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左右丞相
听老妇人说得情切,如意真仙面红耳赤,支支吾吾道:“那,那是她们自己能力不足,就此身死,却又怪得了谁?贫道不过是占块地盘休养生息,收花红表礼只是顺带的好处,况且收的又不多,左右不过十几两银子而已,若连这份子都拿不出,这户人家也未免忒不济了吧。”
话一出口,老妇人陡然色变,雷霆大发道:“孽障,做错了事还敢如此抵赖,当真是无耻之极。左右不过十几两银子而已,你倒说得轻巧,这些都够一个三口之家三五年的用度,如何算是不多?那些个劳苦大众,须臾间怎凑得出这许多钱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孩儿腹痛而死,伤心欲绝,是何等地人间惨剧。如意真仙,老身已说了这么多,你若还有半点儿羞耻之心,就乖乖地俯首就戮吧。”
话音刚落,老妇人双指并拢,疾出一道金风直冲向如意真仙面门,啸声大作,锐不可当。不防她猝起发难,如意真仙始料不及,仓促间只一个劲地往后退却,却如何躲得过这迅疾如电的一指。眼看着金风须臾便至,或许下一秒便要将他的额头捅出个透明窟窿。
如意真仙直吓得魂飞天外,心中暗道吾命休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昴日星官左手疾伸幻化出一翼挡住这志在必得的一击,然后表情痛苦地俯身在地,连声作揖道:“娘亲息怒,如意真仙虽则有罪,但毕竟对孩儿有两百年的救助之恩,还请娘亲看在孩儿面上,从轻发落吧。”
老妇人怒火填膺,勃然怒发道:“昴儿啊昴儿,你当真糊涂得紧,竟为这可鄙之人挡下为娘这一指。为娘早已说过,如意真仙收养于你,全为了利用你牵制蝎子精,如何带着半点真心?况且为娘职责在身,如何能为了你,这般地公私不分,放纵这十恶不赦之人?”
勉强接下老妇人一指,昴日星官早已经身受重伤,见她这般愠怒,心中惴惴,不敢妄动,止不住地磕头道:“娘亲,纵不为孩儿,也为了咱道释两家的和睦,如意真仙乃是修道出身,做下这等罄竹难书之事,也应交由我妙上天庭代为处罚,便不劳娘亲押往地府了。”
话一出口,老妇人微微苦笑,摇头叹息道:“昴儿啊昴儿,不过数百年不见,你竟跟为娘打起官腔来了。我不管他出家还是修道,就这般地强取豪夺,残害生灵,让老身遇上,必定杀之而后快。你且退过一旁,不然休怪为娘不讲母子之情了。”
老妇人这话说得僵了,昴日鸡一时无言以对,只得站起身来,对着她躬身请罪,却见他身法如电,迅捷无伦地拍出一掌,重重地击在如意真仙头顶。这一掌着实出其不意,大出在场所有人的预料,如意真仙更是始料不及,大张着嘴巴,瞪视着昴日星官,还没来得及表达内心的情绪,就被这万钧重力贯穿顶部,登时便口吐白沫,瘫软在地,人事不知。
料不到昴日鸡猝起发难,老婆子也是颇感意外,转而面色凝重,冷哼一声道:“昴儿,你当真好深重的心机,情知这孽障一旦落入地府管辖,只怕要受尽苦处,永世不得超生。你虽出手狠辣,也只是废了他而已,凭你妙上天庭的实力,只需善加治疗,未必没有复原的可能。也罢,看你这般决绝,只怕是护定他了,为娘的却也不好太过执著,伤了你我母子的情意,你便将他带上天庭,好生看管,善加节制。但愿他从此弃恶从善,扶济苍生,若再这般多行不义,他日仍将死于非命,这便好自为之吧。”
见老妇人终于松口,昴日鸡大喜过望,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孩儿多谢娘亲成全,还请娘亲放心,孩儿必定敦促他弃恶从善,再不犯那有乖天规之事。只是娘亲为了孩儿,完不成佛祖重托,怕是要受些责罚吧?”
老妇人闻言呵呵一笑,满是洒脱道:“无妨无妨,佛祖又岂是那不通世故之人?你只需善加看视于他,责其改过自新,潜心向善,便亦达成了佛祖普度众生的宏愿,将他禁制何方,却又有何分别?”
“行了,此事毋须多言,你离开天庭两百年,还不速速回去复职,待老身料理完女儿国诸事,便也要回灵山向佛祖请罪。”
话说之间,院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只不过短短数息时间,金庭馆驿的大门轰然洞开,从外边呼啦啦地涌进来一列兵丁,一个个架弓背弩,排列方阵,显得来势汹汹,杀气腾腾。为首的却是西梁女儿国左右班丞相,见到场中几人,除了文天枢之外,几乎全不认识,不由得大吃一惊,齐声高呼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西梁女儿国馆驿重地,我主陛下可是为尔等所劫的?”
原来女王陛下自五更时分便未来早朝,百官在偏殿中等得极不耐烦,却又不敢就此离开,便聚集在朝堂上议论纷纷。左右丞相这才想起昨夜陛下欲往金庭馆驿一探的话语,猜测是否因为战力不济,夜探不成,竟被圣尼们生擒活捉了。此事虽有碍西梁女儿国颜面,但女王陛下无故失踪实乃关乎社稷的大事,左右丞相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齐兵马,挺进金庭馆驿,纵然生拉硬扯,也要将女王陛下夺了回来。
不想刚到院门口,便听到院子里有争执的声音,似乎动静还挺大。左右丞相生怕陛下吃亏,这才吹动号角以安其心,推门进来一看,面前站着的都是些素未谋面之人,真如天降神兵一般,如何不让她们魂飞天外,大惊失色,情急之下,语气不免稍重了些。
老妇人呵呵一笑,颇为宽慰道:“好好好,该来的倒是都齐了,那老身便长话短说,把事情都交代了。尔等不是要找女王吗,且看面前这位不就是吗?”
众女闻言齐把眼来看,却见墙脚下有只琵琶般大小的白玉蝎子,正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左右丞相不禁勃然大怒,厉声道:“你这妇人,长得倒是光鲜亮丽,却不知是何方神圣,这般地侮辱我西梁女儿国。我主女王慈意爱民,广施恩泽,如何会是那噬杀夺命的妖物,今日你若不给出个合理的说法,怕是难以善离此地了。”
话音刚落,两位丞相大手一挥,身后御林军齐声领诺,扛弓架弩,直指向老妇人周身要害,若是万箭齐发,只一合便能将她射成了马蜂窝。
就在这危急时刻,有一个女子匆匆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径直来到左右丞相面前,下跪磕头。却原来是那数百个被昴日鸡震晕的驿卒,这会有几个醒转过来,见局势紧张,生怕左右丞相吃了大亏,便推选个能说会道的出来,向两位大人说明事情的经过始末。
那驿卒怯怯地跪在地上,先磕过三个响头,然后禀报:“两位丞相,这位是西方佛国的菩萨,所言句句属实,都是我等小人亲眼所见,陛下虽慈意恩泽,却诚是这蝎子幻化,绝无二致。”
左班丞相闻言钢牙挫动,一双迷人的眼眸中射出无比犀利的目光,冷冷地看定驿卒道:“如此说来,这些都是尔等亲眼所见,你且起来,从容禀报,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舌头。”
驿卒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道:“不敢不敢,恩相在上,小人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半句虚言。”
“当时女王陛下夜探金庭馆驿,似乎暗暗地吃了些小亏,便吹动法螺呼唤我等前来救驾,仗着人多,自然是大占上风。不想这大公鸡居然凭空而降,二话不说便要与陛下鏖战,是我等自不量力,各出刀兵要将它斩杀当场,不料被那孽畜大发神威,化出几道金风,将我等尽数震晕了过去。待得我等醒转,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大公鸡已然占尽上风,杀得女王陛下手酥肉麻,节节败退。就在这时,东方旭日将升,大公鸡引吭高啼,惹得城中万鸡鸣唱,声如佛号,威势惊人,是陛下招架不住这般啼叫,矮身在地化出了蝎子形状,由此我等方知陛下乃精灵幻化,自此方才现了原形。”
左班丞相闻言悚然动容,喟然叹息道:“如此说来,女王陛下果真是蝎子幻化,难怪如此害怕公鸡和啼叫声,原来是天性使然,身不由己啊。”
右班丞相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指着三藏众人道:“那这些人种却又是从何而来的?”
不待驿卒回答,八戒抢先一步,呵呵贱笑道:“丞相大人,您放心,俺们却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随着师父一路西行到此的。哦,对了,俺师父便是你们所说的圣尼,但他并不是女子,而是因为害怕这男儿身进入西梁女儿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不得不男扮女装,试图蒙混过关的。不想还是被女王陛下给揭穿了,一意要与俺们为难,俺们师徒情非得已,便只能现出真身来与之周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怒意滔天
“哦,原来是这样。”左班丞相这才恍然大悟,微微冷笑道:“难怪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为取经集团的灵魂人物,一个目光如此睿智的人儿居然会是个哑巴,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却原来是男扮女装,才这般刻意地隐藏起来,倒真是难为他了。想来女王陛下定是发现了尔等的秘密,才与你们发生了争执。”
八戒一听忙不迭地点头,满心赞叹道:“嗯,你这丞相倒是英明睿智,一语便道破盘中哑谜,非但为此,她还妄图留下俺们师徒,好与你们产下男婴,破解诅咒,结果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咎由自取。”
左右丞相直恨得咬牙切齿,森然道:“你这猪头说得好生过份,女王陛下虽则是妖物幻化,但她的所作所为却符合我西梁女儿国的最高利益。尔等既为人种,非但女王陛下要留你们,就连我等也不能放过,非得让你们破了这千年诅咒方才罢休,只可惜圣僧这般辛苦地作女儿态了。”
说话到此,左右丞相把手一挥,指向花衣老妇人的弓矢又转向了三藏军团,箭头攒簇,寒光闪闪,吓得老猪脸色大变,很是不满地抗议道:“唉,你这丞相话说得好好的,咋说翻脸就翻脸了?别以为你们人多,便可以为所欲为,俺老猪要真发起怒来,不说就你们这区区百十号人,纵然是千军万马,又岂在俺话下?”
左班丞相闻言眉眼不抬,呵呵冷笑道:“既是如此,长老大可一试身手,却不知是咱们的箭快,还是您的钉耙快?”
