韩自在选中的县长,是韩自在手中的工具和传声筒,韩自在倒了,下来等待自己的结局,不用多想也会明白。到山阴市某个无权的闲散局委,或者什么社团组织担任个虚职,在陶然实际控制山阴市的时间里,他能做的就是混日子、熬时间,想有更大的作为,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如果仍然呆在体制内,等待他的结局就是如此。
离开体制,重新打拼一个属于自己的天地,这些念头从来就没有过,不但现在没有,就是在傀儡似的被韩自在操纵着,没有自己的主见,没有尊严和基本的颜面,甚至被韩自在无端的呵斥或呼来唤去,忍无可忍的时候,也没有动过离职和拂袖而去的念头。这不仅仅是他的性格,更有着家族和家庭的期望,他不敢任性,因为他深深地知道,他没有这个资格,也不能这样做。
一个山区生、山区长的孩子,知道大山和封闭意味着什么,小学开始就是无休止的走读,每天要往返走几公里的山路,才能实现自己读书求学的梦想,小小年纪就奔波在深山的皱褶里,在弯弯曲曲忽高忽低的山路上,晚上回家还要割猪草,照顾弟弟妹妹,承担着不该他幼小的年龄的艰难和沉重。
中学到了更远的乡里,就开始了住校的生活,几十个农村娃,白天挤在一个不大的教室里,晚上上课的课桌就是睡觉的床,两个班的学生互相换位,男生一个教室,女生一个教室。每个周末要翻山越岭地走几十公里山路回家,帮助家里干农活之外,还要辅导弟弟妹妹的学习,尽一个长子和大哥的责任。周日下午就要返校,除了沉甸甸的书包,还有下一周要吃的馒头和咸菜,还有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三年的初中生活,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周日将下一周需要的食物带来,存在学生食堂的柜子里,每天向管理员领取,可却从来也不在学生食堂买菜,一个干馒头,几根淹萝卜干,食堂里免费供应的蒸米水,就是一顿果腹的美食。
生活的艰苦是王同军可以忍受的,少油无味的饭食也可以下咽,甚至长了毛、发了霉的馒头,也是舍不得扔掉。因为他清楚,这些食物来之不易,是父母辛辛苦苦劳作换来的,是弟弟妹妹嘴里挤出来的。再艰苦的生活,王同军都咬着牙坚持着,他能够承受的,即使再难也能坚持。最使他难堪和为难的,不是这些,而是每个学期开始时的交费,以及必须要买的学习资料,这是最难以向父母启齿的事情。
家里已经为了他和弟弟妹妹的上学,倾尽了所有,地少贫瘠的收成,仅仅能够维持一家人的温饱,根本换不来任何的现钱,所有的额外收入就是自己家养的年猪,十几只鸡下的蛋换来的钱。另外就是父亲进山采集的山货,微薄的收入除了学费,是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给他买学习资料的。尽管为难,尽管与同学共用一份资料,甚至自己抄写资料,可王同军从来没有一丝放弃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要改变艰苦的环境,要过上与父辈不一样的生活,就只能靠读书,就只有走出大山这一条路。
就是这种内心的坚韧,王同军如愿考上了县中,而且是全县几千名应届学子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获得了县中为数不多的免学费、免住宿费的奖励,也使负累不堪的父母稍稍喘了一口气。三年高中生活,由于县城离家要有几十公里的盘山山路,到了乡里还要走几十公里的山路才能到家,还要每次两元钱的车费,王同军很少回家,都是父亲不定时地搭村里的顺路车来县城,将他需要的粮食送来,还有就是不多的生活费。
县中不像乡中,可以将干粮寄存在学生食堂,这里是售卖制,只卖成品食物,对于山里学生唯一的优待,就是可以用粮食换粮票,然后在食堂买食物。王同军只能是维持着最低的生活标准,甚至以减少饭量和吃饭的次数,来勉强度日。
就是这样的坚持,以及忍受着同学们的白眼和奚落,王同军又以全县高考状元的优异成绩,成为全县很多年以来第一个考入北京的学生,也成为他所在的乡几年来唯一的大学生,真正为受苦受累一辈子的父母和家族争了光,而且是一直是家族的骄傲,从来没有人超越地走到了现在。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王同军选报了不交学费,还有高额奖学金的师范学校,在上学的同时就开始担任家教,不但解决了自己上学生活的问题,还资助着弟弟读书的费用。大学毕业,学校保送读研究生,随后更是被北京的研究机构选中,毕业分配留在了北京。
从北京回县里,是县里引进人才的选择,也是他迫切的希望,造福乡里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光宗耀祖却是他最真实的想法,这些短短几年就达到了,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只身赴贵水县上任,初期王同军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不但妻子和儿子还留在了北京,自己在单位也是办理了留职手续过来的,对于苦拼苦熬到现在这个状态的王同军,是不会不留后路的。结果不但副县长顺利任命,而且一年后还成为了县长,成为全县三十多万人的父母官,有了这样的任命才使得王同军最终下定了决心,自己在办理了调任手续之后,还动员妻子随同自己一起来到了贵水县,重新开始自己作为官员的仕途生涯。
结果并没有让王同军失望,自己不但坐稳了县长的位子,妻子也成为了县教育局的副局长。弟弟也结束了在外漂泊的打工生涯,顺利进入县公路局,成为事业单位的有编制的干部。妹妹和妹夫也来到了城里,妹妹如愿以偿当上了小学教师,妹夫也成为了公交车司机,有了自己的房子,也有了稳定的生活。苦了一辈子的父母,也早就被他接到了县城,住进了他县长的两层小楼,享受着惬意的城市生活,而且父母还一天班没有上,却办理了退休手续,成为了每月领取退休金的城市老人。
第三百三十章 危机应对(7)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看似荒唐和不现实的梦想,经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就都一一变成了现实。现在的王同军,不仅在县城有家有业,一家人也跟着自己走出了大山,有了满意的工作,成为了人人羡慕的公家人,过上了稳定的生活,而这一切,都在自己三十出头的年纪就实现了,王同军感到很自豪,也打心眼里满意。
尽管代价是成为韩自在手中的木偶,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作为,可不管怎么说,他王同军还是众人眼中的县长,还是整个家族迄今为止最大的官,付出任何代价都有可以承受的。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多年来韩自在依仗权贵精心营造的独立王国,顷刻间就被陶然击垮了,坍塌的大厦不但湮灭了韩自在,也波及到了王同军。震惊的同时,王同军也觉得几乎窒息,他不知道,在陶然的眼中和心目中,他与韩自在的区别有什么不同,更不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自己,恐怕一丘之貉的感觉人人都有,或许还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几年来虽然王同军处处按照韩自在的授意做事,但始终还是清醒的,而且抱定着同流不合污的原则。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悄悄留个心眼,暗暗地记着一本账,将自己的所做所得都一一记录了下来,包括收受的让他心跳和胆战心惊的钱物,都存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连自己的妻子和父母都不知道,就是等待着难以隐藏的时候,可以自保,也可以说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现在的所有,他不能失去这得来不易的一切。
这些作法不是现在才有的,而是自从他高分进入县中就开始的,面对来自全县各个乡镇的佼佼者,他除了更加勤奋的学习之外,低调藏锋以自保,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无论是家境殷实的同学,还是条件相似的贫困学子,他都能一视同仁地对待。不争不抢不出头就是他能做的所有,自己默默地暗暗使劲,悄悄地记上一笔账,别人对自己的帮助,自己对别人的帮助,都一一地记录下来,而且逐渐练就了迅速地观察周边人和事,以及生存环境优劣的能力,用途虽然不大,可却造就了他小心谨慎,遇事三思而后行的性格,事事都要留有退路,而且绝不犯险。
韩自在的沦落是早晚的事情,这是王同军清晰地预感到的结局,一个过于狂妄和自以为是的县委书记,霸道武断的工作作风,包揽一切的独裁作法,意图将贵水县建成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的独立王国,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更不可能,可韩自在这位多年的基层干将却不明白这些,不出事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于韩自在,王同军心里有着复杂和矛盾的感觉,既尊敬,又佩服,可有时还恨的咬牙,自己也分不清哪些才是真实的感觉。一方面,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韩自在给的,没有他慧眼相识,自己如今可能还在北京的研究院做着朝九晚五的工作,像所有飘在北京的无数有梦的青年学子一样,背负着沉重的心理、家庭、事业的重累,年复一年地苦苦挣扎着。父母还在山里贫瘠的土地上刨食,弟弟妹妹也为了生存而努力着,妻子和儿子也难以享受他带来的荣光。
另一方面,自从他来到贵水县担任副县长,以至于随后升任县长,成为贵水县名义上的第二把手,自己的每一步都与韩自在分不开。自己从什么也不懂的青年学子,到逐渐熟悉和了解政府管理,以及与各级干部相处,都得益于韩自在的言传身教,他在韩自在身上学到了很多,有些是他一辈子都难以学到的。韩自在想问题的方式,处理复杂问题的经验和能力,以及待人接物的方式,都让王同军深深地钦佩,也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可以说王同军能够迅速成长起来,是与韩自在分不开的。
但同时,韩自在自身的霸道和大权独揽的行为方式,也让王同军深恶痛绝,有时候甚至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韩自在霸道的家长作风,喜怒无常的性格,以及随性而为的肆无忌惮,处处暴露无遗。对待他这个县长,也像对待其他的干部一样,一点情面也不留,张嘴就骂,而且像斥责孩子般呵斥,也不管是在单独的场合,还是在众人在场的会议上。对待干部任免问题,更是大权独揽,上到科局级和乡镇书记、乡镇长,下到村委书记,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而且非常的随意和不严肃,根本没有任何组织程序和民意测评、考核,一天可以任免超过十位的科局级干部,没有任何预兆和准备,就凭他自己的喜好。
曾经有一个局委副局长的位置,一个星期指定了了三位副局长,有一位副局长,任命之前只是局里的办事员,就因为韩自在来局里视察时,沏了一杯好茶让韩自在大为赞赏,而成为了副局长,一天之后就被免职,原因是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实际的原因却是,这位办事员只是一个临时工,而且入职不到二个月。这成为了贵水官场的一段笑话,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公开说起。
另一个出奇的地方,就是贵水县的年轻女干部特别多,无论是乡镇、街道,还是局委,甚至县委、县政府办公室,都有年轻貌美的女干部担任着要职,而韩自在还特别喜欢下基层调研,喜欢扎根乡镇街道,常常是夜不归宿。这在贵水县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韩自在也丝毫不加掩饰,只是没人敢于指责和纠正罢了。
贵水县是韩自在的贵水县,这是很多人的看法,尽管不满,可却只能忍气吞声,毕竟韩自在在贵水县经营多年,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和利益同盟,加之尽心尽力地为权贵集团输送利益,得到了权贵们的庇护和关照。别说是王同军是敢怒不敢言,就是身为山阴市委书记的陶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对贵水县的矿产资源开发不管不问,更对韩自在的独霸贵水县听之任之,耐心地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等待着人神共愤机会的到来,这样的机会还真让他给等来了。
陶然没有力量抗衡韩自在的保护伞,他需要更强更有利的支持,自然灾害与天灾**一起到来,给了陶然希望,而齐天翔的省长身份和权势,更给了陶然信心和力量。
免除了韩自在县委书记的职务,随即更是传出韩自在被控制的消息,一场官场地震随时都会发生,贵水县的盖子会逐渐被揭开,会有更多人被调查,也会牵出更多的事情,更多的人。大厦将倾,大厦里的人是很难幸免的,王同军想成为这个幸运儿,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齐天翔身上,他能被陶然所依仗,也应该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能做的都做了,可对于这个职高权重的省长,王同军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提出的问题,只能是略带紧张地望着齐天翔,等待他更明确的指示或指责,以便更合适地做出回答。
职务不同,话语权也是不同的,权利带来的权威,是要靠语言和行为来表现的,作为下属,能做的就是虚心的倾听,认真地领会,这就够了。
王同军的犹豫和困惑,都展示在了略显紧张的脸上,使得年轻朝气的脸上充满了凝滞和阴霾,都被齐天翔看在了眼里,也很清楚此刻自己的问话对王同军心理产生的震慑和压力,就舒缓了口气,略带严肃地说:“作为一个县长,这个时候应该有所担当,应该是安排所有的职能部门,特别是涉事机构的相关人员,以及协调配合部门,做好应对和准备工作,而不是围着我们几个人团团转,这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看着王同军虚心地点着头,脸上浮现出强挤出来的笑意,齐天翔依然严肃地说:“作为苦读出来的山里孩子,能拥有现在这样的一切很不容易,尤其是你还只是三十出头的年龄,珍惜拥有是应该的,也无可非议。正因为你还年轻,遇到些挫折和坎坷不是坏事,要正确对待,坏事可以变好事,就看如何应对了。”
“齐省长说的很对,我知道该怎么办了。”王同军从齐天翔的话中听出了希望,就谨慎地说:“昨天下午我们就召开了县委、县政府联席会议,对市委的决定进行宣布和贯彻,并对全部副县级以上人员的工作作了调整,除了根据分管具体配合省政府的事故调查处理之外,县委各职能部委的负责人都重新分配了工作,包括县人大和政协的领导,都投入到协调和配合工作中。保证每一个环节都有两名以上的县级领导负责配合,每一个出现的问题都有专人对应,全县各职能部门都将采取这样的方式,直到事故处理结束。”
齐天翔耐心地听着,知道王同军说的是实话,也知道现在的贵水县干部都处在人人自危的地步,随着调查的深入,还会有更多的干部涉事,现在说过多的话,做过多的强调都没有什么意义,就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同军一眼,转身回到了房间,并随手关上了门。
第三百三十一章 危机应对(8)
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大家就都看完了手中的材料,心情复杂地彼此望着,却没有人率先说话,都在耐心地等待着。
“出去透透风,免得打扰各位的阅读。”齐天翔自嘲地说着,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环视着几位,严肃地说:“都看到完了,说说想法吧!”
