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环境问题(1)
早上出门,齐天翔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心里发慌,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仔细梳理近期着手的几项工作,怎么也找不到不妥的地方,反而觉得件件都很顺利地推进着,丝毫没有什么不好的兆头。
一路的梳理,直到进到省政府的办公室,也没有得出任何的答案,而这种感觉却更加的强烈。齐天翔不是很相信预兆或暗示这类虚幻的东西,唯一的解释就是近期有些太累了,以至于产生什么幻觉也有可能。
直到周通带着房建设,匆匆地走进办公室,面对房建设阴沉的铁板一块般严肃的脸庞,齐天翔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慌,究竟是因为什么。
“刚刚接到基层环保局的汇报,山阴市下属的贵水县发生大面积的水体污染,一家小氰化厂的工业废水直接排入了贵水河,并影响到了清水河流域的水体,现在贵水和清水河两条水系都遭受到了污染。”没有寒暄,没有过渡,甚至连必须的握手都没有,房建设径直走到齐天翔宽大的办公桌前,急匆匆地说着:“现在具体情况还在继续落实之中,我这边一得到消息,就赶忙过来向你汇报了。”
齐天翔直直地望着房建设,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竭力按捺住自己的心慌,盯着他看了片刻,平静了一下心绪之后,才缓慢地站起身,伸出手来,与房建设宽大的手掌握了一下,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平和地说:“先坐下,坐下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老伙计急成这样。”
齐天翔虽然是这样说,可心里也像是着火了似的,可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看着房建设慢慢地坐了下来,就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接过小张手中的水杯,轻轻地放在房建设面前,然后目光示意周通也坐下。这一切都井井有条之后,才慢慢地走回到办公桌后面,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温和地望着房建设,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我还是剪断截说地把情况向你说明一下,我还真是坐不住。”看着齐天翔平和平静的神情,房建设绷紧的脸略微缓和了一些,咧嘴笑了一下,接着说:“厅里组成的应急处置小组,已经由我们的刘青峰副厅长带队出发了,我这边向你汇报之后,就要赶回去,厅里组织的专家小组,正在等着我,马上我就带队赶过去,根据现场情况,采取必要的措施解决问题。”
“这不就很好嘛!已经有了处置手段,先期也组织人过去了,就可以静下心来研判一下形势了嘛!”齐天翔尽管很急,可看着更急的房建设,就只能缓和着气氛慢慢地说:“已经有副厅长带队下去了,为了不重复,你再下去就不能只带环保方面的专家了,应该是水利、卫生、防疫和污染防治等多方面的专家,去就是解决问题的,是不是这样啊!”
齐天翔说着话,眼睛看向了周通,语调急速地说:“你马上通知省卫生、防疫和水利这几个单位,让他们立即抽调相关方面的专家,一个小时之后到省环保厅集中,随同房厅长到山阴市去。”
望着周通站起身匆匆地离去,齐天翔收回目光,看着房建设,慢慢地问道:“这件事情向刘小平同志汇报了没有?省委哪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情况?”
看着齐天翔稳定和平静的语气,特别是看到周通按照齐天翔的要求,去具体通知人去了,房建设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要等待周通具体的结果,还要等待齐天翔进一步的指示,就沉了沉心,钦佩地望着齐天翔,如实地回答道:“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向刘副省长做了电话汇报,他交待我先向你进行汇报,然后将你的具体指示再与他沟通。省委哪边我还没有汇报,也不知道山阴市哪边会不会进行汇报。”
齐天翔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不到八点半,就沉吟了一下,看着房建设说:“先不管这些了,你先把了解到的情况,再详细地给我说说。”
房建设黑红的脸庞瞬间红了一下,暗暗地责怪着自己的急躁和粗心,进来了这么久,除了急如星火地说了污染的情况,具体的情况还一点没有介绍,作为一个多年在基层工作的老同志,这样的失误和慌乱确实的不该出现的,可现在也不是自责的时候,就望着齐天翔温和的眼神,有些内疚地赫然说道:“是年龄大了,还是心里存不住事了,竟然毛糙的像个新手一样了。”
看到齐天翔微笑不语的神情,房建设感到了难为情,往日叱咤风云,争强好胜的一市之长,不过短短的时间,就变得畏首畏尾,谨小慎微起来,这巨大的变化来自于权力的蜕变,更来自于心理的失衡。坐在对面昔日的对手,不但依然气定神闲,而且还显得更加的沉稳干练,距离也是越来越大,从班子里的正副手,变成了上下级关系,心态和处事方式,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房建设的心目中,对齐天翔的认识是不断变化的,从最初的不屑一顾,到后来的渐渐佩服,再到如今的敬而远之,每一步的变化都显得清晰。十年的市长,始终与市委书记的职位失之交臂,每一次的书记更换,对房建设的心理和自信,都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每一次都是无奈地接受现实,而对于齐天翔这个没有任何基层工作经验的新手,房建设是很不服气的,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认为这个从没有担任过基层正职的书记,不是有过硬的后台,就是有什么虚套的东西迷惑人,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的白面书生。
随着齐天翔慢慢地进入工作状态,房建设渐渐发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心中却是有着博大的胸襟,以及火热的情怀的。心里装的不是权谋,而是民生改善,是对社会风气的忧虑,以及对舆论导向的担忧,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权利的大小,更不懂得运用之道,短短的时间就彻底征服了房建设,也使他明白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机遇,更是能力和眼光的不同。
尤其是在房建设的职务安排上,齐天翔很为房建设的遭遇不平,并到省委书记林东生哪里据理力争,尽管改变不了什么,可却使房建设对齐天翔的大气感动,也对齐天翔有了重新的认识。
到了省环保厅之后,房建设的志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没有了向上升迁的通道,也就没有了进取的动力,而且心里也清楚,过渡到厅局委,下一步就是可能的人大政协,或者干脆回家赋闲,能做的事情已经不是很多,不出事就是最大的工作成绩,无过就是有功,而对于一步步成为省长的齐天翔,也是敬而远之,甚至根本没有亲近的冲动,更不愿提起他们曾经共事的经历,觉得任何的比较,结果都是酸苦的,而且苦涩的让人心痛。
短暂的思虑之后,房建设从齐天翔微笑的眼神中,似乎感觉到他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就尽力恢复着平静的情绪,望着齐天翔慢慢地说:“贵水县处在我省西南部山系的北边,是一个深山区县,人多地少,属于我省不多的几个贫困县之一,农民的生存就是依靠林果种植业,可由于交通和运输方面的制约,很难形成规模效益,也就是勉强维持生计。”
房建设边想边说着,由于面对的是省长,自己了解的情况齐天翔也了解,可能还会比他更透彻,就尽可能简洁和说明问题,“近几年,由于国家对矿产资源开发的管控逐步弱化,以及当地政府改善民生和地方财政收入的考虑,使得周边山区的矿产资源开采,处于失控和无序的状态,虽然也进行过几次大规模的治理,可巨大的经济利益,特别是地方经济的收入增长,还是使每次治理,都成为更加混乱的导火索。乡镇、私营,甚至个体,盗挖和私开乱采屡禁不止,成为了老大难问题。”
“由于金矿石的品位低,储藏分别散乱,大工业机械开采和冶炼成本高,也难以很好地发挥效益,就催生了汞板和氰化提炼的方法,矿渣和提炼后的废水直接倾倒,或者堆积在山间林地上,屡禁不止。”房建设说到了关键之处,显得有些激动,语速也加快了一些,望着齐天翔接着说道:“土法炼金,以及石墨和铅锌伴生矿的剥离,巨大的生产使用需求,使得氰化加工厂大量出现,而且大多隐蔽在山区悄悄的生产。国家对氰化的液态和气化等危险生化产品的生产、加工和运输、存储,都是严格控制的,但利益面前总是有人铤而走险。”
房建设严肃了起来,望着齐天翔认真地说:“由于这些小加工厂都是作坊式生产方式,严格的合成提纯和粉化技术根本没有,也做不了,只能是从正规的大型化工企业进来高精度的氰粉,进行稀释和液态处理,然后提供给小冶炼厂使用。氰化厂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废水,或者挖一个池子储存起来,或者装桶堆放,都还是知道这种剧毒危化品的厉害的。可由于近几日山阴市连降暴雨,将几个氰化厂的沉降池冲垮,其中一个池子就在贵水河岸边的边坡上,废水直接注入了贵水河。”
第二百九十八章 环境问题(2)
房建设说着话,听到身后门响,回头看到周通匆匆走了进来,就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讲述。
齐天翔正对着房门,自然也看到了周通,就将目光从房建设脸上,移到了周通脸上,平静地望着,等待着他的汇报。
“通知了省卫生厅、省卫生防疫站、省疾控中心,省水利局,以及林业、国土、矿业等单位,要求他们指派人员参与贵水县污染事件的处理工作,九点半钟在环保厅集合。各单位都表示全力配合,一定按照省政府的要求,领导带队,积极参与这次行动。”周通慢慢地汇报着,看着齐天翔缓缓地点头,就接着补充道:“刘小平副省长刚才电话也打到了我哪里,原本是要与您通电话沟通情况的,我告诉他您现在正听房厅长汇报情况,他可能过一会再给您联系。”
齐天翔再次点点头,伸手示意周通坐下,然后转向房建设,依旧平静地说:“你接着说吧!”
“贵水河是清水河的上游水源,也是保证清水河流域近千万人生活用水的主要来源之一。”房建设加快了语速,急切地说:“贵水河因沉降池形成水体污染后,氰化废水直接进入了贵水河,并进入了清水河,昨天晚上到现在,污染情况如何,现在还正在监测之中,山阴市和贵水县环保局的工作人员以及在现场,具体情况可能很快就可以汇报上来。”
齐天翔看到房建设的话告一段落,就慢慢地站起身来,微微笑着说:“看着你老伙计心急火燎的样子,再多的情况也用不着说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带队去现场吧!在我这里你也呆不住。”
齐天翔说着话,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伸手握住房建设的手,叮嘱着说:“环境问题,是制约着社会和经济发展的瓶颈问题,出事不可怕,可怕的是小事被刻意掩盖,最终酿成了大祸。就是要利用这次突发灾害的机会,亮一亮你们环保厅的铁拳,在全社会强化破坏环境就是犯罪的意识,形成高压态势,以环境保护法的刚性打破地方保护和以环境谋利益的链条。”
“刘省长不在家,但对于这些工作,我相信他会坚定地支持你的工作的,我随后再与他电话沟通一下。”齐天翔目光坚定地看着房建设,毫不迟疑地说:“放心大胆地做好你的工作,我相信你老房的能力和虎威,只要为了环境保护,我做你坚强的后盾。”
看着房建设略带激动的神色,齐天翔庄重地说:“你先过去,我与林书记沟通一下,最迟下午我也应该能够过去,到时候咱们两个老伙计一起干。”
齐天翔说着话,将房建设送到了办公室门口,再次握住房建设的手,并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房建设的手背,传递着信心和力量,然后目送着房建设快步离去。
转身走会办公桌前,齐天翔对随后跟着的周通说:“你准备一下,咱们两个可能午后就走,你把手头比较紧迫的事情,交待一下,等我从林书记哪里回来,咱们再确定时间。”
看着周通点头应承着,齐天翔按响了桌角的按钮,对疾步走进来的小张说:“通知小王备车,咱们现在去省委。”
望着周通和小张都走出办公室准备自己的事情去了,齐天翔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坐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了刘小平的手机。
电话通了以后,齐天翔简单向刘小平介绍了污染事件的情况,对于刘小平关切的询问也一一进行了回答,回绝了他回来处理事情的想法,叮嘱他不要分心,要继续盯紧省里上报的几个重大项目的进展,做好这些才是近期重要的工作。
挂断了刘小平的电话,齐天翔才慢慢起身,走出办公室,乘电梯下楼,小王已经打开了车门在等待着,看到齐天翔走近,就急忙护住车门顶边,等齐天翔坐进车里后轻轻关上车门,然后与小张分别上车,发到了车辆缓慢地向着省委的方向驶去。
由于事先已经与林东生打了电话,车到地下车库时,林东生的秘书小刘已经在地下车库等待着了,殷勤地将齐天翔带进了电梯,带进了林东生的办公室里,然后才缓慢地退出去倒水去了。
“基本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说说你的想法吧!”林东生看到齐天翔进门,伸手示意他到沙发前坐,然后慢慢走了过来,看到齐天翔依然站着,就率先坐了下来,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环境破坏到了危及百姓生活的程度,这是坚决不能容忍的,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要抓住这件事,把环境保护和法律的刚性体现出来,要杀一儆百,坚决刹住先发展再保护,以及发展就必须付出环境恶化的代价的思想,要让某些人付出代价,警醒所有有糊涂认识的人。”
齐天翔望着林东生严峻的面容,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您说的很对,这也是我的想法。刚才房建设到我办公室汇报了情况,他们第一组应急救援人员,已经由一个副厅长带队出发了,国土、矿业、卫生、防疫、疾控,以及水利、林业等单位的事故处理人员,已经通知到位,由他带队前往贵水县调查处理此事。”
齐天翔认真地望着林东生,紧接着补充道:“环保这一块刘小平副省长分管,刚才我也与他交换了意见,就由房建设代表省政府全权处理此事,公安司法等单位的配合协调,由万福同志具体负责。要以这件事为契机,在全省范围内掀起一场整顿环境,严打五小企业破坏环境的攻势,运用法律的武器震慑一下混乱无序的生产秩序,抓出效果和成效来。”
林东生满意地看着齐天翔,缓缓地点点头,接过齐天翔的话,缓缓地说:“这件事情就按你的思路来办,让罗剑同志代表省政府到现场指挥处理,分管副省长不在位,常务副省长深入一线合情合理。”
看到齐天翔脸上迅速划过的惊异的神情,林东生脸上的神情缓和了下来,呵呵笑着对齐天翔说:“你这一段又是北京落实项目,又是西北对接合作,太累了,我看你的脸色就不是很好,还是歇歇再说吧!事情越多,越复杂越要冷静。”
齐天翔很快就明白了林东生话里的用意,近一段时间,针对省政府和经济发展,出现了一下不和谐的声音,尽管只是省委和其中一些地市的非议,可还是引起了林东生的警觉,在这样的时候出现这样的重大环境问题,齐天翔的态度和作法就十分重要,处理的不好很可能会授人以柄,超脱一些会有很大的回旋余地。因此才提出让罗剑居前指挥处理,等待事态发展之后再决定行为,不但游刃有余,而且还可以随机应变,可谓进退自如,洁身自好。
短暂的思考后,齐天翔认真地看着林东生,真挚地说:“谢谢您的好意,我考虑,作为一省之长,这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我还是主动应对的好。”
齐天翔迎着林东生温煦的目光,坚定地接着说:“这件事情,现在看局面可控,可这么重大的环境污染事件,网络和现实的炒作肯定是少不了的,有人借此做文章也是不可避免的,我在现场处理事件,本身就是一种态度,对上对下都有个交代,应对起来也自如一些。”
看到林东生渐渐严峻的神色,齐天翔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再者说,有您在省里做后盾,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动静大一些不是坏事,即使惊动国务院领导,也只是把暴露的问题圆满地解决好,这也就达到上下的满意了。”
林东生定定地看着齐天翔,即使他做完了表态,也没有急于接话,而是认真地看着齐天翔,似乎在他的脸上能够看到需要的答案。良久,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就想到你会这么说,也知道你必须这么说,否则就不是你齐天翔了。你既然想好了,我也就不再阻止了,而且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注意身体。这个时候你的身体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整个工作大局,这点相信你也明白。”
说着话,林东生站起身来,望着齐天翔严肃地说:“不留你了,你回去还要召集几位分管省长碰头,时间也够紧了,午饭后再走吧!下面的情况汇总过来的多一些,判断和应对也更有把握一些。”
面对站起身来的齐天翔,林东生郑重地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庄重地说:“还是我以前说过的,做好你自己的事情,省委的事情尽管放心,我只是这老腰不给力,脑子还是管用的。”
齐天翔似乎从林东生用力握住的手掌心,获得了巨大的力量,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点头,表达着自己的态度,然后才在林东生的目光注视下,缓步走出了办公室。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环境问题(3)
回到自己省政府的办公室,由于周通已经提前作了通知,罗剑和萧山、张万福,以及廉季成,正在齐天翔的办公室耐心地等待着。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齐天翔一进门,看到纷纷站起来的几位,赶忙快步走过来分别握了手,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温和地说:“请大家过来,想必周秘书长已经把用意说明白了,咱们得把应急预案议一议,以便做出应对。”
齐天翔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周通,慢慢地笑着说:“刚才向林书记作了汇报,林书记很关注事态的发展,指示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贵水河及清水河流域群众的饮水安全,要以这件事情为契机,在全省范围内掀起重视环境,保护环境的热潮,要重拳打击任何破坏环境的犯罪活动,还社会一个安全宜居的生存和生活环境。”
“环保厅动作比较快,老房已经先期带着水利、林业、国土资源和矿业,以及卫生、防疫、疾控等单位的有关人员,分两批赶了过去,相信很快就会有准确的灾害波及范围的消息汇总过来,目前还只是估计灾情。”齐天翔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接着说:“氰化污染流域水源,这在我省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可见我们的环境保护工作形势多么严峻,面临的问题多么严重,是该引起重视了。”
齐天翔慢慢地看着在座的各位,简洁地说:“我准备马上就动身赶过去,事情应该尽快有一个结果,而且百姓的恐慌情绪,也需要尽全力平复,要尽力平息事态,不使安全事故演变为社会问题,这些现阶段就要重视起来,并展开工作。”
齐天翔看着大家都静静地望着他,知道大家在等待着他的部署,就按照自己想好的思路说着:“万福同志和季成同志,负责安全生产和治安工作,要组织得力人员对涉事涉案人员进行布控,并对网络事态进行引导和干预,对于造谣生事,夸大事态严重性的信息和人员,要进行必要的控制,不能任由事态发展,更不能让一起单纯的安全事故,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这是考验我们的政治敏锐和智慧的时候,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看着张万福和廉季成缓慢地点头答应着,齐天翔的目光望向了萧山,严肃地说:“矿产资源治理和有序发展,年年都在规范,可年年都有回潮,不是方法和思路不对路,而是执法的刚性遇到地方保护主义,就显得无力了。”
“齐省长批评的很对,执法不到位,法律的刚性没有很好地体现出来,这确实是我们工作不到位的地方。”萧山从齐天翔的话语中,很快就听出了异样的声音,就赶忙接过话来说:“国土资源领域,尤其是矿产资源这一块,是权钱交易最为频繁和险恶的领域,与房地产和交通,都是最容易滋生**的部门和单位,我们一定要以这件事情为抓手,严查以权谋私,玩忽职守的**行为,还社会一个清白。”
“萧山同志多心了,是不是我话没有说到位,让你误解了?”萧山的表态让齐天翔很受用,可却略带惊讶地望着萧山,慢慢地说:“作为主管领导,你的工作和清廉,在座的大家都很清楚,也没有任何的疑问,我更是清楚,没有你的协助,我的工作开展起来难度会大很多,这我深表感激。我想说的是,面对地方保护,没有基层执法和管理的乱象,一夜之间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也是你深恶痛绝的事情,正好借这件事情,从源头开始治理,达到理想的目的。这不很好吗?”