话音刚落,那一列兵丁便摆开架势,拉弓上弦,只等丞相下令,就要放箭,将三藏军团射成了马蜂窝。
老妇人微微含笑,摆手道:“丞相谬矣,三藏军团虽是男儿,却都是些出家人,千里跋涉,风餐露宿,身体羸弱,如何堪当人种之职?老身远从西方圣境而来,得佛祖训示,言你西梁女儿国创国六世祖当年虽为男子所辜负,但由此苦大仇深,闭关锁国,更在佛前立下这般险恶的诅咒,禁止子孙与外界男子接触,实在有矫枉过正之嫌。这样不但害苦了别人,更加戕害了数以万计的女儿国子民,致使国中阴盛阳衰,怨念深重,此等弊政尾大不掉,流毒万年,大可以摒而弃之,还天下子民一身的自由。”
话一出口,一众女子喜不自胜,欢声拜伏道:“多谢佛祖慈悲,若得解除诅咒,天下百姓定当广传经藏,修建佛塔,以酬谢佛祖大德。然而想法虽好,却有一事不谐,只因百年前的那场变故,使我西梁女儿国抢夺人种的恶名盛传万里,远近皆知,纵有渔船前来,一旦望见我西梁女国边界上的旌旗,便自远远地逃开,如何敢有片刻停歇。而我国民身受诅咒禁制,不得生离此地,这般进也进不来,出也出不去,却哪里来的人种破除诅咒?”
老妇人听了大摇其头,满心傲然道:“无妨无妨,凭佛祖的博大智慧,高屋建瓴,运筹帷幄,如何会想不到这一层?三日之后,通天河上将会降下来一场大雾,届时会有一条渔船失去航向,搁浅在你西梁女儿国,船上该有三十来个青年男子,个个熊腰虎背,体格强健,绝对是入赘生子的不二人选。尔等只需静待时日,待到渔船搁浅,便可一拥而上,将他们一网成擒,不过尔等虽则有幸,仍需多加克制,不可太过纵欲,伤了他们的性命。”
左右丞相连连点头,拱手道:“菩萨放心,弟子省得,百年前的那场教训,举国哀痛,追悔莫及,让我国民如何不懂得纵欲伤身的道理?这次咱们一定好好地珍惜这些人种,珍馐美味,瑶床锦被,竭力供奉,绝对做到张弛有度,劳逸结合。反正只要能破解诅咒,咱们便可远渡八百里通天河,去往对岸寻欢作乐,这漫漫千百年都熬过来了,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老妇人听了频频颌首,赞叹道:“正该如此,没想到尔等的觉悟还挺高,当真是孺子可教。只要尔等好生节制,不伤及那苦命儿郎的性命,老身自去南海请求观世音菩萨,让她多多奉上男婴,助女儿国早日调和阴阳,恢复纲常。”
左右丞相闻言齐身拜伏,称谢不迭:“如此多谢菩萨垂恩,恕弟子冒昧,敢问菩萨尊号若何,为我西梁女儿国些许小事,如此地殚精竭虑,劳苦奔波,我等国民无以为报,情愿为菩萨开山立庙,供奉百世。”
老妇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只是三藏军团乃我佛门顶重要的人物,诸位只需保证让其安然地离开贵国,便算是报恩了。”
话一出口,左右丞相面有难色,低下头去,沉吟不语。
老妇人看在眼里,禁不住大摇其头,喟然叹息道:“怎么,尔等莫不是以为老身为了让三藏军团脱身,才特意编出个由头来哄骗你们,当真是无妄之灾。放心吧,我毗蓝婆何等的身份,如何会行那背信弃义、坑蒙拐骗之事,就不怕被你女儿国万千子民戳穿脊背吗?你们若还不信,老身便留在女儿国中,待那渔船到来,接得人种,才自离开,这样你们总该放心了吧?”
见老妇人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左右丞相面带尴尬,只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菩萨千万别误会,您乃大乘佛子,弟子纵然再怎么多疑,也不敢质疑您的诚信。我等苦留诸位圣僧,只因我西梁女儿国西去三十里便有座延绵百里的大雪山,似圣僧这般地衣衫单薄,只怕还没走近雪山,就被生生地冻死了。弟子也以三日为限,为圣僧们量体裁衣,整治冬装,聊表我等地主之谊。”
老妇人听了不住点头,慨然叹息道:“如此甚好,倒是难为尔等这般细心了。唐三藏,既然诸位施主如此盛情,你们便暂且盘桓三日,待得做好冬衣,再行上路不迟。”
八戒听了很是不满,嘟囔着嘴道:“先别忙着做衣服,俺老猪有几句话憋在心里无处发泄,正好说出来与你们评理。你看俺师父好容易来趟女儿国,却被女王陛下招待了顿满是辣椒的全鸡宴,结果辣得啥都没吃上,倒先喝饱了井水,你说冤不冤枉?”
话一出口,左班丞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劲地作揖道:“对对对,这事确实是女王陛下做得不对,该当向诸位圣僧赔罪,咱们这就开宴招待诸位,还是那套全鸡宴,但保证再不放辣子了。”
八戒直乐得眉开眼笑,吞了吞口水道:“嗯,这还差不多,那俺们还等什么,赶紧开吃吧,俺师父可一晚上没吃东西了。”
右班丞相把手一伸,抱拳道:“长老别忙,弟子心中有几个疑问尚未得到解答,还请长老稍待片刻,待弟子问明白了,才好开宴。”
八戒听了很不高兴,没耐烦地摆手道:“我靠,吃饭前居然还要回答问题,这算哪门子规矩,难道是时下流行的有奖竞猜吗?行了行了,有什么问题就都一并问来,为了这顿大餐,俺老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老猪虽说得搞笑,右班丞相却板起了脸,神情肃穆,躬身施礼道:“似方才驿卒所言,是那大公鸡打败了女王陛下,但恕弟子愚昧,弟子遍观四周,也没见到那天杀的大公鸡,莫不是它打败陛下之后,便自离开了?”
八戒闻言哈哈大笑,满心揶揄道:“你这丞相,倒不是愚昧,只有些眼拙而已。没看见面前这位一身炫白色花衣,目似斗鸡,鼻如鸡喙,可不就是只站着的大公鸡么,如何还能认错?”
右班丞相听得咬牙切齿,恨声道:“还真怕认错了误杀好人,果然是他。姐妹们,快快放箭,与我击杀了这孽畜,为众多无辜枉死的子民报仇。”
话音刚落,数百兵丁一齐控弦,刹那间箭头攒簇,如炸了窝的蜂蝗一般,直射向昴日星官。眼见箭矢密集,避无可避,昴日鸡身形不动,微微一笑,只伸出左脚往地上画了个半圆,须臾便有数道金光在他身前涌起,如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那如蝗般的箭羽尽数挡落,空余下漫天的箭头木屑飘散在地。
八戒看得啧啧称叹,艳羡不已:“好好好,这挡箭的法门实在大妙,若是让俺老猪学了,往后再不怕人拿箭指着俺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身之厄
昴日鸡看了老猪一眼,摇摇头,叹息道:“丞相大人,您有话好好说便是,如何这般暴起伤人?”
情知箭羽伤不了昴日鸡,却万万没料到他竟有如此威势,左右丞相直恨得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厉喝道:“孽畜,别以为你是天神下凡就有多了不起,似你这般的邪神,纵然再来上百个,咱们也敢拔剑相向。若不是你两百年前凭空而降,女王陛下早已将如意真仙生擒活捉,破除了诅咒。也便是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屡次帮着如意真仙挫败我国中正义之师。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战争早已在两百年前结束,期间又有多少孩童百姓因你而死,让我们如何不恨你入骨,直欲杀之而后快?”
话一出口,昴日星官骤然收起笑容,喃喃自语道:“是啊,这确实是我的罪责,只怪我当初重伤在身,神识未复,却一眼窥破女王陛下正身,这才见猎心喜,斗志高昂,屡屡与贵国为敌,残害百姓,多造杀戮,实在罪莫大焉。”
左班丞相闻言冷笑不止,切齿道:“你倒说得轻巧,因你而死之人何止千万,又岂是你一句重伤在身、神识未复便能够推脱的,你若真是个正直之神,就该为此削骨毁灵,重堕轮回,方泄我等胸中恶气。”
这话一出,昴日星官眼中精光闪动,幽然叹息道:“正该如此,方消我满身的罪孽,只是我神识初复,尚未来得及返回天庭述职,还请诸位在此稍待片刻,待我返回天庭说明情由之后,必定回来负荆请罪。”
左右丞相就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禁不住仰天狂笑,洒泪而出道:“好你个乖觉的妙上天神,当我们都是傻子么,有道是纵虎容易缚虎难,若这般轻易地放过了你,却如何还能回转过来?”
昴日鸡闻言勃然大怒,厉声道:“本星乃堂堂的西方白虎第四星,光明磊落,童叟无欺,虽则有罪,我自认下了,如何还会抵赖?只是我已沦落凡尘两百年,天庭必定苦寻于我,我若这般悄无声息地削骨毁灵,重堕轮回,于我此身是为了消除罪业,并无大碍。但我乃二十八星宿之一,与其他同道共组四门灵兽阵法,若无故地缺我一人,而天庭又有强敌来犯,无力抵挡,岂不徒增我的罪业?”
左右丞相听了毫不动容,依然冷笑不止:“都说了是什么妙上天庭,家大业大,如何缺了你一人便无法运作,又如何便有那么巧,偏你缺席的时候就有强敌来犯,这两百年不都相安无事吗?”
见她们这般咄咄逼人,昴日鸡无可奈何,索性闭起眼睛,任凭宰割道:“行啊,本星好说歹说,你们都不同意,却要我如何作为,你们才肯放我离开?”
左班丞相恨恨地一咬牙,沉声道:“你若执意不肯自己动手,那也不妨。咱们这儿总共三百二十一人,每人过来砍你一刀,你若还不就死,咱们便自让你离开,绝不阻拦。”
昴日鸡眼中精光闪动,不住赞叹道:“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不过才区区三百二十一刀,便可消我罪业,岂不是太便宜了我?”
话音刚落,他便盘膝而坐,双手平伸,将一身炫白色花衣四散在空中,露出他精壮****的身躯。他就这般静静坐着,双目紧闭,气定神闲,全不把身前抱剑环视的女儿国众人放在眼里。
这般气势,倒将面前数百号人给震慑住了,虽一个个虎视眈眈,快步盘旋,却不敢有丝毫妄动。昴日鸡等了足足一刻钟,依然没感觉到身体的异样,不由得睁开眼睛,苦笑道:“怎么,就你们这三百来号人,一个个手持利刃,人多势众,却还忌惮我区区一个手无寸铁之人么?”
众女直臊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一个兵丁强自镇定,大喝一声道:“谁,是谁怕你这孽畜了,只是你这般赤身**,一丝不挂,是欺负我等没见过人种,存心诱惑,让我等不忍心下手么?”
昴日鸡哈哈大笑,微微摇头道:“原来是为了这个,倒真是冤枉我了,这花衣乃我护身之物,凡人近我身前数丈,便会有金风吹袭,我若不将之脱去,如何能够接受处罚?”
