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满地金银
三藏也颇知猴子的能耐,听他既如此说,倒也并不勉强,即刻收了丹丸,回身就往玲珑楼阁里走。悟空却前窜几步,挡下他的去路,一脸讨好地赔笑道:“师父,俺老孙虽不需那丹丸解暑,好道将你那锦斓袈裟暂借与俺穿上一穿,权当是蔽体遮丑,毕竟俺老孙那一领黄金锁子甲是被女王射出的万千毒羽给化净了的,这般也算是因公失物,总该有些儿补偿吧?”
一说出补偿二字,不禁触动了圣僧内心要害,急得他瞬间面红耳赤,连连跳脚道:“这猴子却又放刁,虽则是为公事,折了你的铠甲,但你仍有那黄布直裰可以蔽体,如何又来贪图为师的锦斓袈裟,甚没道理也。”
见师父不允,猴子垂头耷脑,幽然叹息道:“师父,这您却有所不知,俺老孙为保得师父安全,随时随地都准备着迎接战斗,一路上却是穿着两套装备的,若在平时,外边穿的便是普通的黄布直裰,内中穿那一领黄金锁子甲,一旦遇到了妖怪,便可将外边的直裰扯下,直露出那一身的铠甲来进行战斗,甚是便利也。”
“不想这一身铠甲跟着俺老孙闯地府,闹天宫,经过大小的战阵无数,也从未伤损,而今却在这阴沟里翻了船,竟在这小小的女王手上损坏殆尽,诚然可惜。你那锦斓袈裟虽好,却还远远不及俺对这一身铠甲的深厚情意,可怜啊可怜,真可怜俺这一身的黄金锁子甲啊。”
猴子说到后来,倒是假戏真做,禁不住悲从心生,长吁短叹,凄凄惨惨地淌下泪来。
不想这般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只为感伤这一领护身的铠甲,竟不顾自己的威严体面,大为失仪地当众落下泪来,这让圣僧唐三藏也不由得大感意外,当下乱了方寸,手足无措地安慰道:“行了行了,快别哭了,我又没说不借你,你又何苦这般自怜,落下泪来,小心别堕了你堂堂齐天大圣的颜面。好嘛好嘛,不就是件小小的破袈裟吗,我如今服了这清凉丸,也不需它了抵挡暑热,你若喜欢,即便拿去穿它几个月,又打什么紧?”
见目的达到,猴子却依旧一脸地哀愁,撅着嘴,抽抽搭搭地朝师父打了个恭,背过脸,还在那里哭“俺老孙那一领可怜的黄金锁子甲啊”,足可见其珍爱之情。
唐三藏实在受不了他这般地悲情轰炸,竭力地晃着脑袋保持清醒,一把扯过还站在那里发愣的文天枢开溜道:“天枢,咱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各回房里面安歇,毕竟都有大半宿没睡了。”
两个人推开玲珑楼阁的大门,直感觉里面阴风阵阵,煞是冰凉,圣僧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缩头缩脑道:“丫的,我却也失了算计,这玲珑楼阁本是用玉石做成的,自有那降温消暑的作用,此刻服了那清凉丹,再进这般楼阁,倒反而觉得有了几分凉意,只怕睡觉的时候,还需得拥着被子睡哩,直可惜了这般妙用的丹药,却是服得过早了些。”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圣僧正拥着被子,躺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猛然间听到沙悟净匆匆地闯进门来,扯着嗓子大呼小叫道:“师父师父,快些起来,却是大喜,大喜啊。”
三藏兀自睡得香甜,仓促间听到悟净扯着那副破锣嗓子大喊,不由得吓得魂飞天外,心如鹿撞,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睁着一双睡眼,精神恍惚,很是懊恼道:“死悟净,老子好容易睡一会回笼觉,你却又跑过来打搅,知不知道平白地扰人清梦,那是很不礼貌的。似这般清贫的火烧原地界,还能撞上什么喜事儿,莫不是你们在沙地里挖到宝贝了?”
许是太过兴奋了,沙悟净一张晦气色脸憋得通红,浑身颤抖,手舞足蹈,此刻听言,更是禁不住喜笑颜开,嘿嘿地乐个不停道:“师父果然是料事如神,一语中的,俺们虽则不是从沙地里挖出的宝贝,却是从那侍女的帐篷里搜出了成堆的金银器具,真个是堆积如山,怕足有数百件之多。”
三藏一听简直是两眼放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愣了半晌,忍不住打个寒噤道:“啥玩意儿,金银器具,堆积如山,怕足有上百件之多,不会是假的吧,这样贫瘠荒凉的沙土地上,如何得来这许多金银器具,这些妖怪也太会掏摸了吧?”
老沙听了直摇脑袋,满脸自信道:“错不了,错不了,俺们都已经查验过了,整个是十成十的金银器具,众目睽睽之下堆在楼阁外面,如何还能有假?”
唐三藏一听止不住嘴里流涎,迈步之时,也禁不住有些儿腿脚颤抖,他再一次向悟净投去询问的眼神,随即得到了对方肯定的回答,**师不由得情绪高涨,当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鞋袜,几乎是半裸着奔出了房门,这般的冲劲,却哪里还有半点睡意,分明就是头下山觅食的雄狮,若真有虎狼当道,当即也能被他撞成了齑粉。
果然是见利而忘乎所以,圣僧唐三藏疾行如飞,三步并作两脚,一下子就跃出了玲珑楼阁大门,却望见皎洁的月光下闪闪发亮的一堆金银器具,真个是如小山一般堆积在那里,显得分外雄壮。
见师父涎着口水要去捞那器具,猴子不由得跃步上前,伸手阻拦道:“师父,您先别急着拿它们,这些却都是从那侍女的帐篷里取出来的,怕是有毒,还是谨慎些保持距离为好。”
见到手的金银却碰不得,唐三藏甚感失望,郁闷道:“丫的,是得小心一些,既然有毒,你们不会拿水洗么,对了,这里却是个半荒漠地带,没有多少水,那你们干脆拿沙子擦洗,相信足可以消除毒质的。”
悟净点了点头,回答道:“师父,俺们已经用沙子洗过两遍了,只是怕沙子洗不干净,正准备拿布包起来,准备到水源充足的地方再行清洗哩。”
三藏闻言微微颌首,沉吟道:“倒也想得周到,先别包,为师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金银,待我过足了眼瘾,再行包装也不迟。”
话说之间,圣僧便倒背着手,如花痴看到了帅哥一般,涎着口水,绕着那一堆金银团团地乱转起来。
这般直转过了十来圈,圣僧不由得挠了挠头,面带疑惑道:“丫的,这番怎感觉像洗劫了金匠铺一般,看碗儿、勺儿、马桶、筷子什么的,各色的样式都有,那北海鬣蜥倒也是咱同道中人,有这般的黄白之物都给搜集了过来,只可惜尽皆死了,白白地便宜了我们。”
孙悟空嘿嘿一笑,解释道:“不错,那北海鬣蜥的习性却也与某些鸟类的有几分相似,都喜欢会发光的物事,无怪她们都搜集了这许多金银物事。只是北海鬣蜥的头脑相对简单,并不会制作诸如碗儿、勺儿这一类精细的物件,啊,俺明白了,这些物件想都是她们从火焰山地方百姓的婚宴上抢来的,抢了整整两百年,才积攒了这许多,想不到那火焰山地界百姓的生活还挺富庶的。”
三藏一听嗤之以鼻,万般不屑道:“胡说八道,那地界的百姓只因靠近八百里火焰山,一年到头干旱无雨,物产凋敝,连果腹都成了问题,如何还有钱财和精力来制备那许多的金银物件,岂不是太过荒唐了?”
沙悟净挠了挠头,不明就里道:“不对啊,是挺富裕的,不听那良王子说了吗,他月陀国由于长年的战乱饥荒,还向火焰山地界的百姓借粮来着,这还能有假?”
敖白闻言耸了耸肩,一脸你很傻很天真的表情道:“废话,那良王子却是银角变的,他的演技了得,胡诌乱言几句,就把你给忽悠住了,这也未免太好骗了吧?”
悟净一听愣了一愣,说出了一句让敖白都倍感震惊的话语来:“可那女王却相信了他的话语,并没有半点怀疑,这却作何解释?”
这回却轮到敖白发懵了,他呆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方才喃喃自语道:“是啊,那女王陛下却是相信的,莫非那火焰山的百姓真个能够创造奇迹,在那长年干旱无雨,物资贫乏的沙土地上收获这般丰饶的财富,不禁让人瞠目结舌,大跌眼镜。”
悟空听了极不耐烦,悠然摆手道:“你们两个也不必纠结,多费口舌,左右不过数十里路程,只要走到了那方地界,是贫是富,到时候一看便知。”
三藏点了点头,继续发问道:“这些既说是那侍女帐篷中的金银,想必女王陛下的收藏必定更加雄厚吧?”
悟空闻言呵呵直笑,挤眉弄眼道:“那女王的帐篷里倒没有这许多平常人家的金银器具,却都是些珍奇古玩,名家字画,多是出自皇家内院,上面还印有西梁女儿国内庭的字样,想是这女王驾崩之后,臣下百姓给予她的殉葬之物。”
第七十一章 楠木剑鞘
顺着猴子手指的方向,唐三藏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在那一堆普通的金银器具后面,另外还叠放着一堆同样高度的玉石古玩,数量也可百件,而且样样都是雕刻精美,纹理清晰,花团锦簇,一看便知是出自大家珍品,件件都是稀世珍宝,确实大异于先前这些粗俗的平常器具,彼此间差距甚远,大相径庭。
见师父看得呆了,孙悟空暗暗好笑,清了清嗓子秀自己的博学多识道:“按照殉葬的常规,天子殒命后陪葬的物件虽多,大致也只填满装殓尸身的棺椁便罢,像女王陛下这般物件丰隆的,确实是有违常例的,想是那女儿国的臣民也自怜悯这位被无辜抛弃、含恨而终的一代女王,才会在殉葬的规格上大大地提升了。”
三藏闻言幽幽地闭上了眼睛,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女王陛下的尸身此刻业已烧化了么,早知有这许多殉葬品,从里面随便拣出两件来相伴于她,也算是不亏待了她。”
见平常抠门至极、一毛不拔的师父竟说出这般的话语来,沙悟净颇为惊诧,憨憨地提醒道:“师父却在何时变得如此大方,想这几件可都是绝世的奇珍,每一件或许都值钱上万两银子,要是烧化两件,您可舍得?”
一听说这些宝贝这般值钱,唐三藏顿时便肉疼起来,一脸警惕地回答道:“丫的,我就这么随便一说,你可千万别当真,我平常最恨那些崇尚厚葬的,你说人都已经死了,还搜刮来那些民脂民膏不给活人用度,却偏偏埋在阴暗的坟墓里给死人陪葬,太也奢侈浪费了些。”
“只是这女王陛下虽与我素昧平生,不知怎么内心里总对她的遭遇抱着一丝的同情和歉疚,故此说了这许多违心的话语,不作数的,你们可千万别当真,有了这许多的金银宝器,咱们大可以拿来接济那些贫苦大众,造下无边的福业,何乐而不为呢?行了行了,这都后半夜了,你们却都手脚麻利点,将这些珍器古玩都好生地收藏起来,便都辛苦,还可回去睡上一觉,恢复一些体力。”
悟空一听嘿嘿直笑,精神抖擞地从背后提出一截半米长短的圆木头拄在师父面前,一脸地得意道:“师父先别忙,俺老孙却从殉葬品中捞到了一件好玩意,专程拿去送给八戒的。”
唐三藏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一半截木头,满心疑惑道:“乖乖,这截木头却有什么特别,值得你这般看重,莫非看八戒伤了膝盖,要拿它来作个拐杖么?”
悟空听了连连摆手,故作神秘,莫测高深道:“您先别问,待俺们到了八戒面前,俺老孙再作解释,不然还要俺多费唇舌说上一遍,岂不费事?”
三藏无法,只得留下敖白和悟净打包宝物,自己跟着悟空进到玲珑楼阁里探望八戒。
两个人进到房间里,只见老猪仰面躺在床上,两条腿被布条吊了起来,许是伤口的疼痛还未止歇,正在那里时高时低地哼哼,只是声音没有先前的高亢,显得很没节奏感。
猴子不由得嘿嘿一笑,调侃道:“这猪头,想是伤口的疼痛有所减弱,那般凄厉的惨叫竟变成了哼哼,已然有了好转的趋势也。”
听到猴子说话,八戒十分勉强地抬起头来,哼一声道:“亏你们两个还有些儿良心,将俺老猪单独一人丢在房间里,这么许久了,才过来看俺一眼。要想疼痛减弱,想还早着哩,俺是叫了这么久,非但是累了,而且有些儿饿了,故此这般时高时低地哼哼,发泄一下情绪,师父师父,天还没亮,啥时候开饭啊?”
三藏一听点了点头,应承道:“是啊,大家却都忙活了一夜,是该饿了,你便等上一等,为师这就过去炒几个好菜。”
见猴子没跟师父走出房门,八戒甚是诧异,疑惑道:“你这猴子没甚坐性,如何师父都走了,你却反留下来看顾俺老猪,是何道理?”
猴子听了一脸地贱笑,表情诡异地调侃道:“俺老孙却是好意,你倒反怀疑俺的用心,甚没天理也,你若这般用心,本大圣即刻便走,就当俺全没来过。”
这会儿老猪已被勾起了好奇心,哼哼唧唧地道:“臭猴子还是这般嘴脸,容不得受人半点的冤枉质疑,俺老猪此刻伤口还疼哩,正好陪俺说说话,分散一些注意力。”
猴子这才回过身来,一本正经道:“俺老孙只看你有伤在身的份上,不来与你计较,你猜俺们这次剿灭火烧原这些妖怪之后,从她们的帐篷里找出些什么?”
老猪闻言眼前一亮,嘿嘿地笑道:“想是一些金银宝器,都是那北海鬣蜥的习性,俺老猪向来知之。”
猴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点头道:“嗯,你却是有些儿见识,非但如此,还找着了那女王随身带来的殉葬品,都出自皇宫内院,件件都是珍品,价值连城,俺老孙也是睹物思情,特意选来件宝物来慰问你,权当是对你为三藏军团献身负伤而作出的奖励。”
八戒一听满口流涎,眉开眼笑道:“却还是猴哥仗义,专想着俺老猪哩,甚是感动,敢问是件啥宝物,快些拿出来让俺开开眼。”
猴子听了甚是得意,一探手从身后将那半截圆木头给捞了出来,显摆似地在老猪面前晃个不停。
老猪看了分外诧异,满是欢喜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咬牙切齿,很没好气道:“这猴子全没安着好心,拿这截破木头顶个什么用,啊,俺知道了,你就看俺老猪受了伤,特地拿这木头来调侃俺的,想让俺将它当个拐杖行路,承谢承谢,俺老猪便熬过这三天三夜的疼痛,拼着膝盖受伤,勉强地下地行走,也必定不会用它的。”
猴子一张热脸贴上了冷屁股,也不由得甚感郁闷,只是碍于老猪有伤在身,强自忍耐道:“你这猪头好不开眼,却当真是冤枉俺老孙了,你再细看看这木质、纹理,可是普通凡品的木头,原来是截儿金丝楠,故此放了这百十年,都不曾伤损半分。”
老猪一听利益心又站立起来,满心欢喜,嘴角流涎道:“既然如此,可是个值钱的么?”
猴子听了满脸不屑,耸肩道:“若是整棵的金丝楠木,必定还值个几千两银子,只这区区的小半截儿,或许也值不了几个钱,再说那边的珍奇古玩颇多,俺老孙若要挑个值钱的,必定也不会选这半截木头了。”
八戒顿时把眼一瞪,不明就里道:“既然如此,你便拿它来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调侃俺老猪?”
猴子嘿嘿一笑,故作神秘道:“想你这见钱眼开的臭猪头,如何能知道这其中玄妙,这一截金丝楠木,质地甚是坚硬,铁石难穿,拿来给你那两柄宝剑作个剑鞘,该是绰绰有余的。”
八戒一听眩晕不已,郁闷道:“丫的,别人佩剑都把宝剑放在剑鞘里,偏俺老猪命苦,有这两口绝世的宝剑却配一段木头,太也掉份了些,再说这木头要真是这般硬实,这半截儿却是怎么被人给伐下来的?”
猴子听了哈哈直笑,调侃道:“俺老孙却也是为了你这猪头着想,谁让你这两口宝剑甚是锋利,若是平常凡铁,却如何匹配得上,非得被剑锋激成两半不可。”
八戒不觉得叹了口气,憋屈道:“你倒也说得实情,既然如此,俺老猪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这截木头,只怕是要辱没了这般的宝剑也。”
“猴哥,你说这女儿国人也甚是无聊,没事往哪棺椁里放什么木头,却能顶甚用?”