齐天翔没有明确指向的话语,一时使在座的几位无以应对了,彼此互相对望着,谁也没有率先开口,反而都把目光投注到齐天翔的身上,似乎都在等待齐天翔的开场白。
齐天翔很明白大家此刻心中的想法,初读起来必定是震撼和震惊,或许还有些出乎意料,以及不可思议。周通已经看到过这份材料,他应该有一定的思想准备,可作为省政府秘书长的身份,他不适合在这样的场合首先表态。其他人就不知道是否事先读过,即使是读过,也只能是不予承认,事情太过重大,知情不报本身就是错误,对于陶然和房建设来说更是如此,一个是贵水县上级政府的市委书记,另一个是主管环境保护工作的厅长,失职和渎职都是不可饶恕的,知道与不知道的性质,也是不一样的。
“这个材料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看到的,是一个朋友发到我邮箱里的,说实话我的确没有想到危害会这么严重,一个山区贫困县的矿业开发,没有任何的环评和保护措施,居然得以开采并持续了将近五年的时间。以至于矿区周边的老百姓,长期生活在放射性污染之中,而且已经遭受了巨大的身心伤害, 我们省政府竟然一无所知,这样的失职是不可原谅的,更是一种渎职犯罪。”齐天翔口气严肃的有些冷峻,转而对房建设说道:“这些材料你也看到了,你可以重新进行选择,省政府和我充分尊重你的意愿。”
齐天翔的话入情入理,可在房建设听来却像是轻蔑,脸色立即涨红了起来,看看齐天翔,又转而望望在座的各位,皮球样腾地站起身,直视着齐天翔严肃地说:“我老房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性格,省政府不知道,齐省长您应该是清楚的,我老房是哪种挑肥拣瘦,遇到困难绕着走的人吗?别说这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即使不在我的职权之内,只要是省政府相信我,觉得我房建设可以做这个事情,我也是责无旁贷,决不推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我不会说,但老骥伏枥的勇气和胆量我还有。”
“快坐下,坐下说也是一样的。”齐天翔知道房建设会有这样的反应,这种决绝和表态对齐天翔来说很有用,就严肃地望着房建设,连连摆手让他坐下,温和地说:“省政府和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老房的能力、忠诚和胆略,也知道任何困难都吓不倒你,可考虑到你的身体和年龄,特别是下来要进行的繁重的工作,只是有些担心,并没有不信任的因素在里面,这点你什么时候都不用担心。”
齐天翔望着房建设,用眼神制止了他要说话的**,加重了语气真挚地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省委、省政府的干部任用原则,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也不会朝令夕改,这点请你放心,也请所有愿意做事的同志们放心。”
齐天翔与房建设配合默契的唱和,就像是一出排练好的双簧,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也逼得陶然再也坐不住了,等齐天翔的话音落定,赶忙站起身来,语气沉重地说:“作为山阴市的市委书记,我感到很沉痛,更觉得触目惊心,这么严重的环境和生态破坏行为,就在我们市委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是长达几年的时间,我居然一无所知,这种失职行为的严重的,也是不可饶恕的。我诚恳地请求省委给我严肃的处分。”
陶然说着话,眼睛却始终看着齐天翔,观察着齐天翔的神情变化,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接着语调高亢地说:“不管省委给我什么样的处分,哪怕是免去我市委书记的职务,只要文件一天不下达,我就要拿出全部的精力,协助老房做好事故的处理,以及环境和生态的治理恢复工作,努力用实际行动弥补我的失误,给省委和贵水县人民一个满意的交待。”
齐天翔很清楚陶然此刻急于表态的意图,也明白他反复强调省委处分的内在含义,他在做着最后的试探,想要知道齐天翔真实的用意,更想检验一下昨天连环套的效果。昨天有意激怒韩自在,并顺势解除了他的职务,一则是当着齐天翔的面,作出的无奈之举,齐天翔是见证人,足以说明问题。另一方面也是率先作出这样的决定,来堵住齐天翔下一步的行动,市委撤县委,省政府撤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职务,不但于理不合,也没有任何新意,齐天翔是不会做的。
昨晚饭后陶然到齐天翔的房间,一个原因是礼貌,看看齐天翔有什么实际的需要,另一个不便说的意图,就是想看看齐天翔与林东生沟通情况后,林东生的看法。这个非常时期,陶然是不敢贸然给林东生打电话的,做的不好就会是适得其反,只能是通过齐天翔的表现和决定来进行判断。
可到了齐天翔房间,却没有见到齐天翔的面,只有周通在应付,不用猜,也知道齐天翔正在某个地方与林东生通电话,等了一会房建设也来造访。随后侯哲海更是屈尊亲自来到齐天翔的房间,就知道侯哲海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不会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亲自过来与齐天翔交流,就只好与房建设提前退了出去,毕竟侯哲海的职位和身份,还是有强势的一面的。
这样惴惴不安地等待了一夜,早饭时刻意安排了几个层次的迎接和等候,使得早餐时间单纯到了只是吃饭,不给齐天翔过多的时间,全体会议的决定也只是领导小组架构的安排,并没有免除他陶然职务的决定,说明他还有时间,还有保住自己的机会。
齐天翔代表省政府宣布的决定,实际上就是将房建设推到了事故处理的主导位置上,他成为可有可无的附属,而且问责机制的实施,也使他时刻处在被问责和追究责任的尴尬境地,没有了韩自在这个替罪羊,山阴市委、市政府就难辞其咎,而首当其冲的还是他这个市委书记,他成为随时待宰的羔羊,这个坎看来是难以安然渡过了。
陶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一天来的变故,打乱了他平静的心绪,也极大地撼动了他在山阴多年建立起来的权威,使他时时处处感到窝火,尤其是齐天翔看似平静外表下的不满,都让他心神不宁,扳倒了韩自在并没有带来应有的快感,反而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危机,使他更加的敏感。同时也激发了心中的不屈和豪气,特别是看到齐天翔给的材料之后,更让他在不安之后,心生一股狠劲,想要博一下,既然难以守成,不如放手一搏,为了自己这么多年积攒下的基础,也为了让齐天翔等人看一下,他陶然不是只会做官,也会做事,更会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
齐天翔没有像对待房建设一样,连声招呼房建设坐下,而是静静地看着陶然片刻,似乎是在下定决心,随后才缓缓地向着陶然摆摆手,淡淡地说:“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嘛!不用站着表态,贵水县的事故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也不能指望今天解决所有的问题,有一个态度很好,但再好的态度也需要具体的行动来表现,所以你今天说的话我记下了,也相信你能正确地处理好与领导小组,特别是房建设同志的关系,携手做好这件突发事件的善后工作,为全面展开环境整治工作打下基础。”
“贵水县已经动起来了,全县所以部门和副县级以上干部,都分工进入到各个协调配合工作之中,而且是每个关键环节都配备了两名以上的主管领导,用意不用说也清楚。每一个安全责任事故的背后,都会有一大批干部落马,这似乎成为了一个铁律,有没有合理性现在不论,单就干部的使用和管理上,我们是不是应该反思些什么?”齐天翔看着陶然,然后转向王平和房建设等人,停顿了一下接着对陶然说:“要尽快从市里各局委抽调得力的干部,充实到抢险救灾一线,不能因为干部问题影响到总体工作的开展。现在交通恢复工作,经过一天多来的抢通,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卫生和防疫部门的疾病筛查也已经开始,国土资源和水利部门也按照自己单位的工作范围动了起来,很快就要进入实质性的阶段,我们要做好衔接工作,不能出现任何的疏漏,给整体工作带来被动。”
第三百三十二章 危机应对(9)
齐天翔的话说的很平静,还有些淡漠,可在每个人听来感觉都不一样,尤其是陶然,心中更是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齐天翔并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反而更加坚定了他搏一把的信心。
“齐省长提醒的很及时,也很必要,现在我们山阴市需要做的就是配合和协调工作,前期我们过分注重了国土矿产、交通公路,以及环保和水利方面的专业人员的配备,没有过多地考虑到干部缺编支援的问题,而且坦率地讲,领导干部的作用没有发挥出来,只是处在配角的地位,这是我们工作存在不足的地方。”陶然很诚恳地承认着自己工作方法和部署的不足,认真地对齐天翔说:“我们马上对分工进行调整,除了必要的协调工作,还要主动进行工作。首先对全市范围内的‘五小’企业,以及存在严重环境污染和破坏的企业进行关停和整改,并对全市的矿业开发进行摸底筛查。另一个就是抽调全市各大医院精干力量,对贵水县靠近矿区的居民进行体检,查找隐患,并有目的地建立健康档案,保证所有百姓的身体健康。”
齐天翔静静地听着,知道自己所有的伏笔都达到了目的,就定定地看着陶然,脸色平缓地说道:“其实这样的部署和安排,昨天下午的会议我就应该听到,不过现在听到也不晚,关键是落到实处。关停‘五小’和污染企业,是要有些壮士断腕的勇气的,不但要有承受财政收入锐减的心理准备,更要有虎口夺食的思想准备。因为越是野蛮生长的违规企业,都有着有恃无恐的支持者和后台保护伞,也有着利益分配和输送的问题,要有一定的勇气,必要的措施,更要做好善后工作。另外财政资金应该能保证医疗防疫部门必要的支出,保证不因为资金的问题草草收场或半途而废,这都是应该充分考虑的问题。”
陶然惊讶地望着齐天翔,很为齐天翔的思维的缜密和对基层情况的了解感到钦佩。在陶然的心目中,齐天翔是一个学者型的领导,是学而优则仕的典型代表,学问深,知识面广,理论水平高,都是可以理解的,可从齐天翔的履历中,他并没有很深厚的基层工作经验,省纪委政策研究室挂职,直接接任省纪委书记,随即进入省委常委行列。唯一的基层工作经历,就是河州市的市委书记,也是过渡性质的工作,而且任职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在这样的从政经历中,真不知道齐天翔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对基层工作实际和特点进行的了解,又是怎么把脉基层问题和矛盾的症结的,这些应该是行政首长考虑的问题,齐天翔却了如指掌,的确是不可思议。
陶然深深地觉得,自己对齐天翔这个白面书生看走眼了,齐天翔不但不是绣花枕头,而且是一个务实、谨慎、缜密的领导,他不但善于学习,而且善于提炼吸收,还善于观察和思考,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应付的省长。
想到了这些,陶然望向齐天翔的眼神变得复杂,紧接着齐天翔的话由衷的感慨道:“没有想到齐省长对我们基层的问题和矛盾,了解的是这样的准确和精细,充分地考虑到了我们的实际困难。的确像您所说,关停‘五小’企业,全面整顿全市的矿业生产秩序,对于我们山阴市这个经济欠发达城市来说,等于是断了一多半的财路,单靠省里和国家专项转移支付资金,不要说稳定经济发展,就是保工资、保运转都非常困难。”
“但请齐省长放心,既然是在全省率先垂范,我们就有决心和信心咬紧牙关,全市干部同心同德,想尽一切办法渡过这个难关。”陶然被自己的豪言壮语感动了,望着齐天翔认真地说:“我们山阴全市有十二万多名财政供养人员,其中教师和事业单位的公职人员占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我们有办法筹集资金,在不影响教师队伍稳定,以及机关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做好环境和生态整治工作。”
齐天翔听出了陶然话语里真实的成分,也很清楚他这样表态的目的,可面对在座的几位的眼神和关注,齐天翔又不得不作出回应,尽管有些违心,可还是认真地说:“你说的都是实情,也充分说明了欠发达地区机构臃肿,人满为患的现实。这不是仅仅只有山阴市存在这样的问题,全省很多地市,包括一些县区,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也就是说越是财政收入困难的区域,挤破头也要成为财政供养人员的现象越普遍,形成了一个怪圈。”
齐天翔目光从陶然身上,转到了王平和房建设身上,微微叹了口气说:“这样的问题积重难返,归根结底还是传统观念和发展思路方面出现的矛盾,由粗放和过渡依赖资源的被动境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不但是地市党委、政府面临的难题,也是我们河海省经济结构由大变强的关键。困难很多,可这绝不应该成为过度向资源要效益,以破坏生态环境和生存根本的借口。面对基层的困难和矛盾,省委、省政府是不会任由地方政府停摆,也不会坐视不理。但前提条件是真正需要,真正起到作用。”
“越是这样越要精兵简政,越要在机制上找原因、想办法,要拿出切实可行的办法改变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顽疾,量入为出。”齐天翔似乎突然来了兴致,望着房建设微微笑着说:“这让我想起来老房我们搭班子时,他在一个会议上讲到的,政府机关的运行和管理,就要有小家过日子的想法,能挣才能敢花,添丁进口要根据家庭条件和经济能力,添置大件物品更是要符合家里的实际,盲目乐观和一昧悲观,都是不可取的。贪大求洋,透支未来,甚至超前消费,特别是人多不办事的现象,只能是矛盾和问题越积越多,这样的家庭早晚会走到绝境。”
齐天翔看似漫不经心地话语,立即引发了众人的兴趣,房建设面对齐天翔的目光,很清楚此刻齐天翔的用意,深深地看着齐天翔,感慨地说:“齐省长好记性,还记得这些事情。我做市长时就是这样的认识,现在也还是这个看法。有多大锅做多少饭,这是最基本的原则,政府职能不能只靠投资实现,做好服务也就是了,用的了那么多的机构和人员吗?何况花了那么多钱,养了那么多人,并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相反还处处扯皮,为了维持政府机构的运转,政府忙挣钱,机关忙挣钱,可挣来挣去,挣得还是老百姓的钱,得不偿失。”
“何止是得不偿失,简直就是制造新的矛盾。”周通也不失时机地插话进来,似乎是对房建设的话很有感触地说:“现在财政收入已经不能满足很多县市政府的正常运转了,只能是开源这一条路,有资源的加快开发,没有资源的就是卖地,银行的贷款拿不到,就通过税收辰吃茂粮,甚至变相地发行政府债券,好像这些钱就不需要还似的,而很多执法机关,都有相应的罚款指标,这样下去很危险啊!”