原来是这样,众女这才感佩昴日鸡的诚意,当下强抖起精神,抽刀便要上前。
八戒不忍心昴日鸡受此折辱,咬碎钢牙,怒眼看向老妇人道:“我说毗蓝婆菩萨,您不是昴日星官娘亲吗,如何眼看着自己的孩儿受此刀剐之刑,却不出一言为其开脱?这可足有三百多刀,昴日鸡虽是天神下凡,怕也消受不起。”
老妇人幽然叹了口气,摇头道:“生子不肖,老婆子羞愧难当,如何还敢多言?这是他自己造下的罪业,便由他自行生受,老身又如何能为他开脱?更何况他所犯罪业滔滔,才受三百二十一刀,实在太便宜了他。”
八戒一时无言以对,只在心中暗暗叹息,这毗蓝婆菩萨果真是大乘的佛子,立意深刻,大异旁人。常言道慈母多败儿,有这般明事理的娘亲,才能养育出昴日鸡这样磊落的男儿来。
就在老猪满心赞叹之时,原本昏迷在地的如意真仙竟凌空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张开双臂,一步一晃地挡在昴日鸡面前,声嘶力竭道:“住手,本真仙才是戕害你西梁女儿国万千子民的罪魁祸首,好鸡儿充其量不过是个从犯,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本真仙来,却拿旁人撒什么邪气?”
见如意真仙暴然起身,女儿国众人猝不及防,直吓得魂飞天外,亡灵皆冒,慑于他先前的威势,只下意识地向后退却,却无一人敢上得前来。
八戒心中大奇,禁不住悄声道:“唉,这臭道士不是被昴日鸡给废了吗,如何还能站起身来,也未免太奇怪了。”
孙悟空捂着额头伤口,嘿然道:“俺老孙早知道没这么简单,当初俺用如意金箍棒直击他的脑门,却被这厮用满腔的神力顶得一路暴退,当真好硬实的牛头,又岂会被昴日鸡区区一掌给废了呢?”
沙悟净挠了挠头,弱弱道:“不对啊,俺明明见到他口吐白沫,昏厥在地,一副半生不死的样子,这焉能有假?”
猴子白了他一眼,万分鄙夷道:“笨蛋,那是昴日鸡做给他老娘看的,若不演得逼真些,如何能骗过她的法眼?”
老沙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我靠,原来是这样,大师兄既已洞察一切,何不便将真相揭破,非等到如意真仙自己起来,方才言明,当真有事后诸葛亮的嫌疑。”
悟空不觉嘿嘿一笑,颇为尴尬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这既是昴日星官使的手段,俺又如何能驳他的面子?”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让八戒二人抓破头皮,依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靠,你是堂堂的齐天大圣,他不过是个小小天兵,地位差别太大,你还有什么事能求助于他?”
猴子闻言龇牙咧嘴,指着脑门上蛙眼大的鼓包道:“你看,还不是为了这个?”
八戒耸了耸肩,幸灾乐祸道:“猴哥,您不是号称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吗,只这一下,就被那蝎子精刺出个鼓包来,这平白无故的,你又从何得知昴日星官能治这伤哩?”
悟空叹了口气,一脸地悔恨道:“唉,也怪俺老孙太过轻敌,谁又能想到那蝎子精的倒马毒桩竟如此厉害,就连俺老孙都扛不住。俺看昴日鸡既能将她治住,说不得也有办法将这毒刺拔出来,唉,行与不行,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哎呦,真疼死俺了。”
见猴子喊疼,沙悟净于心不忍,关切道:“大师兄,偏你这般能忍,昴日星官都已现身这么久,你何不上前去求他一求,就只默默地咬牙忍耐,也未免太懈怠了?”
猴子闻言懊恼不已,朗声道:“废话,要是得空的话,老子能不去吗,没看见人家一现身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俺老孙堂堂的齐天大圣,又怎好当众腆着脸去求他?”
八戒无语地耸了耸肩,万分鄙视道:“猴哥,你咋也跟敖白一个德行,这般地爱面子,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会人家昴日鸡自身尚且难保,哪还有命来管你?”
猴子摆了摆手,一脸笃定道:“无妨,俺看这如意真仙虽然人品不咋滴,倒是个重情义的,你想他此刻业已逃过一劫,如何还要起身,替昴日鸡接下梁子?或许相濡以沫两百年,他们当真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情意,那也未必可知。”
第一百四十章 仗义真仙
就在猴子说话的当口,如意真仙已将身上衣衫挣裂,环顾四周惊疑不定的女儿国众人,仰天长笑,傲然道:“怎么,害怕了,你女儿国人是喝子母河水生下来的,果然没种。这人是本真仙害的,孽也是我造的,可我就这么生生地站在你们面前任凭砍杀,却仍无一个人敢上前,是何道理?”
这话已辱及西梁女儿国尊严,让众女如何能忍,一个个恨得面粉腮红,咬牙切齿,齐身簇拥着上前便要将如意真仙乱刀分尸。
左右丞相呵呵冷笑,挥手止住众人道:“如意真仙,你休要用言语激怒我们,想要咱们一拥而上,将你乱刀砍死,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你既要接下梁子,却得答应我们的一个条件。”
“哦,怎么到本真仙这里,居然还要谈条件,却是何事,只管说将出来,老子一并接着便是。”如意真仙闻言哈哈大笑,不以为忤道。
“废话,你既是害我国人的主犯,如何能让你轻易地消受这三百刀,情况不同,这规矩是否也得改上一改?”左班丞相冷眼看定如意真仙,沉声道。
“倒也说得是,情况确实大有不同,却不知你的条件是什么?”话一出口,如意真仙又是大笑,满是信服地点了点头。
“你这孽障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好歹也算爽利,那咱们就快人快语,一次性将底牌亮出来。这大公鸡只是个从犯,却要接咱们三百二十一刀,你既是主犯,说不得也得涨上三倍。”右班丞相吐出一口气,一脸郑重道。
“哈哈,我道是什么,却原来是这般条件,倒是你们不够自信了,悠悠三百多刀,如何还能砍不死我?好说好说,我既已接下梁子,便抱着必死之心,再多上**百刀,又算得了什么?”如意真仙爽朗大笑,毫不在意地摆手道。
“很好,你这孽障虽然作恶多端,却也算是个人物。条件既已谈妥,那咱们就开始吧,你可千万记得不能闪躲。”虽然互为敌手,但见如意真仙如此爽利,左右丞相也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放心,本真仙敢作敢当,既是我造下的孽,受此千刀理所应当,如何会没骨气地闪躲?好了,废话少说,这便放马过来吧。”如意真仙把话说完,也似方才昴日星官一般,双腿盘膝,悠悠地坐了下来。
一个女兵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熊熊燃起的怒火,抄起腰刀,大喝一声冲上前来。
昴日鸡急步挡在如意真仙面前,伸手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
一众女兵齐齐抽出刀来,冷声道:“条件既已谈妥,你如何还要阻拦,莫非还想架回梁子不成,这还有完没完?”
昴日鸡却不看她们,一双锐目紧紧地逼视着如意真仙,恨声道:“你这牛如意,也忒自作主张了吧,这是本星与她们之间的恩怨,如何要你来插手?”
如意真仙斜睨了他一眼,满脸不屑道:“你是谁啊,本真仙又不认识你,如何来管我的闲事?悠悠近千载,老子早已经活腻了,正急赶着去投胎呢,却要你横加阻拦,快快与我滚开。”
见如意真仙居然装作不认识自己,昴日鸡也不禁动了真怒,勃然作色道:“牛如意,你******少给老子装糊涂,我此刻业已恢复神识,化作人形,便就翻脸不认人了么?你丫的既说不认识老子,如何还要我滚开,我偏就站在这里,看你能奈我何?”
如意真仙冷哼一声,叹口气道:“行了行了,算老子认识你还不行吗,你丫的就算是好鸡儿变化,充其量也只是个从犯,老子才是正主儿,偏要你横插一杠,还是快些儿滚开了。”
见如意真仙叹气,昴日星官也不禁缓和下来,一脸痛惜道:“你这又是何苦,这千八百刀下来,如何还有命在,就让兄弟替你分担一半,要死咱俩一块死。”
如意真仙哈哈大笑,冷声道:“放你个狗臭屁,不试试怎么知道老子一定会死,你丫的还是收拾好这条残命,乖乖地滚回天庭去吧。”
昴日鸡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回去天庭述职,心中老大地踟躇,不由得咬牙跳脚道:“妈的,天庭我是一定要回的,但若就这般丢下你不管,却让我于心何忍?”
如意真仙爽朗一笑,眼中忽现无限柔情,洒然道:“好鸡儿,这两百年承你多加庇佑,我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今日我若不舍生忘死地护你一回,真要被人看作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这话却是说给毗蓝婆菩萨听的,只见老妇人微微一笑,赞叹道:“你这孽障虽然厚颜无耻,倒确有几分仗义,堪称我儿良友。昴儿,你且退下,好生地成全他这一回,一个人半生不死,总好过两个人都惨遭凌虐,别忘了,你还有职责在身,切不可轻易捐生。”
昴日鸡眼中忽地有神光闪现,哀然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俯身作揖让过一边,再不说什么了。
八戒有些看不过去,满心不爽地鄙夷道:“俺还以为是多开明的娘亲哩,原来还是偏爱自家孩儿,教唆他明哲保身,临阵脱逃,多少是有失仗义了。”
悟空嘿嘿笑着摆了摆手,轻声道:“你这笨蛋懂什么,昴日鸡是听出了他娘亲话中的真意,才选择以退为进,保全自己的。这话说得多好,与其两个人都惨遭凌虐,倒不如一个人生受了,确实是大智慧。”
沙悟净挠了挠头,沉思道:“什么话中的真意,俺咋听不出来?”
猴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笑骂道:“就你这榆木脑袋,如何能听出其中的玄机,没听毗蓝婆菩萨说吗,一个人半生不死的,总好过两个人都惨遭凌虐?她可没说如意真仙会死,只说他半生不死,这就说明她有办法让如意真仙在受过千刀之后,依然能够存活下来。”
“我靠,毗蓝婆菩萨真有那么**力,能保得一个人身受千刀之后,还能够存活下来,这也未免太夸张了吧?俺不信,如意真仙虽说脑壳硬了点,但毕竟不是猴哥你,没一身的钢筋铁骨,如何扛得过这千刀的惨刑?”八戒不由得撅起嘴巴,满脸不信道。
猴子一把掩住他的嘴,小声道:“这猪头,你就不能小声点,要是让女儿国众人听到,这计划不就穿帮了?”
“什么计划,大师兄,您啥时候跟师父一个德行,变得这么聪明了?”沙悟净眼冒金光,一脸崇拜道。
“嘿嘿,俺老孙本来就聪明,只是被师父的光华所掩盖,一直没机会表现自己,这回师父离得远,才让你们领略一下俺的风采。”猴子嘿嘿一笑,自鸣得意道。
“行了行了,别在那臭屁了,有什么想法就快说了吧,没看见那边都要动手了?”八戒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一个劲地催促道。
“嗯,这话却是从何说起,你们想想,当初那驿丞是靠什么力量硬生生地扯住昴日鸡双爪的?”悟空甩了甩脑袋,一本正经道。
“我靠,这都啥时候了,却又扯到了驿丞身上,这两者之间根本风马牛不相及,能有什么关系?”八戒把眼一瞪,几乎要抓狂了。
“你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自然会心存疑惑,一旦要是说穿了,却也是一目了然。”孙悟空嘿嘿一笑,满脸讨巧卖乖的表情,直恨得老猪牙痒痒,要不是自忖打不过他,真有种要暴揍他的冲动。
沙悟净晃了晃脑袋,好似抓住了些灵感,询问道:“莫不是他们两个都如有神助,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创造出奇迹来?”