猴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摆手道:“俺不说,俺不说,只怕是说了出来,你这猪头又不干哩。”
见猴子在这兴头上竟卖起了关子,老猪禁不住大为懊恼,恨恨道:“臭猴子尽会说嘴,没半句儿正经的,你若不说清楚,俺老猪还真不敢用,谁知道那女儿国的臣民没事放这木头在棺椁里,是枕头啊,还是垫脚,这玩意非但得慌,还挺晦气不是?”
悟空听了呵呵直笑,满心赞叹道:“妙极妙极,还真让你给说中了,这木头倒不是给那女王搁脚的,却是用来枕头的,俗称枕木,便是利用这木材的特质,非但可以防虫,亦然可以防腐,保得尸身百年不坏也。”
“不过你大可不必如此忌讳,那女王两百年前就已转世还阳,此刻非但不见得有多晦气,反而还留下点女人香给你,岂不是大大地一桩妙事么?”
老猪闻言直乐得眉开眼笑,连声赞叹道:“猴哥所言极是,也亏得你想得这般透彻,那俺老猪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这件,这件宝贝,俺老猪膝盖受伤动弹不得,还请猴哥帮忙,上房门后边将那两口宝剑给取过来,去了上面的布条,插在木头上,看这金丝楠木是否真有传说中的那般硬实,架得住这绝世宝剑的锋芒。”
第七十二章 火焰山界
悟空点点头,随即真从门背后看到了那两口绝世的宝剑,就这般斜倚在墙角边,用布条简单地包裹着,连剑锋都露在了外面。
猴子见了大摇其头,连声鄙视道:“说到亵渎,却没有哪个比你更亵渎这两把神器了,就这么被你像垃圾一样丢在了墙角边,还用布条包着,也太不像个样子了吧?”
老猪闻言微微苦笑,幽然叹息道:“俺也不想啊,还不是这宝剑太过锋利吗,俺若不放在墙角边,却还放在枕头底下护着,不生生地将俺的脑袋切个对开啊?再说要是有能装住它们的剑鞘,俺老猪用得着想这以柔克刚的法门,用布条封住它们吗,你是不知道,这布条甚是单薄,俺老猪背剑在身,都能感觉到从它们身上透出的森森寒气,激得俺头皮发炸,就走在这闷热的火烧原上都觉得后背上阴风阵阵的,也不觉得十分地灼热哩。”
“行了行了,废话少说,赶紧拿这半截木头试试,愿佛祖保佑这木头真能架得住两口宝剑的锋芒,赐给俺老猪一个剑鞘,虽说模样丑了点,总好过整天背着它们,随时随地都可能遭到那断背之祸。”
猴子点了点头,先将那口泛着青光的宝剑轻轻地推入这半截圆木之中,随着剑锋的刺入,那原本齐整的圆木切面瞬间豁开,在猴子的推动下、八戒注目的眼神中,一寸一寸地探入了圆木中心,只是剑锋并不像平常切入普通的材质一样一帆风顺,而是稍稍显得有些阻滞,便足以证明这金丝楠木确实质地坚硬,并非凡品。
虽然推得缓慢,其实也不过短短一分钟时间,悟空便将这锋锐的宝剑整个插入圆木之中,直没至柄,堪称完美,猴子再用劲将剑柄往外一拽,需得使上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宝剑拔出。
八戒直乐得眉开眼笑,连声赞叹道:“妙极妙极,果真还是猴哥有眼光,这木头真个做得两口宝剑的剑鞘,这下俺老猪再也不必体验那如芒在背的感觉了。”
猴子点了点头,好言提醒道:“虽则如此,你还是得少用这两口宝剑为妙,毕竟它们的锋芒太利,虽然暂时地被这圆木所压制,封存了起来,若穿插的次数太多,造成圆木内中较大的松动,就无法将剑锋给固定住了。”
老猪听了连连称是,止不住地应承道:“猴哥请放心,俺老猪自有九齿钉耙可以使用,非到万不得已时,绝不拿它们出来与敌人拼斗。”
兄弟两个正说着话,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抚掌大笑道:“八戒,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得了这么个金丝楠木的剑鞘,原本这些宝物都是为师拿来普渡众生,救济劳苦大众的,既然你喜欢,就出个千把两银子,为师是没理由不度让给你的。”
听师父说要钱,八戒顿时就忘了身体状况,蹭地一下从床上弹起,那般的力量太大,顷刻间便扯断了绑着腿的吊带,两只猪脚猛地砸在了床上,钻心的疼痛刺激得老猪眼泪汪汪,惨嚎一声从床头滚落,摔在了地上。
老猪实在疼得不行,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他两只手在地上使劲地抓挠,足下一用力,居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三藏不觉得纳闷,大喜过望道:“八戒,行啊,你这么快就好了么?”
八戒恨得牙关都咬碎了,哼哼唧唧地道:“想是还没痊愈,尚有阵阵锥心的疼痛,不过不打紧了,都能站住了,回头让悟净给俺涂上金创药,绑上绷带,走几步也就没事了。”
三藏直听得目瞪口呆,汗然道:“丫的,不会好得这么快吧,银角童子不说要疼三天三夜么,再说那被北海鬣蜥刺破的伤口还在,能那么快就痊愈吗?”
悟空一听乐了,眉飞色舞,幸灾乐祸道:“还不是被您给刺激的,好在那北海鬣蜥的爪子不是太长,伤口也不会太深,既然站起来了,只要不渗血,走几步锻炼锻炼,或许好得更快些,至于那发奋丸的副作用,许是被八戒体内的抗体给化解了,故此就恢复了,真要感谢师父,关键时刻给他来这么一下,让他体内的血液循环加速,突破障碍站立起来,也算是您的功劳。”
见师父满脸娇羞地摆手推迟,八戒恨得牙根痒痒,郁闷道:“师父,俺说你来得这么快,想是从开始就躲在屋外边偷听吧,真是坏得流脓了,想是一早就琢磨着要算计俺老猪,就连夜宵也不记得做了。”
三藏一听尴尬一笑,讨好道:“还做什么夜宵啊,再过几分钟就得天亮了,你就等着吃早饭吧。小子,你算是得着好了,可兄弟几个可还没银子呢,虽然门外边有的是金银宝器,大可拍扁了用来赌钱,可那都是工艺品,有着更高的艺术价值,故此为师就专候在外边,专等着你收了这圆木头,卖给你哩。”
“你小子可不能光顾着自己占便宜,却把大伙给晾那儿了,拿你那几千两银子出来给大家分一分,不能陪着你一起搓麻将耍乐么,双赢的局面,你如何不允?”
见师父算盘儿打得啪啪作响,八戒却郁闷地哼哼道:“虽则如此,但光要俺老猪掏银子给大家赌,只怕坏了风头,输起来就更快了。”
见自己好说歹说就是不允,三藏也着了急,咬咬牙下个血本道:“妈的,为师再让你随便挑两件金银宝器,用来作你的补偿,这总可以了吧?”
八戒一听顿时就喜笑颜开,拍手道:“那行,别的东西要来也没用,就饶俺老猪两只金脸盆吧,那玩意面积大,甚是划算也。”
悟空听了嗤之以鼻,万般不屑道:“这猪头虽会算计,但你要那许多脸盆做什么,就不怕搁在房间里累赘么?”
老猪不觉得哈哈大笑,扮了一个鬼脸调笑道:“你管俺嘞,俺老猪拿了这两只脸盆啊,拿一只来洗手,再一只来洗脚,不挺合用的吗?”
三藏点了点头,应承道:“您就奢侈吧,只要您给大家发钱,要金盆银盆玉盆,为师我也都给你找来。”
八戒摆了摆手,催促道:“行了,您也别贫嘴了,快去做饭吧,俺老猪是真饿了。”三藏这才回过味来,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就这样,师徒几个用过早饭,又在火烧原上休整了半日,便此收了玲珑楼阁,迈开脚步继续向西方行进。由于几个人都服用了清凉丹,虽然头顶上依旧是那炎炎烈日,暑气蒸人,师徒就如同沐浴在舒爽的春风中一般,满目怡然地前行赶路,若不是因为八戒膝盖受伤,行路较为迟缓拖了后腿,他们真能一口气走出百八十里路程,方才停歇下来。
饶是如此,他们依旧精神抖擞,有说有笑地赶路前行,一听说八戒吐出了一千多两银子,以支持大家久违的、魂牵梦绕的搓麻活动,师兄弟几个更是满心欢喜,高唱着小曲,迈着轻松的脚步向前进行,也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已三十里地,来到了一处庄院。师徒几个伸长了脖子,看着面前的建筑,直看得目瞪口呆,眩晕无比,许是地域不同,这里的建筑风格也与别处大相径庭,远远望去这一栋栋房子都好似长得蘑菇形状,上面的屋顶是个大大的蘑菇面儿,超过了下面房子达数米之多,直如乌云压顶一般罩住了下面的房子。
那下面屋子的格局也甚是奇怪,虽然门面上都有着窗户的模样,却都刷上了黑漆,纹丝不动的,仿佛几十年也没能打开一次。
这些房子都没有装门,只是有扇门帘儿隔绝了内外,却是用极小极细的竹丝儿编织而成,作工甚是讲究,能张能合,却如同现在的百叶窗一般,甚是妙用。
虽然有这么多幢建筑,但街上却分外萧条,茫茫的黄土地上,见不到半个人影,而那窗户由于刷了黑漆,关紧了,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虽然屋外没人,屋里面却分外热闹,丝竹款款,杯撞盘响的,好似在开着什么宴会。
八戒侧耳听了片刻,不觉有些儿见猎心喜,眯着眼睛憨笑道:“嘿嘿,这地方的人家倒是有趣,白日里挂上帘子,关了窗户闹宴会,想是藏了不少好吃的,俺老猪这便揭开帘子进去瞧瞧,保不齐这人家好客,还能管待俺们一起入席哩。”
三藏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阻拦道:“八戒你还是别去了,这地方的百姓大白天地关门闭户开宴会,想都是些胆小的,要是你这臭家伙不请自来揭了帘子进去,还真能把你当成妖怪打哩,打你这笨货倒也罢了,要是连累到我们几个,那就不美了,你还是识相些靠边站,待为师上前打门。”
八戒听了呵呵直笑,一个劲地冷嘲热讽道:“师父虽然去得,只是不巧这人家没有门扇,您却如何上去打门,且这帘子甚是轻巧,只怕拍不响,你若想要进去,又不揭帘子的,只剩下站在门口叫喊,但见里面这般响动,纵然是您喊破了喉咙,也未必听得见,这却如何是好?”
第七十三章 黑肤少年
三藏一听呵呵直笑,缓步上前,指着门框上的一件物事道:“说你笨你还真别不信,人家几百年都这么生活过来的,邻里间还能没一个串门探病的,若连这点小问题都没法解决,那可真是白活了。你且抬头看看,这上面的东西却是何物?”
八戒抬起头来,顺着三藏手指的方向,才发现挂帘子的轴线上稳稳地挂着一只铃铛,老猪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如梦初醒道:“啊,这地方的百姓倒是聪明,还用这铃铛传递信息哩,确实思想先进,想法超前也。”
沙悟净闻言紧紧地盯着铃铛,大惑不解,不明所以道:“丫的,这铃铛跟传信息却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这一拉绳子,里面的人就能听见,这也太神奇了吧?”
愤不过老沙一贯而来的迟钝,文天枢很是不爽,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悟净,你就醒醒吧,光一只铃铛却是干不成事儿的,门里边必定用轴线一直到内堂,还挂着一只铃铛哩,通过力的作用,你这里一拉铃铛,里面的铃铛也就响了,故此屋子里边的人就能听见了。”
悟净听了才自恍然大悟,满心欢喜,拍手道:“啊,原来是这样,这倒好玩,难怪说这地方百姓的思想超前哩,在别的地方俺老沙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叫门手法,既如此,俺却要试一试,看拉了这铃铛,里面的人能不能出来?”
老沙把话说完,也不打个招呼,直接伸手去拽那栓着铃铛的绳索,这般用的力气极大,众人拦之不及,全都屏住了呼吸,担心这绳索会不会被这蛮货给拉断了。
好在这绳索似乎格外结实,被这样猛力地一拉,也没断开,只是那铃儿好像是个哑的,纵然被这般拉扯,只是没响,不过自打拉了这一次以后,里面的动静似乎顷刻间小了下来,变得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悟净却没注意到这个,只看到自己没把铃儿拉响,觉得很不满意,便挠着头上前要去拉第二下,吓得悟空和八戒齐齐上前,卡脖子拉胳膊将他死死按住,扯回了队伍。
悟净甚是不忿,被悟空卡着脖子有些喘不过气来,伸长舌头,哼哼唧唧地抗议道:“两位师兄这是干什么,快快松开,都要卡死我了,丫的,扯个铃铛也犯法啊,值得你们这般地大动干戈,大义灭亲啊?”
悟空倏然松开了手,放脱他的脖子,冷哼一声道:“大动干戈倒是有的,却没想过要大义灭亲,悟净,你这词儿可用得不恰当,扯个铃铛不犯法,可你个笨蛋扯了一次不够,非得要扯第二次,把这根绳索扯断不可么?”
悟净懵懂地摇了摇头,郁闷道:“俺这不是看铃儿不响,想着是不是坏了,要再拉它一次试试。”
八戒听了哭笑不得,叹息道:“丫的,这外边的铃响不响打什么紧,关键是里面的铃响了,惊动了内厅的人来揭了帘子也就是了。”
天枢点了点头,补充道:“是啊,我看多半这门前的铃铛是个哑的,却哪有外边的铃铛咣咣乱响,惊动了来访者的道理,那样也太不礼貌了。”
沙悟净摆了摆手,提出了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可是里面的好像也没什么动静啊,是没听见还是怎么的?”
八戒侧耳听了片刻,点头道:“是啊,好像安静下来了,要不你再拉一下试试,这么多人被道帘子挡在外边,想想都挺尴尬的,却也不是俺们三藏军团的风格。”
悟空伸手阻住他们两个,郑重其事道:“不对不对,他们必定是听见了的,不然也不会从喧闹的氛围中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但想是人都已经到齐了,俺们这般突如其来的摇铃声,想必是惊吓了他们,他们此刻安静下来,看来是在商量着,是否该派个人出来一探究竟了。”
八戒听了不屑一顾,鄙夷道:“这猴子偏你想得多,听方才那般的嘈杂声,想来参加宴会的人也颇多,却如何能怕俺们几个,这方的百姓也未免太过胆小怕事了吧?”
话一出口,化身白马的敖白也禁不住大摇其头,出口反驳道:“二师兄,我想是你想得岔了,并不是这方的百姓胆小,而是为形势所逼,不得已而变得如此谨慎,谁不知这附近有火烧原上的妖怪肆虐,趁着月圆之夜出来抓人,他们却也不得不多加提防,谨慎行事,再说他们虽然人多,却不知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如何便敢大着胆子、冒冒失失地出来一探究竟?”
八戒被说得哑口无言,正要点头称是,突然悟空把手一按,作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声道:“噤声,有人来了。”
八戒同样侧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小声地嘀咕道:“胡说,偏你这猴耳朵机灵,俺老猪咋就半点儿也听不出来呢?”
见他竟敢质疑自己的耳力,孙悟空颇为懊恼,压低了声音骂道:“这笨蛋,他却是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前行的,似你这般地神经大条,却如何听得出来?”
几个人正说着话,那门帘哗啦一声扯了开来,从里面颤颤巍巍、犹犹豫豫地走出来一个人,众人定睛一看,禁不住目瞪口呆:只见这人身穿着孝服,头戴白帽,腰系丝绦,脚踏白鞋,胸口上还戴着个拳头大的多瓣白花,就跟刚送葬从坟场上回来一般。
且看他模样虽俊,肤色黝黑,再配上这一身的白衣裳,古里古怪的,显得说不出地诡异。
众人没防备突然间出来这么一个怪人,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骇不已,孙悟空反应极快,立马从耳朵里抽出了如意金箍棒,晃长了拄在身前,大喝一声道:“呔,你这却是何方妖孽,大白天地穿这一身白衣服出来吓人,也不翻开黄历看看,今番你遇着的是谁?”
那怪人见了猴子这张雷公脸,禁不住摆得更加厉害,颤抖了半天,方才开口道:“你这猴脸的才是妖怪哩,你们平白无故地来我家门口扯铃就算了,居然还说我是妖怪,要打,这还有没有点王法天理了?”