齐天翔尽管又是夸赞,又是和缓,可在坐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齐天翔对国土矿产领域的乱象不满由来已久,但由于萧山对所管部门和单位的强势管理,齐天翔想插手这个领域,也是很困难的事情。现在事情出现了转机,齐天翔表示不满是很正常的反应,而萧山作为分管省长,承担失察责任也是必须的,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解决。
齐天翔含蓄地暗示,萧山主动的道歉和承担责任,而齐天翔的夸奖和鼓励,使事情一波三折,可却在不经意间轻轻松松地得以解决,这除了萧山的明智和圆滑外,齐天翔对权谋的应用的娴熟,以及智慧的处理方式,还是让人称奇和叫绝。
一场可能的权力角逐和意气用事的权谋争执,就在短暂的言语交往中,没有任何波澜就风平浪静了,这不能不说是两人处事技巧的高超,以及领会意图的迅捷,还有就是权力的平衡。但不管怎么说,齐天翔和萧山之间没有冲突,符合现阶段省政府的实际,也使得在座的几位,能够放心大胆地处理污染事件,而不用顾忌两个人态度的不易,以免产生畏首畏尾和投鼠忌器的感觉。
解决了认识问题,齐天翔的感觉明显好了起来,神情也舒缓了很多,环视着众人,然后慢慢地看着罗剑说:“相对于各位都有具体的明确的目标,你的事情要杂乱一些,不但要协调各单位的救援力量,还有保障清水河流域的物资,特别是饮用水供应,不能因为沿流域断水,引发**。另外就是根据形势的发展,做好各相关地市的联动工作,可以说后方总指挥就是你了,大事小情都需要你过问,工作难度不小,也很辛苦。”
罗剑微微笑着看着齐天翔,对于齐天翔嘘寒问暖的关切觉得很舒服,就朗声说道:“这么说就显得太客气了,都是分内的工作,说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
罗剑说着话,环视着办公室里的众人,观察着大家的反应,然后才认真地对齐天翔说:“其实从早上得到情况汇报,我就做好了带队到一线的思想准备了,因为无论是分工,还是从事态发展的角度,我去贵水县,您在省里指挥都比较合适。现在我还是这个想法,咱们两个换一下位置,还是我去贵水县好不好!”
齐天翔摆了下手,制止了罗剑继续往下说的话头,认真地对他说:“刚才林书记也是这样建议的,可我还是坚持我去一线,对于突发事件,以及流域各地市的协调和运作,都相对比较方便一些。就这样决定了,咱们就不要争论了,还是各负其责,把事情先做起来再说。”
齐天翔说着话,望着众人,征询的口气说:“大家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或者什么好的建议,都可以提出来。”
“这样的安排很好,都很到位。”萧山看到大家都没有什么补充的,就看着齐天翔问道:“由于是水体污染事件,以前还真是没有遇到过,您一会下去,需要哪些部门抽调人员配合呢?我们好进行准备。”
“暂时可能不需要吧!因为是水污染,这是现阶段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卫生、防疫和疾控方面的专家学者,已经先期随同老房过去了,污染范围和危害程度,现在还不是很清楚。保障饮用水供应,可能是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除了贵水河,还有清河市流域,在没有确定的检测数据证明水体安全的情况下,外部调水就是唯一的应对途径,这项工作先做起来,有备无患吧!”
看到众人都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也没有什么建议,齐天翔就站起身来,温和地说:“如果没有什么补充的,那么咱们就结束吧!大家各负其责,随时保持沟通和联系,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灾害危害降到最低限度。”
说完了这些,齐天翔与罗剑等人一一握了手,将大家送出办公室,看着众人慢慢离去,才缓步走了回来,看了一眼腕上手表,回头对随在身后的周通说:“现在是十一点多一点,咱们是现在就出发,路上对付一点吃的,还是午饭后再走?”
“我看咱们还是现在就走吧!全流域一千多万人的吃饭问题,在您心里挂着,您还能踏踏实实地吃饭休息,我还真是不信。”周通对齐天翔明知故问的话语,似乎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了,看着齐天翔征询的问话,以及焦虑的神情,就补充道:“估计在路上,应该能够得到老房准确的信息了,只有事态得到有效控制,您的心才能完全放下。”
齐天翔听着周通入情入理的话,微微地笑了,干脆地对周通说:“你也别说我,咱们两个是彼此彼此,都心里不踏实,还是走着说吧,你先走一步,我得找点资料,对于氰化物造成的水体污染,如何防治和应对,我还真是知之甚少。多少找些资料,路上普及一下,不然还真就没有发言权了。”
周通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钦佩地望了齐天翔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下去安排车辆去了。
第三百章 环境问题(4)
准确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齐天翔他们的中型客车刚刚上了高速公路不久,房建设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齐天翔放下手中拿着的书,顺势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与周通对望了一眼才接起了房建设的电话。
按照时间测算,房建设似乎也是刚到贵水县不久,初步了解了情况之后,才打电话汇报的:“我们这一组刚到贵水县,还没有赶到事故现场,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沉降池被山洪溢满冲垮是主要的事故原因,连带的山体滑坡将氰化厂的工棚和存放的设备一并冲到了贵水河中。从昨晚到早上,暴雨一直在下,现在雨势小了一些,但进山的道路还是不通,山阴市已经组织消防官兵先期摸索着进山,已经到达了事故现场。现在的问题是救援设备到不了位,大面积的救援挖掘工作没办法展开,只是尽力控制着现有的设备和储存半成品的仓库,不使事态进一步扩大。”
“先期到达的刘副厅长,已经把你的指示向山阴市和贵水县的党政领导作了传达,刚才在事故通气会上,山阴市和贵水县的有关方面负责人介绍了基本情况。现在看,不容乐观。”房建设的声音急促而焦虑,似乎正在往什么地方走,喘息声很粗、很重,但语调却很清晰,“由于处在深山区,比较隐蔽,原本想只是一个氰化厂的沉降池出现了垮塌,现在落实的情况是,附近四个这样的工厂都出现了氰化物被山洪冲走的问题,加上周边几个小矿工业废水、废渣因暴雨被冲进河里,河水污染情况比较严重,贵水河已经检测出氰化物成分,清水河中游的陵水县环境监测站刚刚报过来的信息,他们检测的水体中,也检出了氰化物成分,目前也处在污染状态。已经通知了贵水河和清水河的全流域城市,密切关注水体监测情况,并停止从这两条河水中取水使用,沿途水厂已经全面停止取水。”
房建设迅速地汇报着,由于涉及的方面比较多,也比较复杂,只能捡重要的说,难免有些混乱,也说得不很清楚。
可通过认真的倾听,齐天翔还是听明白了,也很快就理清了脉络,首先自己先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平静地对房建设说:“你不要着急,事态不管怎么发展,毕竟已经告一段落,没有再继续恶化下去的可能,这就是目前最好的结果。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疏通道路,让车辆和设备进山,最大限度地降低危害,卫生、防疫等部门要尽快进入工作状态,与水利、林业等部门,处理水体污染,这是大事。”
听到对面房建设平静的喘息声,齐天翔关切地接着问道:“人员伤亡情况怎么样?现在有没有一个基本的了解?”
电话里响起了一阵轻轻干咳的声音,似乎是房建设觉得有些难为情,光顾了汇报灾情和处置情况了,居然忘了安全事故首要的汇报顺序,人员伤亡、财产损失,然后才是事故的现状和处理情况。短暂的停顿后,房建设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
“由于这几天连降大雨,山里小厂和小矿都处在停产状态,工人们都撤到了山外等候。红星厂,也就是出事故的小厂,只有一个值夜的工友在看护,山洪下来时被压埋在工棚里,现在还在救援之中,估计情况不容乐观。除此之外,其他小厂和小矿,还没有人员伤亡情况的汇报。”
“这就很好,要密切注意山体滑坡之后次生灾害的发生,这点一定要向在一线救援的消防官兵交代清楚,在情况不是很明朗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齐天翔认真地对房建设说着,随即觉得这些要求应该向山阴市政府做个提醒,就缓和了一下口气,接着说:“这样的要求不但消防官兵应该注意,所有参与灾情处理的人员都应该注意,不能出现任何的伤亡事故,这是最低的要求。”
齐天翔说着,听着电话哪边静静的声音,知道房建设才认真地倾听,就关切地说:“现在所需要的一个是治水,一个是深入山区解决源头问题,这些你们在现场的各部门负责人,要与山阴市密切配合,尽快展开工作。另外,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事事都靠前指挥,你的心脏不行,这个时候不能大意,这是我对你提出的要求。”
“这个时候你还能想到我?”房建设显然感到了意外,短暂的间歇之后,才缓慢地说:“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你交代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呢,我会做完的。”
挂断了电话,齐天翔沉思了一下,对周通摇了摇头说:“情况不容乐观啊!全流域污染,这在全国都是少见的吧!近千万人的生活,不是小事啊!”
“是啊!不吃饭可以,不吃水可就坚持不了几天,一旦形成恐慌,到处掀起抢水大战,造成的影响好危害就太大了。”周通望着齐天翔,感慨地说:“不过您也不要过分担心,尽管是全流域污染,毕竟还只是咱们省的贵水河和清水河两个流域,清水河流域尽管有几个县城,可最大的问题还就是清河市,主要的取水也主要是他们,两个流域大多数的百姓饮用水,也还是靠井水解决,只要大城市不发生大的缺水问题,时间可以缓解很多问题。”
齐天翔深深地看着周通,心里涌起一丝暖意,知道他是在为自己宽心,也是在刻意地为自己减压,就苦笑着说:“你说的一点没错,时间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只要控制住源头,解决了污染源问题,贵水河上游几个水库开闸放水,清水河周边几个来水源头同时注水清水河,能够将污染的水体通过流域带入黄河,最终流入大海。几天的时间这些问题就可以解决,可污染并没有消除,这些有害的物质并没有转化,最终还是会危害到我们自身的生命安全。”
周通看到齐天翔的眉头依然紧锁着,就想了一下,然后直直齐天翔放在腿上的书,缓慢地说:“您正在看的书可能已经告诉了您,氰化物污染导致的危害,小造纸、小冶炼、小焦化、小电解,这些危害也时刻威胁着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水和空气。”
“这次污染事故属于突发,可在这之前这些污染企业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废水、废渣、废气,不是每天都在产生,并危害着我们的生活吗?”周通似乎也有些激动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我刚才也看了一些资料,近几年贵水县血液病和消化系统癌症的发病率,每年都呈现上升的趋势,不但是贵水县,海东市下辖的德清市,这两种病的发病率也是居高不下,究其原因不能全怪汞板炼金和氰化提取技术,可也不能说是一点因素也没有。海东黄金集团这几年在矿渣回收再利用,废水治理方面确实做了很多工作,成效也很显著,但土地污染和环境破坏之后,恢复生态哪有那么快,三十年或五十年达到基本消除,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一代人的破坏,造成的危害,需要一到二代人,甚至三代人去付出代价,真不知道我们是智慧,还是愚蠢。几亿年,或者几千万年形成的煤炭、黄金,以及其他金属矿产,非要在短短的几十年掘干挖净吗?就不能留一点给子孙后代吗?我们的古人尚且有‘但留尺寸地,留与后人耕’的智慧,我们现代人就一点没有考虑过子孙后代吗?大工业开采,小作坊挖掘,把个好好的环境豁搅的支离破碎,满目疮痍,这种短视行为,什么时候能够收敛一点呢?”