猴子闻言暴怒,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死老沙,神话片看多了吧,青天白日的,却哪里来那么多奇迹?你可知师父乃是佛祖钦点的取经人,在他身边有六丁六甲护持着?”
八戒这才理出些头绪来,眨巴着眼睛试探道:“猴哥你是说,那驿丞能够抓住昴日鸡的双爪,靠的并不是她自身执念的力量,而是有六丁六甲在暗中扶持着?”
“行啊,你小子果然比悟净要聪明些,那驿丞不过是个区区凡人,就算再怎么爆发潜能,也不可能抓住动辄就力逾千斤的昴日鸡,要没有六丁六甲帮忙,当真打死俺也不信。”猴子不禁竖起了大拇指,一脸笃定道。
“所以毗蓝婆菩萨才那么笃定地能护着如意真仙周全,靠的就是六丁六甲的力量,可是猴哥,六丁六甲是护持师父的,又如何能听她的差遣?”八戒眨巴着眼睛,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六丁六甲本也是佛祖属下,与毗蓝婆菩萨属于同一个系统,而且级别没她的高,自然得听她的差遣。”孙悟空嘿嘿一笑,妄加揣测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千刀之刑
就在三人说话的当口,如意真仙又盘膝坐下,双目紧闭坦然地接受惩罚。一个女兵按耐不住,大吼一声冲上前来,挺起佩刀直刺入他的小腹。如意真仙闷哼一声,牙关紧咬,没有说话。女兵抽出刀来,血顿时如断了闸的洪水一般,成股地涌了出来。见有血流出,那女兵满眼赤红,浑似发了疯一般,拿着刀没命地往如意真仙心窝上插,一连刺了七八刀,全然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昴日鸡忍无可忍,扬手一道金风将她弹出去数丈,怒喝道:“说好了总共一千多刀,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就四五刀,你一下子刺出去七八刀,可不是超标了么?”
那女兵泪如泉涌,咬着牙还要上,却被众同伴死死按住,她犹自心有不甘,仰天嚎叫,拼命挣扎,无奈女兵众多,强按着她,挣脱不出,只得弃了佩刀,呜呜地哭个不停。
右班丞相眼角赤红,站起身来,看着昴日星官,恨声道:“你这高高在上的天神,如何能懂得她内心的愤恨?这该是十年前发生的一场变故,她阿娘带着她姐妹六个乘小船前往子母河对岸探望外祖母。由于孩子太多,船又小,几个孩子挤在船头玩闹,一个不慎将船弄翻了,七八个人一齐掉进水里,所幸子母河河小水浅,几个人在水里扑腾了片刻,便被救了上来。由于事发突然,几个孩子又不会水,惶恐之下,都呛了几口水,一门之中,居然有六个孩子喝了子母河水,家门不幸,乃至于此。这六份花红表礼,又岂是一个平凡的母亲所能够承担的,她阿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分出六根长短不一的木条,让几个孩子抓阄,抓到最短木棍的那个孩子才能活下来。”
“可叹这几个孩子年纪虽小,却都懂事得紧,竟不抓阄,互相礼让,最后把短木棍让给了最小的、年仅三岁的小妹妹,也就是咱们眼前的这位女兵。眼看着几个孩子腹痛而死,她阿娘实在无法承受这样沉重的打击,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一时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转眼之间,一个热闹的八口之家就只剩她一个小小的孩童孤苦无依,是何等的人间惨剧,恍如午夜梦魇一般,血淋淋地发生在她身上。”
“她本还有个外祖母可以依靠,只是经过这场变故,外祖母也是大病一场,瘫痪在床,一个三岁孩童,尚自牙牙而语,蹒跚学步,非但无人照顾,还要看护一个四肢瘫痪的老婆子,境况之惨,实在令人不忍睹目。你道她是怎么存活下来的,托着个小瓷盘,爬着颠着到各家各户去求吃的,不但受尽了白眼,还要被街上一些无知的孩童嬉笑嘲弄,扔石子,运气再差一点,辛苦讨来的饭菜还会被路边的野狗给抢去了,是何等的凄凉惨状。”
话说到此,右班丞相禁不住洒泪而出,兀自哽咽道:“天幸这苦命的孩子在数年前被微服私访的女王陛下遇上,女王陛下怜其孤苦,便将她带回皇宫好生抚养,才有了今日的她,如若不然,怕早已身死沟壑之中,含恨九泉了。只是这般深仇,让她遇上了如意真仙,如何能停得下手来不多砍他几刀,再者她一门之中六七条冤魂皆因如意真仙不肯赐落胎泉水而起,才不过多砍了三四刀,只是恨少,恨少。”
昴日星官闻言悚然动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就连一旁静静聆听的毗蓝婆菩萨也不禁喟然叹息,低诵佛号。
如意真仙怔怔地抚着胸前伤口,眼中滚滚地淌下两行清泪,喃喃自语道:“我懂了,我终于明白女儿国子民为何这般地痛恨于我,方才她刺向我的那几刀,让我深切地感受到她内心的仇恨。原来我霸占落胎泉的这个举动,当真残害了太多无辜的性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大错特错啊。”
左班丞相拭了把泪,冷声道:“孽障,事到如今才知悔过,不嫌太晚了点吗,别以为你这般惺惺作态,咱们就会放过你,该砍的一刀都不会少。”
如意真仙叹了口气,点头道:“是啊,一刀都不能少,若这样便能消了我的罪孽,纵然再砍上千刀也不为过。”
右班丞相呸地一声骂道:“混账,你以为我等也似你这般蛮不讲理、恬不知耻么?咱们是堂堂西梁女儿国的好子民,说是千刀便是千刀,如何能多了你去?只要你扛得过这千刀,咱们这两百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谁也不会再来寻你索讨,我左右丞相说到做到,绝不抵赖。”
如意真仙强忍着锥心刺痛,缓缓抱拳道:“爽快,这便多谢了。来啊,趁你真仙爷爷还有口气在,就此多来几个,要来晚了,这肉可就不新鲜了。”
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如意真仙还有心思开玩笑,女儿国众人不由得又恨又佩,当下呼喊着又冲上来十几个,对着如意真仙一顿乱砍,有戳背脊,砍小腹,插胸口,抹脖子的,一个个就像发了疯一般,又哭又叫。然而她们虽是女流,倒确实很讲信用,每个人都只砍了四五刀,便自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连头都不回,似乎不屑再看如意真仙一眼。
好一个如意真仙,重伤之下又受这四五十刀,整个身子各处被伤,血涌如注,体无完肤,却依然强撑着没有倒下。
这时候,又一波女兵冲了上来,照着他的身体一顿猛砍,第三波,第四波,直到第五波时,一个女兵稍砍得深了些,如意真仙的小腹终于不堪重负,竟像是烂透了的柿子一般,整个爆裂开来,血淋淋的肠子股股地从肚子里流了出来,异常地血腥恐怖。好几个女兵都别转头去,不忍再看。
如此又过了两波,终于有个女兵把持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这一下就好似会传染一般,连带着十几个女兵都跟着哇哇地吐了一地。一个女兵恨恨地把刀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妈的,老娘不砍了,对着一个垂死的泥塑木雕有啥好砍的,胜之不武,索然无味,说出去还不得落了老娘的脸面。”
这话带动了部分女兵的情绪,顿时有近百个女兵丢下佩刀,跟着她走了。
右班丞相伸手拦下还要上前砍杀的几个女兵,摇头苦笑道:“如意真仙,你赢了,这千刀算是砍在你身上了,只是你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踏入我西梁女儿国疆界半步,这便离开吧。”
此刻如意真仙身上的血已流出大半,整个身子被砍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只剩下三成皮肉还粘在身上,森森白骨历历可数。他努力地动了动嘴唇,喉管却被割断了,说不出半个字来。
昴日鸡赶忙上前扶起他,刚一近身,那一身炫白色花衣就被染成了一片绯红,他也是不管不顾,让如意真仙那一副“骨架”靠到自己肩上,便欲腾空而起:“如意你坚持住,咱们这就上天庭,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治好的。”
孙悟空这才上前,腆着脸拱手道:“昴日星官,你先别走,俺老孙有件事要求你。”
昴日鸡蓦然回首,哭丧着脸,叹气道:“大圣爷,您可真会挑时候,没看见小星正忙着吗,有什么事不能等我上了天庭再说?您也别靠得太近,这身上全是血,小心别把您给沾上了。”
猴子尴尬一笑,搓着手道:“星官你莫要嗔怪,俺看这事也只你能搞定了。俺老孙与那蝎子精交战的时候,一时大意,被那孽障用倒马毒桩刺在脑袋上,肿起了一个大包,当真疼痛得紧,你既有能力将她打败,想必也有法治这个伤。”
昴日鸡这才如释重负,呵呵笑道:“大圣,这事容易,却也只有找我,方能解救。”
话音刚落,昴日鸡伸出空着的左手,对着猴子脑门上的大包转了一转,中间似有金风徐徐刮出,吹在大包上好生惬意。金风吹拂,只眨眼的工夫,猴子脑门上蛙眼大的肿块便消失不见,头也不疼了。孙悟空难以置信地摸着平复的额头,大喜过望,一个劲地向昴日鸡拱手称谢。昴日鸡急着救人,只歉意地朝毗蓝婆菩萨挥了挥手,便架着如意真仙腾空去了。
结束了,羁绊两百年的恩怨到此一笔勾销,女儿国众人遥望两人离去的背影,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一副心灰意冷、索然无味的表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两大弊政
毗蓝婆菩萨叹了口气,将手一扬,墙角边被遗忘多时的白玉蝎子精冉冉地升在空中,径直地趴在她臂弯上,远远看去,倒像只晶莹剔透的袖管,显得煞是有趣。
八戒一见又来了兴致,嘿嘿地贱笑道:“我靠,平常蝎子不都是黑色的吗,偏这只稀奇,却是个白色的,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年,吃起来味道如何?”
毗蓝婆菩萨冷哼一声,笑骂道:“这猪头尽想着吃,就不怕她的倒马毒桩把你给毒死了。说起这蝎子精倒有一段故事,她本是我西方佛国灵山脚下修行百年的白玉蝎子,只因偷听佛祖讲经悟得了大道,有一次正听得入迷,被佛祖发现抓在了手中,却被她使了个倒马毒桩刺了佛祖一下。”
“是她自知有罪,便逃出了灵山,跑到这西梁女儿国做了两百年女王,今日她两百年大宝的福禄已尽,佛祖特着老身前来将她拿回灵山,听候发落。”
话一出口,一众女兵花容失色,齐声道:“却不知佛祖会如何发落,才不过小小地一针,以佛祖的宽容大度,该不是什么大罪吧?”