“你若想抓人时,就只抓我一人便罢,千万发个慈悲,放过我的家人啊。”
猴子听他说得可怜,也禁不住有些疑惑,挠了挠头,纳闷道:“乖乖,这么说来你可不是妖怪,但俺老孙这十万八千里路程也自走了六七成,人也见得多了,却从未有像你这般长得黑的,倒也着实稀罕。”
那怪人一听大大地松了口气,暗自后怕道:“听老爷这般言语,您虽长得粗鄙,却也不是什么妖怪。爷爷啊,您说这话却是少了见识,打从七八百年以前,我们这一方的百姓也如同后边那位老爷一般(指的是三藏),面色黄白,不似这般黝黑,只因某年的一个夜间从天而降下一个巨大的火团,砸入地面,点燃了前方数百里地界,形成了而今的那一座贻害万民的八百里火焰山。”
“由于那火焰山的热力蒸人,暑气难当,常年以往,我等百姓都受着火烤日晒,闷热之苦,肤色也渐渐地由黄转黑,且是代代相传,一代里黑似一代,年深日久下来,就都变成了这般地黑模样。平日里彼此看惯了也不觉得什么,见了你们这班外邦之人,肤色黄白,仪表堂堂,却免不了从心底生出些儿自惭形秽来。”
听他说得伤心,唐三藏忍不住心生怜悯,满怀着凄凉道:“唉,你这猴子还嫌他们黑丑,归根到底却都是你当年闯下的祸端,一发地连累了他们也。”
那怪人闻言如坠雾中,不明就里道:“你这长老却是胡诌,我等自被这烈焰火山烤得黝黑,却与这位老爷何干,左右这山上的火还是他放的不成?”
猴子生怕师父添油加醋地埋汰自己,忍不住上前一步,自我坦白道:“你这汉子虽说得并不全对,却也靠谱到**不离十了,这火虽不是俺老孙放的,倒真是与本大圣有关。”
“只因当年本大圣闹反天宫之时,力败十万天兵,扬名于三界,却在争斗中为二郎真君所擒,刀砍斧剁,火烧雷削,都伤不了俺老孙半根毫毛,玉帝没法,依太上道祖之言将俺放入八卦丹炉中烧了七七四十九天,老君自认炼得了金丹,得成大功,便扇灭炉火,打开顶盖,不期被俺老孙从炉中跳出,一脚蹬翻了丹炉,那丹炉虽然坚固,毕竟还是被俺崩坏了一个缺口,其中有一块烧红的炉砖划破天际,跌落凡尘,便有了你们这所谓的八百里火焰山,故此师父说是俺连累了你们,却是分毫不差也。”
那汉子直听得目瞪口呆,骇然道:“你这老爷却又在胡言哩,那都是七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如何还说是你的故事,看你那模样小巧,年龄也不过四旬,若是说出来这般大话,只怕听到的没一个愿意信你。”
第七十四章 屋内村民
猴子见这一介山野村夫竟敢质疑自己的能耐,不觉恨得牙齿痒痒,横眉怒眼,双拳紧握道:“哇呀呀,你这小儿好没眼色,俺老孙的能耐你又怎可尽知,似这般又没法取信,却该如何是好?”
那汉子见他这般模样,倒禁不住有些儿害怕,掩着袖袍怯生生地道:“你这老爷切不可妄自菲薄,想你们远自东面两百里火烧原女尊族的驻地而来,虽不及你所说有大闹天宫的手段,必定也是有些儿能耐的。”
猴子听了眼前一亮,呵呵地笑着打跌道:“哈哈,你不说俺老孙还真要忘了,俺们这一路打那火烧原而来,可不是取巧偷渡过来的,而是将那数百个妖魔尽皆斩尽杀绝,方才来到了你这火焰山地界。”
那汉子闻言越发不信,摇头晃脑地只是摆手道:“大爷您真会开玩笑,那些儿女兵可有数百之众,而你们就只区区数人,连打她们的牙祭还不够,如何能是她们的对手,这话说出来时,却也是没人信的。”
见他又不相信,猴子心中更加地愤恨,咬牙切齿,暴跳如雷道:“妈的,却要俺怎么说才能取信于你,那些妖魔跟她们的女王此刻业已焚化了,还有两个坟头竖在那里,你若不信时,只管上火烧原女尊族的驻地去扒开坟头看看,看里面的骨灰是否值上那数百人的份量?”
“再有她们营帐中抢去的金银宝器业已被俺们给带来了,八戒,快些儿撂下行李,放出玲珑楼阁来给他们开开眼,看俺老孙说的可是实话?”
见猴子这会已被愤怒蒙蔽了双眼,跳着脚在那里说狠话,老猪肩扛着担子没敢放下,弱弱地提醒道:“猴哥,非是俺老猪不肯放出玲珑楼阁,只是这地方房屋太多,玲珑楼阁又甚是宽大,若放将出来不慎压塌了房屋,伤着了百姓,岂不是俺们的罪过?”
见猴子赤红着眼睛正要发作,那黑小子赶紧上前,摆着手劝解道:“啊,老爷请息怒,也不必放你那什么楼阁,若是动静太大,吓着了周围的村民反而不美。至于要小人去那火烧原扒坟头看骨灰的,请恕小人胆小,我却也是不敢,这样吧,我们就在此间等上一等,若到了下个月十五,村里面没有妖怪再来抢夺新郎,那必定是老爷所言属实,那些妖怪尽皆伏法,已然身死了。”
悟净一听哈哈大笑,只是点头道:“哈哈,这个法子却好,简单省事,只是你便如何可以确信,只要下个月十五那些妖物没来,就算是她们死了,不得再为害村民了?”
那汉子听了只是微笑,娓娓道来:“只因那女尊族有一个习俗,每到了十五月圆之夜便会前往我火焰山庄上抢一个新婚的少年回去,供她们女王掏心祭祀,历来如此,没有更改,故此我便大胆推断,只要她们下月不来,就是已然身死,永绝后患了。”
八戒不觉得呵呵直笑,有意抬杠道:“话虽如此,可要是那些妖怪突然间改了性,不在月圆之夜出来抢人,抑或是上别处地方抢人,你却如何能够推断她们便就此绝了迹?”
话一出口,那少年满怀凄凉,悠然叹息道:“长老,你是那远来之人,如何能知晓这其中的冤屈,那女王祭祀掏心的仪式,断乎就在月圆之夜实行,连绵两百年时间下来,如何还能有错?”
“一来是这时间上不会有错,二来许是那女王祭祀需要用着现抓的活人,也仗着她们的手段高强,那些个女妖都直到傍晚时分才出来抓人,由于时间紧迫,便只得就近寻找,而离着那火烧原最近的地界,就只剩下我火焰山这一处地方了,她们不抓我们的男儿,又去抓谁?”
见他这般分说,众人方才恍然大悟,纷纷地点头,孙悟空却侧着脑袋,疑惑道:“那都两百年下来了,还真有那不怕死的,敢在这十五月圆之夜成婚的么?”
那少年摆了摆手,苦笑道:“哪能啊,我等村民虽然蠢笨,可这连续几百年下来,血淋淋的教训,哪里还敢作死,赶在这月圆之夜成婚?”
“只是那些女王为完成女王陛下分派的任务,直闯入我百姓家中,胡乱地抓些儿年轻的男子,套上那大红的婚衣充数。其实那女王陛下不曾出来打听民情,才被那些个小妖给糊弄了,我等村民由于新婚的男子长年被害,已然视这结亲婚配为人生的一大至忧之事矣,也只是为了延续香火,繁衍子嗣,才不得不如此也,故此在这服色之上,已经有大大地改动矣。”
话一出口,沙悟净大惑不解,憨憨地道:“嘿,这结亲婚配本是人世间一大喜事,服色也该是大红的颜色,如何便在你这地界变成了一大至忧之事,连那大红的服色,也不知改成了什么颜色?”
愤不过他的蠢笨,八戒面带不屑,呵呵地笑道:“笨蛋,人家要结婚便要担上被抓新郎的危险,可不就将这喜事当成了忧事么,既然是忧事,那大红的颜色,那颜色该是改成白色了。”
老猪话说到此,也禁不住面带惊骇,偷偷地斜眼观瞧,只见那少年默默地点头,老猪不由得心中骇然,嘟囔道:“乖乖俺的娘唉,俺还以为你这一身的孝服,感情是家里面有丧事,如此看来,该不会是有喜事吧?”
那少年点了点头,满心凄凉道:“不错,非但如此,今日便是小可我的大喜之日,我也不是别人,就是这喜宴上的新郎啊。”
话一出口,一众人尽皆骇然,失声道:“嘿,你这地方的风俗确实是与众不同,非但是大喜的日子穿丧服,还有这许多人口,偏要你这喜宴的主人公出来迎接外客,太也过份了些。”
那新郎闻言苦笑一声,叹息道:“唉,这话却是说来话长,我也是出来许久了,若再在外面多呆,怕真要急坏了内堂中的各位亲朋了。还请诸位长老入内堂安坐,参加宴会,诸位远来是客,已然让你们在门前站立许久,却真是不小的罪过。”
话说之间,他也不顾几个人都面带疑惑,一个劲地将众人都让到了内庭。三藏师徒也就跟着他一路走进了内庭,别看这湛蓝色的蘑菇房子在外面看着不是很大,里面的空间还听宽敞的,那里乌泱泱地摆了十数桌的席面,上面亦坐满了近百个同样黑色皮肤的村民。
然而这些村民面对着桌上极其丰盛的饭菜,却不举杯,也不动筷,只是一个个敛气屏声地坐在那里,静悄悄地好似在等待着某种审判,一动不动地,全没有半点的喧闹。
直到看见这新郎平安地返回内庭,众村民略显严肃的面容才渐渐地松动开来,刚要开口缓解这般肃穆的氛围,却又见到了跟在后面的悟空众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原本就黑),屁滚尿流,刹那间齐整的席面上秩序大乱,摔杯子扔筷子,钻桌子扯椅子,大家都你推我攘,挤挤挨挨的,都想着往后面跑。
眼见众人闹出这等混乱的场面,那新郎甚是骇然,上前几步,一个劲地摆手道:“莫慌莫慌,大家都且放宽心,这些老爷都是好人,不是妖怪,对了老爷,咱们都聊了这么许久,我还不知诸位都是何方神圣,这一路西行又是为何?”
见他发问,唐三藏轻咳一声,心平气和道:“诸位请放心,贫僧乃是东土大唐奉佛旨前往西方大雷音寺面佛求经的天命之人,这些都是贫僧沿途所收的徒弟,虽然面容丑恶,却都是良善之人,绝无半点恶意,我等只因西行路经此地,听得你方屋外虽无人迹,内中却有不少喧闹,却是贫僧心中好奇,冒昧拉响铃铛惊动了诸位,造成这等大乱,实在是贫僧的罪过,还请诸位海涵,万乞恕罪。”
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人才稍稍地放下心来,钻到桌子底下避祸的也陆续地爬了出来,内中有一个白胡子长者居中而坐,身形虽甚是瘦弱,一双妙目中精光闪闪,大异旁人,想来该是个村长之流的人物。只见他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向着三藏拱手施礼道:“这位长老太多虑也,我辈都是些下等的村民,如何敢怪罪您这般上邦的老爷,诸位都是男儿,虽然面容丑怪了些,小老儿倒也不甚害怕,只是那后面还有个美娇娘却是女儿身,倒真让老汉我有些儿悚惧哩。”
悟净闻言满脸暴汗,憨憨地道:“你这老丈老大地不识人,有俺们几个武艺高强、身带神通的不放在心上,偏怕她一个身体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太也有些儿夸张搞笑了。”
那老汉听了一个劲地摆手,幽然叹息道:“长老你是外来的,却是有所不知,只因我这地方靠近那两百里火烧原,那原野上有一伙儿妖魔,个个皆是女流,手段高强,心狠手辣,专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来我村寨掳劫人口,故此我等村民专一怕这美貌的女子,不怕男儿也。”
“然而那些女妖虽然美艳,却还远远不及这女菩萨的十分之一,想是她们传说中的女王陛下来了,故此小老儿心中害怕,难以释怀也。”
第七十五章 火山传奇
三藏听了呵呵直笑,摇头道:“老丈你当真是过虑了,天枢也是贫僧沿途收来的弟子,她心地善良,聪明睿智,一路随着我们西取真经,并非是妖魔也。”
那老丈尚未说话,却有那周围的村民心怀不平,愤愤然道:“你这长老好不巧舌,尔等都是那出家的男儿,沿途却带着个这一位美丽的女子西行赶路,不免让人感觉有些儿,有些儿瓜田李下之嫌也。”
悟空一听哈哈大笑,挤眉弄眼,极尽调侃道:“不是俺们心怀不轨,而是诸位心中有些儿龌龊了,俺们又岂是那世俗的僧侣,愚昧酸腐,专要尊奉那许多的清规戒律,白白地耽误了修行。”
“佛曰世间无不可度之人,只要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连那等大奸大恶之人尚能度化,偏她这弱智女流不能度化,随着俺们西行取经么?”
这番话倒真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得那一众人等尽皆默默无言,若有所思。
那长者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排开众人,抚掌合十道:“长老所言极是,倒真显得我辈小民识浅才疏,有辱尊听了,诸位远来是客,还请居中安坐,与小老儿共享这等盛宴吧。”
这长者想来是极有身份的人,话一出口,周围团坐的村民尽皆站了起来,拱手作揖,转避到了他席,倒把几个空位都让给了三藏师徒。
在路上行走了许久,几个人也确实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既听长者诚心地邀请,谦让了几回,便都欣然落了座。
八戒甚是好吃,坐在位置上面,急忙忙地往那桌子上观察,想来师徒几个来得正是时候,偏巧赶上食物摆桌,还没来得及动筷,尽都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保持着刚出锅时的状态。
老猪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发现桌面上满满当当的都是吃的,想是这里靠近那八百里火焰山,极度缺水,食物多以煎炸烘烤的为主,也多是老猪喜欢的肉食,老猪不由得大喜过望,刚要展开攻势,却发现桌子的正中央有两盘红红的物事特别地吸引眼球,老猪定睛一看,禁不住大为吃惊,这两盘分别的一盘炸虾和一碟烤蟹,在这个极度缺水的火焰山地界,还真是特别地稀罕。
显然周围的众人也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全都面露惊讶之色,唐三藏微微地愣了片刻,向着那长者拱手道:“老丈,不曾想你们这火焰山地界长年累月地干旱无雨,依贫僧所想该过得相当地清贫,不想一个个饱食三餐,还挺富庶的,连那河流之中的虾蟹都上了餐桌,实在是大出贫僧的意料也。”
那长者闻言呵呵一笑,面露凄凉,幽幽地叹息道:“长老所说的该是我等村民数百年前的旧事了,而今的富庶却是由一个观念的转变换来的,此地的土地爷爷当真是功不可没啊。”
悟空一听大为好奇,面带疑惑道:“什么观念的转变,莫非似你们这等贫瘠的沙土地上,连解决人生活必须的水源都没有,还能掘出宝来么?”
话一出口,那长者面色坦然,缓缓点头道:“长老所言不虚,正是挖出宝物来了,才赚得了一般富贵。”
一听说有宝贝,八戒不由得食指大动,见猎心喜道:“哇靠,却不知什么值钱的宝贝,才能赚来这等的富贵。”
那长者听了将手一指,面朝着西方道:“正是出自那连绵的八百里火焰山也。”
一听这话,就连懵懂的沙悟净也禁不住瞠目结舌,汗然道:“不会吧,那可是火焰山啊,漫山遍野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莫说就这般的火势,你们这区区的凡人如何能进得山去,纵然是进得山去,那上面除了火焰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物事,如何还能挖出宝贝来,养活你们这偌大一个村庄的许多百姓,真无异于天方夜谭也。”
“虽则如此,这山中真个藏有无限的宝贝,一连近百年养活了我这一村庄的百姓,真可谓是莫大之功也。”话一出口,那长者呵呵一笑,胸有成竹地说着,见几个人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地惊异疑惑,他心中更是得意,捋着颌下的白须慢悠悠地解释道:“这话却是说来话长,还是小老儿祖上数代前的一位祖爷爷遇着了一个神人托梦,说咱们眼前这连绵数百里的一座火焰山,虽然目前是为害一方的一处险地,但由于它乃是妙上天庭兜率宫中太上老君八卦丹炉上的一角炉砖跌落凡尘燃烧而成,内中蕴含着无限的宝藏,只待得我村民将其开发出来,自足以养育这一方的民众也。”
忿不过老头絮絮叨叨地长篇大论,八戒甚不耐烦,郁闷地拍着桌子道:“丫的,你这老头当真惫懒,嘟囔囔地说了一大堆,还没点中正题,你倒是快些儿说上一说,究竟这火焰山中蕴藏着怎样珍贵的宝物,就能够养育你庄村数代的子民,快说快说,真真地急死俺老猪了。”
见老猪催促,那长者颇为尴尬,干咳一声,回答道:“啊,这人上了年纪啊,就是爱嗦几句,您有怪莫怪,由于这火焰山是太上老君八卦丹炉上的一角砖块跌落凡尘所形成的,而那丹炉是老君长年累月用来炼制九转金丹的,虽然只是这小小的一角砖块,也是长时间地受到九转金丹仙气的熏陶,燃烧到地面之时,抛散开来,形成了方圆数百里的红丹砂,深埋在火焰山底部,这些红丹砂都沾染上了九转金丹的仙气,虽然仙气微弱,不具备使人长生不老的功能,但调和着药酒服用,亦能起到使人益寿延年,驱除百病的功效。”
“先祖梦醒之时,却也是将信将疑,但也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顶着蒸天烤地,滚滚的热浪,带领着家族中人,到火焰山附近地面挖掘出了这种红丹砂,经过多方的试验,证明了这种红丹砂确实拥有使人益寿延年,驱除百病的功效。”
“先祖一经验证,便将这个法门悉数地传授给了当地的乡亲,试问人生在世诸多的磨难苦楚,虽说终究难免一死,可谁不想着能够百病不生,益寿延年呢,故此到火焰山边挖掘红丹砂的乡民趋之若鹜,都悉数得到了验证。”
“渐渐地,我乡民便将这驱除百病的红丹砂转卖到了周边的其他国家,用来换取生活必须的饮水和食物,也不过三二年间,火焰山界出品的红丹砂享誉周边各国,尤其被那些王公贵胄所喜,人人趋之若鹜,竞相购买,再加上我乡民采取集中经营,限量供应的原则,这种红丹砂在市面上的价格越来越高,同比的价格甚是高过了黄金,甚至是到了有价无市,一药难求的地步,故此我等村民得赖此等宝物才得以在这雄雄火焰烘烤、长年干旱无雨、寸草不生的八百里火烧原附近安宁富庶地生活下来,不至于干渴困乏而死啊。”
话说到此,一众人尽皆愕然,啧啧称叹道:“不想八卦丹炉中的一角炉砖,居然因为长年沾染了九转金丹的仙气,有了这等驱除百病、益寿延年的药性,却当真是出人意料啊。”
“这就难怪老丈在村民中拥有如此高的威望,大抵是托赖先祖的余荫,将这般造福苍生的大好事转告给村民,也实在是一位了不得的大善人啊。”
见众人止不住地点首称是,沙悟净却挠着头皮,憨憨地问道:“俺却不知那托梦给你先祖的那位神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既然做下了这一桩的大好事,可曾留下名姓了么?”