话题说到了政府机构的事情,会客室里的气氛变得热烈了起来,看到齐天翔并没有制止众人发言的意思,王平也只能接话说道:“地方上的事情我接触的不多,也不是很了解,可也有所耳闻,这其实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大锅饭,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加重了政府和老百姓的负担,也增加了生活成本。就像我们部队的军转安置工作,以前几万元钱就能使一个副团职干部转业并安顿的很好,现在上升到了几十万元,可不但不能让干部安稳,甚至连一套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这样下去只能是增加部队与地方的矛盾。”
齐天翔看着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眼角却瞥了一眼陶然,看到他的神情不像刚才那么亢奋,也知道他想要等待的事情,并没有如愿得到,心里有些快意。可为了下一步的工作,还得给他一些希望,就在王平说完之后,缓慢地说:“王政委说出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们的干部来源如今缺少了部队优秀血液的注入,单纯依靠高学历和公开招考,这样的形式之下,干部队伍的作风和政治素质就难以保证,这种现象必须得到改变。”
齐天翔说着话,眼睛看向了陶然,严肃地说:“现阶段就是到了检验我们干部队伍政治素质和顽强作风的时候了,面对严峻的形势,贵水县和山阴市,出现大面积的干部问题是肯定的,即使没有问题,人人自危的现象也不能忽视,乱作为之后可能就会出现不作为,或者难作为的情况,这对我们的干部管理和监督机制,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第三百三十三章 危机应对(10)
“请齐省长放心,这件事情我亲自督促,亲自落实,一定不会让省委、省政府和您失望。”陶然再次站了起来,认真地对齐天翔说:“这就算是对我们山阴市委、市政府整体工作的一次考核吧!出现大的纰漏或失误,影响到了环境整治和省政府的总体部署,我愿承担全部责任,甘愿接受省委、省政府的任何处罚,甚至免职。”
“这说着说着就又站起来的,站着说话底气足,可行度高吗?”齐天翔严肃地看着陶然,摆摆手让他坐下,眼睛里闪着一丝欣赏,可嘴里却是不客气地说着:“还是那句话,我不听表态,只看结果,综合施治也好,重点调整也好,那是你山阴市委应该总体把握的事情,有困难可以告诉我,有问题自己解决,这就是我的态度。”
说完了这些,看到陶然脸上瞬间划过的欣喜,齐天翔明显感觉到自己心中默默地发出了一声深重的叹息,而且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丝无奈。尽管心有不甘,可也只能承认,在这一场看似不经意的博弈中,陶然胜出了,而自己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积重难返的干部体制,固有的思维定式,以及习惯性的一些做法,都注定齐天翔在这场博弈中,是不可能胜利的。罢免一个市委书记很容易,调整一个班子也不难,可在现在这种危机时刻,轻易打破一个多年营造的权力格局,势必会带来干部队伍心理上的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惯性思维,会使现有的干部队伍产生巨大的恐慌,保住位子的想法就会高过干事创业的念头,即使不出现大面积的联络和关系网搭建,观望的想法也会使很多事情处于停滞状态,对正常的工作产生干扰。
即使不至于这么严重,可现在贵水县的救援和善后处理处在关键的时候,韩自在的免职和管控措施已经在贵水县引起了官场地震,波及面不仅仅是贵水县一个地方,山阴市某些权力部门和关键人物,都会受到牵连,原本就人人不安的恐慌情绪就已经在蔓延,如今再出现市委、市政府层面的波动,负作用不但难以估量,产生的破坏性也是不可低估的。
发挥市委、市政府的积极作用,就绕不过陶然这一关,即使架空他实际的权利,也还是得倚仗他的余威和能量,毕竟干部调配和管理还是他得心应手,市里面的总体情况也还是他熟悉一些。在现在这个非常时期,只能发挥他的作用,而一旦事情到了一定的阶段,不说论功行赏,也绝对不能再次启动问责程序了。这就是时间的意义,陶然很清楚这些,而且很善于利用这个时间差,他已经搅浑了这潭水,想要改变已经很难了。
齐天翔感到,在这些纷繁复杂的形势面前,他只能顺应,事故处理,关系理顺,权贵利益,干部稳定,环境整治,机构改革,众多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团乱麻,自己的刀再快,也不能一挥而就,他只能选择妥协,按照利益最大化的原则进行选择,以更好地应对目前的危机。只要陶然愿意做事,或者表态愿意协助房建设工作,这些已经足够了。
地市班子急功近利,或者地方保护,甚至不作为、胡作为,管理效能低下,控制力和执行力减弱,不仅仅只是山阴一地的事情,也不是现阶段就能改变的,需要时间,更需要足够的智慧,这些现在都不具备,或者不完全具备。
瞬间的情绪变化,齐天翔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齐天翔看到陶然满意地坐了下来,就不再说什么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环视着众人,慢慢地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应该出去走走,看看处置情况怎么样了。”
齐天翔的话意大家都清楚,会议结束到现在,齐天翔就是在等待着前面传回来的消息,尽管看上去表情很平静,其实心里的焦急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介于自己的身份,不便催促罢了。
王平显得比齐天翔更着急,打前站探消息现在已经成为总队的任务,现在就是在等待廖永哪边的情况,齐天翔的耐心反而更加剧了王平的不安,可还是祥装稳定地说:“应该也快有消息了,是不是再等一等。”
或许是心有灵犀,王平的话音刚落,廖永就在小张的引领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地说着:“这一趟直升机坐的,比负重三十公里越野跑还累,颠簸的浑身都快散架了,更要命的是耳朵都快震聋了,到现在还嗡嗡叫唤呢!”
看到齐天翔等人都被他豪放的嗓音和怪模怪样的动作惹笑了,廖永顿时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与站起身来的齐天翔握了下手,又与周通、房建设等人礼貌地握了手,才略带郝然地看着齐天翔解释道:“让齐省长见笑了,第一次坐这种重装直升机,声音和稳定性都超乎想象,还真是难以适应。”
廖永看着齐天翔微微笑着没有接话,就望着王平感慨地说:“这往后还真的适应一下这些新玩意,不然未来战争要求的诸兵种协同作战,就我这样的状态,别说是指挥打仗,保证好自己的身体适应要求就不错了。”
廖永说着话,依然难掩心中的兴奋,接着对王平说:“不过你别说这些直升机还真是管用啊!二十几个人,两辆装运仪器设备的车辆,装的装,吊的吊,一次都给运到地方了,这样的效率和应用能力还真是实用啊!”
“有用也没有咱们的份,人家那是武直,配合陆军作战使用的,关键时刻能吊装坦克的,交给你武警维持社会治安?你想的倒美,最多也就是给你几架轻型地小型直升机,搞搞空中侦察监视还行。”王平调侃地望着廖永不无好气地说着,随即正色地对廖永说:“好了,快别说你的直升机了,齐省长都等待不耐烦了,刚才就说要走,我给拦下了,快说说你了解的情况吧!”
廖永经王平这么一说,才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兴奋过度了,就歉意地望着齐天翔,不好意思地笑了,想说些什么,却被齐天翔抢先开口给堵了回来,“不着急,先坐下来喘口气,这一番奔波不轻松。”
齐天翔善意的宽慰,使得廖永平静了下来,与众人先后坐下来,然后看着齐天翔,迅速恢复了庄重的神态,认真地说:“我与黄金支队的二十多位经验丰富的战士和技术人员,搭乘陆航的两架武直赶到了矿区中心的坪坝乡,与地面留守人员和消防官兵回合在一起,经过简单的准备后就可以进行防化和监测工作了,而且经过测定,坪坝乡周围还是安全的,没有探测到化学和放射线物质。”
廖永观察着齐天翔的神情,看到他认真地在听,并没有打断他话头的意思,就接着说:“随后我又乘机在矿区上空观察了一下,经同行的地方同志指认,初步目测没有发现过多的塌方区域,山间也没有发现积水,山洪冲垮的工厂周边情况还算稳定,基本情况还算理想。”
看着齐天翔的脸上浮现出了喜色,廖永又补充说道:“交通情况也很不错,垮塌和淤积的几处路段已经全部打通,已经具备了救援车辆进驻的条件,我已经安排了黄金支队的两部检测车,一部带着设备向矿区缓慢推进,一部顺着公路往县里来,可以保证进山车辆和人员的绝对安全。”
齐天翔一直耐心地听着廖永的汇报,直到他说完,才兴奋地站起身来,高兴地说:“这应该是这两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就像今天的好天气一样,都是个好兆头。谢谢陆航的支援,谢谢武警同志们的帮助。”
齐天翔说着,望着会客室内的众人微笑着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东风来了,我们就乘东风开始行动吧!”
齐天翔这样说,而且还站起身来,所有人也都纷纷站起身来,脸上也都露出宽慰的神情,可周通却不安地开口说道:“进山是必须的,可是不是还要分出个主次来,救援人员和车辆可以先一步出发,卫生防疫和水利、环保的人员是不是可以缓一步推进?”
周通的话语不疾不徐,声音也是不高,却就像一针镇静剂,立刻使房间内的众人冷静了下来,尤其是房建设,瞬间明白了周通话里的意义,就赶忙接过话来说:“老周说的很对,救援为先,还是分层次进入为好,我先带队到现场看看,有什么情况处理不了的再请示汇报。”
齐天翔看看周通,又看看房建设,很清楚他们两个人话里的用意,可也还是呵呵笑着说:“我就去看看,到坪坝乡为止,那么多的车辆和人员进驻,就多我一个人吗?不越矩,不乱走动,还不行吗?”
“武直就在楼下广场上停着呢?我赶回来向您汇报之后就要返回。”廖永看到齐天翔坚定的表情,就认真地建议说:“是不是乘直升机过去,这样也快一点,还安全。”
“快算了吧!你老廖人高马大、孔武神勇的汉子,都受不了哪些噪音和颠簸,我就不去遭那个罪了。”齐天翔微笑着望着廖永,呵呵笑着说:“我还是别不自量力了,到时候让同志们笑话,影响我省长的形象,还是在陆地上慢慢走吧!”