毗蓝婆菩萨点了点头,和颜悦色道:“凭她这两百年在女儿国的表现,慈意爱民,广施仁政,倒真没辱没数百年所听的经文,我想以佛祖的心性,非但不会责罚,说不定还会额外嘉奖呢。”
左右丞相一听大大地松了口气,弹冠相庆道:“如此甚好,倒省得咱们这般提心吊胆,只是陛下这一走,咱们八月十五的选官大会,怕是要提前了。”
毗蓝婆菩萨呵呵笑着摆了摆手,悠然道:“依老身之见,这选官大会怕是要改成登基大典了。”
“哦,此话怎讲,莫非菩萨心中早已有了人选不成?”左右丞相不由得大吃一惊,两双妙目齐齐地盯住毗蓝婆菩萨,目光炯炯有神,充满着期盼与惶惑之情。
毕竟西梁女儿国是以女子容貌的美丑论官,实力最强的女王陛下既已被收走,剩下的人选之中,以她左右丞相最有可能问鼎王位,却只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此刻两人关心则乱,便失去了以往惯有的理智与矜持,冒昧之下,方有此一问。
“不错,而且此人现也在庭院之中。”似乎对左右丞相的心情有所察觉,毗蓝婆菩萨呵呵一笑,故意卖个关子道。
“哦,却不知是哪一位,还请菩萨示下。”左班丞相闻言眼冒精光,摆了个自以为风骚又不失大气的造型,抢先发问道。
“你看前面,却不是她么?”毗蓝婆菩萨神情悠然,抬手指向被文天枢搂着的驿丞。
“菩萨,您确定不是文圣尼,而是驿丞么?”左右丞相擦了擦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菩萨,您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若您选的是文圣尼,咱左右丞相自无话可说,以文圣尼的品貌,较之女王陛下也不遑多让。而她驿丞,不过是个小到没品的下级官员,容貌上差了何止一星半点,若让她做女王,岂不是贻笑大方?”
毗蓝婆菩萨哈哈大笑,自顾自地摇头道:“老身听佛祖言到,你西梁女儿国有两大弊政,流毒天下,戕害百姓,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左右丞相听得目瞪口呆,弱弱道:“却不知是哪两大弊政,愿闻其详。”
毗蓝婆菩萨吐出一口气,伸出一指道:“这第一大弊政,你西梁女儿国是以女子容貌的美丑论官,其实无论当官还是做王,最重要的是品行和才干,容貌什么的,倒真在其次。”
左右丞相闻言大摇其头,一个劲地摆手道:“菩萨,此乃创国六世祖立下的祖训,已然通行上千年,一旦革弊,却让我等如何面对天下子民的悠悠众口?”
毗蓝婆菩萨不由得大伤脑筋,兀自叹息道:“谬矣谬矣,文明总是在不断地进步,一旦法令规矩无法适应当前的形式,就该将之革弊,重立新规,不然岂不是阻挡了历史前进的车轮?既然创国六世祖在佛前立下的诅咒都尚能破除,更何况才流传了近千年的选官制度,再说这般制度是依着女子的容貌来选官的,一旦要是引进人种,产下男婴,却将他们置于何地?”
左右丞相闻言若有所思,不住地点头道:“菩萨说得在理,只是这般选官制度早已经深入人心,根深蒂固,一旦更改,只怕是民心不服,到时候上下思动,揭竿而起,岂不是大大不妙?”
毗蓝婆菩萨哈哈大笑,悠然摆手道:“不会不会,其实这个选官制度陈旧**,只拉大了官员与百姓间的贫富差距,为官者圈地食禄,纸醉金迷,为民者啖谷食糠,朝不保夕,阶级矛盾日益深重。多少寒门子弟,有才有德,只因为面貌平庸,无法得入门阀,一展胸中抱负,她们也只是恪于祖制,隐忍着没敢发作,心中却是愤恨不平,积怨已久。这般怨望已积压了近千年,一旦发泄出来,才真正地流毒天下,不可收拾,老身今日要你们革除陋习,便是为了顺应天命,安抚大多数人内心的不满,一旦指令下达,百姓们有了出头之日,必定欢呼雀跃,歌功颂德。当然这么大一场变革也不是一朝一夕内能够完成的,既以维护大多数弱势群体的利益为宗旨,势必会触动一些既得利益者的权益,佛祖他老人家高瞻远瞩,早已料到了这一层,便着老身在此给尔等做个监国,若有哪些子民不服的,尽管找老身来理论就是。”
左右丞相一听面面相觑,心说这菩萨倒真够绝的,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却还有哪个有胆子敢当面找你理论,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想及于此,两个人不由得冷汗涔涔,一个劲地拱手道:“既然菩萨愿做这个先驱,西梁女儿国子民自然惟命是从,如何能够反对,却不知这第二大弊政是什么?”
听出两人言语中的揶揄,毗蓝婆菩萨老脸微红,干咳一声道:“这第二大弊政嘛,却是由第一大弊政引申出来的。只因你西梁女儿国以容貌的美丑论官,女子一旦年过三十,便要被赶出皇城,虽说有些许政策能保其安度晚年,却有那年过六旬的,依然无法得到家人的赡养,以其一身垂老之躯孤苦无依地生活,含恨而终,实在不是一个仁义之邦该有的作为。”
“更有那女兵一家为了探望远在渔村的姥姥,渡船前去,结果导致船翻人亡的惨剧,这其中自然有如意真仙不肯轻赐落胎泉水的原因,也实在是这一大弊政纰漏之所在,理应将之革弊,还四方老者一个安定幸福的晚年。”
左右丞相听了不住点头,心悦诚服地赞叹道:“说到底还是佛祖他老人家想得周到,这般规矩确实是一大弊政。想我左右丞相虽然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一旦年过三十,便要被赶出皇城,从此诸多荣华都化为泡影,烟消云散,时间是如此地短暂,让我等每每想及于此,不由得冷汗涔涔,如芒在背。我等虽屡屡上书奏请,女王陛下亦言可行,却有那保守的官员以祖训不得更改为由横加阻拦,每次都将这般变革胎死腹中。今日既是菩萨倡言,说此乃一大弊政,理应将之革弊,我等欢喜不尽,不一日便下诏召集百官商讨,必要将年老者迎回国都奉养,以尽人子之孝。”
毗蓝婆菩萨满心欢喜,双掌合十道:“善哉善哉,如此说来,你们是同意拥戴驿丞为王了?”
左右丞相对视一眼,没口子地应承道:“愿意愿意,菩萨,实不相瞒,我俩自认姿色难分上下,若相争为王,势必又将掀起一场大风波,于国于民都大为不利。倒不如由这有情有义的驿丞,哦不,是由我主陛下荣登大宝,我俩互为辅佐,才不至于伤了和气。”
“其实我等也听驿卒禀报过了,我主女王陛下为了保护太上皇陛下免遭大公鸡毒手,竟以其一身羸弱之躯硬生生地扯住了那孽畜的双爪,被他强制拖行,举翅拍击,诸般凌虐依然不肯松手。试问如此大忠大义,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仁者为王,当之无愧,实在是我西梁女儿国之大幸。”
“说得不错,却不知我主陛下受大公鸡那惨无人道的摧残,身体是否无恙,且让微臣上前一看。”右班丞相点点头,忙不迭地向前跑去。
她倒真是脚快,几个箭步就冲到天枢二人身前数丈,跪在地上,一步一叩地上前查看驿丞伤势。左班丞相生怕落在人后,也似她这般紧紧地挨着磕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愁云惨惨
天枢被两人的举止闹得有些哭笑不得,忙不迭地解释:“放心吧,她的身子我已经检查过了,除了被大公鸡拖行的时候,身体各处受了点轻伤外,就肺腑被震伤了,吐出些血而已,并无大碍,刚吃了我喂下的续命丹,稍稍恢复了一点,只是见你们两位上前来,却又晕了过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唐三藏呵呵笑着摇头道:“怕是听说把她由一个小小的驿丞直接提升到女王的位置,一时接受不了,这才晕了过去。”
左右丞相汗颜不已,弱弱道:“不对啊,圣尼,听驿卒所言,我主陛下被大公鸡来回拖行了一刻钟之久,还被他用两扇翅膀强势拍击,都已经七窍流血、奄奄一息了,如何只受了点轻伤,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见两位丞相质疑自己的判断,文天枢满心不爽,只微微地耸了耸肩,深有同感道:“是啊,这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照理说凭大公鸡那重逾千斤的攻势,只一下就够她消受的,如何拍了这许多下,除了心肺间有些轻伤外,似乎并无大碍。也不可能是续命丹的作用,这般灵药不过是用来护身吊命的,并没有接骨疗伤的功效,何以她竟连半截骨头都没被拍碎,实在是有些蹊跷。”
左右丞相相视一眼,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山呼万岁道:“如此看来,我主陛下果乃真命之主,冥冥中自有神灵庇佑,能历大劫而不损其身,这般的天子荣登大宝,又有谁敢多加赘言?”
八戒和悟净听言,不由得满心不屑,呵呵冷笑,看来事情诚如猴哥所料,这驿丞确实是被六丁六甲护持着,不然经过昴日鸡这一番的蹂躏,俺们兄弟尚且承受不起,就她一个小小的凡人,焉可能还有命在?可叹她的这般忠义也得到了超额的回报,居然让她荣登女王宝座,当真是祖坟里头冒青烟,万世都难以修成的好福分,只是那些假装晕厥而不敢上前救驾的驿卒们,此刻怕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左班丞相让女兵们准备担架,将女王陛下小心地抬往养心殿安置,她自己却留了下来,向毗蓝婆菩萨拱手请示道:“菩萨,此间诸事虽了,却还是得压上一压,不然百姓们骤然闻得消息,还以为是我左右丞相趁机篡夺了太上皇的江山,拥立新女王陛下上位。这可是万世的污名,天大的冤枉,我等虽然不肖,却实在是承担不起。”
“需得等到东边的人种到来,趁着全国上下一片欢腾之际,我等方能昭告天下,新女王陛下登基及革除弊政这两件大事。唉,那些个刁蛮百姓,一向目无法纪,唯利是图,若不事先给她们点好处,实在没法调动她们的积极性。”
毗蓝婆菩萨不由得哈哈大笑,点头叹息道:“说到底你还是担心老身会食言而肥,放心,三天之后,老身包管你们拿获人种也就是了。”
左右丞相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一个劲地拱手道:“如此便多谢菩萨了,还请菩萨在我金庭馆驿中盘桓几日,待我等接得人种,再为菩萨塑身立庙,长久供奉。驿丞啊,这便头前带路,给菩萨挑一间最好的上房歇息。”
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一点不假,前任驿丞荣升为女王,那位能说会道的驿卒也给提升为了驿丞。只是升迁得太过突然,新驿丞愣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给毗蓝婆菩萨带路,还怯怯地指着菩萨手臂上的白玉蝎子道:“呃,这虽然是前任女王陛下变化,但小人看着心中着实害怕。菩萨,您就这么安心地让她趴在手臂上,不怕她趁机刺您一下,或是趁您一时不备,又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再让您寻上个二三百年?”