齐天翔被周通的话彻底刺激了,想到了自己的责任,可更想到了自己力量的薄弱和无力,不禁暗暗地伤感,可却除了激愤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望着周通的眼神,也显得无力和无奈。这样的问题由来已久,单靠自己的力量,不但难以改变,甚至还有可能为了经济的发展,或者迁就地方生存和发展的需要,还会默许和纵容,这些都是现实存在的问题,发展模式不改变,单纯靠资源开发致富或发展的思路不改变,甚至靠山吃山的传统思维定式不改变,任何的措施和手段,都只是饮鸩止渴,最终能够得到的,只能是一堆数字,以及日益恶化的环境,以及污染了的空气和水。
望着默不作声看着自己的周通,齐天翔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其实在周通敏锐的眼里,齐天翔十分清楚,是根本什么也隐瞒不了的,也是用不着多说什么的,很大程度上,他与自己同样明白,或者比自己更明白,只是介于自己省长的身份,不愿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罢了。
含蓄很多时候也是美德,这点周通很清楚,也做得很好。
第三百零一章 环境问题(5)
齐天翔从周通的脸上移开目光,眼睛看着不远处坐着的小张,饶有兴趣地笑着问:“网上现在能够看到什么?是不是已经山雨欲来了?”
自从上了车,小张就打开了随时携带的笔记簿电脑,关注着网上对事件发展的新闻。作为秘书,小张清楚,齐天翔身为学者型的领导,涉猎的领域和范围很广,秘书就必须跟上领导的思路和兴趣,即使不能超强地为领导提供必要的资讯,起码也应该保证在领导询问时,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和回应。
听到齐天翔的问话,小张从电脑屏幕上抬起头来,抱着电脑走到了齐天翔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望着齐天翔说:“已经开始热闹了,不过还算平静。几大综合性网站都在首页挂出了贵水县氰化物污染水体的新闻,可由于后续新闻更新不上去,关注度还是不很高。我们省的几个网站,目前还没有太大的动静,可能还是在观望状态。”
“那是对氰化物污染水体的严重性还不是很了解,或者对蔓延的范围还不是很掌握,所以说还不是提别关注,一旦明白了可以炒作的内幕,就会热闹起来了。”周通冷笑了一声,然后看着齐天翔说:“网络是靠点击率生存的,综合性网站更是靠这些赚取眼球和广告的,他们最为关注的还是公众事件,特别是民生和逆势新闻,但凡是社会危害大的事件,都是他们关注的焦点,什么强拆了,城管粗暴执法了,公安乱作为了,甚至名人婚变了等等,都能被炒作的翻天飞。”
“这正是需要重视的地方,哪些所谓的公知,打着维护公理和民生的旗号,实则是唯恐天下不乱。一旦得知清河全流域水体污染,还不知该怎么幸灾乐祸呢?我们得抓紧时间。”齐天翔严肃地望着周通,奚落地说着,随即想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对小张吩咐道:“与王金龙联系一下,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
小张猛然听到齐天翔的吩咐,赶忙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一边翻找着号码,一边不解地看着齐天翔,小心地问道:“王金龙吗?还是王金虎?”
小张的反问一时让齐天翔没有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看着同样不解的周通,不禁哑然失笑,也明白小张问话的由来,这正说着网络和舆论的事情,正是需要省报新闻部主任王金虎发挥作用的时候,却是要找市长的王金龙,显然有些跳跃的幅度太大。不过还是很快就平和了下来,淡然地对小张说:“找金龙,现在吃水问题是大事,金虎不用刻意吩咐和交代,他应该明白这个时候需要做些什么,估计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是在往哪边赶吧!”
齐天翔说着话,转过脸来对周通接着说:“这哥俩真是不错,尽心尽责,而且大局观很强,不用刻意的交代,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周通深深地看了齐天翔一眼,幽幽地感叹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齐天翔望着周通,知道他的感慨因何而来,也清楚周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触,可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意味深长地看了周通一眼,微微笑了一下,接过了小张的手机。
电话里很快就传来王金龙调侃的声音:“张大秘书这个时候来电,有什么事吩咐?”
“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给你这大市长打电话了?”齐天翔不无好气地奚落着,慢慢地说:“你这是在什么地方?怎么这么乱?”
“齐,齐省长,真没有想到是您!”齐天翔的突然发话,让王金龙一时有些发慌,不免结结巴巴地赶忙道歉着,随即就反应了过来,语调平和地解释说:“我现在正在市消防大队,刚刚结束了应急协调会议,正准备动身往贵水县去。”
齐天翔很满意王金龙的回答,就缓和了一下语气,认真地说:“说说吧,都有些什么安排?”
“清河全流域水体污染,清河市是重中之重,一百多万城市居民要生活,这是大事,潘书记我们作了分工,他到陵水了解水污染的具体情况,我负责全市后勤保障和稳定工作。”王金龙稳定了下来,有条不紊地汇报着:“我们按照一周做的预案,首先是饮用水供应的问题,我们召集了全市所有大中型单位,凡是有深井和自用水源的单位,都要开放水源供应,除了满足附近居民用水外,积极配合消防大队取水工作。消防大队调集了远离清水河几个县的消防中队的车辆,集中赶赴清河市,分区域定点定时供水。现在看,基本能够满足短期内用水的需要,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齐天翔听到王金龙说明的情况,心里踏实了一些,接着问道:“沿流域还有几个县,你们是怎么考虑?”
“全流域需要从清河取水的县,有陵水、富安、丹棱、团县四个县,基本上都是靠清河解决生产生活用水问题,看上去情况比较严重,可由于几个县都是以农业为主,分布的区域也比较散,除了县城需要集中供水之外,其他农业区域,可以通过就地解决或部分帮助的方式解决,应该也不会出大的问题。”王金龙似乎是在掰着指头在盘算着,而且胸有成竹,“清河市下面的几个县,都有大小不一的水库,这几年库区清淤、维护和蓄水工作,取得了一些成效,正好可以排上用场。”
王金龙说着话,听到齐天翔没有再说什么,就定了定神,信心满满地说:“请齐省长放心,从目前清河的情况看,我们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度过暂时的难关,也能够保证全市群众的生产和生活,保证稳定,不发生任何**。”
齐天翔听到王金龙这样说,很是满意,赞许地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满意,你们能不等不靠,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相关预案,说明你们市委、市政府的责任心,希望你们把困难想的多一些,准备的再充分一些,这层意思你要给老潘说到。老百姓的事情再小也是大事,关系到民生生存的事情,谁懈怠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齐天翔说着话,觉得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就语重心长地说:“好了,不再说了,见面再说吧!”
齐天翔说完话,挂断了手机并交给了小张,然后对周通微笑着说:“伯乐尽管不常有,可千里马也得顽强地生存下去,而不管是不是有伯乐存在。不是有这样的诗吗?‘郁郁涧底松,离离源上草。凭而尺寸径,荫此百里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由来非一朝,看开比想开重要。这哥俩做的不错,我还真不能算是个合格的伯乐。”
周通看齐天翔这么说,就笑笑没有说话,知道齐天翔不愿意揽功,也是不愿造成自己网罗和扶植亲信的印象。可事实上,王金龙周通是了解的,如果没有齐天翔的助力,即使不像自己这么落寞,可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还有郝涵,栾实,以及闫勇,就不要说吕山尊和梁冰玉了,这些人都因为齐天翔的助力,得以进步,齐天翔身边正越来越多地聚集起这么一个团体,自己因为年龄的问题,注定进入不了这个圈子了,想起来不免有些悲凉。
但周通内心里还是对齐天翔充满了感激,不管是以前与闫家建立的关系,还是后期与齐天翔维持的关系,使得齐天翔很是谨慎地处理着两人的关系,而且很是念旧,也给自己留足了面子。按照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矩,省政府的大管家肯定是要省长绝对信得过的人担任,当初齐天翔安排王金龙下清河市过渡,就有回省政府担任左右手的考虑,因为时间的关系,特别是自己的存在,齐天翔暂时放缓了这个进程。从齐天翔与王金龙的对话中,还是能够明显听出来,齐天翔对王金龙很满意,也很放松。
这无形中也给周通造成了一定的压力,认为自己应该找时间与齐天翔好好谈一谈,促使齐天翔走完应该走的过程,这样齐天翔宽心,自己也能轻松一下。
周通这样想着,听到小张的手机响了起来,就停止了思索,把目光投向了小张。
齐天翔此刻与周通的动作几乎一致,也提起了精神,把目光望向了小张,这个时候能把电话打到他的手机上,一定是与他们的行程有关的询问,或许还就是山阴市的电话。
看到齐天翔和周通就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望向了自己,小张赶忙接起了电话,听了几句之后放下了手机,看着齐天翔低声说:“是山阴市市长毛志刚的电话,问咱们到哪里了,是不是到山阴市吃午饭,他们好安排。”
齐天翔听到小张的问话,像是对小张,又像是对毛志刚说:“用不着,让他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吧!我们到前面服务区吃一点就可以了。”
第三百零二章 环境问题(6)
齐天翔看着小张原封不动地将他的话传递给毛志刚,就转向周通微微笑着说:“接待领导,在某些地方官员的心目中,永远都比老百姓的利益重要,也不扪心自问,认真地想一想,谁给他权力,真正应该为谁负责。”
“也难怪人家大张声势,堂堂省长莅临山阴市,这是多么重大的事情,什么事情能比这个重要?”周通笑着附和着齐天翔的话,慢悠悠地说:“何况您上任这半年多来,地市和基层去的不少,可就是几次都绕着人家山阴市走,能不让人家着急吗?估计这不但是毛志刚的心思,还成了陶然书记的心病了。”
“唯上,唯官,不唯下,不唯民,这种官场风气不改变,为人民服务,执政为民就永远只是一句空话,挂在墙上可以,永远成为不了执政理念和行动,也根本进不到某些官员的心里。”齐天翔感慨地说着,随即干脆地说:“不给他们这个曲迎的机会,到前面服务区咱们喂喂肚子,然后再直奔贵水县。”
周通点点头,笑着说:“不给人家接待的机会,现在看不难办到,可不给人家郊迎的机会,怕是困难一些。算着咱们的行程,估计人家打电话的功夫,已经在山阴市高速下口等着了,或者快到下口了,饭可以不吃他们的,咱们总不至于不从山阴市下高速吧!这样咱们无论如何是到不了贵水县了,这倒是给咱们小王出难题了。”
“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可这边放着这么多的事情,哪边却浪费时间去郊迎等候,老百姓会怎么看?”齐天翔依然有些忿忿,想了一下说:“看来光说没用,省政府应该下一个文件强调一下,改改这种风气。”
周通慢慢看着齐天翔,缓缓地笑着说:“这样的文件应该省委来下,省政府只能强调接待标准和规格问题,再说多了就不合适了。毕竟并不是所有的领导干部,都有您这样的认识和觉悟,说的过多反而使上下都无所适从了。”
齐天翔温和地望着周通,很为他善意的提醒所触动,难以杜绝此类迎来送往的原因,除了下面的曲意逢迎,更重要的因素还是有些领导干部在意万民空巷,夹道欢迎的场面,尽管不敢奢望黄土垫道,净水洒街,可心里却期待着这种隆重,以体现官威。从基层接待的规格和礼遇,也感受着待遇和诚意,似乎在省城得不到的浮华,在基层就可以享受或弥补。
“上有所好,下必趋炎附势,所谓皇家好细腰,宫女多饿死啊!”齐天翔似乎也很清楚原因和症结,无奈地叹着气感慨道:“且不知繁华之后盛极而衰 ,喧闹过后万籁俱寂,轮回总有原因,无因之果总是难以持久的。”
周通深深地看了齐天翔一眼,没有再接话,知道这样的话题说下去除了感慨,就是激愤,不会有太多好的结果。
齐天翔如今正处在认识和感知的初期,很多以往并不是很在意的事情,现在随着渐渐走到舞台的中心,变得清晰和紧迫起来,新鲜和矛盾都纠结在一起,既有权力的威势在手中的放大和张力,也有控制权力蔓延的警觉和内敛。以往作为部门领导,自己做到了就是自觉和必须,也是尽善尽美,现在却需要自己做到的同时,规范其他人的行为。
他现在需要立规矩了,职务到了一定的程度,做好自己已经不是目的,制定标准,树立规矩,就已经显得紧迫和必须了。
这些需要他自己去感悟,去慢慢理顺,谁也不能给他指路,更不能帮他去做,随着职务而来的权力不允许外力的干预,只能是自己去感知。这点周通很清楚,也明白自己该怎么做。那就是让齐天翔自己去感慨和激愤,慢慢地磨砺,缓慢地适应,当权力感逐渐淡化成为无形的内力之后,也就自如平和了。
车里恢复了寂静,周通走到了前排坐下,指挥着小王往服务区进,相对于齐天翔的愤懑和感慨,这个时候解决吃饭问题就显得更为重要。
中型客车驶进了服务区,缓慢地在餐厅门外停下,小张和小王率先下车去餐厅安排,周通陪同齐天翔下了车,在车旁舒展着身体,等待着小张安排好后来请。
由于早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服务区里的车辆和休息的人并不多,餐厅里更是没有几个人,齐天翔和周通随着小张进了餐厅,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很快小王就用托盘端来了二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与小张一起殷勤地摆放在齐天翔和周通面前,然后两人安静地走到附近的桌子前坐下,开始吃饭。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一切都显得那么默契,又显得井井有条,可却是长期配合的结果。齐天翔和周通心里都很清楚,在车旁等待的时间里小王和小张会做些什么,由于有周通陪着,小张就可以随同小王去做些事情,而没有周通陪同的时候,小张是不能离开齐天翔身边的。
这就是安全保卫工作,看似不露痕迹,可却是有着严格的规范要求的。小王既是司机,又是齐天翔的安全警卫,负责着齐天翔安全保卫职责,每到一地,总有事先将环境和活动区域察看一下,确定安全之后才请齐天翔进入,不管是饭店,还是入住的宾馆,没有小王的前期察看是不允许进入的。
小张是秘书,内卫和生活服务是他的另一项工作,安排齐天翔的饮食起居是他的工作职责,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工作。原本这些事情是要有专人来做的,也是齐天翔担任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时,就有的安保要求。齐天翔怕麻烦,没有另配安全警卫和生活秘书,这些工作就由小王和小张负责了,由于比较特殊和另类,齐天翔尽力配合,不节外生枝,这么些年也就形成了习惯,甚至十分默契和熟练了。
齐天翔的生活起居非常简单,饮食更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也是力求简单和简便,尤其是在外临时对付的时候,更是如此,米饭、面条、包子都可以,只要可以吃饱肚子就行,实在没有条件了,方便面或者饼干也可以。总之原则就是有利于工作,节省时间就行。
像这样服务区临时休息,一碗面条对付的时候很多,习惯了也就觉得自然了,不但齐天翔觉得自然,小张和小王他们安排起来,也觉得自然,是不需要提前征求齐天翔的意见的,面条汤汤水水的,热乎也好消化,简单快捷,也舒服一点,基本上成为了标准的旅途食物。
齐天翔和周通没有过多的交流,慢慢地吃着面条,也是在有意识地等着小张和小王,很快也就吃完了饭。齐天翔与周通慢慢起身,走出餐厅,在服务区里慢慢走着散步,似乎心无杂念地旅行者一般,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看似平静的背后,是急如星火的焦急和焦虑,还有就是灾害应急的考虑。
“不就是简简单单一顿饭吗?半个多小时就解决了,大鱼大肉大铺张和一碗牛肉面,对于肚子的需求来说,哪一样更滋润,更好受用?”重新驶上高速之后,齐天翔的心情好了很多,可却依然忿忿不平地对周通说着:“其实吃饭问题是一切繁文缛节的根源,解决了这个问题,党风政风改善就不需要刻意地去强调,这才是问题的牛鼻子。”
周通看着齐天翔的脸,知道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就微微笑着附和着说:“公务接待可以由省政府重新强调一下,适时地调整一下标准,下大力气督促检查几次,抓上几个典型处理一下,会有一定的结果的。”
“这件事可以与省纪委联手去做,作为党风政风建设的主要工作,省政府和组成机构共同发力,短期内要见到成效,与随即展开的机构改革和精简工作,形成一个整体。”齐天翔边想边说,随即停住了话语,眼睛盯住了周通,言辞恳切地说:“省政府这边,你来主抓怎么样?”