齐天翔说着话,在众人附和是笑声中,率先迈步向门外走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危机应对(11)
车队进入坪坝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齐天翔与周通等人走下车,与早已等待的廖永会合这种一起,算是完成了这次并不漫长,可却是艰难的旅行。
齐天翔下到宾馆门外广场时,所有先期出发的人员和车辆,都已经准备就绪,王同军正在忙前忙后地规划着车辆,汗水已经沁透了身上的蓝色衬衣,以及外面穿着的灰色夹克的后背上,也殷出了很大一片汗渍。
齐天翔来时乘坐的中型客车,却不在车队里面,而是一辆武警总队的防暴车等待着齐天翔。看到高大威猛像一个变形的防暴车,齐天翔坚持乘坐自己的中型客车,但却遭到了周通和房建设在内的所有人的反对。理由很简单,就是安全二字,初次进山的车辆,除了越野车,就是装备了大功率发动机的载重车辆,所有的轿车和轻型车都被排除在外。
看到大家强烈反对的态度,齐天翔也就没有刻意僵持下去,大家的担心和好意齐天翔很清楚,作为现场最高级别的领导,他的安全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尤其是在道路刚刚抢通,路况不是很明确的情况下,谁也不敢担保不会出现意外,而谁也承担不起齐天翔哪怕任何一点的闪失。
相对于中型客车,武警的防暴车是车队里马力最强劲,抗压强度最大的车辆,这些不但从外表的钢板可以明显看的出来,进到车里更是感受到了坚固。全钢的车身不但外表如此,内部更是有几根交互连接的钢筋,将车体支撑的如同一个运动的碉堡一般。
齐天翔清楚,这样的车辆,说是防暴车,其实就是一辆轻型装甲车,不但耐撞、耐压,还能够抗击任何的击打,而且还利用球体原理进行了翻滚缓冲设计,即使是出现侧翻和倒翻,都不会对车中成员产生任何的伤害。
在齐天翔的强拉下,王平和周通被拉进了防暴车里,房建设无论如何不愿上车,他要与环保厅的人员一起,好随时了解情况,商量对策。原本陶然也要乘车前往的,被齐天翔拒绝了,要求他立即着手干部选拔和配备的事情。尽管陶然有些不很情愿,可面对下来可能出现的问题,掂量轻重之后,也只能放弃陪同齐天翔进入矿区的努力。
宽大的防暴车内部空间,比想象中的感觉要空旷一些,原定六个乘员的内部,只有齐天翔与周通、王平和毛志刚四个人。经过武警战士的安顿,车辆开始行进的时候,齐天翔等人可以说是被紧紧捆绑在了座位上的,高大的座椅两边是两根粗大的钢管支撑,如同游乐场太空飞车的设施,将乘员固定在座位上,除了座椅能够灵活的转动和移动,人是与座椅合成一体的,这当然也是安全的需要。
刚开始的时候,齐天翔觉得很是不适应,也觉得别扭,可当防暴车行驶起来之后,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反而觉得捆绑在座椅上之后,腰肢可以完全放松了,不像以往坐车时那么累了。拉开玻璃窗上的挡板,透过窗户也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致,漫无目的地看着,慢慢地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车辆缓缓停下,齐天翔才清醒过来,看着坐在旁边的周通略带歉意地说:“这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这就到了吗?”
周通微微笑着看着齐天翔,然后转过头看了一眼王平,才慢慢地对齐天翔打着哈哈说:“什么都不怨,也就怪老王他们的车太好了,捆扎的像个大粽子一样,行驶速度慢的跟蜗牛差不多,坐在这里就像摇篮般的车里,想不犯困都难。”
王平知道周通话里的意思,也就哈哈笑着回应道:“安全第一,总是不错的,比着你哪豪华座驾,速度我们不占优势,可稳定性和安全性就是我们的骄傲了。再者说,也不是我们速度慢,整个车队都是在蜗牛爬,能怪我们慢吗?”
王平说着笑着,先打开自己身上的安全杠,然后站起身帮齐天翔解开了捆绑,转身打开了推拉门,做出请的手势,请齐天翔下车,脸上始终是谦和暖暖的微笑,显得文静柔和。
齐天翔也是微笑着向王平点点头,表示着感谢,然后缓慢地站起身来,慢慢地走下车来。首先映入眼帘的,除了房建设和王同军等人虔诚热忱的笑脸,就是大大小小挤作一团的车辆,场面壮观,还有些震撼。
坪坝乡是这次集中的中心,说是乡,其实也就相当于平原地区一个大的行政村,或许还不如。一个相对平坦的山坳里,一条街道,几排房子,也就成为了一个乡政府的所在地。
这样自然聚集的地点,有着很强的地标意义,传统意义上的坪地,在山区是很难遇到的,即使有也很少愿意用来做空场,而是最大限度地利用来做耕地,毕竟能够做坪场的空地很少,只有在万不得已,或者是传统延续的迫切需要。很多时候都是村寨和几个大的自然村,氏族和大户建立起来的,为了举行大型活动的方便,久而久之也成为了周边群众聚集的场所,不但满足文化生活的需求,也成为交易和购买生活必需品的场所,更成为一个区域的中心。
坪场很少,也就显得重要,随着氏族大户经济和影响力的减弱,逐渐演变为集市和临时交易的场所。每个月固定的日子,十里八乡的山民会赶到这里,购物或交易,都要在一天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然后又是各奔东西,等待在下一个集市日子的到来。
这些必要的功能,随着一级政权的建立,赋予了更多实质性的内容,教育、医疗、民生,以及政府管理等实际需求,与集市交易买卖共同存在,形成了功能更加完善的中心,而且由于有了乡镇一级政府的存在,坪场的建设和稳固就有了重要的作用,也就有了认真的选择和稳定的存在。地方管理和民生保障,赋予了场坝新的内涵,也有了发展和建设的必要。
坪坝乡就是这深山中一个重要的集聚地,在现在各基层乡镇都被细化到乡镇与街道无异的时候,坪坝乡却在经过历次乡镇规划调整后,成为贵水县最大的乡,管辖着贵水县五分之一的国土面积,深山区的几乎大半,都归坪坝乡管理。
这么大的管理范围,这么大的权限,整个乡政府的所在地却只有一条街道,几排房子,面积充其量也不过有两个足球场大小,顺着两山之间的山坳建设着。除了街道略微宽一点以外,所有的建筑都是临路而建,而且大多还是见缝插针般的建设模式,也就是有多少地方,将多大的房子,或方或扁都是以地方大小为准,因此显得拥挤和杂乱。既有青砖红瓦尖顶的牌坊式建筑,也有条石垒砌的平顶平房,还有木质结构的板房,可以看出明显的建筑年代和特色。最突出的就是乡政府的三层楼房,青砖平顶,高大雄浑,显得鹤立鸡群,不但是楼房临街的门洞上悬挂的一排木匾,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党委、政府、人大、政协的牌子,还因为这一街两巷,就这栋是楼,而且是三层的楼房。
不长的街道上,一下子进来的几十辆车,这在坪坝乡的历史上,恐怕还是第一次,引来乡政府和周边居民的驻足围观,加上车辆拉来的众多人员,车辆和人员一时间将不宽的街道拥挤的满满当当。尽管有工作人员在指挥着车辆不要停靠,向乡外的道路上疏通,还有工作人员在疏导着人群,可还是显得拥挤和忙乱。
齐天翔不易察觉地微微邹了下眉头,随即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与迎上来的房建设握了下手,又与廖永握了手,看了一眼王同军和站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微微露出温和的笑容,点点头,没有握手,也没有说话,在王平等人下车后,就在王同军的引导下,走进了乡政府的门洞,顺着走廊一侧的楼梯,上到了二楼,进到了会议室。
也是为了节约空间,楼梯建在了办公楼的两侧,由一条悬空的走廊连接,走上去有一种空洞的感觉,楼房后紧邻着一排平房,是街道上那种青砖红瓦的平房,估计可能是以前的乡政府,现在有了楼房,也就变成了食堂等附属用房了。
从下车伊始,齐天翔的脑海中就始终浮现着一个词---拥挤,乡政府所在地的街道,乡政府的办公楼,以及后面的平房,还有就是现在置身的会议室,就都处处体现出拥挤的感觉,也让人觉得憋闷。
齐天翔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这些人和车的涌入,有了这些事情,才造成了现在这种拥挤和憋闷。一个闭塞的山区乡镇,一个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深山街道,突然涌进这么多的车辆和人员,自然形成了拥挤,也自然形成了混乱。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危机应对(12)
想到了这些,齐天翔的心里更觉得堵得厉害,就在随后的人员忙乱的寻找座位的间隙,齐天翔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打量着自己置身的这个会议室。
会议室也就是两间办公室大小的面积,两排长条桌并排拼在一起,上面蒙上或猩红色,或蓝色的桌布,围上一圈木椅,也就成为了召开乡政府会议的地方,原本也没有那么多参加会议的人,会议室也不需要特别的大,而且现实中乡政府一级,会议室的利用率都是不高的,没有不行,有也是摆设。
现在突然增加了这么多的人,一圈的椅子自然是不够坐的,又临时在椅子外围增加了一排条凳,这就使得原本空旷的会议室变得局促和拥挤。变化还不仅仅只是这些,会议室也经过了仓促的的布置,这从墙上悬挂的镜框里的内容,就可以很清楚地看的出来,大小不一,新旧不等的镜框里,既有党委、政府工作条例,也有妇联和团工委建设制度,还有调解工作内容,显然是从各个办公室临时找过来的。挂在还算洁白的墙上,就像一块块补丁,不伦不类,也显得滑稽。
随着进入会议室的人陆续落座,并且逐渐安静了下来,齐天翔环视着会议室里的众人,微微笑着缓慢地对王同军说:“刚才外边比较嘈杂,围观的人也多,没有办法详细交谈,现在就由你介绍一下坪坝乡的当家人吧!”
齐天翔的话语调平和,声音虽然不高,可却使得会议室里变得鸦雀无声,王同军也赶忙站起身来,招呼身边的两位也一起站起身来,看着齐天翔紧张地介绍道:“这两位,一位是坪坝乡的党委书记柳能富,一位是乡长吴战胜,下面是不是让他们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下坪坝乡的基本情况,以及事故出现以来他们采取的措施和了解的情况?”
齐天翔听着王同军略带颤抖的嗓音,知道他现在的情绪已是高度紧张,不但是他,就连随同他一起站起身来的两位乡镇干部,也是脸色发白,神情处于将近失控的程度,就温和地对王同军摆摆手,尽量声调委婉地说道:“还是都坐下说吧!不要紧张,更没有必要紧张,在座的不管职务高低,也不管是不是认识,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到这里来的。到了你们坪坝乡这块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们就是主人,应该是更加自然一些才对,有什么情况说什么情况,说明白就好。”
齐天翔说着,大度地望着身边的王平、廖永等人,慢慢笑着说:“所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这话所言不虚,咱们这一帮子人来到这个相对闭塞的地方,人家不紧张才怪呢!平生哪见过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干部,让人家确实无所适从了。”
随着齐天翔的话音,王平等人都善意的轻声附和地笑着,引发了会议室众多干部的笑声,使得略显紧张的会议室里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一些,齐天翔也就不再说话,而是用和煦的目光鼓励着坪坝乡的两位当家人。
“还是我先来介绍一下乡里的基本情况吧!有说的不完全的地方,还请齐省长和各位领导多担待。”柳能富竭力控制着自己紧张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又站起身来,目光不敢直视齐天翔,而是投射到齐天翔身后的墙壁上,快速地说:“我来这个乡任书记时间不长,吴乡长与我的情况相似,都是去年底从其他乡镇调整过来的,也不过半年多一点的时间。”
柳能富快速地说着话,情绪也慢慢稳定了下来,接下来的话语就渐渐平顺了很多,“我们坪坝乡是全县西部最偏远的乡,也是全部处于深山区的乡,全乡面积近万平方公里,有九峰七曲十二道沟,很多区域还不通公路。全乡有一万三千户,五万一千三百六十七人,分布在深山区中,有三十二个行政村,一百一十八个自然村,另外还有不属于村组管理的散居村民小组八百四十二个,大多数是两三户人家是村组。”
“全乡地广人稀,居住分散,而且多为山地丘陵,村民的收入来源主要以粮食作物、林果,以及少量的种植业,基本还是以自给为主。农民人均纯收入去年全年统计为二千三百元,贫困人口在二万七千余人,其中特困人口也有四千一百六十三人。”柳能富清晰地报着数字,声音不高,语调也是不疾不徐,谨慎地说:“由于我们乡地处深山区,医疗保障和基础教育都显不足,除了乡政府所在地有一所完小和寄宿制联中外,全乡只有大的行政村有六所小学,而且很多还是混编教学,师资力量严重不足,全乡公办教师只有十九人,其余都是民办教师。乡里面有一个小医院,没有过多的医护人员,也只能简单处理一些头疼脑热,或伤口包扎之类的情况。”
“齐省长和这么多的省领导过来,是来处理突发事故的,不是来听你介绍乡情的,说这么多干什么,时间不宝贵吗?”很久没有轮到说话的毛志刚插话进来,打断了柳能富的汇报,不无好气地盯着他说:“下来是不是还要介绍你们乡党委和乡政府的人员构成,工作情况,以及近来都做了那些工作啊!或者财政收入和转移支付资金的使用情况啊!这些都可以免了,还是抓紧时间重点汇报一下矿区和污染源的情况吧!”
毛志刚横插一杠的作法,立即使正在状态中的柳能富僵在了哪里,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尴尬中略带紧张地望着毛志刚,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应对了。这样的场面是在他的从政经历中,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也是根本没有任何处理经验的。向这么高级别的干部汇报工作,并且被无情地打断,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在他的经历中,面对的都是乡里和村组的一些干部,或者是一些没有什么文化的老百姓,是只有他说的话,而没有倾听的耐心的,而且是常常没有几句话就瞪眼,或者拍桌子骂人,这都是常有的事情。即使到县里面汇报工作或开会,也是听完了骂再回头骂别人,很少有好好说话的时候。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他没有办法应对的,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甚至连接着说,还是坐下等待领导们问话,都不是很清楚。
“让他说下去嘛!我看就说的不错嘛!家底很清,可见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知道自己的家底,明白这些不足和困难,我看就是个初步的成绩。”齐天翔转脸看了一眼毛志刚,用眼睛制止了他进一步的话语责备,随即回过脸来望着柳能富,微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消瘦,局促不安的基层官员,温和地安抚着他的情绪,好奇地问:“你今年有多大年龄?”