毗蓝婆菩萨闻言又是大笑,摇头道:“你倒确实有心,不过她早已被万鸡鸣唱吓散了心魄,非将养个三五年难以复原。我就是怕她逃了,才让她趴在我手臂上,因我也是鸡类出身,她既怕昴儿,又岂有不怕我之理,纵然再借她十个胆,也不敢动上一下。”
驿丞这才叹服,点头道:“却不知菩萨要用些什么,小人将您带到之后,便自着人送来。”
毗蓝婆菩萨呵呵笑道:“老身早已辟谷,不用米食,只是这孽畜被吓散了心神,身上法力十不存一,却捱不得饿,你便取些干净的米面送将过来。”
驿丞应承一声,继续道:“哦,什么是辟谷呢,学会了就不用吃饭了么,这倒省事。”
毗蓝婆菩萨哈哈大笑,点头道:“怎么,你莫非也想学道不成,且跟老身进房间来,我慢慢地指点你一番。”
就这样,这一老一少有说有笑地走出院门,去那僻静处找个房间来安置。左右丞相默默地目送二人离开,不由得啧啧称叹,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金庭馆驿之中,居然还隐藏着如此了不得的人物,这般润物细无声的拍马功夫,就连我两位丞相都望尘莫及,真个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来一个人容貌的美丑,与她的执政能力确实没多大关系,想想朝堂上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就只会搔首弄姿,攀比美色,一遇上什么正经事就都畏首畏尾,手忙脚乱,哪有像驿丞这般精明强干的?或许佛祖他老人家的策略是对的,在这个阴阳渐趋调和、人际关系日益复杂的未来社会,也只有真正有才干的人,才能触类旁通,游刃有余,更加得力地辅佐女王陛下治理天下,西梁女儿国这个以容貌美丑论官的制度,也是时候进行变革了。
左右丞相想得入了神,直到八戒干咳几声之后,这才回过味来,一看院子里除了她们两个,就只剩下三藏军团,不由得面色尴尬,呵呵笑着赔罪道:“圣僧对不住,由于事情变化得太过剧烈,千头万绪,难以理清,弟子才不免有些走神。咱们这就进宫,由皇家裁缝为诸位量体裁衣,哦,对对对,猪长老提醒得是,今天确实太多事情发生,思绪上难免有点乱,跟不上节奏,咱们还是先开宴,等填饱了肚子才好办事。”
悟空这才想起了敖白,忙不迭地起身往马厩跑:“唉,等一等,俺们还有个人没来,俺老孙这就去接他。”
金庭馆驿乃西梁女儿国中最高档次的驿站,房舍如云,占地极广,而马厩又是个极偏僻的去处,七弯八绕了好几次方才到达。好在当时是悟空牵着敖白去马厩的,他记性又好,当下瞅准了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悟空的脚程极快,须臾便到了马厩,女儿国向来不与外界通好,金庭馆驿虽占地极大,实在是少有人入住,是以偌大的一间马厩,放眼望去都是空空的马槽,就只有几匹马孤零零地站立着,而敖白所化又岂是凡品,真个是神骏非常,鹤立鸡群,让猴子大老远就望了个真切,哪里还能看错?只是此刻的龙太子双眼迷蒙,迈蹄轻敲着地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猴子见状嘿嘿一笑,便又起了狭促之心,当下晃动身形,哧溜一下窜上房顶,须臾间就来到近前,一个金猴倒挂,猛地一下探到了敖白面前。
敖白正自想得入神,不防备悟空突然出现,直吓得他魂飞天外,前蹄撩动,人立而起。龙太子只感觉一颗心扑扑地跳个不停,强自按捺下心神,定睛一看却是猴子,不由得火冒三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悄无声息,这才大着胆子破口大骂:“这遭瘟的臭猴子,真没你这么吓人的,差点没把老子吓背过气去,我说你丫的真是缺德,没来由地吓我一大跳,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猴子直乐得哈哈大笑,拍手道:“你小子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外边都打得天翻地覆了,你却还跟没事人似的,也未免太悠闲了。”
敖白闻言呵呵直笑,一脸自嘲道:“任她们打得头破血流,尸横遍野,我不过是匹小小的白马,纵然有心,也帮不上半点忙,只顾管好自己便是。”
悟空眨巴着眼睛,不怀好意道:“你既一心只想当匹被人骑的马,却还有什么事值得你这般烦恼?”
敖白无助地叹了口气,垂头丧气道:“我正在为是匹马而烦恼哩,大师兄你道法精深,主意又多,能不能传我个缩阳的功法,那我往后就不至于像昨天那般受此大辱了。”
猴子这才恍然大悟,摇头道:“原来是为这个想得那般入神,俺老孙又没这方面的需求,学那法儿做什么,这缩阳的功夫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年深日久的,那话儿果真缩得如米粒儿一般,想伸都伸不出来,可有你哭的。”
敖白一听心中大急,哭丧着脸道:“那可怎么办,我总不能老这么晃荡着从人前过吧,平时倒是觉不出来,经过女儿国这一场羞辱,我才幡然醒悟,却让我今后如何在人前行走,光想想都羞死人了。为了摆脱这尴尬的局面,昨晚上我整整思索了一宿,却依然毫无头绪,当真愁死人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色心毕露
猴子闻言万般不屑,鄙夷道:“我靠,就这点破事也够你愁上一夜的,也太没出息了。你也别太担心了,不过是匹被人骑的马,赤身**的不是很正常?也就是女儿国这帮变态,几十年如一日地没见过一个男人,饥渴难耐,急得连匹白马都不放过,若是其他地界的女子,莫非是匹马,就算碰到自己通家的男人,也得低着头说话,却哪有这般开放的,就不怕被外人戳着脊梁骨骂么?”
敖白听得不住点头,转而又叹口气道:“你虽说得在理,那也得等咱过了这吃人的西梁女儿国再说,而今我的身家性命,却还不是自己的。”
听他说得凄惨,孙悟空哈哈大笑,开解道:“行了,你也莫要这样悲观,这话若放在昨天还大有道理,今日却大大不同了。只因西方佛界来了个毗蓝婆菩萨,说佛祖为化解女儿国创国六世祖立下的诅咒,三日后将会在通天河上降下一场大雾,届时会有一艘满载着人种的大船登陆女儿国。女儿国上下闻之欢呼雀跃,早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这件事上,哪还有心思来惦记你一匹小小的白马,若非如此,俺老孙如何敢现了真身,这般明目张胆地来找你?”
敖白闻言两眼放光,连声嗟叹道:“妙极妙极,那咱们还等什么,何不趁此良机,赶紧开溜啊?”
猴子又摆了摆手,叹口气道:“不行啊,女儿国的左右丞相精明得紧,生怕事情有变,没法向天下子民交代,便拿话绊住了毗蓝婆菩萨,连带着把俺们也给扣下了,非得过此三日,见了分晓,才肯放俺们离开。”
敖白吃了一惊,骂一声道:“我靠,这左右丞相倒真是个人物,办事如此谨慎,确非等闲。既然如此,你便好好地守在师父身边,却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猴子悠闲地打了个响指,呵呵笑道:“你这可算问到点子上了,俺老孙此来不为别的,便是请你和俺们一起进皇宫丈量身体,制作冬衣的。”
敖白一听哈哈大笑,揶揄道:“大师兄,感情你也是一宿没睡,还在那说梦话哩。这才七八月光景,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你却要做什么冬衣,可不是吃错药,发高烧么?”
悟空听了也不生气,只笑骂道:“你小子久困马厩之中,如何能了解尘世间的诸多奥妙?女儿国西去三十里有座百里方圆的大雪山,此刻正值盛夏,乃是化冰的时节,走进山中,遇着背阴的地方,需得穿上冬衣,才能过去,如若不然,没等你走出十里地去,就被活活地冻死了。”
敖白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这倒说得是,若没了冬衣暖身,怕真过不了雪山呢。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敲她们顿大餐吃,那些驿卒真个是肉眼凡胎,只道我是普通凡马,专给些燕麦大豆吃,却不知我是海里的龙族变化,又被师父养刁了嘴,当真是无肉不欢。”
猴子闻言又是大笑,耸肩道:“你小子咋跟八戒一个德行,一心专恋着吃喝,有燕麦大豆吃就不错了。你猜俺们三个在女儿国皇宫都碰到什么好东西了,菜倒确实是好菜,不过盘盘都用朝天椒作佐料,真能把人活活辣死。结果俺们菜没吃上几口,倒先喝饱了井水,你说气人不气人?”
敖白一听吐了吐舌头,满是踟躇道:“那我还是不去了,咱们四海的水族,自来便是口淡,如何能消受这样的重口味,就不要去那里丢人现眼了。”
悟空摆了摆手,笑说道:“这你倒不用担心,那左右丞相被八戒鄙视了一番,承认是那女王存心要与俺们为难,才定下了这般计策。这趟回去定要好好地招待俺们一餐全鸡宴,保证再不放辣子了,你大可以敞开肚皮,放心吃喝的。”
敖白这才精神抖擞,满口流涎道:“我靠,那你不早说,赶快把鞍辔给我解开,有这般好事,如何能少了我一个?”
等二人来到金庭馆驿,三藏众人早已经打点好行装,翘首等在那里。左班丞相一见到敖白这张俊脸,不由得身躯一震,满脸潮红,掩口道:“哎呦,当真好俊朗的一位小长老,何以这般来迟?”
早在来时的路上,猴子便备下了一套说辞,此刻听言正中下怀,呵呵笑着解释道:“丞相大人多心了,只因我这兄弟闻知你西梁女儿国的威名,自忖还算得上身形俊朗,品貌出众,又不会个变化之术蒙混过关,生怕来到城中,就如同羔羊进得狼群一般,被生吞活剥了,故此再三迟疑,才缠绵拖沓至今,万乞恕罪。”
右班丞相目不转睛地往敖白周身上下打量,听言之后哈哈大笑,频频点头道:“小长老所虑不无道理,似这等的品貌姿颜,若放在昨日进城,真要被那些愚民群起而攻之,活活地剐下肉来,做成数百个香囊了。”
敖白闻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双膝一软,差点没跪在了地上。右班丞相趁势一个箭步上前搀住了他,呵呵笑道:“小长老不必惊慌,这些都已成过往云烟,不复存在了。而今毗蓝婆菩萨宝光驾临我西梁女儿国,一心要破除当年创国六世祖立下的诅咒,又有严令禁止我等杀戮人种,似小长老这般的风姿,我等景仰还来不及,又何敢暴殄天物,造下如此凶虐?”