齐天翔的话来的突然,让周通感到十分意外,很快就明白了齐天翔的用意,内心瞬间充满了感激。齐天翔曾经几次暗示过要给他一个合理的安排,这其实就是安排之一,而且意图很明显。
省政府和省纪委联手整肃风气,这是省政府的一件大事,省纪委其实只是配合,起一个震慑作用,主要工作与机构改革联系到一起,省纪委哪边洪虎肯定要牵头参加,这就形成了省级架构,省政府从事这项工作的最低也应该是哪位副省长,而齐天翔却指定他这个政府秘书长主抓,用意就十分明显了,就是要让他承担副省长的主责,然后形成既定事实,为下一步的落实做好铺垫。
齐天翔当年在成为省委常委之前,就曾经担任过省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的专职副组长,以省纪委书记的实职位列许多副省长和常委之前,现在看齐天翔也还是想用这个办法,推自己上位。
明白了这些,周通心情很复杂,可却知道这还不是正式谈话,也没有虚套的必要,可不表态还是不行,就深深地望着齐天翔,尽可能平静地说:“我服从组织安排,只要省政府和您认为我称职,我将竭尽所能。”
第三百零三章 环境问题(7)
周通的表态也感动了齐天翔,内心深深地感慨,这将近一路的感叹终于引出了这么一个早就想说,可却始终没有合适机会说出了话题。
自从脑子里有了机构精简和行政执法权归并调整的想法后,就一直在考虑着谁来承担这项工作,而且最初就认定了周通,这不但来自于对他的处境和遭遇的同情,还有着对他这个人的了解,另外就是复杂的情感纠葛。
安排好周通退下来之前的后路,这不但是齐天翔成为省长之后,心里感知到的责任,也是老岳父闫博年心中的一个愿望,作为自己早年的秘书,长期的工作和交往,闫博年和周通之间,形成了一种半师半友的关系,尽管一步步将他带到了省政府副秘书长的位置,可在自己离开后却看着周通艰难地走着,副秘书长的职务一作就是好几年,这有个人性格内敛的原因,也有自己政敌的排挤和压制。
赵浩南主政河海之后,为了利用闫博年的影响,不但顺利地安排了齐天翔挂职河海省纪委的事情,而且扶正了周通的秘书长职位,使得这个多年的正厅级副秘书长,终于去掉了名字后面括号里正厅级的后缀。
可晋级之路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成为省政府秘书长后,却因为是赵浩南的举荐,被林东生所不容,怎么配合都达不到林东生的满意,后来更是被下派担任了华沂市长,市委书记到线后退休,周通没有成为市委书记,反而调任较大市的河源市市长,就等着几年后过渡成市委书记,就跨入了中管干部的领域,可几年后市委书记出缺,周通不但没有如愿成为市委书记,市长的职务也被免除,调任海东市,依然担任市长。
眼看一起下派的干部,都成为了市委书记,就连当初以副秘书长身份下挂莱州市长的肖战胜,都成为了莱州市委书记,而最有希望成为市委书记,并上升一步成为副省级省委常委的周通,不但没有任何的起色,反而原地踏步,一步不如一步,终于在一次酒后激愤地说出“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的话,而且很快就传到了已经担任省委书记的林东生耳朵里。
周通很快就重新回到了省政府,仍然担任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可却是再次被冷冻了起来,几年来职务没有变动,可权限却逐渐被剥夺,甚至陈能亮担任省长期间,周通竟然没有主持办公厅工作的权限,基本处于半退休的赋闲状态。
齐天翔担任省长后,面对周通的状态和作用,心里很是纠结,老岳父虽然从来没有正面提过周通的事情,可却有意无意地多次感叹周通的生不逢时,以及祸从口出的警示,而且多次在齐天翔面前提起白丰收。
齐天翔很清楚闫博年想要暗示的事情,周通和白丰收都是他在副省长和省长任上用过的干部,对待这两位海东老乡有着很深的感触,不得志的白丰收两次申请援藏,就是为了回避河海官场复杂的人事纠葛,后来因为身体原因离开了西藏,担任着省政府副秘书长,却很是难以适应派系斗争的残酷,后来还是闫博年将他调整到了省纪委,算是离开了省政府这样的环境。
周通却有着与白丰收不同的路径,年轻干部,秘书出身,只能是在办公厅里熬资历,熬人缘,能够出人头地,也很容易被划入另类,处在一个很尴尬的角色。见风使舵,随意改变圈子,难免引起老领导的反感,而不会改换门庭,又为新领导所不容,被冷藏是很明显的结局。周通选择了后者,这么多年没有改变对闫博年的追随,也使得闫博年的心里总有着深深的牵挂和内疚。
齐天翔希望能够满足老人的心愿,除了个人感情,而且看中了周通身上的正气和忠诚,以及虽饱受挫折,也未曾泯灭的信念和热忱,还有就是丰富的处世经验,特别是身上那股硬硬的骨气。可由于周通这么多年被雪藏的经历,以及不合时宜的抱怨,重用他还要看林东生的态度,这是最为关键,也是很棘手的问题。
这近半年的时间,齐天翔没有更换省府的秘书长,始终与周通如影随形,而且还将罗剑分管的省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巧妙地交给了周通管理,就是在观察林东生的反应,以便随机应变。通过几次的试探,感觉林东生并不是十分的反感,甚至对待与自己一起出入他办公室的周通,也是和颜悦色,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厌烦,甚至充满敌意。这起码反映出林东生的涵养和肚量,另外也还有林东生也是在给自己面子,齐天翔认为还需要继续观察,必要时还是要与林东生进行沟通和交流,而且在可能的情况下,还是需要争一下,为了周通,也是为了闫博年,更是为了自己下一步将要展开的工作。
这些都需要时间和机会,也不是现在需要决断的事情,只是与周通通一下气,现在需要面临的是水体污染,以及山阴市干部调整的问题。想到这些,齐天翔从周通脸上移开目光,看向车窗外,有意无意地随口说道:“刚才咱们就在山阴服务区休息吃饭,这一会也该到山阴了吧!”
“这应该就到了,服务区出来也就是三十多公里了。”周通顺着齐天翔的话意说着,目光也转向了车外,看了一会肯定地说:“也就三五公里了,过了前面哪个山垭口就该下高速了。”
看着齐天翔疑惑的眼神,周通微微笑着解释道:“我在这里的帮扶点蹲点过半年,几乎每半个月都要往返一次河州市,对这里的道路情况很了解,说话间也就到了。”
顺着周通手指的方向,齐天翔看到了高速出口的标志,而中型客车也开始慢慢减速变道,缓缓地沿匝道驶下了高速,驶近了收费站。
也许是有人事先做过交代,收费站的横杆高高地扬起,似乎早就在等待中型客车通过一般,使得车辆径直驶出了收费站,缓缓地停在了一排轿车的前面。
齐天翔早就做好了准备,中型客车一停稳,齐天翔就缓步走下了车,与慢慢迎上来的人群汇集在了一起。
“齐省长您好,欢迎您来山阴市指导工作。”陶然远远地就伸出手来,满脸堆笑地说着:“一路上还顺利吧!按时间算着您早就该到了,想着可能在哪个服务区休息,就没敢催,现在终于到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齐天翔笑着与陶然握了下手,缓缓地说:“陶书记还亲自来接,真是有些过了,先行谢过吧!”
齐天翔说着,与站在陶然身边的毛志刚握着手,不无责备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们党政一把手都聚在了这里,就没有其他事情做了么?”
齐天翔没有理会毛志刚想要解释的表情,又接着与人大主任田飞平,政协主席李骏握着手,嘴里不满地奚落着:“山阴市几大班子领导都到齐了,你们还真是步调一致啊!”
齐天翔说着话,看着毛志刚,指着站在附近等着见面的大小官员,严肃地说:“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主管环境的副市长,主管国土资源的副市长啊!是不是还有局长们呢?”
“这个时候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是有些不合适,齐省长批评的很对,是我们考虑不周。”毛志刚还没有说话,陶然就接过话来诚恳地说:“作为市委书记,我承担责任。”
齐天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认真地看了陶然一眼,缓缓地说:“这不是谁批评谁的事情,也不是要顾全谁的面子,我齐天翔就这么重要吗?需要山阴市五大班子领导到高速口来迎接,现在是什么时候大家比我清楚。”
齐天翔缓和了一下语气,依旧是望着陶然说:“别的现在就不说了,没有见面的同志也不一一见了,污染事故情况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齐天翔说着话,看了大家一眼,回身登上了中型客车,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对随后上车的周通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然后耐心地等待山阴市的党政领导们上车。
齐天翔的一通下马威很是出乎陶然,以及山阴市党政领导的意外,经过短暂的交谈之后,陶然和毛志刚上了中型客车,随同上来的还有常务副市长李洛冰和国土资源局局长胡鹏,公安局长张家帅,都不声不响地快步上了车,知趣地坐在了齐天翔周围的座位上。
其他的人迅速坐上了自己的轿车,依次发动着车辆,很快一个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形成了,在警车的引导下,慢慢地驶离高速收费口,向着贵水县的方向疾驶着。
由于警车开道,鸣着尖利的警笛,十分的引人注目,沿途遇到的车辆和行人纷纷闪避,一时间显得另类和特别。
第三百零四章 环境问题(8)
车队引出的动静使得齐天翔很是不满,微微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望着对面的周通慢慢地说:“咱们现在离贵水县还有多远?”
“从市区到贵水县有七十多公里,差不多要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没等周通回答,陶然就抢先回答着,随即补充道:“都是国道,质量很好,虽然不能与高速相比,可由于车不是很多,还是比较好走的。”
齐天翔微微皱起的眉头,尽管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瞬,可却没有逃过陶然敏锐的眼睛,也明白齐天翔邹眉和不满的原因,回答了齐天翔的问话之后,就调转目光看着公安局长张家帅,做了个关闭的手势,然后才看着毛志刚,严肃地说:“通知前面的车辆,无关的人员就先回市里吧!然后需要的时候再通知他们过去。”
陶然说完了这些,目光重新望着齐天翔,轻声地征求着齐天翔的意见说:“齐省长如果不是很累的话,是不是让毛志刚市长将事故情况和我们的应急预案,向您和周秘书长汇报一下?”
看着齐天翔轻轻地点着头,陶然就看了一眼毛志刚吩咐着:“你把情况向齐省长和周秘书长汇报一下吧!尽量简明扼要,领导们一路乘车颠簸,也是够累了。”
毛志刚听到陶然的吩咐,就赶忙打起精神,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专注地望着齐天翔,声音清晰地说:“现在已经初步查明,发生事故的氰化厂是贵水县坪坝乡红星厂,由于连日突降暴雨,使得他们厂里的沉降池被雨水溢满,池中存放的氰化废料溢出,随着山洪进入到山下的贵水河中。另外还有山体滑坡,冲垮了他们的工棚和厂房,一些半成品原材料也进入了贵水河,由于山洪很大,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污染的河水就进入了清河,造成了大面积的污染事件。”
“由于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故,直到今天早上情况才逐级汇报到了县环保局,县环保局第一时间向省市环保厅和环保局作了汇报,并向县委、县政府作了汇报,我们市委、市政府得到县里的汇报后,立即向省委、省政府作了专题汇报。”毛志刚敏锐地看到齐天翔脸上的不快,就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太罗嗦了,不是齐天翔想听的主题,就赶忙接着说:“灾情发生后,我们立即指示县里展开救援,由于坪坝乡处在远离县城的深山区,交通十分不便,加之刚刚发生山体滑坡不久,山里的情况不明,救援机械上不去,就只能请消防中队派出有经验的官兵,带上必要的设备先行进山。”
齐天翔听毛志刚啰啰嗦嗦地说了那么多,却始终没有接触到事故的实质,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汇报,缓慢地问:“现在山里的情况怎么样?救援人员和设备已经到了哪里?污染了的贵水河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县城和沿贵水河的老百姓的饮水问题,解决的怎么样了?”
齐天翔一连串的问题,问的突然,使得毛志刚一时没有想到,愣在了哪里,似乎有些出乎意外地望望齐天翔,又转头望望陶然,想了一下才醒悟了过来,赶忙接着说:“消防队员上午九点多赶到了事故地点,有一名看护厂房的工人被坍塌的工棚压埋,经过厂里的工友指认,消防队员进行了抢险救援,被埋压的工人已经找到,可惜已经去世了。除了抢救被压埋的工人,消防队员还对厂里存放成品、半成品的仓库进行了清理,找到了部分尚未被冲走的氰化原料,就地进行了封存。”
“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事故地点附近的情况,由于道路现在还有几处滑坡路段没有抢通,进山的人员还只是消防队员和乡镇的一些干部,其他大范围的救援还无法展开,人员也无法大面积组织,都在贵水县待命。”毛志刚定了定神接着说:“贵水县和沿贵水河流域的民众不是很多,以贵水河作为饮用水源的群众也不是很多,现在看问题不是很大,我们已经作出了预案,通知市消防中队进行准备,一旦需要随时可以利用消防车拉水应急。”
“问题不大究竟有多大,利用贵水河作为饮用水的群众不多,究竟有多少?具体数字掌握了多少?河水污染的情况怎么样?到了什么程度?消防车准备在什么地方取用干净安全的水源?有多少人,多长时间需要供应生活用?”齐天翔对于毛志刚轻描淡写的介绍很是不满,到现在为止几乎什么都没有掌握,相对于清河市的应急措施,这里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实际行动。想到这里,齐天翔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严肃地责问道:“事故出现到现在已经一天多的时间了,情况汇报到你们这里也有半天多的时间了,事情进展还几乎一点没有,河水污染程度有多少?涉事企业负责人控制起来没有?相类似的企业还有多少?采取了什么防范措施?这些问题准备什么时间解决?谁来解决?又如何解决?”