毛志刚的责备让柳能富紧张和尴尬,齐天翔的问话却让柳能富一下愣住了,不知道齐天翔问话是什么意思,片刻的愣怔后,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几年四十二岁,属龙的。”
“四十二岁,属龙的,你如果不说,我们还都以为你已经有五十二岁了。”齐天翔摆摆手示意柳能富坐下,柳能富的回答让他略微有些惊讶,面前这个消瘦苍老,甚至有些憔悴的中年汉子,竟然只有四十二岁,的确让他有些难以置信,就看了一眼毛志刚,又看看王同军,转而对柳能富温言说道:“四十出头,正是干事创业的年龄,而且作为基层干部,能在乡镇工作,为老百姓做事的时间,也没有几年了。毛市长,比你大不了几岁,王同军县长,更是比你要很多,基层工作不易,更是要保重身体,爱护自己啊!”
齐天翔的话温柔备至,不但使柳能富感动,更是出乎会议室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齐天翔这个时候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而且还透着对基层干部使用情况的充分了解,以及对基层干部的宽厚和关爱。由于都不知道齐天翔话语里的用意,也就没有人敢于插话,就都瞪大了眼睛,等待在齐天翔的下文。
齐天翔似乎知道众人眼中的疑问,也明白柳能富此刻的感动,就微微笑着环视了一下会议室里的众人,接着说:“为什么这么说呢?在座的各位省厅的和地市的领导,或许也都有着基层工作的经历,可现在回头看,充其量只能算是过渡,而在柳能富他们这个年龄,以及现在的状态,却是在做事了。四十出头了,按照现今干部管理规定,能有的上升空间已经很有限了,做得好可以到县里工作,或者到那个局委过渡一下,如果这也算是仕途的话,这与一年到头土里刨食的老百姓,还有些什么区别?”
齐天翔的话,瞬间引起了会议室里一阵骚动,齐天翔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和交头接耳,继续说道:“因此基层干部都是咬着牙在做事,有时候就像是在赶路,因为错过了一趟车,可能就错过了全部的机会。尤其是在乡镇工作,既要安抚百姓,又要迎合上级,必要时还要交结权贵,送礼交际,可归根结底还是要做事,要让上面满意不难,搞一些花花架子,弄一些表面文章,或者送钱送礼,都可以办到。可让老百姓满意却不容易,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实实在在改变百姓的生活,提高他们的收入,这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东西。”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危机应对(13)
“两三年的时间能做多大的事情?一棵树想成材也需要五六年的时间,或许更长,在乡镇工作两三年就要轮换,做得好的轮上去了,进入上一个轮次,一般或中等的接着轮换,几个轮次下来,事情没做多少,年龄优势没有了。”
齐天翔自顾自地说着,深有感触地说:“想做事的没有充足的时间,投机取巧的却可以很好地利用这两三年的时间,这都使得做事和作为成为艰难的事情,年轻时难作为,年龄大了也就不想有所作为了,混日子等时间,这就是我们目前基层干部的现状。看看柳能富已经斑白的头发,苍老疲惫的神情,谁能相信他才四十二岁,这样一个山区乡的一把手,每天从县里来回跑显然不可能,一周来两天就算是不错了,如果来三天就算是称职了,五天都在这里,或者一个月在这里不走,估计没有人会相信。一周来个二三天,这么大的区域,下去走走看看的时间有吗?这就是我说的家底清不易的原因,他能报的这么清晰准确,说明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齐天翔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变相地表扬着柳能富,也说明着他对基层情况和现状的了解,至此所有人也都明白了过来,尤其是柳能富,感动的满脸通红,在齐天翔话语结束之后,重新站了起来,望着齐天翔,有些结巴地说:“非常感谢齐省长的理解,我做的并不好,不值当这样说的。”
看到齐天翔微微含笑的神情,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短暂的局促之后,慢慢恢复了自然,认真地说:“我和吴乡长是一起过来的,这半年多的时间,我们两人进行了分工,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到下辖的村组进行实地了解和走访,基本上走了一遍。只要是老百姓能来到乡里,我们也能到老百姓家里,同时要求每个副乡长了解一个区域,而且要求每周在乡里的时间,不能少于三天,每周下基层的时间,不能低于一天,就这样也还是与基层接触的太少了。”
“柳书记从到任至今,大半年的时间几乎都是在乡里和村组渡过的。”吴战胜抢过柳能富的话头,快速地说着,随即侧脸歉意地向柳能富咧咧嘴,望着齐天翔说:“就是过年也是在村里与老百姓一起过的,这半年多除了去县里开会,几乎很少回家,能有的时间都在底下转悠,家里根本照顾不到。”
“老吴你别说了,现在不是评功摆好的时候。”柳能富转脸看了吴战胜一眼,脸色红了一下,制止着吴战胜的话语,随即才歉疚地说:“事情弄成了这样,惊动了省市领导,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一年不回家,也抵不住咱们失职、失察的罪过。”
齐天翔从柳能富的话语中既听出了歉疚,也隐隐听出了一丝怨气,就不易察觉地瞥了王同军一眼,看到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就接过了柳能富的话,严肃地望着柳能富温和地说:“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分明才能奖罚公平,老百姓心中有一笔账,上级党委政府也有一面镜子。自己不说是谦虚,上级党委政府不察就是失职。周公旦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制礼辅王,礼贤下士,如此的功绩,也难掩识人不淑,用人不察之过,何况我们这些后辈凡人。”
齐天翔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话意有些艰深了,就呵呵笑了几声,抬腕看了一下手表,接着对柳能富说:“不过现在确实不是评功摆好的时候,还是先来说说眼前的事情吧!是你来说,还是你们的吴乡长来讲。”
齐天翔话语中的偏好和喜爱,是难以掩饰的,不知是什么原因,齐天翔从见到柳能富的那一刻,就对这个面容憔悴、消瘦苍老的乡党委书记,有了深深的好感。也不全是因为他汇报工作时的数字清晰准确,更不是因为他语言和情绪的变化,而是他不像干部的装束和神态。
蓝色的陆干装,已经洗的有些发白,这流行于几十年前的服装样式,略显宽大地穿在柳能富消瘦的身上,像极了衣服架子上挂着的一件陈列品,拘束地垂在腹部的双手交织在一起,样子拘谨而束缚,手背皮肤黑紫干枯且青筋暴露。
柳能富整体的感觉,看上去更像一个农民,而且是一个终年劳累,背负着重大家庭负担的中年汉子,为了家庭的生活,苦苦地支撑着、劳作着,累弯了腰,去没有任何的索取和抱怨,只是默默地做着,竭力支撑着,巨大的压力和艰难的生计,留给他的印记只有疲惫和衰老,以及精疲力尽的无奈。
但同时,他的眼中却有着一股坚韧和睿智,是普通的山里老农所不具备的,而且在他的谈吐中,始终可以听出一种坦诚,以及身上时时展现的真诚和正直,还有就是深深的质朴和平易。
这是使齐天翔格外留意的,也是能够很明确就能感受到的,使得齐天翔一下就喜欢上了这种质朴,并看好了他这个人。对于自己的这种莫名其妙的喜好,齐天翔也觉得奇怪,这么多年的官场见识,造就了齐天翔眼光的敏锐,也使得他对人和事的沉稳和淡定,一眼就喜欢上一个人,或者几句话就认定一个人,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也是不多见的。现在却突然认定并喜欢上了柳能富,而且认准了他,这可是不多见的事情,可却是齐天翔坚定地认可的,也自信自己不会看走眼,柳能富就是一个尽职、勤勉、务实基层干部,是可以信任和托付事情的人。
齐天翔温和的眼神,鼓励的话语,特别是久久看向自己的眼神,使柳能富莫名的紧张,也感到不安,可却满心都是激动和兴奋,就直视着吴战胜,咧咧嘴说:“还是我来向各位领导汇报吧!”
柳能富说着话,转过脸来看向齐天翔,谨慎而认真地说:“我们坪坝乡也就是这几年才发现了矿藏,这要得益于五年前国家进行的资源普查工作,在我们贵水县的大山深处探明了大量的矿藏。种类繁多,储量也不少,除了贵重金属的金矿,也有石墨和铅锌等伴生矿,还有国家和军工科技必不可少的稀有金属,几个乡镇都有发现,但储量集中并由开采价值的区域,还主要集中在坪坝乡所属的深山区。”
“这样的勘探报告应该是保密程度很高的,尤其是稀有金属的发现,更成为了国家的机密,可却不知道怎么被县里的某些人知道了,但开采稀有金属需要专业的设备和人员,我们县里没有这个条件,就认准了黄金矿藏,展开了一轮矿产资源的掠夺性开发。”柳能富语调尽可能平静地叙述着,可显然他的心情却并不平静,语气也渐渐变得激动,快速地说:“由于我们坪坝乡有着重大的军事意义,很多的区域都是军事管制区,是不允许外来的机械和设备进驻的,原有的山民的生产和生活可以继续,可却不能有任何形式的开发,因此金矿都是悄悄地在做,并逐渐集中到少数几个人的手里,而且还进行了附属设施的建设,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可却不允许我们乡政府插手,过问都不行。”
“这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将我们的山民也都赶出了矿区。”听着柳能富慢条斯理的讲述,吴战胜再也忍不住了,打断了柳能富的话语,并且激动地站起身来,望着齐天翔亢声说:“以前散居在矿区内的山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哪里,承包的山林和口粮田都在山区,可却搞起了封山移民,美其名曰改善山民的生活和居住条件,是移民扶贫的新举措,可都明白是为海外投资开发矿产搞得障眼法。”
吴战胜略带激愤地说着,根本没有理会柳能富拉着他衣袖的提醒,继续看着齐天翔说:“说是移民,几百户匆匆人家迁出山区,县城周边没有住房,也没有口粮田,更没有生计,可善后工作还是要由我们坪坝乡来解决,造成了很大的矛盾,直到今年夏天,移民新村才建成使用,可要不是柳书记跑上跑下的落实,明年也盖不起来,就这样柳书记还担保着银行还款的责任。”
“这是一个方面,移民工作的草率和简单,更重要的是矿区现在的状况。实现了全封闭管理之后,不但割裂了乡里与周边自然村和行政村的联系,更是连我们正常的进入都不行,去到矿区外围的自然村,我们要绕过矿区很远才能到达,原本半天的路程,现在一天都到不了。说是为了我们的交通方便,支援了我们两辆越野车,可没油没经费,有车也是摆设,下乡除了摩托车,还是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吴战胜不无气愤地接着说:“已经几次了,柳书记下村被拦了好几次,耽误了不少功夫,下面村组过来汇报工作就更难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危机应对(14)
齐天翔听吴战胜说完,不解地望着吴战胜,随即目光转向了身边坐着的王平和廖永,不用刻意地猜测,就知道这军事管制的警戒保护工作,是由武警部队承担的,连房建设带领的省政府调查组都能拦住和软禁,乡里这些干部和普通老百姓,就更不在他们眼里了,可也就是眼光的注视,最终还是望向了柳能富,疑惑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有多少时间了?”
柳能富从齐天翔的眼中看到了不解,也看到了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对事情真相的了解,以及对武警总队两位主管的责问,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自己来回答,就望着齐天翔,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具体的时间现在不好说,按照外资公司进驻的时间,以及移民开始的时间推断,应该至少已经四年多了。武警检查站和警戒站很早就有,只是没有现在这么严格罢了。”
柳能富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了,也许是感觉到下面的话没有办法说,也不是他能说的,就直直地望着齐天翔,不再做任何的解释了。
齐天翔知道柳能富的难言之隐,就严肃地向他点了下头,目光转向了王平和坐在他身边的廖永,没有开口说什么,似乎要说的话都在他的目光里,也在二位主官的脸上。
在齐天翔的目光注视下,王平和廖永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还是王平转过脸来,严肃地对齐天翔说:“这些检查站和警戒站是很久以前就有的,是为了保护这里的军事设施安全所设立的,我们只是担任外围警戒任务,其他的内保有部队的专门人员担任,什么时候升级了安保规格,这变动情况总队还真不掌握。”
齐天翔知道王平所说的是实情,也不愿过多地纠缠在这件事情里面,就微微地向他点点头,接着对廖永说着:“你上午说到的,黄金支队的检测车分两个方向进行防化监测,什么时间能够得到最后结果?另外就是结果出来之后,什么时间能够完成清除工作?”