左班丞相起步稍慢了些,便被右班丞相抢得了先机,心中好生郁闷,只没好气地催促道:“行了行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小长老到来便可到偏殿用膳,你就不要在那儿磨叽了。”
右班丞相掩口一笑,迈动莲步,牵着敖白便要登上玉辇,敖白一时身不由己,只得跟着她往前走,转过身向众人投来求助的目光。但此刻身在西梁女儿国,仰人鼻息,不得自由,三藏众人慑于右班丞相的权势,只能暂且牺牲敖白,一个个头仰天空,故作不知。
没想到众人居然见死不救,敖白彻底绝望了,只得愤愤地一跺脚以示抗议,跟着右班丞相走进玉辇。左班丞相无可奈何,只恨恨地骂了句****,便也钻进一乘玉辇,指挥抬轿的女官跟上前去。
等众人来到皇宫偏殿,那一张十米来长的椭圆形檀木桌上早已经摆满了食物,还是那套有着八个大菜,八个小菜,外加三个果盘的全鸡宴,只不过少了辣椒做配料,真个是香气扑鼻,味道纯正,让人闻来食指大动。
由于新任女王陛下受伤缺席,左右丞相代为坐了主位,却把敖白安排在中间,可当真是苦了他也:左班丞相在之前的较量中未能占得先机,失去了许多揩油的机会,这会抢先站起,也不管别人动不动筷,抢到好的就往敖白碟子里送,碰到他不吃的时候,还极其殷勤地送到他嘴里,吃得敖白满嘴冒油,一口气没喘上来,噎在喉咙里直翻白眼;右班丞相自然不甘落后,见夹菜的任务已然被抢,便打起了倒酒的主意,拿着装满葡萄酒的酒壶,就跟倒开水似的,一个劲地往敖白酒杯里倒,也不过须臾的工夫,便倒去了三分之一,敖白要喝得稍慢一些,就唉声叹气地埋怨他只顾吃菜,不喝她倒的酒。敖白实在无法,只得酒来杯干,以期少听些埋怨,这般不知不觉地又喝了十数杯。这葡萄酒虽不十分醉人,后劲却是极大,直喝得敖白脸红脖子粗,眼前金星乱冒,感觉再喝上几杯,一低头便要栽倒在地。
被冷落一旁的三藏几个倒是无所谓,有一桌子好酒好菜吃喝,还有这别开生面的闹剧观看,别有一番滋味,遇上敖白实在难堪的时候,也会说几句场面话岔开左右丞相的注意,就只有八戒艳羡不已,在努力吃喝地同时,禁不住暗骂敖白不解风情,真恨不得以身相代才好。
约摸过了一刻钟,敖白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恼得面皮红紫,气冲九霄,当即便推开筷子,放落酒杯,蹭地一声站了起来。这一下来得突然,把满桌的人都给震住了,偏殿里立时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众人把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敖白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敖白趁着左右丞相愣神的工夫,竟一个转身端起椅子,一溜烟跑到文天枢身边坐下,顺势抄起筷子,往那果品碟里挑了颗红艳艳的樱桃,送进她嘴里。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云阳叛乱
天枢倒是毫不在意,张开嘴来将樱桃吞到嘴里慢慢咀嚼,一双明眸略带戏谑地睨视着左右丞相,慵懒一笑道:“两位丞相还请自重,敖白已然是我的人了,似你们这般明目张胆地挑逗,实在是让我很难堪啊。”
左右丞相自忖品貌上较之天枢尚有一定的差距,基于多年来以貌为尊的陋习,受此讥讽也没敢发作,只悻悻道:“圣尼息怒,是我等从未目睹如此风姿神采,一时间情难自禁,才有此孟浪之举。小长老既为圣尼所幸,我等纵然万般不舍,也不敢再存半点奢望,万乞慈悲,暂熄心中怒火,小长老,您也千万恕罪。”
见两人一个劲地拱手谢罪,天枢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微微一笑,叹息道:“两位已然位极人臣,就该爱惜自家的身份,既知有错,道个歉也就是了,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倒显得贫尼仗势欺人,喧宾夺主了。两位大可不必如此性急,最多不过三日,便有大批的人种到来,以两位如今的权势,随便包养上几个,又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左右丞相闻言无地自容,尴尬一笑道:“圣尼说笑了,我俩虽然不堪,却如何能自甘下乘,来与民争利?再说人种虽好,又如何及得上小长老的万分之一,此身只应天上有,人间哪曾几回见,实在遗憾,遗憾。”
这会敖白正放下心来喝汤,猛然间听到这番肉麻的话,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口汤呛在喉咙里,直咳得他满脸涨红,涕泪横流,差点没背过气去。
天枢温柔地抚着他的背,轻声安慰道:“不急不急,慢慢喝,这么大的人了,别总跟个小孩子似的,老要人照顾。”
见两人这般亲密,左右丞相更觉无望,不由得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吃着满桌的美食也如同嚼蜡一般,提不起半点兴致,宴会上的气氛一度沉闷到了极点,倒让惯看闹剧的三藏众人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待到众人酒足饭饱,宴会也基本结束,右班丞相拍了拍手,上来七八个女官抬了桌子下去,又走上十来个妙龄女子,手捧着皮尺棉布,却是来给三藏军团丈量尺寸的裁缝。
这些女子都不过二十出头,生活在西梁女儿国中,平生从未见过半个男人,此刻乍一见这许多人种站在面前,不由得眼冒精光,垂涎欲滴,那眼神绿油油地放出光来,浑似饿了几天的饿狼突然见到了肥美的嫩肉一般,也不用招呼,呼啦一下围上前来,也不管容貌美丑,只要是男的,就是一通乱摸。
她们却都是女儿国最底层的官员,平时粗俗惯了,不似左右丞相这般自重身份,一上来就往****里摸,拍胸摸臀,就好似挑牲口一般。
三藏军团始料不及,仓促间只顾得上护住要害,才不至于受更大的侮辱。孙悟空恼羞成怒,气冲牛斗,暴喝一声化出一道气墙,将众女子逼出数丈开外,这才算解了围。
莫名其妙地被逼出去数丈,众女子脸上惊疑不定,面面相觑,倒也不敢贸然行动。文天枢缓步上前,横眉怒目将她们挡在身外,自顾自地拿过皮尺,仔仔细细地给三藏众人丈量三围。见天枢生得美艳,恍恍然带着几分王者霸气,众女只当她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顿时气焰全消,一个个敛气屏声、小心翼翼地记录天枢报来的数字,不敢有稍许质疑。
见她们一副低眉顺目、卖乖讨巧的样儿,八戒摆了摆手,没好气地冷哼道:“妈的,真是群打着不动牵着倒退的贱骨头,非得天枢出面方才慑服,俺瞧她们手法生疏,动作僵硬,手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敖白点点头,随声附和道:“是啊,手艺稍好一点的到了年龄就被赶出了皇城,剩下的都是些尚未入门的新手,手段自然不会太高明。俗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西梁女儿国倒好,嫌人家年老珠黄都给赶了出去,这样一来,多少技艺得不到发扬和继承,社会又岂能进步?”
就在两人感慨叹息之际,一个女官急匆匆跑进门来,在左班丞相耳边悄声地说着什么,刹那间,左班丞相面色凝重,到后来竟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不一刻,女官报告完毕,左班丞相闭起了眼睛,挥手让她和众裁缝告退。她默立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向唐三藏拱手作揖道:“圣僧,你们是我西梁女儿国的贵客,出此大事,我也不好多加隐瞒。家国不幸,我虽严令众驿卒不准走漏风声,但毕竟人数太多,思心不齐,依然将消息透露了出去,一时间举众哗然,议论纷纷,有说女王陛下乃仁义之君,如何能是妖邪幻化,又说我左右丞相心术不正,既然陛下被收,就该昭告天下,重新选举新女王,为何暗地里把个小小的驿丞推上了王位,分明用意险恶,欲设傀儡而专擅朝政也。”
“云阳郡主乃先王面前最得宠的臣子,听言之下更是潸然泪下,怒发冲冠,在城中召集感念先王的百姓,于东城门外举兵造反,声言先王陛下慈意恩泽,广施仁政,身为妖邪实乃无稽之谈,是我左右丞相暗地里篡了她的王位,然后凭空捏造这样一个无厘头的说辞在她头上,以污其名,混淆众听,达到自身不可告人的目的。云阳郡主誓言要杀进皇宫,将我左右丞相生擒活捉,千刀万剐,替女王陛下报仇。”
“一众人仗着满腔悲愤,气势如虹,所向披靡,一路上杀败了我皇城数重关卡守备,业已逼近皇宫大门,或许再过一刻钟,皇城就将失守,我二人职责在身,死不足惜,只可惜要连累诸位长老陪葬了。”
话一出口,唐三藏哈哈大笑,摇头道:“两位丞相未免太妄自菲薄了,区区叛贼,何足挂齿?我来问你,毗蓝婆菩萨让你们预备的那几条指令,可发下去了么?”
右班丞相愣了一愣,回答道:“都已经发下去两三个时辰了,只怕首批接到命令的老人儿都已在回城的路上了。圣僧,此刻皇城告急,危在旦夕,您却还有心思关心这个,快想想办法如何退敌吧。”
唐三藏微微一笑,摆手道:“丞相稍安勿躁,我问你们,对于这场叛乱,你们是想私了呢,还是公了?”
左班丞相擦了擦额头,汗然道:“圣僧,弟子都听糊涂了,这是出兵打仗,却还分什么公了私了吗?”
唐三藏捋着自己没毛的下巴,故弄玄虚道:“若放在别处,确实没有,但就这场争斗而言,还真能分出公私来。”
右班丞相一时嘴快,惊问道:“却不知何为公了,何为私了?”
唐三藏呵呵一笑,打个响指道:“这公了嘛,就是跟叛军堂堂正正地杀上一场,我想云阳郡主起兵仓促,所响应的人马必定不多,而皇城守备众多,只因是祸起萧墙,一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乱了阵脚,主力必定尚存,不会有太大伤亡。两位丞相只需诏令各部勤王,收拢残兵,未必会输给了云阳郡主。”
右班丞相沉默片刻,摇头道:“这却使不得,云阳郡主乃忠义之士,只因不信女王陛下乃妖物幻化,方才起兵造反,此刻叛军锋芒甚利,实不宜与之正面抗衡。再者双方都是我西梁女国的好子民,只因信息不通产生了些许误会,若是一味死斗,势必会两败俱伤,对国家毫无裨益。却不知圣僧所说的私了,又是什么?”