齐天翔的情绪激动了起来,看着毛志刚严厉地问道,似乎所有的怨气都集聚到了他的脸上,而也只有他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平息自己的愤怒。
毛志刚被齐天翔连声的责问问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齐天翔的眼光逼视下紧张了起来,求助似地望着陶然,看到的却是陶然漠然的表情,就又望了一眼李洛冰,似乎是要他帮助自己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李洛冰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毛志刚,然后望着齐天翔,认真地说:“事发突然,我们尽管作了一些应急预案,可由于山区道路和交通都不是很理想,使得救援工作始终难以按照预定设想展开。这种突发性灾害是外力不可抗拒的,不应该过分追究生产企业的责任,即使今后需要处理,也要等事情调查结果出来之后,依法依规处理。另外就像刚才毛市长说的那样,我们这里的贵水河中游,下游沿河群众不是很多,饮水问题不是非常的突出,加上近几日进入贵水河的来水较多,即使有些污染,也被很快带到了下游,不会对我们这里的群众生活带来过大的影响。”
“这是你个人的看法,还是你们山阴市委、市政府的认识?”齐天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侧过脸来直视着李洛冰,阴沉着脸严肃地说:“你是叫李洛冰吧!山阴市政府的常务副市长,负责国土资源和环境保护工作。发生这么严重的环境污染事故,在你看来仅仅是不可抗力的突发事件,还要依法依规进行调查处理。据我所知,没有严格的废水废渣回收和处理系统,是不能从事高危氰化物稀释和液化生产的,而且所有的回收池和沉降池,都要进行硬化和封闭处理,不能产生任何的渗漏和其他材料进入。这是此类企业管理和审批必须走的流程吧,达不到要求是不是就不能从事生产?还有所有这类高危化学品生产企业,都要远离河流和水源地,这是不是也是要求。”
“你既然是主管环境保护的副市长,是不是更应该清楚氰化物进入水体,能够产生的危害,以及在水体中存留的时间,这样经过污染的水体需要经过多长时间,如何处理才能达到饮用的标准?贵水河尽管处在山阴市的下面,山阴市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可下游需要取水的群众呢?有一户人家取水是不是也需要保证安全?”齐天翔的话语越来越重,语调也越来越严厉,几乎是在责难了,“贵水河最终注入了清河,哪里的群众饮水怎么办?将近一千万老百姓未来的生活如何解决?这些事情怎么处理,就不管你们的事情了吗?就可以不追究企业破坏环境的责任了吗?”
齐天翔的眼睛里冒着火,即使尽力的克制,可看向李洛冰的眼神,还是带着很大的愤怒,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了。看完了李洛冰,又看着毛志刚,就是不与陶然进行眼神对接,也不愿意再说什么。
这是齐天翔成为省长以来,很少的一次暴怒。毛志刚的一问三不知,李洛冰的狡辩和推脱袒护,还有就是陶然的漠然和装聋作哑,都让齐天翔深深地不满,而且感到非常的意外。出现这样重大的安全事故,作为市委、市政府,不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作为市委书记,反而连必要的态度和焦虑也没有。从迎接的队伍中没有房建设和环保厅的人,就知道市委、市政府的态度和作法,这是很反常的现象,尽管还不清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但起码作为一级党委政府,有这样等靠的思想,都是很不应该的。
看看清河作出的反应,再看看山阴的情况,齐天翔感到深深的忧虑,也对下一步救援和事故处理工作的开展,有了一丝担忧,甚至有些不放心了。
第三百零五章 环境问题(9)
中型客车里的气氛由于齐天翔震怒的责问和不满,瞬间降入了冰点,陷入了可怕的沉寂和冷冻之中。
齐天翔的目光转向了窗外,久久地注视着疾驶而过的景致,似乎并不愿放弃每一个过往的树木和风景,心里却是怎么也难以平静下来。
一路上都淅淅沥沥的小雨,随着渐渐地靠近贵水县,不知从什么时候慢慢地停止了,没有的雨丝的干扰,窗外的景致显得清晰了很多,尽管天空中依然阴云密布,可天光的亮度还是从阴云中透出了些许,也使得山体不再是那么笼统的黑黢黢的颜色了,有了一抹亮色之后,浓浓的墨绿与光秃秃的山脊,还是有了比较分明的区别。
其实从山阴市城区穿过不久,车队就进入了山区,而且道路也变得弯弯曲曲,车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道路似乎是在群山间找寻出来的一样,忽而盘旋着下到山谷底部,忽而绕着升到了山梁之上,走过了这道山,又很快进入另一座山中,似乎总也绕不出去一般,使人怎么也看不到远山之后的景致,更看不清两山之间的不同,仿佛就这么上上下下地盘旋着,就达到了此行的目的。
就这么走着绕着,望向窗外的目光,从新奇到麻木,再到疲惫,一丝深深地疑问随着景致的雷同,从每一个初来山区的人心中升起,那就是着盘旋的山路,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目的地什么时候才能够到达。
齐天翔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由于都知道齐天翔现在的心情很糟,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发出过多的声响,车厢里沉闷安静,像是被冷冻了起来。凝固的气氛,也使得旅程变得格外的漫长和难熬,几乎每一个人都像是受着煎熬一般,也都在盼着贵水县城快点到来,好结束这难耐的旅程。
因此,当中型客车缓慢地盘旋着上到一个山梁,并慢慢地绕到山梁的另一侧,远远地一片建筑物映入眼帘的时候,尽管从高处看去,很凌乱也很单薄,可在每一个人的眼中,却是早已期盼的最美的景致了。虽然脸上的神色没有什么过多的变化,可所有人的心中,都是长长地出了一口长气,暗暗地庆幸终于结束了盘旋,而更重要的是结束了难耐的煎熬。
漫长的旅程带来的期盼,加上压抑之后欣慰的心情,下山盘旋的路变得轻松和快捷,很快就到了县城的边缘,车队在路边等待着的人群前缓慢停了下来。
中型客车停了下来,可车里的人都没有动,因为齐天翔没有起身下车的意思,其他人也不敢冒然起身,都在等待着齐天翔的表示,好随机应变。齐天翔仿佛入定了一般,眼睛望着窗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对窗外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更不在意车厢内众人的表情和想法。
这也是刚才震怒之后,齐天翔冷静下来定下的想法,而且很快就想明白了下面的行为和做法。既然拉下脸来,就不能太客气了,就要拿出一些省长的霸气来,这也是掌控局面必须有的威势,对于必要的场合,温良醇厚是修养,而对于官场,权力就是最有效的手段,而体现这种手段的方法,就应该是霸气,就应该产生一种以自己为中心的磁场,而应该有些脸色让基层的这些大员们畏惧。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另起炉灶,只是还要再看看。
短暂地沉默之后,还是陶然率先打破了沉闷,欠起身拉开身边的窗户,冷冷地对着车下的人群说:“都没有其他事情干了吗?直接去宾馆,有什么事情到哪里去说。”
看着窗外的人群迅速散开,陶然转过脸来,看了一眼齐天翔,看到他没有什么表示,就没话找话地微微笑着对周通说:“咱们是不是先到宾馆去,齐省长和你也坐了这么久的车了,简单地休息一些,听一下县里全面的情况汇报。”
“这样也好,房厅长带来的专业人员以及开展了工作,具体的情况需要碰一碰。”周通看似在对陶然说,其实也是在暗示齐天翔下面要做的事情,“另外,很快清河市和河中市的党政领导也要过来了,沿清河流域的安全用水问题,都要有一个统一的协调,先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吧!”
周通的话提醒了齐天翔,使他缓缓地将脸从窗外转向了车厢里,看了一眼众人,刻意在陶然和毛志刚脸上多停留了一会,然后才缓缓地对小张说:“你给李秘书打个电话,告诉林书记我们到了。”
齐天翔说完后,看了周通一眼,接着说:“联系一下罗剑同志,了解一下他哪边的准备情况。”
齐天翔话音未落,车队就已经缓缓地进入了一个大院,并在一栋大楼前有序地停了下来。齐天翔不再说话,看着坐在车门边的毛志刚慌忙地下车,侧立在车边等待着齐天翔,陶然站起身来,微微笑着做着手势,请齐天翔下车。
齐天翔没有丝毫的犹豫,缓慢地站起身来,缓步下了车,没有走向不远处站着迎接的人群,而是侧过身去,看着眼前十几层高的这栋高楼,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院落很大,很空旷,一栋宽阔高大的高楼占据了院落不到一半的位置,在宽大的院落里显得突兀,而在一路走来所见的县城里沿街不高的楼房中,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显得很特别,也有些扎眼。
齐天翔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身边的陶然,然后缓步向站立着的人群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就像刚才周通善意暗示的哪样,不管有什么样的想法,都应该尽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必要的虚套还是要走的,不然下面的工作会更加的麻烦。
陶然看着齐天翔缓步向等待的人群走去,就赶忙随在身后跟了上来,抢先一步走到齐天翔身前,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指着最近一位秃顶的男人介绍说:“这是贵水县县委书记韩自在,土生土长的贵水县人,对全县的情况比较了解。”
陶然紧接着指着另一个瘦小的男人,向齐天翔介绍道:“这位年轻干部是贵水县县长王同军,硕士研究生毕业,专业就是城市建设和管理,工作上很有一些想法。”
齐天翔听着陶然的介绍,客气地伸手与韩自在和王同军握着手,微微笑着看向陶然,打断了他接着介绍的话头,温和地看着眼前站着的大小官员,干脆地说:“其他同志就不一一介绍了,慢慢地认识吧!”
齐天翔说着话,目光转向韩自在和王同军,呵呵笑着说:“一个是土生土长的县委书记,一个是城市管理专业的高材生,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先请你们二位介绍一下贵水县的情况吧!”
齐天翔说完话,径直转身离开了人群,留下了尚在发愣的大小官员,慢慢地从停车场一步步走向大楼,并缓步沿着台阶向上走着。
也就是瞬间的发愣,很快众人就醒悟了过来,纷纷快步跟了上来,随同齐天翔走上了台阶。可尽管忙乱,却并不慌乱,还是保持着职务的尊卑和顺序。
陶然走在了最前面,身后是市里的干部,然后是县里的官员,众人都被齐天翔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的下马威给震住了,都知道齐天翔会有这样的不满和发作,可却没想到会是在刚见面的迎接活动环节。感觉最为明显的还是陶然,不仅仅是震惊,而是恍惚,甚至心里还有一阵阵的发凉。
齐天翔他不是很熟,但为人处事还是听闻了不少,尽管担任过省纪委书记,可知识分子的涵养和温良敦厚,还是给他贴上了一个文雅的标签。平时见面不多,可却始终是温和的微笑,或者是文静地平和,即使有情绪失控的时候,那也不会是在刚刚见面的时候。
今天有些不同,从一见面就可以明显地感到齐天翔的不满,突发事故是一个原因,可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对山阴市的干部,什么原因造成的,陶然没有答案,也不可能有答案。可严厉地斥责一个地市干部,却是作为省长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那一句句严厉的问话,喷火的眼神,不仅仅只是针对李洛冰,更像是针对自己,是直指他这个市委书记来的,因此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似乎感觉到齐天翔的来意不善,很可能自己这次是难以躲过劫难了。
贵水县发生的事故,刚刚汇报到他哪里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感觉,反而觉得贵水县县委有些小题大做,这样的事情尽管不多见,可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哪一年贵水县不来几次山洪暴发,在他的心目中,甚至第一感觉是韩自在在借机向他伸手要钱,这样的事情每年夏秋季节都会发生,他已经不厌其烦了。
可随即就感觉到了异样,先是毛志刚电话汇报,房建设已经率队从省里出发,随后更是接到齐天翔要过来的消息,才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
第三百零六章 环境问题(10)
走进大厅,齐天翔站住了脚步,似乎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般,回头看着陶然,等待着他的回应。
大厅很大,却没有宾馆和酒店常有的接待台和休闲区,而是门厅和屏风,以及两侧的电动扶梯,很像商场和超市的景致,可却安静许多,除了摆放有序的几颗绿植和鲜花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显得庄重而肃穆。
门厅前是一面宽大的镜子,摆放在迎着大厅旋转门的前面,遮挡着刚进门人的视线,走过镜子,左右两侧是电动扶梯,直面大厅后墙的是朱漆金字的巨大屏风,“为人民服务”的金色大字使大厅显得异样。
正是这个巨大的屏风,以及上面的字引起了齐天翔的警觉,而且从正衣镜和屏风的摆设,还有大厅里花盆的摆放位置,使齐天翔觉得怪异,随即就明白了摆放位置是经过精心选择和计算的,暗合着风水中的玄理,是请人看过的,或者是很相信这些风水命理之类的东西的。
齐天翔突然站定了脚步,使陶然有些茫然,而齐天翔看向他的目光,更是使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就只好看向了韩自在,似乎在等待着他解释齐天翔的疑问。
“是这样,这里原本是县政府的接待宾馆,建成之后正好遇到县委、县政府大院改造,就临时在这里占用了几层办公。”韩自在似乎早就知道齐天翔会有这样的问题,就赶忙满脸堆笑地解释道:“这也是为了节省办公费用,如果在改造期间出去租房子办公,一则没有那么多合适的房子,二则也增加了财政负担。现在这样尽管不是很方便,可也解决了很多的实际问题。”
“是你们不方便呢?还是住宿客人不方便?”陶然好像明白了齐天翔停住脚步的意思,听到韩自在的回答,更是对齐天翔的敏锐所暗暗赞叹,同时也对韩自在的狡辩心生不满,就威严地盯着韩自在问道:“我记得这栋大楼建成已经三年了吧!是不是从建成之日起你们县委、县政府就在这里办公?而且从来没有想过要搬出去,是不是这样?中央和省委三令五申不准建楼堂馆所,你们可好,不但建成了这么豪华的接待宾馆,而且居然在这里安营扎寨了,你们可真能耐啊!”
齐天翔冷眼看着陶然严厉的神情,更将韩自在的表情看在了眼里,那就是看上去一副虚心接受,甚至还有些委屈的诚恳和虚心,其实内心深处却并没有任何的触动,或者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这就是如今一些基层干部的普遍心理,自由自在惯了,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我行我素的处事习惯,改变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始终存在着代天子驭民的意识,不但高高在上,而且高人一等。如果没有自觉的意识,任何要求和强调都是无济于事的。
而且从陶然严厉的责问中,齐天翔也觉得好笑,看似严正的责问之下,却不打自招地透露出,至少三年时间陶然没有来过贵水县,或者没有来过这里,不然不会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变化。齐天翔不愿揭穿他话里的漏洞,可却是深深地感到疑虑,一个市委书记,可以三年不到下辖的县里,那么究竟每天都在忙些什么?省城与县城相比,远近很清楚,可在某些干部的心目中,省城永远是最近的,而县城却并不在心中存放,开会布置任务,然后听汇报下指示,这就是管理基层的做法,而且形成了惯例。
“好了,就不要站着这里多说什么了。”齐天翔望着陶然,又看看韩自在,冷冷地说:“周边这么多普通干部在看着,好看吗?”