廖永知道齐天翔一定会有这么样的问题,就干脆利落的说道:“上午我两次乘陆航的直升机在矿区上面巡视,矿区所在的位置,以及主要开采的区域,与军事设施的核心区域,边界还是划分的很清晰的,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叉,矿区污染物监测最迟下午就可以完成,完成清理工作可能还要根据监测情况来定。”
廖永说完这些,似乎感觉到意思没有表达完全,就看着齐天翔接着补充道:“黄金支队的监测工作,与环保、水利、卫生等部门的工作可以同步进行,只要采取必要的防护措施,可以与监测活动同步进行工作。”
“这样就好,不然这么多单位和车辆、人员聚集在这里,不但没办法开展工作,也很难保证必要的生活和休息。”齐天翔微微叹了口气,略带欣慰地看着房建设说:“防疫和疾病筛查工作昨天已经开始,现在更要大范围地开展起来,要组织卫生厅和防疫部门的专家,对矿区附近的群众进行身体检查。人员的组织和集中,由贵水县和坪坝乡负责,要尽一切可能将所有的群众集中起来,做到应查必查。水利部门的水源监测和应对措施要尽可能到位,你们的人员也要分步骤展开相应的工作。”
说到了工作部署,齐天翔的神情变得严峻,语调也严肃了起来,似乎是早已经做好了安排,接着说:“各部门和单位要做好人员安排,除了必须要留下来的人员,其余可以在县里完成的工作,人员和设备可以先撤回县里,尽量减少这里的接待和安排压力。”
看到房建设和众人频频点头,齐天翔又不放心地补充道:“一定要做好进入矿区和污染区域人员的安全防护工作,不能出现任何的二次污染,要接受武警同志的统一安排,这一点一定不能大意。”
讲完了这些,齐天翔微微喘了一口气,目光柔和地望着柳能富和王同军,温和地说:“小王县长和能富同志熟悉这里面的情况,尤其是村民群众的基本情况,要积极做好引导和组织工作,做好配合,力争把这件工作做好,然后与省环保厅一起,将我们贵水县的青山绿水治理好,维护好,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啊!”
齐天翔的话语重心长,又透着亲热和和善,不但让王同军和柳能富感到激动,也使会议室里的众人觉得温暖和舒心,尤其是很多没有机会与齐天翔接触的干部,顿时对齐天翔平易近人的态度,以及温和儒雅的仪态,感到亲切。
“好了,会议就先到这里吧!大家都按照分工各自忙吧!都不要管我了,我随便走走看看。”齐天翔慢慢环视着众人,目光聚焦到柳能富脸上,微微笑着说:“能富同志带路,带我参观参观。”
众人纷纷站起身来,让开了一条路,目送着齐天翔等领导离开会议室。王同军和柳能富更是快步走到前面领着路,说是随便走走,可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想要随便也还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柳能富的办公室是齐天翔参观的第一站,齐天翔进到房间里就开始打量,眼前所见,与他想象中的基层乡镇领导的办公室基本一致。一床、一桌、一书柜、一对老式单人沙发,很好地体现了寝办合一的特点,与其说是乡党委书记的办公室,不如说更像中学教师的宿舍,唯一的区别就是桌子上摆着一摞的报纸杂志,书柜里只有很少的几本书,而堆放着都是文件袋、资料夹,以及奖杯、奖状等杂物。
房间不大,摆进了床和桌子之后,特别是沙发之类的东西,也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地方了,但由于都是简单的摆设,看上去紧凑却并不显得凌乱。漫射进来的阳光正好投射到临窗的小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也很整洁,看上去很舒服。
尽管柳能富的办公室在二楼,可由于地处深山区,又连续多日的阴雨天气,还是明显地感觉到屋子里弥漫着一个浓重的潮气,夹杂着山野土腥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使人觉得压抑和憋闷。
齐天翔慢慢地走到床边,按按床上的褥子,再次环视着房间里的布置,满意地对身侧的周通说道:“不错,布置的还算合理,与我想象中的情况差不多。”
“农村条件艰苦,尤其是这深山区,能够这样也就不错了。”周通微微笑着回应着齐天翔的话,转过头对柳能富问道:“平常生活还算方便吗?自己的食堂,还是在街上饭店搭伙?”
“没有想到领导们会来我的房间,也没有好好收拾一下,有些凌乱。”柳能富歉意地望着齐天翔笑着解释着,随即看着周通认真地回答道:“正常生活没有问题,我们后院就有食堂,平时都是吃食堂,条件虽然艰苦,可作为乡里的一把手,还不至于没有饭吃。只是有时候吃饭的人少,难免需要对付,不过相对于山里老百姓的生活,那可是好的不知道多少倍了。”
柳能富看到齐天翔很满意,略微紧张的神情渐渐放松了一些,也知道周通话里的意思含有调查的成分,也是有意识让他说给齐天翔听的,就接着补充道:“街里的饭店都是当地老百姓开的,这里相对比较闭塞,外来人员不多,做生意的也还是本地人居多,服务的也还是山里来赶集办事的群众,那饭菜和手艺还没有我们食堂的大师傅高呢!”
“知足常乐,首先是知足,至于是不是欢乐就看个人修为了。”齐天翔看了小床,又看了书柜里的摆设,还特意取出柜子里的奖杯看了看,然后站在办公桌前,翻看着一摞的报纸和资料,注意力虽然在眼睛看到的地方,却丝毫没有遗漏周通和柳能富的对话,一切都看完之后,才感慨地说:“这样的办公和生活条件,放在县里当然要算艰苦,可对比山里的群众,以及更艰苦的学校民办教师,能够有这样住宿和办公条件的,又能有多少?只是作为一级政府,必要的办公条件还是要保证,你们这里没有电脑吗?”
柳能富眼睛一直随着齐天翔的身影,精神高度集中,听到齐天翔的问话,赶忙回答道:“有电脑,在综合办公室放着,不过用处不是很大,也就是打打字,打印个文件什么的。这里没有网络,使用移动网络费用太大,一般要求是不允许上网的。手机信号也不是特别好,对外联系也还是固定电话多一些。”
齐天翔边听边看,微微地点点头,对周通微微笑着,慢慢地看着柳能富,缓慢地说:“这里看完了,也放心了,接下来去看看你们的食堂,这忙了一上午了,怎么着也得喂喂肚子吧!”
齐天翔诙谐的话语,立即提醒了柳能富,赶忙满脸堆笑地将齐天翔往门外让,并在齐天翔出门后,疾步赶上来,带着齐天翔等人下楼,往后面的食堂而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 危机应对(15)
食堂不是很大,是那种典型的单位食堂的样子,为数不多的方桌,每张桌子都有的长条凳,形成了饭厅的全部。饭厅和操作间被分割成里外两部分,不大的取饭口就是内外联系的主要区域。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候,饭厅里没有什么人,由于刻意避开了众人吃饭的时间,齐天翔他们到来时正是食堂人少的时候。齐天翔简单地打量了一下饭厅,径直走到取饭口,顺着窗口向里面望着,操作间也不是很大,使用的还是老式的燃煤灶台,两口大铁锅里面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只见一口锅里冒着腾腾的热气,显然是烧的开水,长条案子上干干净净,看来是收拾完毕了。
窗口下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是一个大铝盆,盆里面是满面的一盆菜,旁边是一个藤条编的长条筐,衬着白布,里面盛放着白馒头,另外有一个铝盆,盛着颜色浓重的稠稠的咸汤,近旁的摞成摞的白瓷碗。显然这就是午饭的全部内容了,一个穿着白围裙的中年汉子站在桌子后面,似乎就在专候着齐天翔他们一般。
“师傅辛苦了,忙到这会还不能休息,也真是不容易。”齐天翔热情地向窗口内的师傅打着招呼,兴致很好地问道:“中午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啊!”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原本就紧张的大师傅,没有想到齐天翔会同他搭讪,一时紧张的满脸通红,连声说着,似乎是配合着说话,两只大手不停地挥动着,好半天的仿佛明白了齐天翔的问话,脸红红的低声说:“杂烩菜,疙瘩汤,我们山里人吃的饭食,不好吃,不好吃的。”
“老陈,别愣着了,还不快给领导们打饭。”看着大师傅局促紧张地愣在哪里,柳能富焦急地提醒着,随即笑着对齐天翔解释着:“山里人,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紧张就什么正事都忘了,慢待之处请省长别见怪,您请先去坐着吧,饭菜马上就给您端过去。”
“用不着,我有两只手,一个手端菜,另一只手可以端汤拿馒头,完全可以应付的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齐天翔望着柳能富轻松地说着,随即对身边的周通笑着说:“天大地大,厨师最大,任你官再大、钱再多,没有人给你料理也只能是茹毛饮血,所以说对厨师要有足够的尊敬,另一个应该足够敬畏的就是医生,一个管肚子,一个管生死,都大意不得。”
“这个道理我上大学时,就有深刻的体会,与厨师搞好关系,比与教授搞好关系,可以得到更多的实惠。”齐天翔说着话,接过大师傅递来的白瓷碗,另一只手接过一碗汤,向周通哝哝嘴得意地让他看自己碗里的菜,转身离开的同时,还不忘向着大师傅道着谢:“谢谢你啊!陈师傅。”
杂烩菜内容很丰富,既有油豆腐、木耳、海带、粉条、香菇之类的干菜,也有青菜、黄豆芽、茄子之类的时令蔬菜,更有肉丸子、小酥肉,还有排骨,当然更少不了当家的猪肉。尽管猪肉进行的过油处理,可由于使用的是猪肋条的肉,还是显得有些油腻,再加上大师傅对齐天翔的格外关照,大白瓷碗里面盛的都是猪肉、排骨、小酥肉之类的干货,满满一大碗,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诱人有余,可却很是让齐天翔为难。
齐天翔肠胃不是很好,平时对于油腻的食物,向来是敬而远之,而且偏好清淡的饮食,对于河海传统的重油、重口味的食物不是很适应,饭量也不是很大。现在面对这么一大碗油乎乎的杂烩菜,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消受,可当着跟自己坐在一桌的周通和王同军、柳能富,以及窗口哪边关注地望着自己的大师傅,齐天翔知道自己的胃口,对于大师傅的自尊,或者饭碗的重要性,同时也不愿拂了大师傅的好意。
毕竟跟随齐天翔多年,杂烩菜一端到手上,小张就意识到了不妥,在自责失误的同时,焦急地看着齐天翔,急速想着挽救的办法。齐天翔从小张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自责和担心,用眼神制止了他的想法,望着柳能富夸赞地说:“这一碗热气腾腾的杂烩菜,还真是费尽了心思,这么丰富的内容,不用刻意猜测,就知道不是山里老百姓平日吃不到的东西,即使是过年过节也难得有这么一碗营养丰富,滋味诱人的美食啊!”
柳能富听着齐天翔的夸赞,心里像吃了蜜一样,脸上却是谦虚的神色,赶忙接话道:“的确像您说的,这样的一碗杂烩菜是山里百姓难得吃到的,别说是山里百姓,就是我们这些乡干部,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不是说没有机会吃杂烩菜,而是没有这么多的材料和内容,平时就是几样干菜弄点肉一烩就行了,弄一大锅,随时都可以吃,人多吃的热闹,人少吃不完,下一顿热热也就还可以吃,简单方便,还节省时间。有时候下乡跑了一天回来,累的腰酸腿疼,一碗热腾腾、油乎乎的杂烩菜下肚,浑身都觉得舒服,如果再弄上几两白酒,美美地睡上一觉,天明又可以精神抖擞的下乡了。”
齐天翔被柳能富朴实平易的讲述吸引了,眼前浮现出一幅晚归图,满脸的尘土,疲惫的身躯,夕阳斜照的茅屋柴扉,袅袅升腾弥散的炊烟,盼归的农妇,绕膝的孩童,热气腾腾的粗菜淡饭,一碗甘醇香洌的美酒,温煦的晚风,盈盈的笑意,未曾饮酒已经醉了。
齐天翔被想象中神往的乡居生活的美景迷醉了,可仅仅是片刻的游离,就又被拉回到现实之中,望着纷纷看向自己的眼神,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对柳能富的话语做更多的表态,而是故作奇怪地说:“都看着我干什么?难道这么美味诱人的杂烩菜,还勾不起你们的食欲?”
说着话,齐天翔拿起桌上的筷子,另一只手拿了一个馒头,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油腻而且有些偏咸的肉块,初时觉得有些恶心反胃,可在馒头的挤压下,很快就中和了,而且慢慢的也就适应了,并且还感觉到了香菇和肥肉共同作用,所焕发出的特殊的香味,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齐天翔吃的很自然,也很有感觉,不但将一大碗杂烩菜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将一个白面馒头和一碗疙瘩咸汤,都消灭掉了。
看着齐天翔津津有味的吃着,带动了众人也是一番积极响应,没吃过的稀罕,吃过的感觉过瘾,不同的表现,都体现在每个人的脸上。不大的功夫,一顿简单的午餐就宣告结束了,满意的神情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难得吃到这么一顿美味实惠的饭菜,我的饭量可是大大见长了,这样吃下去,要不了几天就是‘路也走不动,山也不能够爬了’。”看到众人都放下了碗筷,齐天翔站起身来诙谐地调侃着,随即望着柳能富,微微笑着温和地问:“下来你安排我们看什么,总不至于就这样把我们打发会县里吧!”
没有等到柳能富表态,齐天翔眼角的余光瞥见房建设匆匆地走了进来,随同他进来的还有王平和廖永,就呵呵笑着对柳能富说:“看来不需要你打发,我也该打道回府了,真想在这里住上一晚,感受一下你所说的一碗杂烩菜,几两白酒,一碟花生米的美好啊!”