那长者闻言呵呵一笑,面色坦然道:“先祖在梦醒时也曾经言道,他便是我火焰山村寨的土地,他的前身乃是太上道祖手下看管丹炉的道士,由于被老君怪他失职,将他降落此地,做了个当方土地,看守火焰山火势。”
“这土地降落凡尘数十年,一来是怜悯这一方百姓缺水少食,生活清苦,二来也是由于自家儿缺少血食供奉,饥餐渴饮地,活得甚是艰辛,故此才托梦点化我先祖一场,教给他提炼红丹砂的方法,用来改变我这一方百姓的生活状况,也可凭借此等功绩,得一些人家的血食供奉也。”
话一出口,八戒不住地点头,赞叹道:“妙极妙极,这土地倒也是个人物,如此一举两得的妙事都让他给想到了,果然难得。只是你这村民当真不怕火的么,长年累月地靠近火焰山挖掘红丹砂,也不嫌热得慌?”
似乎早知老猪有此一问,那老者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解释道:“哪里哪里,我等虽然长久地居住在此,固然比其他地方的人更加耐热,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长时间地进入火焰山挖掘红丹砂,其实是不可想象的。”
“先前只得几个人挖掘红丹砂时,我等还可勉强地在火焰山周边地区进行作业,后来到了全村的百姓大规模地进行挖掘时,便不得不借助西南面上翠云山芭蕉洞中的铁扇仙手中的那一柄芭蕉扇,暂时地扇熄了山中的火焰,咱们才好进山中挖掘红丹砂也。”
第七十六章 悲苦人生
天枢也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那这铁扇仙既有如此宝物,只管扇熄了这山上的火焰,造福了这四方的百姓,也算是她的一场功德也。”
那长者听了大摇其头,连声叹息道:“却哪有这般地便宜,那铁扇仙本名叫做罗刹女,也不知是何来历,生得一副的铁石心肠,凭着她手中的一把玲珑芭蕉扇,得我村中百姓的花红表礼,才得为我等暂时地扇熄火焰山,人家专等着这件宝物赚钱的,如何便可发个慈悲将火山熄灭,真无异于是与虎谋皮,天方夜谭也。”
“便是凭着我等村民今日的富庶,一年之中也只求得那仙人暂时地扇熄火焰山两次,不肯轻易相赐,那便是按着旧时的惯例,春分一次,秋分一次,这本是那仙人的慈悲,在扇熄火焰山的同时,顺带着降些雨水与我等村民,好方便我等按时播种粮食,赖以果腹。”
“只是就这两个时节所降的雨水,还远远不够我等村民饮用洗漱的,哪里还能用来灌溉田地,故此田间地头出产的粮食极其有限,纵然辛苦劳作一年,颗粒无收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待凭着挖掘红丹砂贩卖他国作为主要的经济来源时,我村中百姓便再无人想去田间劳作了,大部分的饮水食物便都由他国买入,便是那平常难得一见的鱼虾螃蟹都已上了餐桌,只是价格略贵些而已。”
唐三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敢问贵地周边都有哪些国家,这红丹砂都销往何处啊?”
那老者夹了口菜,捋着胡子解释道:“咱们这周边也就两个国家,一个是东南边的月陀国,一个是西边的朱紫国,那月陀国紧挨着我村寨,行路方便,但红丹砂的价格也相对便宜,而去朱紫国虽然获利颇丰,毕竟中间隔着一座八百里火焰山,一般走长路的需要赶往朱紫国时,必须先得上月陀国换得了足够的饮水骡马,趁着三天之内赶过这八百里地界,不然那铁扇仙三日的期限一过,再次点燃火焰山时,真能将人生生地烧死在山野之中。饶是你赶了过去,也得等到下一次灭火之时方能回来,这一来一去的,大半年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八戒抢过一只虾子丢进嘴里,哼哼唧唧地问道:“那老头,你话说到此,俺老猪却有一事不明,需要当面请教。既然你这地界由于卖了红丹砂,变得这般富庶,而那月陀国的地界又紧挨着你们,他方又是个游牧民族,长年地逐水草而居,民风彪悍,若遇上哪年收成不好,就不会挥刀北下来抢劫你们么?”
那老者闻言叹息一声,颌首道:“长老所说的这种情况往年也是有的,只是那数万大军走到一半头上,就被个背剑的道人给吓了回去,那道人手执着一把青冥宝剑,随意地在虚空中划过一剑,就在地上划出了一条宽阔的鸿沟,当时就将那月陀国的镇国元帅吓了个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地摔下马来磕头哀告。”
“那道人见状也不为难他,只是手指着那一条深深的鸿沟警告月陀国上下军民,以此鸿沟为界,不许他月陀国中一人手持着利刃踏足我火焰山地界一步,不然必以此宝剑斩其项上人头,虽远隔千里必诛之也。”
“有了那道人发出的这般狠话,时隔了百八十年,当真无月陀国的大军胆敢踏足我村寨也,实在万幸。”
话一出口,沙悟净挠着头皮,懵懂道:“同样是出自道家,一个警示你们去发掘火焰山中深埋的红丹砂,赖以活命,一个手仗着一把青冥宝剑,喝退了月陀国的数万大军,何以你这区区火焰山地界的百姓,得道家的眷顾如此之厚也?”
天枢听了大摇其头,摆手道:“三师兄你想得岔了,如何便知他们是两个道人,我看得如此行径,手法上相对统一,想来便出自一个人的手笔,也未必可知。”
那老者一听抚掌大笑,连声赞叹道:“对对对,这女菩萨解得是,他们果真便是一个人,就是庇佑了我这一方百姓的当方土地也,只因他自认受了我等村民的血食供奉,无以为报,故此手持着宝剑喝退了月陀国的数万大军,保护我等刀下全生也。”
“其实土地爷爷当真是过谦了,他与我村民有指点衣食的大恩,如何便认作是无以为报,却真让我等百姓感佩唏嘘,顶礼膜拜,由此家家户户都在内堂**奉着他的圣像,早晚里瓜果血食供奉,磕头礼拜,但有所求时,无不应验,于此时已然成为一方的贤圣也,庇佑着我这一方数百口的生灵。”
话一出口,孙悟空满脸地景仰,啧啧称叹道:“妙极妙极,似这一方的土地,才算是眷顾生灵的一代尊神,倒激起俺老孙想见见他的冲动来。”
八戒一听万般不屑,鄙夷道:“猴哥你待见他作甚,他虽有些儿贤明,遇着那月陀国的数万铁骑,还肯仰着手中宝剑将他们喝退,却唯独不敢与那火烧原上的女妖作对,只任由她们在每月十五的夜晚出来抢夺人口而不加阻拦,这般地欺软怕硬,昏聩无能,如何当得起一方圣贤的谬赞也?”
那长者听了神情黯然,勉强地点头道:“长老所言也不无道理,一来或许是那位尊神的能耐不及火烧原上的女王陛下,二来也是我火焰山村民命运使然,该有此劫,故此尊神对女妖们这般血腥的杀戮不加阻拦,但即便如此,他对我庄村百姓的恩德厚于天地,依然无法改变我等村民对他拳拳的景仰和感念之情也。”
唐三藏禁不住暗暗摇头,幽然叹息道:“所以你们便认命了么,就这般地任凭宰割,不加抵抗了?”
那长者闻言止不住哀然太息,腮边落泪道:“唉,形势比人强,实力不够,也就只得认命了,若不加抵抗时,死的还只是一个新郎,若稍加点抵抗,只怕在场赴宴的人全都报销了,两者间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也是无奈中的最好办法了。”
文天枢点了点头,满目地哀伤道:“故此月圆之夜过后,便是你们劫后新生的狂欢节了,合着这个时候办婚礼,那是最保险不过的了。”
周围的百姓听言,禁不住点首称是道:“这位女菩萨果然睿智,既然那祭祀的活动结束,真如同遇上了大赦一般,全村的百姓同庆,这时候办婚礼,对新郎来说那是最吉利的,不过老是这么担惊受怕的,人也都变得胆小了,都不敢在夜晚时分举办婚礼,而是选在了白天,那身喜庆的红装也都改成了孝服,大喜的日子就好似出丧事一般,看着人心中很不是滋味啊。”
八戒点了点头,狭促道:“就这样的,想还是要担惊受怕的吧,万一哪天那女王陛下忽然间突发奇想,抑或是记错了日子,改在十六的白天出来抓人,那还不是弄巧成拙,将那新郎给抓去了么?”
话一出口,那村民尽皆汗然,尴尬道:“这个,这个长老倒是太杞人忧天了,那女王陛下选日子准得很,一向这百十年以来,还从未发生过不在十五的正日子里出来抓人的事情哩。”
老猪哼了一声,继续道:“那这天既然是新郎的好日子,为何放着你这许多乡民亲朋稳坐席位,偏派他一个正主儿出来迎接客人,好在是遇着了俺们三藏军团,若不幸遇上了哪方的山贼强盗,或真个是来劫人的妖怪,还不正中其下怀,将他掳了回去,却留下新娘一人,可怎生成礼啊?”
那村民听了一个劲地摆手,摇头道:“长老你多虑了,咱们这方人甚是富庶,也没有个山林野地滋养强盗,却是哪个人吃饱了撑的去当强盗,若没个食水补给,莫说是抢劫了,连生计都成了问题,却是哪里能够成行?咱们还真怕是那掳人的妖怪,故此才打发了新郎出来,若真是妖怪时,咱们也不加抵抗,只是舍了新郎,任凭她们抢去便罢,留下咱们这一场的百姓保得残生,这也不失为一种弃车保帅的法门也。”
“若是担心留下新娘一人无法成礼时,咱们先祖自已传下的方法,可在新郎家中挑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若是同意的,就选了他与新娘婚配,若不同意时,也可在赴宴的亲朋中选一个来与新娘婚配,总之是要想办法让这场婚事完满,不让新娘守寡也。”
八戒听了不住点头,赞叹道:“妙哉妙哉,古人的智慧当真不是今人所能够企及的,不管怎样,这新娘可算是不吃亏的,只是单单地苦了那新郎,非但娶不成新娘,还要被掏心献祭,丢了性命,甚不值当也。”
话一出口,举众哀然,忍不住地落泪道:“老爷说得是啊,只恐怕是上天见责,偏生要降罪于我这一方的男儿,长远的地方都是生儿的见喜,生女的生忧,偏我这地方生女的见喜,生儿的见忧啊。正如同应了那句古话也,生女的送终到白头,生儿的多半命夭折啊。”
第七十七章 痛下决心
眼见他们这般地忧伤,八戒却是呵呵笑着,抚掌道:“莫哭莫哭,而今却是俺们三藏军团来了,早已将火烧原上那些儿妖孽一并儿给翦灭了,从今往后,你们再也不必担心什么生儿多半命夭折了。”
众人闻言目瞪口呆,一个个抬起头来,难以置信道:“不会吧,那可以数百个战力高强的妖怪,凭你们几个长老就能将她们尽数斩杀么,太也夸张了些,却不知可有物事凭证啊?”
八戒一听咬牙切齿,恨恨地道:“嘿,这几个却都是死心眼,非要俺老猪拿出凭证来,那你们可得在此等上一等,待俺老猪上别处去放出玲珑楼阁,将安置在里面的许多金银宝器给你们拿几样来看看,想来这些都是那妖怪从你们这方人家掠夺而去的,必定认得。”
见老猪说得真切,那老者倒不怀疑,只捋着胡须呵呵地笑道:“长老不必动怒,你既晓得这其中的故事,想来真个把那群妖孽给灭了也未可知,那些儿金银宝器既是被那妖孽夺去的,乃是不祥之物,便尽数送给了诸位,也算是我等村民的敬谢之礼。”
“至于如何证明那些妖孽是否身死,诸位也大可不必如此着忙,就请在此多住上一月,若到那月圆之夜,无有半个妖怪前来抢夺人口,便可证明那些妖孽真个是被诸位给剿灭了,到时候我等村民必定多送金银,多加酬谢也。”
“这倒不必言谢,待俺老孙出得门去,还有一件大事要办。”话说之间,猴子便推了碗筷,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其事地说道。
见他倏然站起,迈腿就要往外走,那老者甚是诧异,讶声道:“长老,菜还没吃完哩,你怎急赶着往外走,但有天大的事情,不能等席散了再走?”
猴子听了万般不屑,撇了撇嘴道:“你这老儿想是眼花了,快些低头瞧瞧吧,看这桌子上可还有剩菜没有?”
那老者闻言低头一看,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乖乖,这些长老们也太能吃了吧,而且速度还快,几分钟前尚有半个席面呢,怎么才片刻的工夫就给扫干净了,合着你们轮流着跟小老儿说话,就是为了争取时间抢吃的啊,这也未免太狠了点吧?
见猴子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八戒抄起手里面啃剩下的半只羊腿,乐呵呵地跟着往外跑:“嘿嘿,死猴子磨叽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要去见他嫂子了,老头子,你可等着吧,往后你们也可以自力更生,再不用那么辛苦地往外边寻食寻水了。”
那老者听了甚感纳闷,面带疑惑道:“哦,感情这位老爷在咱们这火焰山地界还有亲戚啊,可见了他的嫂子,就能解决咱村中百姓的食水问题么?”
八戒一听哈哈大笑,满心调侃道:“那是,他的嫂嫂就是大力牛魔王的夫人罗刹女,也便是你们村民所说的那位铁扇仙,江湖人称铁扇公主也。猴哥此次前去,便是要向她调取芭蕉扇一用。”
那老者闻言喜出望外,欢欣鼓舞,磕头礼拜道:“啊,小老儿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老爷还与那铁扇仙有旧,那太好了,太好了,还望老爷真个能够调来芭蕉扇,替我等村民永久地除了这祸害,我等村民情愿为诸位长老修建生祠,长久地供奉也。”
话说到此,猴子突然间顿住了脚步,紧皱着眉头,面带忧愁,那老者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回过头去与众村民面面相觑,一脸地茫然,不知所措。
八戒不觉呵呵地笑着,解释道:“不怪你们,不怪你们,那是他自家的事儿,这会儿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哩,犹豫不决。那铁扇公主虽然与他有亲,却还有些儿仇隙哩。”
众村民一听尽皆茫然,疑惑不解道:“这位老爷既然与那仙人有亲,如何还结下了仇哩,我等村民惶恐,莫得其解也。”
这会儿悟净也赶上前来,插嘴道:“亲倒虽则是有亲,只是他那位大哥不知何故身死人亡,江湖上都栽说是俺大师兄给打死的,他那位嫂嫂偏听偏信的,确也有些儿怪他,若见他面时,免不得要喊打喊杀,不得清净,那什么芭蕉扇啊,怕也是借不到的。”
这话一出,就如同满盆的凉水整个儿倒在了众村民的头上,将他们原本欢欣鼓舞,燃烧起的熊熊希望在顷刻间灭了个干干净净,众村民先前还是绽开了一脸的灿烂笑容,这会却落得个哭笑不得,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他们这般神情,猴子狠狠地一咬牙,恼怒道:“罢了罢了,既然祸是俺老孙闯的,免不了也该由俺收场,纵然是要被嫂嫂千刀万剐,也得拼出这张脸去见她一面,只要本大圣有一口气在,也要抢得那把玲珑芭蕉扇,扇灭了火焰山,还你们个清凉世界也。”
听猴子又说什么祸是他闯的,便要收场的话语,众村民不甚理解,但又怕会错了意,不敢就问,只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发问。
看出众人眼中的疑惑,唐三藏呵呵一笑,代为解释道:“诸位却是有所不知,这猴子当年在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上聚众称王,自称为什么齐天大圣,闹翻了天庭,是天庭降下来小圣二郎将他捉拿上天,打在太上老君八卦丹炉中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是老君自以为丹成,放开炉子时,却被他从炉子里蹦了出来,一脚踢翻了丹炉,打出了天门。那一脚蹬得颇为狠厉,将八卦丹炉都给踢破了,从上面掉下来一角烧红的炉砖,划破天际,降落凡尘,才有了你们这为祸一方、害民无数的八百里火焰山。”
“这猴子虽然莽撞,却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而今更是亲口承认了当年的罪过,必定是要挽回局面,承担后果,故此说是要抢回那玲珑芭蕉扇,灭了那八百里火焰,还诸位一个清凉世界也。”
话一出口,周围的村民全都一愣一愣的,将信将疑,面面相觑,还是那老者赶上前来,躬身施礼道:“长老啊,并不是小老儿不信您的话,只是这位老爷看着也不过四十岁的年纪,而那火焰山生成时已是七八百年前的旧事,两者间的差距甚大,却让我等村民如何能够相信?”