齐天翔冷冷的话语瞬间提醒了韩自在,赶忙笑着伸手示意齐天翔和陶然,然后侧身快步走着前面,带着齐天翔等人登上了自动扶梯,上到了二楼之后,慢步引导着省市领导进到了二楼的会议室。
就在齐天翔与陶然在楼下停顿的时候,其他的人员已经提前上到了二楼,并且做好了必要的准备,因此韩自在将齐天翔等人带进会议室时,会议室都已经准备就绪,甚至齐天翔的座牌都已经赫然写好,并且摆放在了临门靠墙一侧会议桌的中间位置。
在大家的掌声中,齐天翔在陶然的陪同下,缓步走到自己的桌牌前站定,缓缓地挥手向众人致意后,慢慢坐了下来,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大家有序地选择着自己的位置落座,而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着眼前的会议室,并与省政府的会议室暗暗做着比较。
至因为有这样的比较,除了潜意识的感觉外,更重要的还是会议室给他内心产生的震撼,以及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似得震惊。在齐天翔这么多年来的经历中,参加的会议,进过的会议室很多,国内国外,中央到乡镇,各种规格的会议室进过的很多,可像现在这样的会议室却是怎么也难以平静接受的。
一个贫困县,有如此规格和大小的会议室,还是极大地出乎着齐天翔的预料。相当于一个篮球场大小的会议室,宽大的会议桌摆放了一圈,形成了一个长方形,桌上每一个座位旁都有着话筒。中间间隔出的空间里有序摆放着两列修剪整齐的绿植,会议桌边摆放着高靠背真皮座椅,围绕着巨大的会议室是一幅大尺幅山水画卷,没有明显的接缝,只留下齐天翔背后这面墙上的落地玻璃窗,沿墙边是一排整齐的花卉,硕大的兰花艳丽的花朵正开的姹紫嫣红,衬托着室内的气氛,以及窗外一览无余的景致,似乎融为了一体。
除了室内的布置和摆放,满天星的水晶吊灯,还有屋角点缀性摆放的花架和旗帜,使得这间会议室无论放到哪里,都显得高调和大气,但却与贵水县的县貌和实际情况格格不入。
看出了齐天翔目光中的惊讶和疑惑,在众人都坐定后,陶然依然严肃地望着韩自在,语调严厉地问道:“这就是你们县委的会议室吗?这规制,这装修,只怕是市里的任何一间会议室,也难以与之匹敌的,这就是你们贵水这样一个国贫县应该有点做派吗?你们要做给谁看?坐在这样的会议室里研究全县老百姓的生计,能与老百姓的实际需求接轨吗?”
陶然看着惊愕的韩自在,丝毫不愿放弃责难,依然口气严正地说:“一会我们大家到你县太爷的办公室看看,到底看看你能简朴自律到什么程度。”
似乎是觉得达到了震慑的目的,陶然瞪着韩自在,严肃地说:“愣着干什么,齐省长坐到这里是看你发愣的吗?还不赶紧把事故情况,还有你们的应急预案,向齐省长做详细的汇报。”
韩自在一副紧张的神情望着陶然,没有过多的迟疑,就望着齐天翔解释道:“陶书记批评的很对,这些方面我们做的确实欠考虑,当初只是考虑到省钱,减轻财政压力,没有充分考虑这样做产生的负面影响。”
看着齐天翔平静的神情,韩自在接着说:“我们贵水县的财政状况确实很困难,光财政供养的人员就有一万多人,包括教师和公职人员,每年杂七杂八算下来需要二个多亿才能维持正常的运转,而我们县本级财政年收也不过一个多亿,负担的确是很重。”
“要说在这个情况下,我们就应该减少一切必要的开支,全力保工资,保运转才是,任何不必要的支出和投入,都应该减少或缩减,事实上我们也是在努力这样做。”韩自在看了一眼陶然,看到的是愠怒和不满,而齐天翔脸上的表情却始终没有变化,就不敢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县政府的这个宾馆,其实不是使用的财政资金,而是我们县一个久居海外的老华侨的捐赠。几年前他带着家人回乡省亲时,县里的接待条件很差,老先生看到这种情况,回去后就捐款修建了这个宾馆。这是专款专用,我们没有其他支出的权力,而我们的县委、县政府办公场所,因为年久失修,很多房子都漏雨,雨季时根本就没办法办公,可却没有经费修缮,三年前宾馆竣工投入使用后,还是老先生建议我们可以临时搬过来办公,而我们县委、县政府的办公场所三年了,也还没有改造完毕,主要还是没有多余的经费投入。”
“这些事情可以放放再说,贵水县是国贫县,省市两级都有义务帮扶,帮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齐天翔接过韩自在的话,依然平静地侧脸望了一下陶然,然后对韩自在说:“现在需要重点解决的是环境污染的事情,这应该是当前最为紧迫的问题,还是先着重说说这方面的情况吧!其他的可以放到现实问题解决了以后再说。”
第三百零七章 环境问题(11)
“齐省长到贵水县来,是来处理水体污染的事情的,哪有闲工夫听你哭穷,你哪些乱七八糟的理由还是打住吧!说的好听,冠冕堂皇的,有多少是真的?”齐天翔平静的话语,很快引起了陶然的呼应,对韩自在不合时宜的说法很是不屑,狠狠地瞪了韩自在一眼,严厉地说:“捡重要的说,不要拉拉扯扯的,现在没有时间听你摆龙套。”
陶然严厉的话语,以及不耐烦的神色,使韩自在紧张了起来,而更紧张的是齐天翔的神情,平静的外表下,怎么也猜不透他内心真实的想法,赶忙调整了思绪,认真地说:“是不应该耽误领导们的宝贵时间,我这就开始汇报,这就开始。”
韩自在竭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不安,显示出紧张和局促不安的神色,尽力使脸上的表情松弛,并堆上慢慢的笑容,看看陶然,又转向齐天翔,谨慎地说道:“我们贵水县处于深山区,是整个山阴市山区面积最多的一个县,全县人口中百分之八十都生存在深山之中,人多地少是困扰着我县经济发展的最大问题。由于交通不便和运输困难,林果业和特色农业难以有效实施,农民生计的唯一手段就是靠山吃山,以往都是依靠砍树和占据山林平地种粮,这几年加大了林业保护宣传和执法力度,毁林占地的事情少了很多,也就断了这些生计。”
“没有了山林和山地种植的路数,农民生存就面临了重大的问题,不要说脱贫致富了,就是生存都是个严峻的问题。好在我们经过严谨的谋划,利用各种有效的手段为农民寻找着致富的路子。”韩自在看着齐天翔兴趣逐渐浓厚了起来,就赶忙接着说:“改变老百姓的生活,首先从改变他们的观念开始,这是我们几年来始终坚持的方向和工作思路。我们采取了多策并举的方式,一方面将地处深山区,生活极贫的山民迁出深山,在县城附近建立新的居住地,提供一些必要的耕地和就业机会,使山民能够留下来,活下去。青壮年农民,我们县的劳动和人力资源部门,有目的地组织出外务工,增加实际收入。另外就是与省矿业勘探研究院密切合作,开发山区的矿产资源,除了县里组织大范围的开发外,还有限度地鼓励有条件的乡镇和个人进行开发,有水快流,最大限度地改变我县落后的经济状况和局面。”
齐天翔不动声色地看着韩自在,心里很惊讶他偷梁换柱的狡辩能力,明明地变相占据深山区农民的山林,用以开发矿产资源,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为农民提供了新的就业和生存门路。还有就是至今也没有想清楚,韩自在绕来绕去,就是不愿接触到实际的污染和救灾情况上,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作为一个多年的县委书记,无论是为官经验,还是处事规则,都不应该不知道现在最应该汇报的是什么,而当务之急又是什么,他一定在等待什么,却不清楚在等待什么,不惜让他冒着得罪领导、工作不利,甚至陶然的严厉责备,而不停地拖延着时间。
有了这样的年头之后,齐天翔反而心情坦然了,也有兴趣等下去,看看韩自在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微微笑着望了陶然一眼,看看他会作何反应。从刚才陶然几次严厉的责问,以及不耐烦的神情中,齐天翔可以明显地感觉到,陶然对韩自在不是很感兴趣,或者说不很满意,这是可以明显感觉到的情况。
一个县委书记不被上级市委书记看好,却还能安然无恙地做下去,只能是两种原因,一个是劳苦功高难以撼动,另一个就是更高层面有人庇护,使得市委书记有投鼠忌器的顾虑,而不得不忍气吞声。两种情况对比之下,后者可能更接近现实,因为陶然也是盘踞山阴市多年的市委书记,所谓的劳苦功高他更接近一些,不会过分介意韩自在的资历或履历。如果必要,他不会在意韩自在的功劳或政绩,而且现今官场运作规则有很多方法,可以轻松地使他消除心腹之患,比如明升暗降,或者提职赋闲,这些都是制服不得意下属的手段。陶然几年来没有这么做,那就是上一层面实力人物的影响力,或者还有其他的什么因素存在。
就在齐天翔眼神的注视下,陶然却怎么也忍不住了,他尽管也觉得韩自在今天有些反常,但却没有兴趣探寻其中的缘由,而是绷紧了脸,神情严肃地对韩自在说:“拉拉扯扯还是这些,好一个为民考虑,为民做主的举措啊!占了老百姓的山地搞开发,却美其名曰迁出深山,异地安置,其实你们什么目的还不是司马昭之心吗?所谓的老华侨为什么捐赠你们宾馆,交换条件是什么?贵水县黄金集团公司,说是坪坝乡的集体企业,实际控股的又是谁?每年又给财政贡献多少?利润都到了哪里?别以为我不知道,只是不想过多地说什么就是了。”
陶然说着话,眼睛看向了坐在韩自在旁边的县长王同军,声调严肃地说:“王县长来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也不愿说,那么就请你们两人从这个会议室里出去,请愿意说实话的人来说。”
陶然严肃的神情,冷冷刚硬的话语,立即使韩自在的脸色变得灰白,脸上也像冰冻了一般,可却没有多说什么,而身旁的王同军,却瞬间脸色变得潮红,紧张激动交织在一起,还有强烈的意外,使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眼睛紧张地望着齐天翔,又望望陶然,随即又侧过脸看了一眼韩自在,面对着自己这排贵水县哗然的议论,以及惊愕的神情,顿时陷入了矛盾和纠结之中。
在贵水县的官场中,这么些年,是只知有韩书记,而不知有王县长的,无论大事小情,没有韩书记的指示,那是根本没办法去作的,做了也是白做,而且不是无疾而终,就是胎死腹中,全县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韩书记的声音,其余任何声音都不被允许,也不可能传递出去,更不可能形成力量。
研究生毕业这几年来,初期在北京的城市研究院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可随着提倡基层组织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的要求,不知贵水县怎么打听到了他的工作地址,以“同是贵水人,为家乡做贡献”为旗号,动员他回乡工作,并且许诺了很多实际的好处,最诱人的就是直接任职副县长,而且不用考察,更不用过渡。
也就是这副县长的条件最终打动了王同军,作为山里出身的学子,升官发财,衣锦荣归,这些世俗的诱惑,还是有着很大的精神感召力的。能够成为家乡县城的父母官,实实在在地为家乡做些贡献,特别是为父老乡亲,家乡邻里谋些实际的好处,不但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也是他梦寐以求都想做的事情,现在就在眼前,怎么能不让他心动。
为了稳妥期间,王同军在研究院办了停薪留职后回到了贵水县,事情正如来人许诺的一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走完了省市两级组织部的任命程序,成为贵水县最年轻的,也是学历最高的副县长,而且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成为了真正的县太爷,正式成为贵水县三十多万百姓的父母官,实现了读书致仕的夙愿。
这一切都是按照韩自在的意图办的,至于真正的原因王同军不知道,但他知道,在贵水县,真正的县太爷是韩书记,自己只是一个陪衬,按照韩书记的指示办事就是最基本的要求,做好工作也必须这样作。
开始的几年,王同军确实是这样作的,正式从研究院调到贵水县之后,没有了退路,王同军的潜意识里就是要为韩书记马首是瞻,这除了感恩的成分,更多的也还是年轻干部对基层工作的一无所知,没有韩书记手把手的引导和指教,什么工作都做不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职务和权力的脱节,王同军渐渐对韩自在霸道武断的行为方式,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甚至产生了抵触情绪,可却是敢怒不敢言,都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得益于韩书记的关照,忘恩负义的名声是他不愿背负的。另外,还就是清楚地认识到,韩自在的权威以他目前的实力,是根本难以撼动的,盲目的冲撞不但自不量力,也是很不明智的做法。
几年的积蓄力量和思考,使得王同军的认识越来越清晰,要改变韩自在雄踞贵水县的局面,他需要等待机会,必要时还要依靠外部的力量,而在这一切到来之前,他能做的就是俯首帖耳,唯命是从,不管外面的传言再多,在不利于自己,也要咬着牙忍住。
常常的王同军会不自觉地自比勾践,卧薪尝胆十年方能一雪前耻,比着帝王间动辄生命付出的绞杀和争夺,自己受点委屈算什么,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而此刻,感觉告诉他,他苦苦期盼的机会,可能就要到了。
第三百零八章 环境问题(12)
“我们贵水县的实际情况,就像刚才韩书记介绍的情况一样,底子薄困难多,山区群众的生活改善问题,始终是困扰我县经济发展的症结问题。移民和异地安置,以及对接青壮年外出务工,都是在韩书记的领导下,我们采取的一些积极的举措。另外就是下力气开发矿产资源,增加县域经济规模和财政实力,以更好地为民生作更大的投入。”短暂的思考和判断之后,王同军看着齐天翔缓缓地开始了自己的汇报,可还是对事态发展没有摸底的情况下,不敢完全发力,而是采取先扬后抑的方法,尽力将韩自在捧在前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实质,慢慢地说:“由于过分强调了矿产资源开发利用的积极意义,对于环境资源保护和均衡发展,以及准入权的审核和监督方面,还存在着严重的不足。”
王同军说到这里,偷眼打量了一下韩自在的反应,看到的是漠然的神情,可从王同军对韩自在的了解,这样的表述是不会使他满意的,但此刻却也难以兼顾了,因为从齐天翔和陶然的眼神中,他读出了不一样的神情,齐天翔是欣喜,而陶然是希望。
这样的眼神这么多年他看到的不多,除了谄媚,就是威严,很少能看到鼓励和欣喜,这种眼神在齐天翔的眼中看到,是王同军期待中的事情。都知道这位博学多才的学者型领导的经历和喜好,也知道省长对青年知识分子的关爱,这样的例子很多,农业厅副厅长向有志就是最为明显的榜样,只是王同军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有这样的幸运,也不知道齐天翔能不能垂青与他。
陶然的希望眼神也是他心知肚明的,这位严肃威严的市委书记,在王同军的感觉中是漠然的,也很是陌生。到贵水县工作这么些年,无论是作副县长,还是作县长,王同军很少能有接近陶然的机会,即使是到市里开会,也很难有与市委书记单独交谈的时间,不是如影随形地跟在韩自在身边,就是陶书记根本没有时间和兴趣与他这个傀儡县长交流,而他也不敢冒失地做任何的尝试。
他的一切是韩书记给的,韩书记能给他,也能给别人,这点王同军任何时候都是清醒的,也是明白的。那就是宁愿疏远市委书记,也不能得罪县委书记,因为尽管是上下级的书记,却属于两个体系,这点王同军在上任不久就明白了,陶然不得意韩自在,韩自在也不在乎陶然,而作为韩自在提拔选用的干部,被陶然归入另类,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现在陶然看向他的眼神却有些异样,这是因为有齐天翔在场,陶然想借助齐天翔的力量扳倒韩自在,收复韩自在控制多年的贵水县的实际权力,而这些就需要王同军此刻反戈一击,能够提供有力度的证据让齐天翔震怒,由此完成借刀杀人的好戏。齐天翔是杀人的人,而自己就是那把杀人的刀,关键就看自己怎么应对,又怎么作了。
这需要思考,更需要选择,特别是灵机决断,而时间却是非常宝贵的。齐天翔在猜测,陶然的不满和愤怒,都针对韩自在的拖延时间,以及绕来绕去的废话。两位领导的不解和疑问表现的方式不同,可都在王同军敏锐的观察之下,而真相也只有王同军清楚,韩自在在等待什么,困惑着王同军的也就是这些真相现在是不是需要说出来,而和盘托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刚才自己简单地点了一下之后,从韩自在的神情中,就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不安,以及深深的反感。可却从齐天翔眼中看到了欣喜,从陶然哪里看到了希望,都迫切地想知道真相,而这个真相也只有自己能够说的清楚。
这个真相太过惊天,王同军还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如实相告,也不知道在坐的包括齐天翔在内的省市官员,是不是有胆量和能力应对。齐天翔他是相信的,作为曾经的省纪委书记,齐天翔的胆识他是相信的,也是由衷钦佩的,可对陶然却不敢轻信了,这几年贵水县的矿产资源开发,都是韩自在一手遮天大包大揽,他插不上手,更看不到陶然或山阴市任何干部的身影。
这个盖子揭开之后,结果无非只有两种,齐天翔震怒,严肃处理涉事干部和部门领导,可齐天翔毕竟是省长,几天后就会离开,事情后续必然是山阴市来善后,而扳倒了韩自在,自己势必就成为了放在煎盘上的烤肉,成为当地和山阴市官场上的另类和叛徒,所有的怨恨和报复,都会集中到自己身上,而自己很可能会成为替罪羊,承担一切后果,或许等不到那一刻,自己就可能与韩自在一起离开贵水官场,等待着自己除了一无所有,还真不会有其他好的结果了。
就在王同军纠结的时候,陶然却根本不愿放过他,从韩自在阴沉的脸上陶然看出了他的紧张,也知道王同军的发声意味着什么,因此改变了原有严肃的语气和神情,温和地望着王同军,含蓄地启发道:“你看你这个大硕士,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卡壳了,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接着说下去,言者无罪嘛!”