齐天翔说着话,转向了走近的房建设等人,目光和善地注视着,没有先说话,而是耐心地等待着房建设开口。
房建设走到齐天翔近前,声调不高地平静说着:“刚才接到部里的电话,姚秉新部长带领的调查组要来贵水县,一行五人乘下午两点的飞机到山阴市,估计很快就能到贵水县,您看咱们是不是应该尽快回县里了?”
齐天翔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慢慢地看着房建设说:“这都两点多了,是该回去了,咱们这一路上的时间也不会短,让部长等咱们显然不合适。”
齐天翔说着话,目光转向站在房建设身旁的王平调侃着说:“还让我坐你们武警的摇摇车回去吗?还能不能有其他的方式?”
王平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廖永就抢着回答道:“经过向总部请示,同意您和周秘书长乘直升机回县里,而且您还可以乘机在矿区上空巡视,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这就对了嘛!怎么着也得让我看看坪坝乡的山山水水,也算没白来一趟。”齐天翔显然兴奋了,可还是迅速收敛起脸上欣喜的神情,慢慢地走到柳能富面前,招手将王同军叫了过来,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我看好你们二位,更看好你们在恢复贵水县的生态环境方面所能做的工作,把当官的心收一收,认真地拿出几年的时间为老百姓做些工作,老百姓的口碑比任何的奖励和表彰都重要。我们不缺官员,缺的是真正为社会、为百姓做事的干部,希望你们二位明白这一点,也希望你们做到这一点。”
齐天翔认真地说着,随后郑重地与王同军和柳能富一一握着手,然后在房建设等人的随同下,大步向食堂外走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部长来了(1)
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走下直升机悬梯的那一刻,齐天翔还是觉得有些腿软的站不稳,两个耳朵嗡嗡直响,什么也听不见,心里也知道面对众人的目光,自己应该表现的儒雅大度,可这样想却还是有些身不由已,只能任由小张搀扶着,慢慢地适应着。
从坪坝乡政府院子里出来,先是乘车转过了一道山梁,才到了直升机停放的山坳,其实也不过是一道已经干涸的河沟,地势平坦,也略宽一些,离着公路也近,暂时成为了直升机的停机坪。
齐天翔在飞行员的协助下登上了直升机,仍然是拉杆从肩膀上垂下,将身子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而且活动的空间比防暴车内更小。看着随后登上直升机的周通、房建设,以及王平、廖永等人,都是这样的待遇,不由无奈的地望着周通摇摇头苦笑着,算是接受了这样的现实,转而将注意力分散开来。
随着飞行员启动了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和震动在螺旋桨的转动中传来,瞬间整个直升机都抖动了起来,使得座椅上的每个人都跟着抖动,而且五脏六腑都一起剧烈地晃动,两个耳朵里也像塞进了两块棉花,立刻胀痛了起来。直到螺旋桨转速加快,直升机缓缓离开地面,慢慢升高之后,声音和震动才稍微小了一些,可还是使耳朵和心脏都不是那么舒服。
很快齐天翔就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留意自己身体的感受,而将目光投向了直升机外面的景致。映入齐天翔眼帘的是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闪烁着墨绿色深邃的光泽,在直升机忽而上升,忽而下降的飞行中,山势也变得高低不同。
飞出了坪坝乡政府的范围,眼前就被浓绿包裹了起来,尽管直升机飞的很低,也难以看到除了绿色的其他色彩,单调却显得生机盎然。直到直升机盘旋着飞到了矿区上空,才看到了不一样的山色。
绿色覆盖下的山体,突兀地露出了灰白,而且是不均匀的一片或一块,像极了大山的疤痕,又像是癞子头上的秃疤,显得扎眼和丑陋。在每一个灰白区域的附近,都有着几处不起眼的建筑,以及或大或小的生产场所,隐藏在大山和绿色之中。
齐天翔默默地看着,随着直升机的飞行区域,悄悄地记着数字,大概有二十多处这样的灰白,除了一两处较大以外,大多都是顺着山势拓展出的空场,想必是各个生产和采掘场所。
盘旋着走过了几处大山之后,直升机开始顺着弯弯曲曲的贵水河飞行,很快就在河流不远的山脊处,看到了几处明显的开挖出来的空场,以及隐约可见的厂房和生产区域。匆匆的飞过看不清洪水冲垮的沉降池,也不知是哪一个空场发生了事故,但却可以明显地看出,几个点都在贵水河一侧的山脊上,而且相距的并不远,与刚才看到的矿区,也只是隔着几道山梁的距离。
这样盘旋着看着,齐天翔没有问话,廖永等人也没有向齐天翔解说什么,一则都是在隔着窗子往外看,另外就是直升机的轰鸣声,也影响着交流,必须要很大的声音,才能盖过直升机的声响,也就都不愿做着这样的尝试。
直到直升机飞回到宾馆前的停车场,并且缓缓地落下并停稳之后,关闭了发动机和螺旋桨,所有乘机的人才缓过神来,慢慢地走下直升机。也只有踏上了坚实的地面,每个人的心才终于放回到肚子里。
齐天翔在小张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几步之后,感觉逐步适应了地面的硬实,耳鸣的现象渐渐消逝,才坚定地挣开小张的手臂,自如地迈开大步走了起来,并且脚步轻盈地上了台阶,走进宾馆大厅,直到顺着扶梯上到二楼,坐在贵宾室松软的沙发上,才真正觉得踏实了下来。
尽管经历了声音和震动的折磨,可只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完成了空中巡视,也从坪坝乡回到了县里,看到了不少,也节省了更多的时间。
齐天翔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地小口喝了一点茶水,然后放下茶杯,拿起烟盒掏出一支烟来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才恢复了平静地神态,看着坐在身旁不远的房建设和廖永,平易地说:“看也看了,简单的情况介绍也听了一些,现在还有点时间,还是抓紧把情况碰一碰,你们二位谁先来说一说。”
“我来先说一说吧!”廖永与房建设对望了一眼,在征求了他的意见后,望着齐天翔微微笑着说:“经过几次飞行,基本锁定了污染源的位置,就是咱们刚才看到的沿贵水河中段山脊上的几个工厂,氰化物的稀释和废液回收都是在那几处地方,山洪冲毁沉降池的红星化工厂隐藏在一个低洼的凹地里,从高处看不到。山洪和垮坝都已经停止,已经不再向贵水河注入废水了。”
廖永慢慢地说着,眼睛牢牢地盯着齐天翔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语调渐渐凝重地接着说:“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事情,根据探测车的监测,矿区的放射性线性辐射指数已经达到了二级,属于轻度危害的级别,而且越接近中心区域,辐射指数越大,达到了危险级别。”
看到齐天翔脸上的神情逐渐严峻,廖永转过脸与王平对视了一眼,想了一下才谨慎地说:“经过初步近距离观察,矿区三条采掘坑道里都有着很强的辐射等级,而且两条坑道出现了积水,数量还不少。”
“积水?什么原因引起的?是出水,还是山洪漫入?”虽然廖永语调竭力的平和,可在齐天翔听来却不啻是晴天霹雳,有点不可思议地将心中的疑问一股脑提了出来,看看廖永,又看看房建设,接着问道:“这种放射性物质会溶于水吗?会像氰化物废液一样随着河水到处流动吗?该采取什么方法防范呢?”
齐天翔急切的问话表明了他心中的疑问,还有难以掩饰的慌乱,尽管还不至于达到六神无主的地步,可也却是两天来少有的紧张。自从知道了矿区的稀有金属具有放射性危害之后,一天多来他的心中总有着隐隐的不安,这样的放射性物质是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也没有应对和处理的经验。只是从资料中看到,这种稀有金属可以对身体产生巨大的危害,甚至是致癌,近距离接触都可能被辐射线伤害,而且初期没有不适症状,潜伏期长待几年或者十几年,成为呼吸道和胃肠恶性疾病的诱因。这不但对周边生态产生危害,更对从事采矿作业的个人产生潜在的威胁。现在坑道进水,会使事态更加的严重,而且会长期产生危害,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高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也不知道以什么形式爆炸。齐天翔的心难以平静了,想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齐天翔紧张的神情似乎随着空气在传播着,感染了贵宾室里所有的人,使得每个人都不由紧张不安起来,还是房建设最先稳定下来,望着齐天翔开口道:“我咨询了我们厅里的专家,这种稀有金属不具有很强的传导性,以前深埋在山下,只能产生微量的放射线,属于安全级别的,与医院进行的x光检查的性质相同,而且还达不到这种程度。”
“这种矿物质的开采基本都是原矿形态的,基本没有废渣残留,而且是与石墨、原石和其他金属伴生的,需要粉碎后密闭容器内提炼才能得到少量的产品,也随即密闭存放在铅灌中运输,环节如果严密严谨的话,是不会产生很大危害的。”房建设看到齐天翔专注地望着自己,听的很认真,知道齐天翔如今的关切,就接着说:“这种物质不溶于水,但却也不能排除水中带有的矿粉残留,还是可能产生一些危害,因此坑道中的积水既不能外排,也不能任由其长期存在,只能是利用干燥技术,或者罐装移走做无害化处理。”
看到齐天翔的脸色慢慢缓解了下来,房建设又补充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查封矿石粉碎和储运的仓库,以及加工厂,这些可能产生的危害要更大一些。”
房建设的话使齐天翔略微安下了心,也明白这个时候需要自己做到的是稳定,尽管不能完全做到气定神闲,从容的气度和稳定的心态,还是目前完全必要的,这是所处地位的要求,也是稳定大局的需要。
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齐天翔看了看手表,微微笑着对在座的众人说:“这些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等到全部结果出来以后再定也不迟。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做好姚部长过来的接待工作,估计这会也就快到了吧!咱们是不是准备一下到楼下恭候了,让客人独自上楼还是不太礼貌吧!”
第三百四十章 部长来了(2)
齐天翔尽管这么说,也不过就是表明一种姿态,是不可能让齐天翔等人站在楼下久久地等待的,经过通讯联络,确定了姚秉新一行的大致位置之后,根据时间推算基本就要到了,工作人员才通知齐天翔他们下楼等待,也就是站在楼下几分钟后,警车引导着姚秉新他们乘坐的中型客车就进到了大院,并缓缓地停靠在齐天翔和迎接者的附近。
中型客车刚一停稳,姚秉新部长就迅速地下了车,大步向着齐天翔走来,边走边伸出双手,呵呵笑着对齐天翔说:“劳驾齐省长亲自迎接,这怎么好意思,过了,过了!”
“说哪里话,姚部长鞍马劳顿,怎么能不专候呢?”看到姚秉新伸出了双手,齐天翔也伸出双手相握,紧紧地握住并大幅度地晃动着,满面笑容地朗声笑着说:“就这都失礼了,姚部长第一次来河海指导工作,我应该专程到山阴机场迎接才是,可部长却不给我这个机会,临登机才通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啊!”