猴子闻言满脸不屑,只把眼角余梢斜觑着一众村民,耸肩冷笑道:“早知道你们不敢相信,若将你们那什么土地给拘到此间来,听他当场说出,证了俺老孙的身份,尔等可能相信?”
话说到此,那老者颌下的胡须抖抖,一脸地兴奋道:“啊,那感情好,想小老儿空活了这一把年纪,也只在古老的传说中听过那土地神人的事迹,无缘得此一见,今日老爷若能将他请来,由他证实,我等村民又岂有不信之理?然而老爷果真有那般神通,能将土地老爷给拘来么?”
悟空一听呵呵直笑,一脸地坦然道:“这不过是微末的道行,俺老孙自打拜师学艺时就练这般口诀,一向是百试百灵,分毫不差,你们就瞧好吧,只要本大圣一掐诀念咒,一准能将他给请来,嘿嘿,话说这土地倒真是个人物,俺老孙早就有想见见他的想法了。”
八戒听了面带不屑,满心鄙夷道:“臭猴子又在那儿胡吹哩,什么百试百灵,分毫不差,当初在两百里火烧原的时候,费了半天的劲儿,也没把佐武灵官给请来,就别在那里丢人现眼,大放厥词,等一会儿拘来了,再由着俺们给你喝彩吧。”
见老猪又泼自己的冷水,猴子满脸地尴尬,愤恨不平道:“这猪头又来触俺老孙霉头,那佐武灵官乃是上界的神官,法术既强,战力又高,自然非那下界的寻常鬼神可以比拟,俺老孙拘他不得,也是在情理之中,今番既不是他,自然是百试百灵,分毫不差,刚一念咒时,便将那道人给拘来也。”
八戒一听直摇脑袋,止不住地冷哼道:“俺恐怕也是够呛,那道人虽比不得佐武灵官是正规的神官,但他自称是给太上老君守丹炉的道士,道祖门下又岂有善与之辈,再看他当年在这火焰山地界的作为,自也是个响当当的汉子,铁铮铮的英雄,俺老猪只怕你也如当初在火烧原时一样,拘不得他来也。”
猴子闻言把眼一瞪,恶狠狠地直盯着八戒道:“这猪头,说你胖还真喘上了,可着劲地说俺老孙没法力,拘不来那道人,那你可敢跟俺打了赌,俺若拘来了那道人,便是你输,随着俺老孙上翠云山走一趟,若是拘不来那道人,便是俺输,情愿赔你一样东西当彩头,你可愿意?”
八戒听了哼哼唧唧,扭扭捏捏地道:“不成不成,俺老猪膝盖上的伤还没好全哩,走起路来都费劲,还跟你去翠云山,那是纯粹找死么,不去不去。”
第七十八章 被贬道人
猴子一听万分不屑,摆手道:“要不去也成,就从你那两口宝剑中挑一口给俺,也当作是件赌资了。”
一听说要将自己心爱的宝剑当彩头,老猪一下子就蹦了起来,连连摇头道:“丫的,这才多大的事儿,就值得俺老猪这宝剑当彩头,却也太辱没了,再说俺若将这宝剑当彩头,你却拿什么相配的物件当赌资啊?”
猴子听了想也没想,大手一摆道:“那俺也只能将耳朵里这根如意金箍棒赔给你了,你看是否值当?”
八戒不觉得面带不屑,满脸地鄙夷道:“这猴子的手笔倒是挺大,可你那哭丧棒一万三千五百斤重,俺纵然要了那也拿不动啊,不成不成,再说万一俺要是输了,这两口宝剑硬生生地拆了对给你,俺却也舍不得。”
见他这般地扭捏劲,猴子没好气地耸肩道:“这猪头还真是小家子气,你既认定了俺老孙一定会输,如何便不敢跟俺赌,再说赌赢了俺还把这随意伸缩、能大能小的如意金箍棒给了你,却还不好么?”
老猪听了一脸地无奈,沮丧道:“俺老猪倒并不是不要,关键是那棒子这般重,俺拿来没用,却也搬不动啊。”
猴子一听哈哈大笑,调侃道:“俺量你也拿不动,这样的话,就只能选赌输了随着俺老孙上翠云山了。”
老猪哭丧着脸,汗然道:“猴哥,就只这两条,没有旁的了么?”
猴子不觉得有些恼怒,恨声道:“废话,事儿是你挑起来的,条件自然得俺老孙选,只此两条,别无他法,你自己掂量着选吧。”
老猪一听更着急了,抓耳挠腮地告饶道:“猴哥,是俺老猪错了,俺承认您本事大,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猴子把眼一瞪,连声地鄙夷道:“晚了,你把话都撂在这儿了,现在才想着退出,也未免太怂了点吧,臭猪头,你若就这点出息的话,就别怪俺老孙看不起你啊。”
八戒一听把嘴一撇,恨恨地道:“那便让你看不起吧,看不起值几个钱,总好道将自己的小命攥在手里了。”
猴子听了更加纳闷,很没好气道:“这猪头当真越说越不像话了,好道是让你随着俺老孙上翠云山,怎就跟让你是送死一般,忒也信不过本大圣的手段了。”
老猪不觉得越发懊恼,愤愤不平道:“死猴子,你就是想着法地要害俺老猪哩,那铁扇公主手中不是有面玲珑芭蕉扇么,挥舞起来狂风猎猎,火焰升腾,俺老猪却不似你,一身的铜头铁臂,刀枪不入,肚子里还有颗定风珠护身,那狂风虽然汹涌,自也吹不动你,纵然吹得动你,也只吹出去千八百里地去,伤不得你半根毫毛。似俺老猪可不一样,一身的凡胎肉骨,没甚护持,若不幸被那芭蕉扇扇中,真个是形销骨灭,死于非命,连灵魂儿也不知飘到了何处,你说俺不随你前去,可不是为了保命么?”
话一出口,孙悟空若有所思,沉吟点头道:“是啊,照嫂嫂对俺老孙的偏见,到时候话不投机,免不得要动起手来,她自有那玲珑芭蕉扇护身,若真个扇动起来,却也是狂风阵阵,烈焰蒸腾,莫说是你,就连俺老孙也难以抵挡。”
“这样吧,你虽随俺老孙同去,却也不必和俺与嫂嫂动手,战得过还好说,若连俺老孙都战不过她时,饶你一个也是白搭。你就跟在本大圣背后,远远地找个地方躲起来,在那隐蔽处观战,若俺老孙不慎战败,为她所擒,你便自己跑了回来,跟着师父报信,免得师父等着俺老孙许久不来,不明所以,心中不免牵挂也。”
八戒一听悚然动容,惊骇道:“猴哥你尚未出师,如何便说这等丧气话,若你都不敌被擒,纵然俺老猪回去报信,又有哪个有能耐的出来救你?”
猴子听了连连摆手,一脸地郑重道:“八戒,你说这话就是错了,有道是沙场征战,刀剑无眼,纵然是俺老孙这般的手段,又如何敢保必胜?有一个人躲在背后观战,若不敌时,还可回来给师父报信,俺也不必你找兄弟们来救,只管上天入地地给俺找帮手,便总能找到高手来救出俺老孙的。”
话说到此,唐三藏不住地点头,抚掌道:“妙极妙极,八戒,悟空所言极是,为人处事就该这般地运筹帷幄,未料胜时先料败,才是至妙之理也。那为师就准你随悟空上翠屏山去,也不需出战,就只在他背后查看战事,若悟空不敌铁扇公主时,也可回来给师父报个信。”
见师父既这般说,八戒一脸地无奈,便只得应允下来,讪讪地道:“好吧,既然师父都这般说,俺老猪便只得随猴子走上一遭,这样的话,俺就随你赌了,若你输了时,俺也不要别的,你那身铠甲不是被女王陛下的毒羽给化净了,留着那双步云履也只空留烦恼,倒不如当个彩头将它给了俺老猪吧。”
悟空一听满脸不屑,很没好气道:“此一时也彼一时,这会儿你说这个也是晚了,既然师父已经应允了,你觉得俺们打这赌还有意义么?”
八戒听了甚感郁闷,恨恨地道:“娘的,这挨千刀的臭猴子,真个是只铁猴子,遮挡得甚是严密,这般的空子也不让俺老猪钻,却也太黑了些。”
猴子闻言摆了摆手,心不在焉道:“你就别算计俺老孙这双靴子了,那战斗的铠甲俺总还要想办法弄上一套,那鞋子还是要穿的,怎么说给就给了你呢?你与其惦记这个,倒不如给俺老孙想想办法,嫂嫂手中的可是面玲珑芭蕉扇,既能煽风,又能点火,俺虽挡得了那风势,却挡不住那熊熊的三昧真火燃烧,这可如何是好?”
话一出口,沙悟净把眼一瞪,憨憨地道:“大师兄,说俺老沙傻,你却也不比俺精明多少,你怕那三昧真火的威势,就去找观音菩萨啊,洒上她净瓶中的柳枝甘露,不就能护持你不被那火焰伤害么?”
猴子一听撇了撇嘴,恨恨地鄙视道:“悟净你还当自己很聪明哩,就你那破方法俺老孙能想不到么,关键你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时候,观音菩萨被那离心锥给洞穿了胸口,这会儿正身受重伤,十万火急地找老官儿去疗伤哩,在那危急时刻,怎好意思地打扰?”
悟净听了挠挠头,一脸郁闷道:“是啊,那可怎么办,光她那把芭蕉扇就奈何不得,却如何能抢得来扇灭那漫漫八百里的火焰,还这一方地界的清凉呢?”
猴子不觉也甚感懊恼,咬牙切齿道:“行了,事已至此,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只期望嫂嫂长久以来只用这扇子灭火,早忘了那扇子还有煽火的功能,更甚者或许她那把扇子也不似太上老官儿的那一把,就只有个煽风的功能,再不济俺老孙穿了师父的锦斓袈裟,总也能抵挡一阵吧?”
猴子把话说完,也不理会众人,只站直身子,朝那黄土地掐诀念咒,猛地一沉身跺脚,脚下的黄土哗啦啦地作响,只是动静虽大,却没有半个人影从土里冒出来。
猴子见了脸上甚是挂不住,只好再一次掐诀跺脚,这下更是不济,连那土地都不响动,更别说有什么人给拘唤出来了。
就在几个人愣神的当口,八戒捶胸顿足,后悔不已道:“唉,早知如此,就该跟着猴子打赌,赚得他几两银子也好,就这般白白地错过了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时候,这般狭窄的黄土地上风声四起,打远处有一人傲然作歌而来,稳稳地站在众人面前立定。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暗暗称奇,啧啧称叹:只见来人一身玄青色的八卦道袍,身材伟岸,面相粗犷,他的面色皮肤也不似这一方的百姓一般,黑黝黝地泛着光芒,而是红彤彤的,就如同两百里火烧原上的佐武灵官一般,他右手拿着一个拂尘,身后背着一把用青布包裹的宝剑,只一个剑柄落在了外头。那道人就这般站立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逼视着孙悟空,一副霸气天成,不怒自威的表情。
见他这副的扮相,一众村民全都敛容颤栗,噗通通地跪在地上,山呼着:“拔济救民的土地神人爷爷,拔济救民的土地神人爷爷。”
猴子一见心中大乐,咋呼呼回头看向八戒道:“猪头你看见没有,这不就是那传说中的土地么,可不被俺老孙给拘唤过来了么?”
老猪一听万般不屑,没好气地摆手道:“你快拉倒吧,人家那是自己走来的,偏巧在你念咒之后出现,如何便说是你被给拘来的,也明眼人一看便知,就不要拿来忽悠俺老猪了。”
猴子正要出言回击,却是那道人分毫不顾众村民下跪磕头,牙龇目裂,大喝一声道:“好哇,臭猴子,本道在此地等了你数百年,今日你可算是来了,不要走,这便吃本大爷一剑。”话说之间,他真个伸手抽出身后背着的青冥宝剑,摆开架势,迎着猴子的面门就砍上了一剑。
第七十九章 仇人相见
见他二话不说便自动手,猴子一时间猝不及防,那青冥宝剑又乃仙家宝器,甚是锋利,饶是猴子这般坚厚的面皮也没敢硬接,只得匆忙地向后退却。见他仍旧不依不饶地欺身向前,猴子心中大为懊恼,即刻从耳朵里掏出来如意金箍棒,随风晃长了抄在手里,狠狠地一棍正砸在那道人的宝剑之上。只听咚地一声巨响,这宝剑还真是坚硬,纹丝儿不动,两个人却被这般巨力各震退了数步,稳稳地站在对面。
孙悟空不由得赞叹一声,大喝道:“好好好,有着这般膂力的,你也算是一位好汉,说吧,都跟俺老孙有什么深仇大恨,一碰面也不晓得知会一声,就只管亮出了宝剑往本大圣面门上招呼?”
那道人闻言呵呵冷笑,咬着牙根儿怒道:“臭猴子,你是也不认得我,道爷乃是太上道祖门下看守丹炉的道士,只因你当年闹反天宫,被二郎真君擒拿,带上兜率宫八卦丹炉中锻炼了七七四十九天,道祖灭火开炉之时,被你冲出炉灶,踢翻了丹炉,推倒了道祖,杀出了天门。”
“道祖责怪道爷我看炉不严,将我下降在这八百里火焰山界看管火势,以示惩戒,想这一晃七八百年,道爷也在此忍受着酷暑的煎熬和莫大的冤屈无处申述,今日可可地撞见你来到此间,本道爷定要手持着宝剑,杀杀你的威风,出这一口恶气也。”
悟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收了棒子,拱手抱拳道:“哦,感情地方上流传的故事都是真的啊,你果真是从太上道祖门下被贬下凡,驻守在这火焰山边受了无尽的磨难,对对对,这倒确实是本大圣的不是,然而事已至此,莫说凭你这般的战力尚还杀不得本大圣,纵然杀得了,却也是于事无补啊。”
话一出口,那道人大为懊恼,恨恨地一跺脚道:“是啊,杀了你这猴子却也于事无补,虽则如此,确实难出道爷我这一口恶气啊。”
猴子听了微微一笑,面色坦然道:“既然祸是俺老孙闯的,连累你这般受苦确也不该,你且说说看,可有什么补救的地方,若待本大圣功完之时,便可助你重返天庭也。”
那道人一听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语气也渐渐地平缓下来道:“妈的,除非是你有什么办法能灭了那八百里火焰山中的火势,取出那深埋在山中那一角炉砖,才可助本道爷回返天庭也。”
猴子闻言哈哈大笑,抚掌道:“嘿嘿,老官儿果然对手下人较为仁慈,居然还真留着补救的后手哩,既然如此,你小子在这火焰山界平白地羁绊了数百年,就无从向周围的地方打听,这火焰山庄村附近有一座翠云山摩云洞,里面住着一位罗刹女铁扇公主,她手中自有一把玲珑芭蕉扇,你自也上门求得她这一面宝扇,助你扇灭火焰,取得炉砖,重返天庭么?”