陶然明显的诱导,带有很强的诱惑意味,似乎在暗示着王同军,反戈一击可以得到的好处,而揭开这些盖子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还可能得到更多、更大的机会。内里的原因陶然也很清楚,可他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连过问都是忌讳的,由王同军说出来,不但陶然可以进退自如,而且可以取得主动,这些都是可以尝试的。
“陶书记说笑话了,哪里有什么顾虑,而是我在想怎么向齐省长和您汇报,既可以说清楚问题,又不占用领导们过多的时间。”陶然的催促,给了王同军很好的理由,也使得他纠结的问题有了合理的解释,而内心也暗暗下了决心,决定应该冒险一试,“贵水县的矿产资源分布很广,全县深山区的很多地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储藏,而且种类很多,很有开发价值,经济前景也是十分可观。”
王同军开始叙述,就没有了过多的顾虑,认真地看着齐天翔,加快了语速说道:“大家可能都认为我们贵水县山区有黄金资源,储量和品位基本与海东市的德清相似,另外还有伴生的石墨和铅锌矿,以及煤炭和铁矿石,可却不一定清楚,这只是我们县矿产资源中微不足道的的一部分,真正珍稀的是一种全国都很少见的矿产,国内少量的储藏根本难以满足需求。这是一种实际应有于航天和军事高科技领域的金属材料,以前全部依赖进口,出于高度封锁和战略上的考虑,这些材料是根本买不到的东西,是从国外某种成套工业产品中二次粉碎提炼而成的,价值是黄金的上百倍,而且难得。”
看到自己点题的几句话,就引起了齐天翔和陶然极大的兴趣,王同军变得格外谨慎,侧脸看了一眼韩自在,发现他的脸色已经从阴沉,变得铁板一块般僵硬,微微的快意使得王同军继续看向齐天翔,接着说道:“由于分布较广,而且过于零散和杂乱,以往我们都是严格控制开采规模和资质,特别是在开采、储运、加工、提炼这些环节的生产能力和技术。前几年控制的也很好,可由于价值过于诱人,特别是下游生产环节的要求难以满足,就逐渐放松了准入门槛,甚至在中后期的粉碎和提炼环节,出现了很多破坏环境,二次污染的问题。”
“接着说下去,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环境危害,而问题又出在哪个环节?”陶然显然对这些感兴趣,就迫不及待地接过王同军的话头,催促着说:“尽量说细,不管涉及哪些方面,都可以详细地说说,这样更有利于问题的解决,并能获得一个满意的结果,为下一步环境恢复和保护,提供必要的依据。”
“还是我来说吧,也别难为小王县长了,毕竟还是年轻干部,除了正直和信心,勇气还是最需要考量的素质。”陶然话音刚落,王同军还没有想好要说的话,韩自在就接过话来说:“王县长这么几年兢兢业业地做工作,甘当绿叶的做法很值得赞扬。作为一个年轻干部,有这样的虚心,又能这么坚韧地忍耐了这么几年,的确也是不容易。”
韩自在言辞恳切地说着,看向王同军的眼神却是恶狠狠的,充满了怨气,随即看向陶然的目光却是挑衅和不屑交织在一起的,但在看向齐天翔时,却透着谦卑和低调,缓慢地说着:“齐省长来贵水县是来处理污染事故的,不是来听完啰里啰嗦介绍县情和总体工作的,作为多年的基层干部,我很清楚,也想向上级领导多汇报一些县里的情况,耽误了领导们的时间了,下面我就全面地将这次事故的情况,向齐省长做个全面的汇报。”
第三百零九章 环境问题(13)
韩自在突然的发声,以及态度的转变,引起了同排坐着的县里干部们的诧异,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韩自在,没有人议论什么,更没有人敢于提出疑问,只能将疑问写在脸上。
韩书记在县里说一不二,拥有着绝对的权力和权威,只要是韩书记不愿提起的事情或问题,任何异议和疑问都是不允许的,包括矿业资源开发和合作伙伴的事情,韩书记不愿说,也就没人敢说什么。尽管都深知其中的奥妙,可却都如王同军的想法一致,不能说也不敢说。
刚才王同军简单地说了那么几句,就引起了韩书记脸上严峻的反应,以及看似解围,实则怨恨的表述,使人不禁为王同军捏把汗,可现在韩自在却一反常态,要主动说说这些事,而且是说给重权在握的齐省长,以及虎视眈眈想要插手贵水县事务多时的陶然,都不明白韩自在的底气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可直觉和经验告诉县里的这些干部,贵水县一场官场波动,就要开始了。
不管县里的干部是什么样的忐忑不安,也无论有些什么猜测,可在坐在对面的齐天翔等人的眼里,却是非常的清楚,也明白韩自在的底气从何而来。
那就是在王同军字斟句酌地汇报的时候,韩自在似乎不经意地掏出手机的行为,也许就是那看似随意的动作,使他有了面对的信心,或者说是授意。
“我县的矿产资源开发也就是这几年才开始的,集中在深山区的几个乡镇,初期主要是以黄金开采和加工为主的小规模生产,这也是介于黄金矿脉分布较广,不利于大机械和大工业开挖的实际情况。随着稀有金属被发现,黄金和其他矿业开发被限制,主要精力也放在了这些方面,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这些方面。”韩自在缓慢地说着,尽管坦率,可看上去也还是有所选择,接着说:“坪坝乡是稀有金属主要的储藏区域,也是相对比较集中的地方,由于这种矿藏开采要求高,难度较大,我们县的技术和能力根本没有开采条件,后来经过慎重的考虑,经过北京一家公司的介绍,选择与刚才说到的老华侨的公司合作开发,几年来却得了显著的经济效益。”
韩自在看着齐天翔耐心而平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就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种放射性金属尽管稀有珍贵,可由于其本身的特性,对环境影响很大,尤其是周边老百姓的生活,产生着很大的影响。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根据实际需要,采取了有步骤的移民工程,将生产区域周边的山民移出深山,只留下少量的人员进行开采和生产。”
“控制放射危害的办法很多,除了铅封处理,就是氰化稀释液喷洒,这在后期的粉碎和精选程序尤其必要,也就催生了氰化物的用量和需求,很多小作坊也就是为了这些才存在的。”韩自在渐渐进入了实质主题,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可语速显然慢了下来,缓缓地望着齐天翔说:“都以为氰化厂只是为了黄金提炼使用才应运而生的,实际上还是为了稀有金属采选需要才建立起来的,而氰化精粉的稀释需要大量的水,因此靠近水源是必须的要求,这也客观上造成了氰化厂集中建立在贵水河沿岸的现实。由于我们控制不严,才造成了这样严重的后果,这的确是我们应该反思的问题。”
齐天翔平静的神情,随着韩自在艰难的叙述渐渐变得严峻,随着问题的逐渐揭开,形势远比当初自己想象的严重。原本以为只是氰化物污染水体的问题,现在看来放射物物质的危害,要更大一些,而且更紧迫。尽管从王同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话语中,齐天翔感觉出事情会很不简单,可也只是想到了现实问题的处理,可能牵扯到的权力角逐,或者利益交换的问题,但随着韩自在的介绍,直觉告诉齐天翔,事情会很复杂,不但牵扯到利益和权力,很有可能北京有重量级人物或家族插手。具体的情况现在还难以仔细了解和梳理,也是齐天翔现在顾不上去想的问题,首先浮上脑际的还是安全,是目前山里的情况。
耐心地等待韩自在说完之后,齐天翔没有等陶然作出反应,就直视着韩自在,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柔和地问:“请你如实地告诉我,目前的情况究竟是一种什么状态?出现事故的氰化厂究竟还存放了其他什么东西?矿区经过连日大雨和山洪之后,会不会对周边环境产生放射性污染?进山的人员安全有没有保障?另外,进山道路受阻,究竟是交通管制,还是泥石流冲断了道路?””
齐天翔说着话,没有等韩自在作出回答,就侧过脸看着周通,急切地吩咐道:“联系一下房厅长,看看他们的人员现在什么地方,通知所有的人员先全部撤回,就说是我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
周通看到齐天翔的脸色因紧张而有些潮红,就认真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出了会议室,按照齐天翔的要求联系房建设去了。
齐天翔看着周通起身离去,就接着把目光望向了韩自在,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严肃地等待着他对自己刚才问题的回答。
“坪坝乡离矿区最近,他们有一个副乡长就在矿区,中午给我汇报过矿区的情况,由于连日大雨,采矿作业已经全部停止了,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撤回了坪坝乡等待。暂时还不是很清楚坑道里的情况,不过据从矿区撤回来的工人讲,坑道里前几天就有进水,他们就是因为坑道积水才停工撤回的。”韩自在看着齐天翔严峻的神情,以及对周通的吩咐,特别是提到的几个问题,使得韩自在也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在齐天翔专注的眼神盯视下,只好如实地说道:“因为没有进一步的消息,矿区的情况暂时还不得而知。不瞒齐省长您说,红星氰化厂的确存放有矿精粉,这是为了便于更好地进行精选,阶段性存放在氰化厂的,这情况我也是刚刚知道,究竟有没有泄露目前还真是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道路阻断不是交通管制,而确实是泥石流造成的灾害。”
韩自在的话音刚落,还没等齐天翔作出反应,身边的陶然突然就站了起来,两眼怒视着韩自在,厉声喝问道:“这样的情况你为什么不早汇报?贵水县悄悄采选稀有金属,为什么不向市委、市政府汇报备案?几年来出现的问题都是怎么解决的?你们贵水县委、县政府都采取了什么防范措施?刚才齐省长一到这里,你为什么不把知道的情况如实汇报?你在等待什么?居心何在?”
韩自在被陶然劈头盖脸的训斥激怒了,而且对陶然一点情面不留的责问很是不满,就梗着脖子不客气地回应道:“山体滑坡,山洪爆发,时刻危及着矿区的安全,如何处置,谁来处置,我们县没有经验,也没有相关的技术和人员设备,我们不得向北京有关部门进行汇报请示,由专家指示如何去做,我们才能采取应对方法吗?这不也是谨慎处置的一种必要手段吗?”