姚秉新拉着齐天翔的手,很久才松开,豪放地笑着对应着:“知道你齐省长要挑理,何止是你措手不及,连我也是没有想到要来。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完全相信河海省政府的处事能力,只需要耐心地等待结果就是了。是黄副总理指定要我过来看看,而且明确指示要多看多听,依靠河海省政府和你齐省长的力量,圆满地将这件突发事件处理好,把民生保障好。这才有了我这次的河海之行,而我也是轻车简从,就我们五个人过来,带着耳朵来听,然后是带着嘴巴回去汇报。”
“谢谢黄副总理和姚部长的信任,也希望姚部长先下界送吉祥,然后再上天言好事,我们就庆幸不已了。”齐天翔知道姚秉新想要表达的意思,就诙谐地回应着,随即指着身后的几位,对姚秉新笑着说:“我来给部长介绍一下我的同事,尤其是武警总队的这两位主官。”
齐天翔说着话,认真地向姚秉新介绍着王平、廖永,然后才是周通、毛志刚,介绍到房建设时,不再往下说了,而是笑着对姚秉新说道:“建设同志不用我专门介绍了,这是您的下属,应该比我更了解,可有一点我还必须多说两句,老房我们曾经是同事,在一起搭班子,合作的非常愉快,现在又担纲这次事件处理的总指挥,我们都要听从他的摆布才是。”
姚秉新与王平、廖永、周通、毛志刚一一热情地握手,然后才与房建设握着手,对齐天翔笑着说:“还是齐省长你们河海省大度,放手让我们环保部门根据法律行使职权,像这样的支持力度其他省份还是不多,我深表感谢。房厅长是个干才,我早有耳闻,这次主持事故处理,相信能不负众望,有一个好的结果。”
姚秉新道着谢,转身向齐天翔介绍他带来的几位,一共是两位司长,两位随员,齐天翔一一热忱地握手表示欢迎,然后才转向姚秉新,郑重地请他先走,姚秉新不肯率先迈步,最后还是两个人手拉手,笑着并肩走上台阶,走进宾馆大厅。
齐天翔表现的热情大度,也非常的谦虚礼貌,姚秉新也很适度地保持着低调和友好,初次见面的尴尬和生疏,就在两人的互谦互让中化为乌有。在外人看来似乎两人早就相熟,而且打过多次的交道,其实真实的情况是,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也从来没有交往过,只是两人都表现的很好,利用彼此的政治智慧使得初次见面变得完美。
事实上,不管是在北京,还是下基层调研,这些部长们的表现都很微妙,除了发改委、金融、交通、国土等强势部门的部长,有着很强的个人意愿之外,大多职能部门的部长或主任,会有一些个人性格和处事方式的不同,但基本上还是低调和谦虚有加的。
在对待地方大员,尤其是省市党委、政府一把手,表现的很是圆滑和灵活,或者说充满了政治智慧。这一方面是直管的下属单位在人家的地盘上,经费和工作都需要地方的支持协助,部长的态度直接或间接对基层工作开展产生影响。另一个方面,这些省市领导,说不定某一天就会成为自己的同事或上级,而自己也很可能会空降地方任职,留有余地总是会有实际用处的,走绝了路或者说绝了话,一旦今后见面尴尬是必然的,转变成见就难了。
这只是些表面的因素,更深层次地解释姚秉新下车伊始的行为,最为合理的说法,就是姚秉新此行是带着使命过来的,而且这使命既可以来自职责,也可以来自于其他方面。这是齐天翔明显可以感觉到的,水体污染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两天的时间了,按照正常的应变或处理机制,这么重大的环境污染事故,作为主管环境保护的环保部,是不可能没有态度的,而且省环保厅也是不敢隐瞒不报的。两天来没有任何的动作,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也许就像姚秉新所说的哪样,部里面就不准备进行干预,任由河海省政府全权处理这件事情,部里只是在适当的时间关注或过问一下结果就是了。这样冷处理的妙处在于,一方面给足河海省政府面子,因为这么重大的环境污染事件,按照要求是要被问责的,第一时间参与或过一段时间过问,性质和结果是不一样的。这点环保部清楚,齐天翔更明白。
不追责就是支持和帮助,这就是事实上的游戏规则,在社会上适用,在官场更是具有重大的意义。
另一方面也许更能说明问题,环保部知道事故内在的原因,也知道事故处理起来的棘手和困难,不愿插手进来引起麻烦,处理的好是政绩,但未免得罪权贵和利益集团,处理的不好反而会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两个方面的因素都有可能,而最有可能的还是后者。这是齐天翔初步的判断,也是基于姚秉新的资历和经历所做的推测。自从听房建设汇报之后,齐天翔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尽管只是下意识的感觉,可却始终坚定地求证着。
姚秉新也到了近六十岁的年龄,资历和履历十分丰富和过硬,可以说就是一本大书。祖居江南鱼米之乡,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成长和熏陶,早年上山下乡来到北大荒插队落户,在白山黑土地上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一干就是五年,入了党提了干,成为又红又专的知青模范。恢复高考时成为第一批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大型企业工作,从车间技术员做起,一步步走上了企业的领导岗位,三十五岁时就成为大型国企的当家人,步入部管司局级干部行列。随后投身仕途,从东北黑土地来到南国水乡,成为国家首批改革开放试验田的重点城市的市长,继续大力拓展着改革开放的精神实质,几年的时间使桥头堡变得更加强大和活力充沛,也凭借着出色的政绩第一次进京,成为国务院重要部委的副部长,完成了从地方到中央的首次跨越。
几年副部长生涯,既锻炼了姚秉新的适应能力,也积累了充足的高层工作经验,特别是丰富了资历,随即就开始了人生的第二次跨越。从副部长直接空降西北某省担任省委副书记、代省长,没有过渡,更没有缓冲,一步到位。从此开始了在西北的躬耕和拓荒,奖励,新兴产业基地,国有企业转型升级,固沙绿化保护环境,作出了很多令中央领导赞赏的成就,也使得实干家的名号更加的稳固。
也许是在环境保护方面的举措和作为,引起了更多的关注,姚秉新在省长位置上颇有建树之后,再次进京履新环保部部长,成为为数不多的实干型部长。
上任几年来,姚秉新在推动环保工作方面屡出新招,环保万里行工作,不但调动了新闻媒体的积极性,也激发了民间组织投身环保和公益事业的热情,并且在完善立法和监督方面,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作为部长的姚秉新,不但在各种场合为环保工作造势,也身体力行地做着许多开创性工作,有着很好的口碑。
现在的姚秉新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年龄已经达到了临界线,上一步可以再工作几年,下一步可能就要在人大政协谋退路了,可谓关键的时期。想继续进步,就得补足没有担任过地方省委书记的短板,这需要时间和机遇,总有传闻围绕着姚秉新的去留展开,而且还一度成为热点,说是要履新某省省委书记,可却始终没有成行,但可以肯定的是,作为一个有着充足实干经验和务实开拓精神的部长,得到了中央和国务院领导的关注的人物,是不可能就此结束自己的政治生涯的,也不到最终谢幕的时刻。
第三百四十一章 部长来了(3)
进入贵宾室,分宾主落座,齐天翔和姚秉新又是一番谦让,最后还是姚秉新拗不过齐天翔,坐在了迎门临窗的位子,齐天翔和房建设左右作陪,王平、廖永等其他陪同人员,与姚秉新带来的人员穿插落座,算是基本安顿了下来。
热气腾腾的茶水早就摆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齐天翔殷勤地示意姚秉新喝茶,然后环视着在座的各位一眼,温煦的目光注视着姚秉新,歉意地解释说:“姚部长一行刚下飞机,又乘车赶到贵水县,按理说应该请您休息一下的,可由于时间关系,只能夺情了,还希望姚部长和各位部里的同志谅解。先请允许我们将事故情况做个简单的汇报,使姚部长和大家基本了解一下,然后我为大家接风洗尘,表达我们的歉意。”
“看您齐省长说的话,这不是太外气了吗?我们是干什么来了?游山玩水也是到名山大川、海滨圣地吧!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深山小县求经问道吗?”姚秉新不由的呵呵笑着,大度地说着:“还是开门见山吧!不然我们这心里也是不踏实。”
齐天翔客气地说着谦辞,也就知道姚秉新会这么回应,都是明白人,绕过多的圈子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当中,因此也就不再客套,用目光示意房建设开始,随后对姚秉新缓缓地说:“现场情况比较复杂,只能结合着航拍的照片,由房建设同志向您和各位简单说明一下情况。”
看到姚秉新微微地点头应允,齐天翔就再次看向房建设,示意他可以开始了。随着齐天翔的指示,房建设站起身走到了电脑前,打开了投影仪,房间另一侧雪白的墙壁上立刻出现了清晰的图片,贵宾室内的气氛也从宽松和谐,立时变得严肃和凝重起来。
“这是直升机航拍得来的图片,大致可以看出贵水河流域的基本情况,以及氰化物生产和加工的位置,基本可以知道河水污染的情况。”房建设娴熟地操作着电脑,使得投射到墙壁上的图片一幅幅清晰地展示着,鼠标的箭头不断指示着几个关键位置,接着说:“这几个氰化物加工厂,可以断定就是贵水河污染的主要来源,即使不是主要的肇事者,也有着加工和储存环节不严谨,私排乱放的情况存在,只是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也没有被查处罢了。”
房建设说着,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侧脸看了一眼齐天翔,又看了看姚秉新,停顿了一下,然后重新操作着电脑,继续说道:“刚才看到的只是引发这次水体污染事故氰化物加工厂,所谓事出有因,探究氰化物加工后的使用,才能找出污染事件的真正元凶,那就是现在咱们看到的矿区的情况。这几个明显的点,就是矿区主要的几个生产和加工区域,氰化物的稀释是为了矿石提炼使用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房建设尽管话语尽可能的平和,可在大家听来却波澜起伏,而且严峻异常,尤其是姚秉新和他带来的人员,神色都不由的略微紧张了起来,可却没有一个人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似乎在等待着更严峻时刻的到来。
齐天翔的神色也随着图片的不断变换渐渐凝重,可由于已经知道了一些内情,因此显得淡定一些,可眼光却不时地观察着姚秉新的表情变化,猜测着他所知道的内容和深浅,心里做着急速的判断。可除了严峻和凝重之外,齐天翔并没有看出什么,倒是在姚秉新的随员的脸上,看到了紧张和不安,但却未及细想,继续听着房建设的介绍。
“贵水县的坪坝乡周边深山里蕴藏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其中的稀有金属材料,既是军工核心用品,也是重要的战略材料,有着巨大的价值,但同时又是极具危害的材料,开采、加工、储运的各个环节稍有不慎,就可能产生极其严重的污染事件,而且半衰期长达几年或几十年,因此要求有极高的生产加工能力。”房建设的话语已经不是那么平和,变得急切,还有着微微的激愤,“可由于国家暂时顾及不到这种战略物资的保护,被县里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巧立名目为金矿和其他金属矿业开发,并引进了一家香港注册的所谓外资企业。名为正常开发矿车资源,实则采取障眼法开采稀有金属,而且使用的是就地粉碎,就地提炼加工的作坊式方法。不远处的几个氰化物生产企业,就是为他们生产提取液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内外勾结,获取了巨大的经济利益,可却给当地生态环境带来的巨大的破坏。”
房建设略带激动地说着,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有些跑题了,就赶忙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由于采取的是巷道开采方式,几个点都没有采取严格的保护措施,使得开采过程中放射性物质泄露,产生了较为严重的辐射。特别是这次连续的阴雨,使得山洪倒灌巷道,产生了极其严重的后果,目前检测到的几处辐射点,都集中在巷道内,成为了难以消除的隐患。”
姚秉新听到此处,有些坐不住了,挪动了一下身子,随即觉得有些不妥,就干咳了两声,侧过脸来望着房建设,关切地问道:“这种物质溶于水吗?有没有发现巷道里的其他什么变化?参与生产的工人集中了没有,身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应该没有溶于水的可能,这种稀有金属是伴生矿存在,平时与水是没有什么接触的,也没有报告显示溶于水并顺着水流传播的消息。”就在房建设思考着该如何回答姚秉新的问题时,坐在毛志刚旁边的一位随员突然发话说着,“资料显示,这种物质的稳定性还是相对可靠的,属于惰性物质,要有一定的催生媒介才能激活其活性,也就是所谓的危害性。”
随员的突然插话让姚秉新很感意外,就有些不满地瞥了自己带来的年轻随员一眼,眼光中带着责备和愠怒,可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向廖永,神色严肃地问道:“作为有着充足经验的黄金勘探部队,你们哪边的专家是什么样的看法啊!他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
廖永从姚秉新的目光中看到了期待,就望着姚秉新谨慎地说:“现在还只是初期勘测阶段,评估危害和处理遗留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的研判,至于长期危害更是要认真调查,结论还不好轻易的下。”
廖永的回答让姚秉新很不满意,可也知道这个时候也只能是这样的回答,就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脸来看着齐天翔,神情温和地说:“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而且也不是考虑后期处理的时候,暂时不要做任何的结论,先将民生保障放在首位,把危害降到最低限度,然后循序渐进地开展防治和消害工作。”
尽管与姚秉新相邻而坐,可姚秉新脸上的神情变化,都没有跑出齐天翔敏锐的眼睛,从初期的严肃,到后期的严峻和震惊,都随着房建设的介绍和墙壁上的图片演示变化着。尤其是年轻随员冒然的插话,齐天翔更从姚秉新的脸上读出了厌恶和愠怒,还有深深的不满和无奈。
这是齐天翔没有料到的,一个部长的随员,在这样严肃和正式的场合随意插话,无论是年龄和职务,都是很不合适的事情,这在基层的官场中尚且不多见,何况是在等级森严的北京部级单位,怎么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姚秉新的表现或表情,也很是耐人寻味。
齐天翔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这位说话的随员,年龄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质地和做工都不错,显得干净利落,身子微微欠身地坐在沙发边缘,两手放在并拢了双腿上,坐姿还算恭谨。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冷漠,有些桀骜或孤傲,甚至在姚秉新的不满眼神瞥视后,没有任何的惶恐和不安,依然显得淡然和不以为然,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姚秉新的态度。这也是让齐天翔不解的地方。
齐天翔飞快地扫视了他一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姚秉新介绍过他的姓氏,或者介绍过自己忽视了,这在齐天翔的经历中是不多见的事情。因为职务和层级的关系,有时候对于随员的存在和介绍,是很容易忽视的,也是很伤害基层干部情绪的事情,这些疏忽造成的伤害,齐天翔一般是刻意避免的,尤其是人员的名字和职务,都是认真地默记的。
能够随时叫出一个普通干部的名字,这不但可以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也可以增加领导干部的亲和力和个人魅力。齐天翔很重视这些,因此也可以确定姚秉新并没有介绍到这个人的名字,只是与其他人一起带过了。
齐天翔这样想着,观察着,思绪和眼睛却并没有离开姚秉新,等他简单地表态后,就接过话来说:“姚部长说的很对,现在还真是不能忙于下结论,事故发生至今虽然已经两天的时间了,可由于道路堵塞,加之山里的情况不熟,为了避免次生灾害,直到今天天气放晴之后,才在陆航直升机的勘察和引导下,进入到坪坝乡。目前什么情况还需要科学的监测,然后再做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