话一出口,那道人跌足捶胸,语气幽然道:“妈的,你以为本道爷在这山间蹉跎了数百年,就当真是白混日子吗,我也自是想法要谋夺那铁扇公主手中的玲珑芭蕉扇,只是那罗刹女手段既高,心机又深,常年里将那芭蕉扇变小了塞在口中,我虽有心,无从下手。”
“我也自想着运用武力抢夺那宝扇,无奈那扇子乃是仙家的至宝,若是攥在手中,能生风时能煽火,本道爷虽战力稍强,无奈没甚法宝护身,百二十年来一直前往南海观音菩萨面前朝圣,勉强地收集了一瓶子的净瓶甘露,可以抵挡芭蕉扇扇出的三昧真火威势,然而虽则有了甘露护身,却找不到可以克制那罡风攻势的法宝,故此蹉跎在此,难以为计也。”
话说到此,孙悟空大喜望外,手舞足蹈,呵呵地畅笑道:“妙极妙极,你果真就搜集了一瓶子甘露么,那太好了,可算是帮上大忙了。”
那道人闻言把眼一瞪,恨恨地道:“废话,我这个样子,像是会说谎话的人么,那瓶儿我也是随身携带,这便拿了出来,你待怎样?”
话说之间,他真个将手伸入袖袍之中,只掏摸了片刻,就摸出一瓶晶莹剔透的玉瓶儿,稳稳地拿在手中,郑重其事地递到了猴子手中。
猴子也似捧到了某样珍奇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地将那玉瓶拿在手中,揭开了瓶盖,轻轻地闻上一闻,点头赞叹道:“不错,这正是观音菩萨的净瓶甘露,果真是好甘露也,在这旷野酷暑的环境中,也不知珍藏了多少年,味道还是这般地纯正清新。”
猴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身一转,去了那一件黄布直裰,亮出内中穿着的锦斓袈裟来,他也自不打话,也不跟那道人客气,举起玉瓶就把那甘露往袈裟上面倒。
这可是自己辛苦数百年方才筹集来的小小一瓶甘露,眼看就被猴子白白地糟蹋了,那道人甚是心疼,伸出手来便欲抢夺,嘴里面还高声地喝骂道:“遭瘟的臭猴子,这可是道爷辛苦筹集来的甘露,就这般被你倒在了袈裟上,快些儿还我,不然誓难与你干休。”
他虽抢得迅疾,却不及猴子运用瞬移身法,倏忽间已退出十数米开外,直将那瓶中的甘露尽数地洒遍全身,方才停歇,伸出手来,呵呵笑着调侃道:“你这道人甚是心急,俺老孙若要帮你去求那芭蕉扇时,可不得将这甘露洒遍袈裟,用来护身么?”
那道人闻言住了手,似信不信地站在那里,郁闷道:“还是你这不讲理的臭猴子,你若要用时,也先跟本道爷说上一声,就这般不打招呼就洒在袈裟上,谁知道你要做些什么?再说你光洒这甘露也只能抵挡那真火的攻击,抵御罡风攻击的法宝尚未到手,若待甘露干透时,岂不白白地糟蹋了道爷的一番心血?”
八戒见了哈哈大笑,摆着手劝解道:“道人唉,你就放宽心吧,这猴子如今可了不得了,整一颗定风珠被他吞在了肚子里,普天之下就他能定得了那般风势,分毫不损也,这下又把那甘露洒在了身上,专一就是克制铁扇公主芭蕉扇的,这次前去定能抢了那玲珑芭蕉扇,扇灭了火焰,挖取炉砖,助你重返天庭也。”
那道人一听将信将疑,面带惊奇道:“哦,这话可是真的么,若当真如此的话,本道爷也随你们上翠云山走一趟,反正你们也不认路,我便权当作个向导吧。”
悟空听了摆摆手,态度坚决道:“不用不用,你身上也没个抗风御火的法宝,若是前去找嫂嫂打将起来,却反连累俺老孙要来救你,甚不停当也。”
话一出口,那道人把眼一瞪,骇然道:“什么,那罗刹女居然是你的嫂嫂,若有了这层关系时,如何还要打上门去抢夺那宝扇,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悟空闻言极不耐烦,恨恨地咬牙正待解释,八戒上前一步,接过话茬道:“嘿,还不是他大哥大力牛魔王不幸身故,他嫂嫂怀疑是这猴子从中作怪,故此有些儿怪他,不碰面时尚且心存怨恨,若这般直直地找上门去,不亮出宝剑来与他拼命那才叫怪哩。”
那道人一听呵呵冷笑,止不住地冷嘲热讽道:“倒果真是这臭猴子的风格,一向里横冲直撞,肆意妄为,六亲不认,才有了而今这般碰壁的下场,既是如此,本道爷便在此地等待你们,也不跟着去瞎掺和了。”
猴子朝他拱了拱手,转而向着那老者抱拳道:“老丈,俺老孙只知那翠云山在火焰山附近,却不知它究竟离此有多少远近,在哪一个方位,还请你为俺指点了方向,让俺们好去寻找于它。”
那老者点了点头,作揖还礼道:“回长老的话,那山在于此间西南方位,离此处大概有一千四百多里地,堪堪地躲过了火焰山热力的辐射范围,我看你若骑着圣僧那匹白马前去,五六天里也就能够打个来回了。”
悟空一听呵呵直笑,面带不屑道:“俺们却都是打天上降下来的神仙,自会脚驾祥云奔走四方,就这一千多里的路程,片刻之间就可到达矣。”话说之间,他便一把扯过了八戒,兄弟两个拜别了师父,推推攘攘,你拉我扯地跌上云端,直往那西南方向而去。
唬得那一众村民如痴如醉,艳羡不已,跌跌撞撞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道:“啊呀呀,圣僧在上,还请恕我等村民浊眼不识高人,原来诸位长老都有这般地神通,看来这次果真能够从铁扇仙的手上夺取了那面宝扇,还我四方一个清凉世界也。”
那道人眼望着悟空二人消失在天际,也不顾面前村民下拜磕头,争相告嚷,面带惆怅地转过身去,便要离开。却是那新郎眼明手快,几个箭步上前扯住衣襟,下拜挽留道:“还请土地爷爷在此地稍待片刻,容我等村民献上血食供奉,以表我等拳拳的敬谢之情。”
第八十章 铁扇公主
那道人闻言叹息一声,使用巧劲将他的手掌拍开,也不打话,一甩袖袍,大步地朝着西方落寞而去。
却说悟空二人一路脚驾着云光朝西南方向进发,一路上风驰电掣的,疾驰如风,也不知赶过了多少路程,只见云下的地面都甚是荒凉,满地寸草不生,黄沙滚滚,情景甚是凄凉,唯有正南方的一处山头绿荫缭绕,蝶飞鸟吟,分外地幽深。
八戒站在云端,东张西望地,啧啧称叹道:“猴哥,不用找了,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翠云山了,看那铁扇公主还真挺损阴德的,自己找了个好地方安生,却不管一方百姓的疾苦,让他们在那火海荒漠中煎熬,还伺机敲诈生财,太没人性天理了。”
“是啊,这就是一般富人的心态,只管自己窝边乐,哪顾百姓身世苦啊,难怪每当大灾大难发生的时候,往往都会有起义军揭竿而起,起兵造反,那都是被上层阶级的人给逼的啊,俺们这一次前去,势必要夺了那一面芭蕉扇,扇灭了火焰山,再不能让这一方的百姓受苦了。”猴子闻言点了点头,一脸阴沉地说道。
这时候,两个人已来到了翠云山的半山腰,凝目望去,果真是有个石洞,却是好大的洞门,怕足有四丈来高,宽宽的两扇朱漆大门,洞门外有很宽阔的一个石台,整个都是用大理石铺就的,平整得紧,瞧那面积,足可以容下近千号人。石台两旁种满了乔松修竹,葛藤荜萝,各色的鲜花锦簇,树枝竹梢上还有许多的祥鸟云集,莺莺燕燕的,显得煞是幽深静谧。
兄弟两个按落云头,信步来到了洞门前,只见门前还有两只纯金色的水牛站在地上,足有二人多高,两只前蹄踮在地上,傲视着前方,那大门虽说是用朱漆的,上面还镶嵌着上好的红宝石、红玛瑙,一排排紧密地挨着,远远地望去珠光宝气,霞光熠熠,气势恢宏。
大门之上挂着一块宽阔的、足有五米来长的汉白玉牌匾,上面用草书写着三个大字“芭蕉洞”,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禁不住暗暗地点了点头,看来所料不错,确实是找对地方了。
遥望着这般奢华的门面,八戒直看得瞠目结舌,口水横流,弱弱地呆看了好半天,方才痛苦地呻吟道:“奶奶的,这铁扇公主实在是太有钱了,瞧这样奢侈的门面,少说也得值几万两银子吧,就不怕被你偷空砸了去卖,有钱人就知道乱划钱,仇富啊。”
猴子一听呵呵直笑,调侃道:“八戒,你这就不用担心了,人家既敢摆在这儿,就不怕人来偷。你想啊,嫂嫂她手握着玲珑芭蕉扇,可说是掌握着火焰山百姓的生理命脉,谁要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岂不是自寻死路么?却也不用她自己动手,只要不给他们扇灭火焰,挖不成那红丹砂,火焰山庄上数百近千口生灵就都要活活地饥渴而死,到时候还不得群情涌动,挖地三尺也要把砸她门面的凶手给绳之以法,巴巴地交到她手上进行责罚,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想来这样的傻事,他们还是不会干的。”
八戒听了不住地点头,擦拳磨掌地向猴子请示道:“猴哥,既然已经到了门前,你且说说看,这仗该怎么打?”
“嗯,俺老孙已有定风珠与净瓶甘露护身,相信足可以克制她的芭蕉扇了,便就按照先前的约定,你也不用参战,就找棵大树躲起来观战便是。”猴子耸了耸肩,很是大度地挥手道。
“嗯,俺老孙有定风珠在手,自然可以克制她铁扇公主的芭蕉扇,用不着你,按照先前的约定,你就找棵大树躲起来观战便成。”孙悟空很大度地挥手道。
“好好,那猴哥您可千万保重,俺老猪这就走,若实在打不过时,就只管招呼一声,兄弟俺听到你的呼喊,必定是第一时间抄着钉耙下来救你。”当下老猪还真不客气,东张西望地找了石台旁一棵最挺拔,枝叶最茂盛的苍天大树,哧溜几下就上了树,一脸嘻哈地向猴子扮鬼脸挥手道。
猴子听了万分不屑,很没好气地笑骂道:“得了吧,要是俺老孙打不过,就你那两下也是够呛,真要是那样的话,你也莫要管俺死活,只管自个跑路就行。”
八戒一听挤眉弄眼地,继续起哄道:“猴哥,你这说得也太夸张了,有道是输人不输阵,就拿出你齐天大圣的气势来,可别让那臭婆娘给瞧扁了。”
这边猴子抖擞了精神,活像个临上场的拳手一般,舒胳膊抖腿的,磨叽半天,然后一脸潇洒地回过头来,朝着老猪躲藏的那棵大树的方向竖了竖中指。
见老猪在大树上藏得隐秘,一眼望去也还不太真切,悟空这才放了心,整了整锦斓袈裟的袍角,悠然迈步上前,左右两扇大门的中间部位有两个红玉做成的牛头,鼻环之上是两只偌大的玉石圆环,晶莹剔透的,甚是结实,想来便是用来打门的。
别说猴子虽然胆大,临到这关键时刻还难不了有些儿紧张,只见他故作轻松地干咳几声,也不客气,一把抓起玉环就往下叩门,手劲还挺大,直砸得那大门叮当山响,方才罢手。
过了半晌,洞门内环佩声响,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有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儿探出了脑袋,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往门口张望,一看见猴子这般的臭嘴脸,身形还挺猥琐,不由得吃了一惊,颤巍巍地道:“呦,你这却是哪方的妖孽,居然上我芭蕉洞府聒噪来了,就不怕我家奶奶割了你的猴头?”
见她这般说辞,猴子情知她不是铁扇公主,当下也不敢得罪,上前一抱拳,言语铿锵道:“这位仙子,俺老孙不是什么妖怪,烦请你通传你家奶奶,就说是故人来了。”
“故人,不能吧,自打我家牛王逝世以来,奶奶这数百年来一直是修身养性,苦练武艺,除了春分秋分两个时节上火焰山给那庄村灭火以外,几乎是足不出户,不见外人。更没听说有你这样一号猴脸的故人,你可别在那里信口雌黄,胡乱认亲,且我这就只有几个女眷,多有不便,若就这般地将你引荐进去,到时候主家奶奶发作起来,非但你的性命不保,连我这也少不了一顿打哩。”岂料那丫鬟甚是眼低,不曾识得堂堂的齐天大圣,当下似赶苍蝇一般地摆手,想要将猴子就此挡在门外了事。
“嘿嘿,量你一个小小的下人自然也不认得俺老孙,想七百年前俺妖族七大圣花果山上结拜之时,你的祖辈们还不知在哪里投胎哩。行了,废话少说,快些叫你家主人出来,就说故友相见,一看便知。”见那丫鬟不认得自己,还要伸手赶人,猴子不由得心头火起,当下强压着胸口熊熊燃起的怒火,龇牙咧嘴道。
“啊,在花果山上结义的兄弟,又姓孙,莫非你就是那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么?”话一出口,那丫鬟浑似换了个人一般,两眼放光,迈出门来,一脸急切地问道。
“不错,正是俺老孙,既然如此,总可以进洞去通报了吧?”眼见丫鬟这般模样,猴子心中甚是得意,看来人果真要有贤名在外,先前这丫鬟还不认识自己,一报这名头,还真有些肃然起敬的韵味,瞧她的这般表情,莫非是本大圣的粉丝不成?