面对韩自在的顶撞,陶然被噎的喘不上气了,直直地瞪着韩自在,仍然站着铁青着脸严肃地说道:“我现在不听你解释,而是要让你交代自己的动机,鉴于在这种突发事件中你们县委、县政府的推诿和不作为,我代表市委宣布,暂时停止你县委书记的职务,建议市政府同时停止王同军的县长职务,等待事故解决之后,再做进一步的结论。”
陶然做完这个决定,严肃地环视了对面,愤愤地坐了下来,自顾自拿起面前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大口地抽着,不再说话。
会议室立刻陷入了冰点,气氛瞬间像凝固了一般,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喘气都屏住了呼吸。决定太过突然,似乎是突然而至,也像是必然的结果。一个县委书记在省市县三级领导参加的会议上,公然顶撞市委书记,必定会有这样一种结果。但结果来的有些突然,所有与会的大小官员,都一时难以适应和接受,震惊之余只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传递惊诧和惊惧,而最后的目光都投向了会议室里最高的官员---齐天翔身上,等待着齐天翔的反应和应对,然后根据齐省长的态度,作出必要的反应。
齐天翔不用看就知道大家的眼神望向了自己,也知道大家眼神中期待的是什么,冲突来的很迅猛,结果也是自然的反应,都是在齐天翔的眼前瞬息间完成的,一切都显得必然,可却是经过了精心的谋划,顺理成章地造成了这么一个结果,而自己的一连串疑问,是导致这种结果出现的诱因,自己不经意间被陶然利用了。
第三百一十章 环境问题(14)
短暂的思维梳理之后,齐天翔对陶然的精明和老到,不由暗暗地心生佩服。所谓姜还是老的辣,陶然作为一个多年的地市主政,权谋的应用可谓炉火纯青,对形势的发展的把握也是恰到好处的准确。有时候就像一个老到精熟的导演,没有剧本,不做准备,可剧情却了然于胸,可以很巧妙地引导演员,按照自己的思路,尽职尽责地上演一出精彩的大戏。
其实从今天的会议一开始,陶然就有目的地刺激着韩自在,并含蓄地激怒着齐天翔,不管是对韩自在的不满和训斥,还是对王同军的拉拢和诱导,都是要使事态往持续发展和激化矛盾,以诱使齐天翔不满和疑问,然后陶然再火上浇油,激怒韩自在,使他忍不住顶撞陶然或齐天翔,将冲突推到极致,使得陶然不得已作出停止韩自在职务的决定。
达到了这个目的,不但可以有效地保护自己,而且可以利用齐天翔之手,清理韩自在盘踞多年的贵水官场,并最终解决贵水县矿产资源和利益分割问题。这些都是远期的目标,是可以期待的结果,而现阶段最明显的结果,还是保护自己的地位和职位。
从高速路口接到齐天翔,陶然就明显感觉到齐天翔的不满和不快,一路上对毛志刚的态度就更加反映了这位省长的倾向,看似对毛志刚事态把控的不满,可处处都是针对陶然而来,而且竟然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齐天翔作为年轻的省长,需要尽快建立自己的威信和权力体系,这不但是政府工作的要求,也是作为新晋省长权势上的必须,他要有自己得心应手的团队。自从上任这半年来,这个看似文弱优雅,举止柔和的省长,内心的强烈愿望和刚烈却并不像其外表一样,显得果决和坚定。
上任伊始的矿难事故,齐天翔以其尽职务实,指挥得当大获好评,收获了巨大的实际利益,并顺势拿下了华沂市委书记梁志新。路遇盘查刁难,大张旗鼓地召开全市依法行政现场会,使得莱州市委书记肖朝贵的仕途就此终结。工业进步和振兴巡视活动,高调逆转经济结构,将郝涵送上了省政法委副书记的位置。还有近期资本运作工作,不但强势将梁冰玉推上了河州市长的位子,压制了侯哲海渐生的势头,而且更强烈地稳固了他作为河海省二把手的存在感,以及对权力运用的娴熟。
作为个人的权力使用,以及膨胀的权欲,并不可怕,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有这么一个过程,随着时间的推移,此消彼长的权力角逐,很快就有制约的力量出现,只要熬过这么一个艰难的阶段,不刻意触碰他的矛头,就可以安然地渡过危机。但随着形势的发展,陶然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更可怕的是作为省委书记的林东生,认可并且纵容齐天翔的权力膨胀,而且甘居齐天翔身后给他支撑。这样的现实表明,林东生已经认可并接受了齐天翔作为自己接任者的事实,或者说是得到了更高层面的授意,在有意识地扶植齐天翔,并尽力帮助他建立自己的权力体系,以完成权力交接和过渡。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陶然变得焦虑,也无形之中产生了深深的隐忧,他没有与齐天翔交集的机会,年龄也处在尴尬的阶段,上一步成为副省级年龄还算过关,原地不动再干几年也可以,让出位置退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关键就看上下的关系运作,特别是上面的态度。因此,听说齐天翔要到山阴市来,他是很重视的,也希望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与齐天翔建立必要的感情联系,不求得到他的垂青,起码可以稳固自己目前的地位。
现在看来郊迎的举措有些失策,齐天翔不在意这些,而且很反感,当初就应该直接在贵水县等待齐天翔一行,或者直接随同房建设往山里走走。可直接进贵水县又是他不愿意的,韩自在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不愿意涉足贵水县的一个重要原因。
自从这块即贫又穷的山区县,发现了稀有金属之后,这里变得复杂起来,各种权力都盯上了着巨大的利益,特别是北京一位重量级人物的公子志在必得,并暗示韩自在存在的意义,陶然根本插不进手,更不可能对事态有任何的干预,只能眼睁睁看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在韩自在的利益输送之后,成为嘴边的一块肥肉,让人垂涎,可就是吃不到。
陶然清楚,他动不了韩自在,齐天翔却可以。从齐天翔嫉恶如仇的性格和处事风格,他是不可能容忍这样的利益输送和权钱交易的,而且齐天翔现在正处在上升期,他过往的经历和作为,得到了中央高层的肯定和赏识,很可能会有更大的发展。这些是很重要的,而且更重要的,还在于自己先手处理了韩自在和王同军,就间接地阻止了齐天翔下一步的行动,这也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陶然先手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使得齐天翔一时难以落子,市委、市政府处理了县委、县政府,以处置不力的名义对主要领导干部停职处理,省委、省政府再以同样的理由处理山阴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不但不合常理,而且还有拾人牙慧之嫌,没有任何新意,这就间接地保住了陶然的地位。齐天翔的下一步处置就只能依靠山阴市委、市政府,也就是陶然,不然群龙无首的局面,不但是齐天翔难以忍受的,也是事故处理最忌讳的地方。
齐天翔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明白陶然有意识将自己逼到了墙角,面对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天翔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而且是短时间内就要做出决断,这不仅仅因为自己是这里职务最高的领导,而是面对市、县两级的矛盾冲突,省政府的倾向和态度,这不但对于事故的处理,而且对善后事宜,都将起到重要的引导作用。
就在齐天翔紧张思索的时候,周通匆匆走了进来,恰到好处地解了齐天翔的围,也使得齐天翔的目光望向了周通,随着他的身影来到了自己的身旁。
齐天翔不动声色地望着周通,等到周通附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之后,就伸手示意周通落座,然后侧脸对身侧的陶然低声地说:“有些事情需要紧急处理一下,先休会吧!”
周通的出现,使齐天翔瞬间完成了腾挪,使得紧张僵化的气氛化为无形,陶然不禁深深地感到失望,一场好戏尚未上演,就匆匆的落幕了,可却没有任何办法挽转,只能暗自惋惜的同时,看着齐天翔微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向对面的王同军说:“齐省长有些事情要办,你们接着做好接待工作,不能影响到领导们的休息和工作。”
陶然说完,没有等王同军做出任何表示,就转过脸看着齐天翔,随着齐天翔站起身来,在众人的鼓掌欢送下,缓步走出了会议室。
齐天翔在众人的簇拥中上了电动扶梯,下到大厅,并款步上到了中型客车,缓缓地坐下后才望着随后上车的陶然严肃地说:“房建设他们被困在了离县城不远的一个乡镇,而且是武警战士在执行任务,这是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尽管自始至终齐天翔的神情都非常平静,可陶然却从周通焦急的脸上看到了一些异样,现在经齐天翔一问,才觉得事情比想象中严重的多,隐约间想到了一些情况,可却不敢确定,更不愿承担责任,就摇摇头不解地问:“贵水县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还真是不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房中午到山阴市的时候,我们还通过电话,我提出亲自陪同他到贵水县来,被他拒绝了。这个老伙计的性格刚烈的很,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变化,只好让我们主管环境和国土资源的副市长陪同他们进山了。”
陶然有意识的表白诚恳而真切,齐天翔也相信他所说的是实话,就认真地盯着陶然看了片刻,严肃地说:“从中午到现在,你还接到过老房的电话吗?或者是你们山阴副市长的电话吗?还是让周秘书长详细给你说吧!”
陶然看着齐天翔严肃的神情,迅速与毛志刚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才看向周通,略带焦急的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齐省长都把我说迷糊了,难得是老房哪边出了什么事情了?不应该啊!他们到了山阴市之后,我们专门按排市公安局的警车给他们带路,而且随行的还有市里的一些干部,他们对贵水县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啊!”
“陶书记说的很对,这是在山阴范围内,即使贵水县的情况特殊一些,也不至于出现任何意外的情况吧!”随着陶然的话意,毛志刚赶忙插话进来说着,陶然刚才的一瞥,尽管只是短暂的一眼,可却让毛志刚领会了他的全部意图,因此赶忙推波助澜地说:“另外,有市里的人员陪同,不应该出现什么状况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环境问题(15)
听着陶然和毛志刚故作惊讶的话,周通与齐天翔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看着陶然说:“时间紧,我就不绕弯子了。刚才齐省长听到矿区的情况后,不放心进山人员的安全,让我通知房厅长他们返回,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不是没人接,就是无法接通。”
“开始想着是山区信号的问题,就通过县政府办公室的联系方式,与参与道路疏通的交通局的工作人员联系,前后几个救援点都联系上了,只有最接近县城的一个点报告房厅长他们午后就过去了,两组人有七八辆越野车,可随后的点就都没有看到房厅长一行。”周通尽量说的简短,可要说清楚却并不容易,只能是大致说明白,“后来通过县公安局的无线通讯系统,联系上了引路的警车和公安人员,才知道他们一行在经过一个武警检查站时,被拦了下来,并被安排到检查站大院中休息等待。武警自身的无线通讯系统信号过强,所以压制了民用通讯信号,咱们的电话就联系不上了。”
周通尽量平静地讲述着,似乎整个过程平静平淡,可在听话的人看来,却是充满了紧张紧迫,而且其中的焦虑和担心,不用刻意说,也是可以想见的。所有调查组人员电话打不通,有人看到过去,但下一站却没有看到过来,山洪和泥石流肆虐过的深山区,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这是随时都能占据脑海的想法,也足以产生焦急和慌乱,也就可以想象周通当时的心情,是与现在的平静截然不同的。
“前方的道路难以疏通,调查和救援工作也难以展开,我就通过警车的通讯与房厅长进行了交流,传达了您的指示,现在他们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周通看着齐天翔,平静地说着:“而且我还联系了省武警总队,与他们的总队长通了电话,廖总队长和王政委正在赶往贵水县的路上,估计晚饭前后就能到了。”
齐天翔对周通点点头,此刻他的心情与陶然和毛志刚一样,即惊讶,又感到庆幸,而且还多了一些疑惑和愤懑。也完全明白周通话里的意思,为了顾全面子,不激化矛盾,叙述的前后顺序颠倒了一下,听起来合情合理,又顺理成章。
其实真正的情况应该是,房建设他们被客气地软禁在武警检查站中,理由与韩自在的绕来绕去一致,都是在等待北京方面的指示。唯一的不同,是韩自在是主动的等待,而房建设一行是被动的等待。由此可见北京方面的能量,不是一般的强大,能够跨过多级部门,直接指挥一个深山区的武警检查站,也可以看出矿区的安全和利益,在某些人或利益集团的心目中所处的地位。也可能是平日里武断惯了,根本就没有把地方政府放在眼里。
齐天翔能够想到周通当时的为难和困惑,既不能回到会议室请示齐天翔,又不能直接问题上交,请林东生解决,只能是以省政府的秘书长的身份,与省武警总队交涉,请他们出面干预。
结果是理想的,可过程的艰难程度,齐天翔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但现在不是宽慰和细说的时候,只能是望着周通深深地看了一眼,默默地表示着自己的感激。随即侧过脸看着陶然,严肃地说:“情况都清楚了,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了。现在你马上安排人员,对涉事企业相关负责人,有关局委的人员,以及知情人员进行控制,必要时可以采取强制手段,限制人身自由。这件事你们如果能够办得了,就马上去办,如果办不到或感到为难,我通知省公安厅办这个事。”
齐天翔的语气冷淡,脸上更是严肃的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使得陶然心里不由寒意顿生,知道齐天翔的忍耐以及到了极限,随时都可能爆发,而爆发之后可能产生的后果,陶然不敢设想,也不愿触碰。所谓官威难测,齐天翔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但做什么在这样一个时候,都可以顺理成章地实施,他有这个权力,也有这样的能力。
没有片刻的犹豫,陶然就干脆利落地庄重回答说:“请齐省长放心,山阴市委、市政府还是河海省委、省政府领导下的一级基层政权,公、检、法、司还是党领导下的司法机关,这样的轻重我们清楚,也一定能够办好。我这就安排市公安局落实您的指示,有情况随时向您汇报。”
齐天翔望着陶然,微微地点了点头,舒缓了一下情绪,然后从慢慢地说:“你先去安排吧!韩自在要立即控制起来,要安排专门人员管控,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我说的意外你应该清楚指的是什么。志刚留下,陪我们一起去迎迎房建设他们,然后准备召开几个地市综合治理协调会。”
看着陶然快步走下中型客车,齐天翔望着周通,示意他可以走了。周通心领神会地随着陶然下车,向站在不远处的小王招招手,然后在慢慢地返回车里。
经过短暂的准备,中型客车重新驶出了宾馆大院,在警车的引导下急速向着县城外驶去。车里的气氛沉静而肃穆,齐天翔没有说话的兴趣,其他的人就都不敢说些什么,只能任由时间在疾驶的车辆的行进中,慢慢地延续着。
也不过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引导的警车就放慢了速度,并渐渐停了下来,中型客车也随之停了下来。
车门缓缓打开,齐天翔慢慢站起身来,缓缓地走下了中型客车,慢步先前走过了警车,站在路边望着前面的来路,静静地伫立着,没有说一句话。
周通等人迅速随同齐天翔走下车来,除了周通站在了齐天翔不远的身后,其他人都远远地站着,就连毛志刚也知趣地远远站着,没有敢走近齐天翔身边。
由于事先进行了联络,齐天翔他们的车停稳不过几分钟,房建设他们的车队都到了,而且很远就缓缓停了下来,两个车队相向而停,将不是很宽的县乡公路占据的满满当当。
几乎与车队停下同步,房建设魁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对面的车队前面,并快步迎着站在路边的齐天翔走出,边走边伸出双手连声说道:“铩羽而归,惭愧至极,怎敢劳省长大驾亲自迎接,这让我们何以自容啊!”
齐天翔伸出双手,迎着房建设伸来的双手紧紧握住,四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传递着难以言表的感触,齐天翔脸上洋溢着温馨地笑容,看着房建设,随即侧脸对站在身后侧的周通感慨地说:“老话说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半天多的时间,咱们的房厅长就变得出口成章,文气十足了,看来务虚的这一年多还真是没有虚度啊!”
齐天翔情绪很好般的调侃着,望向房建设的目光却充满了温暖,真诚地说:“凯旋的迎接,再过隆重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失利后的迎接犹如易水边的诀别,都有着壮士互慰,悲怆慷慨的意味,可能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呢!再者说只允许你们高接远送,就不允许我表达一份情谊,这是哪里的规矩?”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屠户学杀猪,跟着巫婆跳大神嘛!与齐书记相处的时间长达半年多,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些皮毛吧!不然我这个学生可真真是朽木不可雕了!”房建设对齐天翔的举止和话语很是感动,可此刻却不是表达的时候,就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淡淡地说:“哪里有什么失礼和受挫啊!武警检查站也只是处于安全考虑,怕我们的车队冒然进山,出现什么不应有的危害,因此让我们暂时在他们哪里休息等待。他们的中队长还一直陪着我们,不停地解释和赔不是,都是为了工作嘛!”
在齐天翔和房建设亲热地寒暄的时候,随同房建设进山的调查组成员都陆陆续续围拢了过来,慢慢在两辆警车前的位置,形成了一个人圈。
在房建设的一一介绍下,齐天翔与调查组的每个人都亲切地握着手,然后看着大家笑着提高了声调说:“大家辛苦了,这样的天气,这样艰苦的条件,一天来大家都很不容易,我代表省委、省政府向大家表示感谢!”
齐天翔热情洋溢的讲话,引发了众人热烈的掌声,待掌声平息之后,齐天翔接着说:“今天只是第一天,下来的时间,大家可能会更辛苦,更忙碌,希望大家以饱满的热情,认真负责的精神,为贵水县和清河流域民众生命和健康安全着想,积极做好调查和善后处置工作,以圆满的完成省委、省政府交给你们的这项艰巨的任务。别的也就不多说了,现在大家都请上车,咱们回去再交流体会。”
齐天翔说着话,挥手示意大家上车,可在大家的掌声和神情里,只好向大家挥动着双手,然后在众人的掌声中转身率先向中型客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