不说猴子想入非非,却说那丫鬟陡然听到孙悟空的名头,顿时吓得两眼发直,汗出如浆,貌似癫狂一般,向着门里边喊道:“奶奶,快来啊,你家的仇人孙悟空来了,快些儿出来给牛王报仇啊。”
那丫鬟只喊到两句头上,但听得门里边有风声响动,随后传来一阵的踏步声,也不过须臾时间,那掩着的洞门被猛地推开,从里面跳出来一个女子,手持着宝剑,咬牙切齿地,怒目看向悟空。
八戒正躲在石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隔着茂密的枝叶探头望向对面的战场,只见那一位女子穿着一身的孝服,身材高挑,柳叶眉,樱桃口,正值三十年华,虽然相貌美艳,但想是经历了多年的怨恨惊怒,满脸地戾气充斥,面色蜡黄,终究显得有些儿徐娘半老,荣华不再。
那女子怒眼看定孙悟空,几乎是从那一双明眸里喷出火来,要将悟空的身体整个烧化,她紧咬着银牙,好似从牙缝中迸出来一声的嘶吼,厉喝道:“孙悟空,老娘在这火焰山边等了你数百年,终于等到你前来送死,好好好,当真是太妙了。”
面对如此暴怒的女子,孙悟空虽然不惧,但从灵魂深处确实涌现出些许不安的情绪,当下他后退几步,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嫂嫂在上,孙悟空冒昧前来打扰,触犯了尊颜,还请嫂嫂恕罪。”
第八十一章 暴跳如雷
一听这话,铁扇公主更加地暴怒,柳叶眉一扬,大喝一声道:“什么嫂嫂,孙悟空,你乃是我杀夫的仇人,我不前去找你,你倒反找上我门前挑衅,却是意欲何为?不过你来得也好,不要走,这便把命留下,以告慰我亡夫在天之灵。”
铁扇公主越说越恨,直怒得火烧干云霄,气冲顶梁门,二话不说,刷拉拉亮出手中宝剑,直冲悟空心窝而来。
孙悟空虽有计较在心,但见这娘们这般地不讲理,又一想本大圣乃堂堂的齐天大圣,如今受此等不白之冤,百口莫辩,也不由得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心想既然要打,索性豁出去战个痛快,等打败了你,俺们再作区处。
想及于此,猴子悠悠然让过铁扇公主的分心一剑,从耳朵里掏出来如意金箍棒,随手使棍,狠狠地架住了铁扇公主的雷霆一击。铁扇公主虽说是有些法力,较之悟空还相差太远,更何况猴子这般地棍重力沉,当即就被巨力震出去数丈之远,直退到了朱漆的大门前,方才稳住身形。
铁扇公主被巨力震得体酥肉麻,虎口开裂,但满怀着一腔的深仇大恨,心中很不服气,才一站定身形,便又娇喝一声,再次扑上。悟空在一合之下,便知晓了她的斤两,担心力重了会将她给击伤,就只稍稍地用劲将她的身法压制,倒让铁扇公主越战越勇,招数开合,一时间剑来棍去,人影穿梭,一直战过了百合,依然是不分胜负。
就在这酣战之际,远处的山坡下迈步走上来一个女子,许是走得匆忙,气喘吁吁的,娇声呼喝道:“大姐,既说是杀牛王的凶手到了,如此的深仇,小妹又怎肯置身事外,这便赶上山来,与你一同斩杀强敌。”
这声音听着甚是娇脆,饶是孙悟空这般地铁石心肠,不解风情,也禁不住回过头来定睛观瞧,乍一见时,不由得眼前一亮,来人来得好快,顷刻间就已冲到了面前,只见她一袭的紫衣,发如青丝,鬓角插花,四体修长,五官精致,冰肌玉骨,莲步款款,动人心魄,她岁在二八年华,就如那春雨滋润后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说不出地凄楚可人,惹人怜爱。
眼见着这一位女子,藏身在密枝丛中的八戒禁不住眼球鼓起,口水横流,情不自禁地摇头叹息,初见铁扇公主时只觉得她芳华已老,容颜不再,再见着这位女仙子时,真如明日黄花遇着了含苞的鲜花,夏夜里的萤火虫撞上了初升的红日一般,生生地给比了下去。常言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两者之间孰胜孰劣,明眼人一见便知,当真没有半点可比性。
不说八戒在枝头想入非非,却说那女子手握着一条长鞭,与铁扇公主分站两位,齐声娇喝着,来战孙悟空。
眼望着这般容颜,孙悟空微微一愣,心说俺家嫂子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么,却哪里来的什么妹子,当真奇怪。想及于此,猴子单手持棍拨开两人凌厉的攻势,右手一撑作了个停止的姿势,大喝一声道:“来者何人,通名再战。”
那女子恨得咬牙切齿,唾一声道:“臭猴子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着头,看打。”
看这情形,孙悟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哦,传言两百年前,俺大哥被积雷山摩云洞玉面狐狸勾引,一度地抛妻弃子,不问世事。你有这般地美貌,又肯抛肝沥胆地为他报仇,该当就是那个玉面狐狸精,难怪俺问你不肯通报姓名,感情是大哥的二奶,不好意思声张啊。”
来者正是那玉面狐狸精,此刻听着猴子这番地言语奚落,不觉臊得面颊飞霞,怒火攻心,恨恨地一咬银牙,大喝一声道:“臭猴子少要多嘴,本姑娘与牛家的事自有分处,容不得你这外人多加置喙,不要走,这便吃我三百鞭。”
听她这般说辞,孙悟空心头笃定她就是牛魔王的二奶玉面公主,不由得挠了挠头,大惑不解道:“哎呀,你若就是那玉面狐狸,那可就奇怪了,话说正房与二奶向来是水火不能相容,看你们这般地情深意厚,倒像是对亲姐妹一般,诚可叹嫂嫂的容人之量啊。”
话说这玉面公主活了这几百年,哪里曾受过这等委屈,直恨得她面似桃花,眼如红杏,双拳紧握,咬碎银牙,要不是有铁扇公主在旁,真恨不得要当场泪奔了。
看这情形,铁扇公主冷笑一声,抄着手安慰玉面狐狸道:“妹子稍安勿躁,你我姐妹情深似海,共同戮力为牛王报仇,可千万别中了这猴头的挑拨离间之计。”
一听这话,玉面公主心头稍安,勉强地拭了把泪,点头道:“姐姐所言极是,如今却是非常之时,你我姐妹应当联手,共同杀敌,才好为牛王报仇。”
话说之间,两位女子镇定心神,相视而笑,当下一剑一鞭合璧,相循补拙,如怒龙出涧一般,直往猴子周身上下拢来。虽说这两人单打独斗不咋滴,这一联手威力又强了何止数倍,刷刷刷招过百合,倒真杀得颇有些轻敌的孙悟空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这般又过数十回合,猴子不免有些焦躁起来,手也握紧了,身也立定了,却不变换身形,只以双手一棍,认真地与这两位周旋拼斗。有道是人就怕认真,佛也怕心诚,猴子一旦认真起来,十个铁扇公主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玉面公主不过是个摆设,就这几下的花拳绣腿唬唬外行人还行,遇上猴子这样的高手,又如何能是对手?也不过三五个回合,局势瞬间就被扭转过来,两个人直被猴子杀得骨酥肉麻,娇喘不歇,险象环生,频频后退。
一看两个人同心合力也不是孙悟空的对手,铁扇公主心中大恼,一把用手臂架开玉面狐狸,大喝一声道:“贤妹不必着忙,这猴子厉害得紧,单凭着兵器打斗,你我姐妹远远地不是他的对手,快退开一些,就由姐姐亮出宝扇来将他扇出去十万八千里,神形俱灭,尸骨无存,倒也省事。”
同处一地,玉面公主自然知晓玲珑芭蕉扇的威力,当下里慌忙地退开数步,擦了擦额头汗水,赔笑道:“姐姐说得是,你那宝扇威力强大,就算是大罗金仙亲来也自被扇成了齑粉,这便亮出来好好地扇他一回,好为牛王报仇也。”
“说得是啊,妹妹你先退到我身后,老娘我这便要发威了。”仰仗着玲珑芭蕉扇撑腰,又听得这般拍马,铁扇公主心中甚是得意,有恃无恐,当下张嘴从舌尖下吐出一片小叶子,晃一晃变成半人来高的芭蕉叶儿,也不招呼,用力挥舞着就朝悟空扇了一扇。
这玲珑芭蕉扇的威力极大,刹那间天空中罡风猎猎,整个翠云山上飞沙走石,漩涡汹涌,磅礴的龙卷风带着无比巨大的能量席卷寰宇,瞬息就朝悟空而来,若是被正面卷中,饶是猴子铜头铁臂,刀枪不入,怕也难有活命的可能。
这一阵的风势极快,浑然迅雷不及掩耳,要躲闪已是不及,当时悟空也只能够撤棍在地,巍然站立,漫天的龙卷裹着猎猎风刀转眼间已到了面前,可说也奇怪,那风刚撞上悟空的身体,就浑如黑烟经过了魔法师的手掌一般,顿时便烟消云散,连半点风丝也没剩下,着实地让人惊诧骇然。
眼看着这般情形,志在必得的铁扇公主吓得瞠目结舌,魂飞天外,她张开着一双杏眼,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盯着孙悟空,脚下发麻,差点没跪在了地上。
铁扇公主是铁了心地要置悟空于死地,偏不信邪,一狠心又没命地扇出三扇,这一下威力更强,漫天的风幕撼天的嘶吼,狂然地扑向悟空,那般的威势,纵然是泰山当前,怕也被扇出百八十里地去。
数息过后,狂风止歇,铁扇公主和玉面狐狸睁开眼睛,孙悟空依旧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乐呵呵地道:“嫂嫂,你还真是疼俺老孙,知道俺是打那火焰山方向来的,又战了这几百回合,想也是热了,这便拿扇子给俺扇上几扇,这下可凉快多了,承谢承谢。”
铁扇公主气得鼻子都歪了,咬牙切齿地骂道:“贼泼猴,你也不知从哪里倒腾来一个法门,竟将老娘芭蕉扇的风势给破了,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这宝扇可非浪得虚名,非但能够生风,亦能煽火,我这风势虽则奈何不了你,只把扇柄调到火位上,便有你的好看。”
一听这话,孙悟空呵呵冷笑,分毫不惧道:“哈哈,你这一手俺老孙全都料到了,没事没事,俺早在来时便在这袈裟之上洒满了观音菩萨羊脂玉净瓶中装盛的净瓶甘露,此甘露最擅克制你扇子扇出的三昧真火,今日俺既来了,免不得要应验一回。来来来,你就只管码足了力气往这扇,俺老孙若退一步时,便不算好汉。”
第八十二章 铁扇往事
铁扇公主闻言更是气得暴跳如雷,一双玉手紧紧攥着,险些儿没把这玲珑剔透的扇柄给捏爆了。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怒极反笑道:“好好好,听闻你这猴子最爱夸口,今日你既不怕死,就休怪老娘我辣手无情了,来来来,这便扇下受死。”
话说之间,她就又将那扇柄凭空里转上一转,没天价地朝着悟空扇了数扇,刹那间便有冲天的火柱升在半空,如满屏的攻击一般全面地冲向悟空,然而那火焰虽猛,一旦触碰到悟空的身体,就如同烧纸投进了冰水一般,纷纷然化为了飞灰,被悟空轻松写意地掉落在地,起不到半点作用。
这般强劲的罡风火势,虽然伤害不了悟空半根毫毛,却吓得后面躲在大树枝上的八戒心惊胆战,止不住地暗叹侥幸,乖乖,亏得俺老猪为了观战方便,爬到了石台后面的一棵大树上,若是靠在猴哥之前,没有他身上的法宝抵挡,真要被这狂风烈火磨弄得尸骨不全,死于非命了。
却见自己扇出的火焰也伤不得悟空分毫,铁扇公主更加恼怒,一双发红的杏眼瞪得老大,几乎都要沁出血来,她也是病急乱投医,当下里不管不顾地,只是要扇。
孙悟空却冷笑一声,伸手向前作了个禁止的手势,大声地喝止道:“呔,嫂嫂不得无礼,俺老孙此刻业已破了你的法术,纵然再扇千百下,结果还是一样,俺这却有一事不明,关系到嫂嫂的清名,不知当问不当问?”
话一出口,铁扇公主心中怒气更甚,咬牙切齿道:“贼泼猴,你少要在那里弄嘴,老娘我乃是牛王门下一贞洁烈女,穿白戴孝已达百年之久,又有什么事能干系到我的清名?反正你今日是死定了,若有何疑难处尽可以问上一问,免得你死后还做一个糊涂鬼。”
见她发怒,孙悟空只是狭促一笑,满脸地邪恶道:“嫂嫂莫怪,俺见你手中有一面玲珑芭蕉扇,无论是式样和用法都与太上老君兜率宫中的那一件一般无二,故此心中疑惑。传言嫂嫂与那老官儿有些儿瓜葛,不然你生下来的红孩儿不过是大力牛魔王的子嗣,凡品的小牛,如何能够口吐三昧真火,至于这玲珑芭蕉扇本是一对,老君手中自持着一把,这一面却是他给你的信物,此事虽说是空穴来风,却未必无因,不然你一个区区的凡间女妖,也不知是何来历,何德何能手掌着这件无上的法宝,镇守在这八百里火焰山边上,倒也未免太奇怪了些?”
铁扇公主本就恼怒,此刻听得猴子一番调侃的话语,更是恨得雷霆大发,三尸神跳,恨恨地往地上唾了一口,喝骂道:“好一个讨嘴的贼泼猴,明知我不与你干休,便将这没天理的屎盆子往我身上扣,奈何我可非一般居孀的寡妇,忍着苦处任由外人欺凌侮辱,就没个言词反驳么?”
“再说坊间的传闻又岂可尽信,红孩儿真是我与牛王的亲子,他是练就了一口的三昧真火,若真个论将起来,这事还该当你的不是。只怪你妖族七大圣大闹天宫之时,牛王上得天庭,从你那得来了一瓶的九转金丹,当时便欢天喜地的,奉为了无上的至宝,再待我产下红孩儿后,也不过长成六七岁时,就每天地给他喂上一粒,许是这金丹乃是道家至宝,药性至刚至猛,只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如何能经受得起,自打吃了这丹药之后,红孩儿几乎停止了身体的生长,每过百年才似长大一岁大小,让人看着着实心焦,却也是因祸得福,那金丹的火气太大,在红孩儿身体内乱窜,疏通了他的各处经脉,天生而成了这一口的三昧真火,甚是了得。”
“至于你所说芭蕉扇的事情,却也听我的祖奶奶说过,那本是混沌初分之时天地生成的一树芭蕉树,叶生两瓣,经由三界中的大圣人鸿钧老祖的淬炼,成就了这一对的宝物,其中的一枝他给了自己的徒弟太上道祖,另一枝却为我西海罗刹女国所得,尊为了护国至宝,这两者既是同树而成,功能形状一样,又有什么稀奇?”
“你说老娘我没有来历,那是你自家儿孤陋寡闻,却又怨得了谁,我这公主的封号可不是平白得来的,我本就是那西海罗刹女国嫡传的公主,百年前游历四方之时,便带上了这一件宝物防身,可可地来到这八百里火焰山时,眼见这庄村的百姓为这火山所苦,长年累月地干旱无雨,民生干渴无食,堪堪地都要断了种,是我一时间发了那慈悲之心,亮出宝扇来将那邪火扑灭,给那村民下了一场的透雨,解了他们暂时的危难。”
“那村民见我既有这般的手段,便都拜倒在地,尊我为了铁扇仙,我正自得意之时,却从地底下钻出来一个身穿八卦仙衣的道士,手仗着青冥宝剑,斥责我不知是何方的女妖,不该管这等人间之事,却是我自认做得了好事,不服他的管束,三言两语之下,便与他争斗起来。”
“不想那道士看似下位的鬼神,颇有些手段,招不过数合,我便落了下风,都不及亮出宝扇来扇他一扇,就给他杀得手忙脚乱,只有招架之功,没有了还手之力。就在此为难之际,有那远处云游来一个牛头的妖仙,眼见我两个手上争持,便持着一根金棍跳上前来,高声喝骂那道士仰仗着手段欺凌一位弱女子,是他看不过意,挥棒打退那道人,解救了我的危难。”
“后来我才知他是妖族七大圣之一的牛魔王,虽怪他模样丑陋,但既羡慕他的威名,又感念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委身下嫁,当了他的夫人。我既有了归处,就与他在这翠云山上招兵买马,开辟了这一个芭蕉扇安居度日,我本欲将这宝扇还回我祖奶奶处,无奈这牛头虽则与我婚配为夫妻,心性里甚是风流,我又没个手段压服于他,就只好昧着良心将这等宝物留在身边,才让他对我有些儿忌惮,不敢太过于放肆了。”
“至于你说我镇守在这八百里火焰山边上,那更是冤枉了我,这火本是你这猴子闹翻天庭时放的,也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我也是本着一时的善念,原本是将那火给熄灭了的,后来还是那道人说这一方的百姓原是那魔神蚩尤的后代,因为得罪了天地,为天意所责罚,必须受此等苦处达百年之久,待到那取经人到来之时,方才得以救赎,故此他又仗着一把芭蕉扇把火给点了起来,又假托了梦去指点庄村中的一个乡绅,要他来寻我暂时地熄灭火焰,助村中的百姓在火焰山界开挖红丹砂聊以度口,这便是事实的全部来由也。”
话一出口,猴子直听得一愣一愣的,难以置信道:“嫂嫂真会说嘴,便将这般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却不知是真是假。”
铁扇公主闻言冷哼一声,万般不屑道:“老娘我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虚言,你若不信时,只管找那道人来当场对峙,一问便知。”
悟空听了挠挠头,汗然道:“既是如此,想来这事儿该当是真的,没想到那道人看模样一本正经,却原来如此地包藏祸心,虚伪不堪,俺老孙还当他是条好汉哩,看来当真是看走了眼。”
“不过天意既说是取经人到来才能解脱这村庄百姓的苦难,可可地就在今日了,嫂嫂,实不相瞒,而今俺老孙皈依释教,保着唐僧上西天取经,正合着那传言中的天命,还请嫂嫂广放天地之恩,暂借那玲珑芭蕉扇,让俺老孙拿去扇灭八百里火焰山,解脱了那百姓的一场苦难吧。”
话一出口,铁扇公主仰天大笑,直笑得前仰后合,泪花四溅道:“孙悟空,你想是皈依了释教,一路上做善事做得头脑痴呆了吧,你我二人仇深似海,有着杀夫夺子之恨,纵然我法力敌不过你,除非是毙命于你棍下,如若不然,要借我的玲珑芭蕉扇,当真比登天还难。”
悟空闻言着实汗然,止不住地哀求道:“嫂嫂但与俺老孙有仇,却与那苍生何辜,常言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满满一庄村的生灵,连绵数万代子孙的生机,都维系在嫂嫂的一念之间,还请嫂嫂三思为上,千万借俺老孙宝扇一用。”
面对悟空诚挚的恳求之心,铁扇公主越发地大笑,笑声过后,一双锐利的眼眸中闪现杀机,冷冷地道:“天下苍生的命是命,我夫君与孩儿的命就不是命么,孙悟空,我且问你,如今我的夫君何在,我的孩儿何在,你若将他们两者还来,莫说是这小小的一面玲珑宝扇,就算是我铁扇的命你也一块拿去,却又算得了什么?”
第八十三章 冰剑神威
见这话说得僵了,孙悟空更加骇然,只得怯生生地拱手道:“嫂嫂息怒,大哥已然人死身灭,是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只是我那侄儿牛圣婴,而今却做了观音菩萨的善财童子,皈依正道,前途无量,你又何必为他而担心呢?”
话一出口,铁扇公主更加怒发,愤恨不平道:“住口,胡说八道,那侄儿却也是你叫的么?说什么皈依正道,前途无量,你且看他拜入菩萨门下的,诸如李天王的二子金吒、木吒,却有哪一个不是相伴左右,回去得见父母的?这算哪门子的善财童子,说白了就是给她观自在当个长随而已,哪里还得自由,只怕我母子二人从此远隔天涯,再难相见矣。”
见自己好说歹说都不能劝得铁扇公主动心,孙悟空也禁不住有些焦躁,只懊恼地叹息道:“虽则如此,总好过在那号山枯竹涧上倒行逆施,残害生灵,迟早地为天地所不容,死于非命也。嫂嫂,俺老孙得来此地已久,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你究竟待要如何,才肯将那宝扇借与俺老孙。”
铁扇公主闻言呵呵冷笑,啐一声道:“遭瘟的贼泼猴,老娘我也早已言明,要借宝扇没有,无非是踩着老娘的尸体过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也。”
听她说得决绝,猴子也不由得勃然怒发,挥舞着手中如意金箍棒,高声厉喝道:“好一个油盐不进的贼婆娘,俺老孙也只敬你是个义兄嫂嫂,才对你这般地低声下气,言辞卑微,你若这般地不识趣,就休怪俺这个做兄弟的不讲理了,若论手段,百十个你也不是俺老孙的对手,真要到那万不得已之时,凭着手上的武力抢夺,却也不失为一个绝妙的办法。”
一听这话,铁扇公主放声大笑,言语凄凉道:“贼泼猴,你又何必这般地假仁假义,言辞威吓,想你当初杀我丈夫,掳我孩儿之时,可曾想过要讲理么?老娘自认远非你的敌手,但这杀夫夺子之仇不可不报,姓孙的,听闻你七百年前在太上老君八卦丹炉之中炼就了一身的铜头铁臂,金刚不坏之身,今日你若有胆接下老娘的三剑,让我报了这等的仇怨,这玲珑芭蕉扇就是借你一回,却又有何不可?”
不想态度坚决的铁扇公主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孙悟空禁不住颇感意外,转而喜上眉梢,拍手叫好道:“嫂嫂,这话可当真么,只要能让你出了胸中恶气,将这宝扇借与俺老孙,莫说三剑,就是三十剑,三百剑,也由得你砍来。”
铁扇公主闻言嗤之以鼻,紧咬着银牙万般不屑道:“贼泼猴,老娘说话言出必践,说了三剑,便是三剑,但在我砍你之时,你莫得使用身法闪躲,只此一点,你可愿意答应?”
“好说好说,只这区区的三剑,俺老孙如何看在眼里,若躲一躲时,便是你的儿子。”悟空听了毫不在意,嬉皮笑脸,有恃无恐地应承道。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这么所定了,姓孙的,你可别后悔啊。”见猴子满口答应,铁扇公主只是冷笑,一双明眸中有精芒闪过,眼神怪异阴戾得吓人。
话说之间,她伸手从后背囊中抽出一把紫色的宝剑,剑锋出鞘,光华四射,冒着深冷的寒气,为这般剑气所激,仿佛这周围和暖的空气也为之萧瑟,没天价地起了阵阵的寒风,吹在人身上有些许慑人心魄的凉意。
孙悟空看罢多时,倒是丝毫不把它放在心上,话说这宝剑虽然邪性,又有何能耐将铜头铁臂的本大圣给打败,这嫂嫂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见他面带着不以为然的笑意,低下头来迎接自己的第一剑,铁扇公主心中轻嗤一声,也不理会,只挥舞着宝剑,紫色的锋芒在阳光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圆弧,正砸在猴子的顶心之上。
果然好一颗坚实的脑袋,剑锋下击之时,只听得叮地一声脆响,没见得有半分的松动开裂,刹那间,猴子只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凉意,打从顶心一直凉到了灵魂深处,顿时就觉得脚下发麻,想走却已是走不动了。
正想间,第二剑已然击下,孙悟空只觉着脊背发凉,头脑空白,周身上都没了知觉。身后藏匿在树上的八戒看得真切,在第二剑之后,从猴子的脚跟上渐渐地有紫色的生成冰棱,迅疾地蔓延,一直将他的下半身包裹起来。而猴子就像是被这一击砸迷了心窍一般,只看着有微微地喘气,一张猴脸上已看不出有半分的痛楚和生机。
眼见孙悟空这般模样,铁扇公主甚是得意,玉手一扬第三剑猛地砸在悟空脑门之上,顿时他脚下的冰棱继续蔓延,就好似哗哗奔腾的河水逆流而上,瞬间便将他的身体整个吞噬,紫色的冰棱带着阵阵夺目的光芒,在这样温和的阳光下也不融化蒸腾,就仿佛一尊浑然天成的塑像伫立在芭蕉洞外,显得分外诡异。
八戒看了老大地不以为然,满心不屑地想道,嘿,你这娘们也未免太小看俺家猴哥了,他堂堂的齐天大圣,手段通天,只这一点小小的冰棱就想把他给困住,快别笑死人了,等着吧,就先让你得意一会儿,等他破冰之时,便要你们好看。
然而时过一刻钟,也不见冰里面有任何的动静,八戒禁不住有些焦躁,心说猴哥你在做什么呢,怎还不出来,不会真被这紫冰给冻住了,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般又过了许久,不见冰里有半分松动,铁扇公主禁不住仰天狂笑,神情傲然道:“哈哈哈,孙悟空,你也未免太托大了,我既知你有那金刚不坏的身形,如何还能用普通的凡铁砍你,若真被这紫冰剑冻住,再过个五时三刻,纵然你孙猴子拥有佛法金身,也难逃被化为朽泥的厄运,如此,我也算是为牛王报仇了。”
听得这番言辞,玉面狐狸精喜形于色,躬身施礼道:“恭喜姐姐,贺喜姐姐,终于报得牛王的血海深仇,我原本以为姐姐既知那孙悟空铜头铁臂的身板,如何还用普通的凡铁伤他,却原来是用这紫冰剑冰冻了他,果然妙计。只等过了五时三刻,待这猴子化为了朽泥,大仇得报,从此以后,我姐妹便再无憾事了。”
话一出口,铁扇公主眼中有一抹复杂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微微地摇头叹息道:“若说到憾事,本还是有的,只是……”
玉面狐狸精只当她心中思念红孩儿,柔声宽慰道:“姐姐不必过分忧思,红孩儿只因皈依释教,伴在观音菩萨身边,来日方长,总有相见之日。”
“妹子说得是啊。”铁扇公主口中敷衍着,眼中忽然杀机陡现,就趁玉面公主满心欢喜、放松懈怠之时,手中的紫冰剑悄无声息地上扬,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向她的胸膛。
这一下来势太快,玉面狐狸根本不曾防备,那紫冰剑闪着锐利地锋芒,噗地一声正插在她的胸口上面,直透了出去。这宝剑甚是邪性,森寒无比,只插入的瞬间就将玉面公主整个身躯给冻结了,连半滴儿鲜血都没有涌出来。
这一剑突如其来,完全出乎玉面公主的预料,当下她的身体已经麻木,意识模糊,只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她难以置信地直瞪着铁扇公主,急促地呼出一口寒气,痛心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到现在还要杀我,就不能与我同享为牛王报仇的快乐吗?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中还在怪我当年抢走牛王的仇恨吗,可你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发作,偏在我最快乐的时刻进行发难,也未免太狠心了?这两百年,这两百年我也算对你照顾有加,但见你有那孤独哀怨之色,我便都会上得山来陪你,为你唱歌献舞,逗你开心,多少是有些儿情意的,难道你都忘记了么,难道真如那臭猴子所说,正房与小三之间势同水火,是绝难有相容的一天,是我太傻,太天真了。”
面对玉面公主如泣如诉地哀怨,铁扇公主只是嗤笑,眉目冷淡,毫无动容道:“不错,你是太傻,太天真,你怎知我永远忘不了你夺走牛王的日子,致使我心灰意冷,志趣索然,丧失了对红孩儿的看管和约束,使得他越发地刁蛮任性,无法无天,并最终被我赶出了翠云山,漂流在外,孤苦无依,最后被观音所擒,违心地下拜皈依,常伴左右,致使我母子再难相见矣。”
“这一切虽不都是你的过错,但却是因你而起,有着你不可推卸的责任,让我每每地想及于此,真恨不得将你大卸八块,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之恨。”
“然而牛王身死以后,我要杀你更无异于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可我为何偏偏地要留你到今日,就是因为牛王的血海深仇未报,而你我之间又同仇敌忾,可以时时地陪伴着我,激励着我,也确实在我这些苦等的日子里,带来了许多的慰藉。”
“而今牛王的大仇已报,本公主却容不得你和我分享这一份快乐,我就是要你在最快乐的时刻将你杀死,那才最有报复的快感,不是吗?”
第八十四章 灵狐禁咒
面对笑得歇斯底里,几近癫狂的铁扇公主,玉面公主眼中闪过极度哀怨和凄楚的神情,愤恨不平地高呼道:“铁扇啊铁扇,你当真好狠的心啊,但你既将我杀死,就不怕我泉下有知,再去勾引牛王么?”
“哈哈哈,那就悉听尊便了,你以为他当年抛妻弃子,一走了之,我若不看在红孩儿的面上,还会对他有所留恋吗?再说他身死之后被那白晶晶拖走了尸体,炼就成了一个尸魔,遇着观音的净瓶甘露,身体和魂魄都被化成了朽泥,你便到了泉下,怕也找不到他吧?”铁扇公主闻言又是大笑,咬牙切齿地将紫冰剑从玉面公主胸膛中慢慢抽出,带着从她伤口处涌出热血在瞬间化作的冰渣,淅沥沥地洒在了地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随着宝剑日渐地抽出体外,胸口处涌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玉面公主的意识也越加地变得空洞,只见她气息微弱,面目狰狞,破口大骂:“好狠啊好狠,铁扇公主,真没想到你有这般歹毒的心啊,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也倒行逆施,不留情面了。”
话说之间,玉面公主心中恨极,将一双僵硬的玉手死死地抓住铁扇公主缓缓抽出的宝剑,她仰天长啸,面目张狂,一双狰狞的怒眼紧紧地逼视着铁扇,喃喃地念动了咒语。
命在悬丝,玉面公主念动的咒语似乎又极耗精神力,也不过须臾时间,她身上便已热气蒸腾,面色干枯蜡黄,七窍流血,满头的乌发也在顷刻间化作了银丝,这本是一个爱美之人最不愿意承受的代价,但为了报复铁扇公主,玉面狐狸别无选择,只得无奈地使用这等损人害己的禁咒,足可见她内心的决绝、仇恨和痛苦。
铁扇公主满心以为这一剑就能将玉面公主给结果了,不想她大怒之下竟然奋起反抗,一把将自己的宝剑抓住,禁不住大感诧异,正在竭力抽剑之际,陡然间见到她变得异常狰狞诡异的面容,也不由得大惊失色,厉声呼喝道:“灵狐禁咒,你疯了么,这禁咒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还从未见有人用过,不知它的威力如何,只是那反噬的效果却异常地恐怖,通常会将施法者撕扯得形销骨灭,魂飞魄散,用这样一个不知威力的禁咒来报复我,而将你后世的幸福尽数断送,却当真值得吗?”
“一个不知威力的禁咒,呵呵,这你却想错了。其实自牛王死后,无身可依,我身在积雷山中也一直心神不宁,坐立不安,时时提防着你会对我下手。我固知自己的战力法术远不如你,便竭力地寻找可以克制你的办法,东寻右凑之下,倒真让我在父王的书房里找到了这灵狐禁咒的口诀。”
“得到咒诀后我如获至宝,费尽心力将它牢记在心,以防你对我发难之时可以念出来与你同归于尽。不想你竟亲自登门来与我示好,以与牛王报仇为条件,欲要与我冰释前嫌,同抗强敌。听言之下我不由得又惊又喜,惶恐不安地与你交往了数年,一直都相安无事,情意渐浓,让我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也渐渐地放了下去,将一度牢记于心的灵狐禁咒束之高阁,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想你今日却陡起杀心,让我两百年的真心付出,顷刻间换来了你无耻的背叛和利用,现在我人之将死,这般禁咒竟然历历在目,仿佛就如昨日背得的一般,看来我在骨子里也是提防忌惮着你的,只是我一直都无害你之心,却与你这般地心狠手辣有本质的不同。”
“既然这般禁咒陡然出现在我脑海之中,该当是天上降罪,看不惯你的险恶用心,这便要借我之手,对你略施惩戒,既然如此,我纵然拼得魂飞魄散,也不能让你活得太过逍遥。”
“姐姐,请容许我在死前再叫你一次,此刻咒语已成,你就等着在那黑暗中受苦了,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你全身的经脉都要翻涌如注,手脚痉挛,锥心刺骨的痛楚直痛够一时三刻方才止歇,而且每多活一年,就多增加一刻钟的痛楚,直至最后无时无刻都疼痛难忍,血脉贲张,手脚痉挛而死,而且这般禁咒的效果,是所有药物和医术都无法治疗的,就冲这一点,妹妹我祝愿你长命百岁,多活万年,我会在地狱里睁大眼睛看着你受苦的,哈哈哈。”话说之间,玉面狐狸仰天狂笑,似乎是大限已至,痛苦地惨叫一声,那般狰狞萎缩的躯体砰的一声爆裂开来,须臾间都化为了齑粉,消失在茫茫的天地之间。
听着玉面狐狸切骨恶毒的诅咒,铁扇公主脸色煞白,却依然不屑一顾地冷笑道:“放心,这几百年我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如今大仇得报,了无遗憾,才这区区一时三刻疼痛,于我又算得了什么,而且我每疼过一日,就多一日对你的痛恨,我自会永生永世地记着你对我的仇恨,不让这疼痛击垮我的。”
然而毕竟是受了这禁咒的冲击,铁扇公主眉头微皱,显然是有些儿吃力,当下她立足不稳,摇摇晃晃地对身旁被吓得魂不附体、抖如筛糠的小丫鬟大喝道:“你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过来扶老娘一把,我着实地有些渴了,进洞里去给我倒杯水来。”
被她这般当头一喝,那丫鬟猛地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只感觉面前的这位奶奶比平常还要凶恶狰狞万倍,她怯懦懦地走上前来,一把搀住铁扇公主道:“娘娘,既然大事已了,却也不用站在门口,就让婢子扶着您进洞去吧。”
“是啊,大事已了,却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了,然而孙悟空在这冰里面还没有被完全融化,老娘我需得亲自驻守在这里,防止他人将这紫冰破坏,把他放了出来,那就全功尽弃了。”一听这话,铁扇公主面色凝重,长长地叹了口气,但她回身看了看面前依然伫立在地、早已化作了紫色雕塑的孙悟空,那样黯淡的眼眸中重新绽放出无比夺目的光彩,她一把推开了丫鬟搀扶自己的双手,精神振奋地说着,或许守卫这杀夫仇人的冰雕,此刻业已成为了她活下来的唯一理由。
情况瞬息万变,眼睁睁看着铁扇公主秒杀了玉面狐狸,躲在树枝深处的猪八戒吓得腿脚发软,心说这婆娘真是太可怕了,转眼间就杀了跟她笑脸相向、情投意合、共同抗敌的玉面公主,真如那广寒宫中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嫦娥,不是俺老猪能够惹得起的,但猴哥貌似被她给冰冻起来了,再过个五时三刻就给化成了脓血,这可如何是好?
老猪深知铁扇公主手握着芭蕉扇和紫冰剑两件绝世的法宝,力拼绝对不是她的对手,与其平白无故地搭上一条性命,倒不如回去火焰山边向师父回报战况,凭他的机敏巧智,博闻广识,或许能想到办法解救猴哥也未可知。
只是铁扇公主就这么直愣愣地坐在洞门口守护着孙悟空的冰雕,让老猪躲藏在枝叶深处,坐如针毡,不敢有丝毫地妄动,生怕稍有不慎露出马脚,惹得铁扇公主心疑,非但是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也断了向师父通风报信的通道也。
不过老猪毕竟是长年在外久经历练了的人,果真是有些儿办法,当下摇身一变幻化成一条大蜈蚣,哧溜一声从大树上滑下,急匆匆地爬了数百里,才气喘吁吁地现出原形,找了个僻静处一跌云,径直地往火焰山方向急驰而去。
却说八戒行色匆匆地往东北方向飞驰,颇有些诚惶诚恐、慌不择路的韵味,才行到一半路上,猛然间天空中降下来一朵老大的祥云,挡住了老猪前进的云路。
这一下做得极不礼貌,八戒颇有些不耐烦,哼哼唧唧地抬头刚要骂街,却见祥云之上站立着面色慈祥的南海观世音菩萨,老猪不由得又惊又喜,呵呵地拱手笑道:“菩萨,真个是您吗,难道您受的伤这么快就好了,老官儿的医术实在是太高明了。”
不想这笨货真心地希望自己没事,观音禁不住分外感动,微微地含笑道:“虽然老君用摘心手取出了我体内的离心锥,但那宝物甚是邪性,留下的伤害甚大,还需得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折磨于我,哪可能好得那么快?”
老猪一听分外着急,毛糙糙地催促道:“不行啊,菩萨,既然您的身体还没痊愈,就该好好地呆在南海休养,赶到这荒凉燥热的化外之境作什么?”
观音听了呵呵直笑,满不在乎道:“我虽没有痊愈,于身体上已经无碍了,也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说我为何来到此处,一来是担心你三藏军团的行程,二来也是回到老君处时,于无意间说起你们已经到了八百里火焰山附近,却勾起了这小孩儿的相思之病来,被他一哭二闹地惹得我心烦了,故此带着他来到翠云山间寻他的母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