唐三藏满心赞叹,以手加额道:“两位丞相果然睿智通达,乃女王陛下治国安民的好裨助。这私了嘛,却是一招险棋,只盼云阳郡主一心只为女王陛下报仇,并无觊觎王位之心,才好运作。”
左右丞相闻言神情肃穆,躬身施礼道:“还请圣僧示下,弟子无不遵从。”
“倒也没什么,首先却要你们将天枢扶上女王之位。”唐三藏呵呵一笑,打个响指,语出惊人道。
“这,王位乃陛下所有,若要圣尼正位,需得经由陛下同意,我等不敢擅作主张。”两位丞相一听汗都下来了,满是踟躇道。
“听你们所言,无非是担心我们会趁机谋夺王位,放心吧,我等要想为王,早在路上就已做过好几个了,如何轮得到你西梁女儿国?我要天枢为王,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没这一步,下面的计划便无从实施,当然究竟何去何从,还是得由你们自己决定。”唐三藏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的脸色,不紧不慢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辨别真伪
听他这般说辞,左班丞相暗暗地松了口气,狠狠地咬牙道:“圣僧既如此说,弟子就只好托大,冒昧将此事答应下来。我主陛下身受重伤,情绪很不稳定,本就无意为王,若再受这般惊吓,只怕更加不肯居此重位了。只是圣僧有什么话便都和盘托出,再这么藏着掖着,非但弟子要被活活急死,连那叛军也要打进城来了。”
情知自己太过怠懒了,唐三藏老脸微红,干咳一声道:“呵呵,饭吃得太饱,话难免就多了些,你们且附耳过来,我将计划慢慢地讲给你们听。”
左班丞相听了半天,微微沉吟道:“圣僧所说虽有些牵强,若调配得当,却未必不能成事,这也是无奈中的最好办法。那事不宜迟,右丞相你赶紧去金庭馆驿请毗蓝婆菩萨,我与文圣尼一道开城门会一会云阳郡主。”右班丞相点点头,也不多言,向三藏军团拱拱手,径直出殿而去。
左班丞相目送她的背影出了殿门,深深地吸了口气,轻轻地拍了两掌,须臾便涌上来一队御前侍卫,齐齐地跪在地上,口称恩相。
左班丞相微微颌首,着两个侍卫领了令符下去,其余的请来龙袍仪仗,为天枢好生地妆扮起来:这一件浅黄色的龙袍,条条金线织就,在阳光的照耀下,光芒闪耀,熠熠生辉,穿在身上真如有数条金龙盘旋守护,说不出地典雅高贵,威武霸气。皇冠是用数尺高的纯金打造而成,中间镶嵌着一列寸许的红宝石,散发着夺目迷人的红色光华,巍峨出众,举世无双。
天枢的姿颜本就世所罕见,再配上这一身华贵的服饰,那样的神采风姿,哪里是凡间的一代君主,分明就是那梦幻国度的精灵女王,如真似幻,神秘动人,纵然是尘世间最华丽雍容的词藻,也难以修饰她的高贵。
左班丞相看得痴了,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圣尼真乃人中龙凤,就这般姿仪要做我西梁女儿国的国王,弟子绝对举双手赞成。”
天枢闻言莞尔一笑,目转流波道:“好了,少贫嘴,咱们还有正事要办,赶紧动身吧。”
左班丞相这才收回心神,点头叹服道:“对对,陛下教训得是,咱们这就起驾出宫。”
西梁女儿国皇宫的大门总共分为四道,此刻云阳郡主所率的叛军业已冲破先前的三道,锋芒直逼最后一道景阳门。而正如三藏所料,皇城守将的人数本远多于叛军,只因事发突然,祸起萧墙,一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前后三道宫门才被叛军侥幸突破,此刻三门将士虽被杀散,主力未挫,倒有一半以上自发地汇集在景阳门前守御皇城,再加上守御宫门的那五千装备精良、以逸待劳的御林军,声势浩大,足有万人之众。
反观云阳郡主的叛军,只因感念前女王陛下往日的恩情,一时血气勃发,起兵造反,所响应的不过三千之众,且从东城门外一路冲破皇宫重重关隘,虽仰仗一时的锐气,无有敢当其锋者,时间一长,终成疲弊之师。此刻人人身上都挂了些彩,气力不济,呼呼喘气,她们所仗不过是些木棍旗杆,顶多是从战败兵丁身上夺来的几把刀剑,面对城门前扣弦待发的五千御林军,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她们也只仗着满腔热血才不至于奔逃溃散,要想杀入皇城,简直是难于登天。
而御林军的职责是守御皇城,在没有接到确切的命令之前,也不好对这批叛军大开杀戒,由此敌对双方保持着诡异的对峙,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即便是一分一秒都备受煎熬。
就在这尴尬的僵持中,皇城大门轰然洞开,终于有人从里面出来了,敌对双方不由得都松了口气,毕竟要保持这种僵硬的对立姿势,确实挺累人的。
前面开道的是女王陛下专属的羽林军,手持华盖仪仗,遍洒香花玉露,一派悠闲自得的模样,其后跟着一乘四人抬的敞篷小轿,上面斜倚着风华绝代的贪狼星文天枢,在她身边护卫的却是小白龙敖白,风姿倜傥,俊美绝伦,与天枢照映得恍如璧人一般,让人看得眼中一亮,艳羡不已。
云阳郡主一双妙目紧盯着文天枢,难以置信道:“圣尼,不是说篡夺陛下王位的是金庭馆驿的驿丞么,如何是您?”
天枢不由得哈哈大笑,悠然摆手道:“你这是打哪听来的小道消息,我女儿国向以容貌的美丑论官,她一个小小的驿丞鄙陋粗俗,如何堪当大任?”
云阳郡主闻言悚然动容,沉吟道:“话虽如此,却不知陛下此刻身在何处,何以悄无声息地将王位传给了圣尼,未免太轻率了吧?”
天枢一听又是大笑,摇头道:“你又何必多此一问,凭我这般倾世的容颜,不足以担当你西梁女儿国国王之位么?”
面对文天枢恍如天人、无与伦比的姿颜,云阳郡主心悦诚服,满心赞叹道:“若凭圣尼这般容貌都无法承受王位,试问天下间谁人还敢担当?但我仍需面见女王陛下,亲眼见她安然无恙,亲耳听她言明将王位禅让给你,才肯尊你为王。”
天枢闻言微微冷笑,傲然道:“我自登上这个王位,光明正大,问心无愧,如何还要你来承认?你若真想知道,我倒是不吝赐教,你家女王自打见了我的容颜,不由得自惭形秽,黯然神伤,心灰意冷之下,便将王位传给了我,自个长歌漫步而去,当真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
云阳郡主冷哼一声,神情激动道:“文天枢,你当本郡主是三岁的小孩么,容得你这般欺瞒?女王陛下既长声作歌而去,这满满一城数万之众,又岂有不见之理?分明是你与左右丞相暗中勾结,趁女王陛下一时不备,篡了她的王位,然后再放出她乃蝎子精幻化这样幼稚的谣言,以转移民众的注意力,减少她们因感念先王而产生的对立情绪,达到稳固王位的目的。只可惜这般弱智的把戏,明眼人一看便知,如何瞒得过我云阳的眼睛?”
见云阳郡主一副识破阴谋般的笃定表情,文天枢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叹息道:“你既不愿相信女王陛下乃妖物幻化的事实,我便只好编出这番说得过去的理由来给她留些体面,你却依然不肯领情,我便也无话可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费事,就你我双方的力量对比来看,你已失去了任何获胜的可能,还是乖乖地缴械投降,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
云阳郡主呵呵冷笑,揶揄道:“怎么,终于按耐不住要露出狰狞面容来,文天枢,我云阳自打誓师以来,就没想过能活着回去,识相的快些把陛下的下落告诉我,不然本郡主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将脖子上的鲜血溅到你身上。”
话一出口,文天枢不由得大摇其头,无可奈何道:“似你这般软硬不吃的硬骨头,我可真是怕了你了。实话对你说吧,女王陛下当真是蝎子幻化,此刻业已被毗蓝婆菩萨收去了,你与其在这里聚众闹事,倒不如直接去找她来得便当。”
云阳郡主怒极反笑,咬牙道:“好你个巧舌如簧的文天枢,便只管将责任推到那菩萨身上,且不说究竟有没有这所谓的毗蓝婆菩萨,纵然是有,她也远在西方佛国圣境,离我西梁女儿国不下万里之遥,却让我上哪里去找她?”
云阳郡主话音未落,正东面忽然拂来一道金风,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痴儿,本菩萨就在此间,你有何事只管寻我便是,又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笑声未落,在那金光盛处,隐隐然现出来一个人形,羽衣丝绦,面目慈祥,正是西方毗蓝婆菩萨。
不想真有所谓的毗蓝婆菩萨,云阳郡主眼望金光,面色凝重,怔怔道:“原来你就是那毗蓝婆菩萨,我主女王可是你擒下的,却不知她此刻身在何处?”
毗蓝婆菩萨呵呵一笑,将左手臂转了过来,指着上面那一件白色的物事悠然道:“你且来看,这一只白玉蝎子,可不就是她么?”
云阳郡主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白玉蝎子,依然不肯轻易松口:“这蝎子又不会说话,虽说大了点,如何证明便是我主女王陛下?”
毗蓝婆菩萨闻言微微叹息,点头道:“是啊,她本是可以幻化成人形的,只因受了万鸡鸣唱的威慑,周身法力去了不到一成,估计三五年内无法复原,实在太遗憾了。”
见毗蓝婆菩萨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云阳郡主又是冷笑,恨声道:“别以为你是菩萨就可以大放厥词,倘若你无法证明这蝎子便是女王陛下化身,却也难以让我信服。”
毗蓝婆菩萨一脸地失落,双掌合十道:“善哉善哉,老身乃是出家人,一向不打诳语,你若还不信我,却让我何以自明?”
第一百四十七章 誓死力争
见话说得僵了,左班丞相心中大急,朗声道:“云阳郡主,你怎这般认死理,大乘佛子都出面了,却还不能让你信服?既然如此,你且回忆一下,女王陛下身上可有什么别的特征,能让你将她辨认出来?”
云阳郡主思索良久,皱眉道:“没有,我虽与陛下相处日久,但毕竟君臣有别,从未留意过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再说她都已经这般模样了,纵然是有,也难以分辨。”
左班丞相闻言懊恼不已,愤愤然跺脚道:“如此说来,我左右丞相篡夺王位的罪名怕是难以清洗了,当真是无妄之灾。”
话一出口,云阳郡主也不禁恼了,牙龇目裂道:“这平白无故地,如何是我要冤枉你们,是你们无法证明这蝎子乃是女王陛下变化,却又怪得了谁?我只想找出事实真相,就有这么难吗?”
左班丞相默默摇头,哀叹一声道:“好说歹说你就是不信,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当时女王陛下身受万鸡鸣唱的冲击,俯身化出这蝎子模样,乃我左右丞相与金庭馆驿中数百驿卒亲眼所见,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如何还能有假?云阳,你不愿相信陛下乃是妖物幻化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但事实如此,容不得我再说半句假话。你且仔细地想上一想,却哪有一个女子活过百年,依然容颜不老,上阵杀敌的,而她身为一代君王,国之统帅,英姿飒爽,勇猛无敌,如何偏会惧怕公鸡和鸡叫声,只因她乃蝎子幻化,天性使然,却还需要旁的例证吗?”
没等左班丞相把话说完,云阳郡主勃然大怒,厉喝道:“胡说,女王陛下数百年来容颜不改,是因为百年前她只身一人冒着天雷大火在太庙中抢出了创国六世祖的塑像,此乃上天给她的恩赐。至于她为什么怕公鸡,是由于她年幼之时不幸被大公鸡追赶,才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些事情早在百年前就已经解释过了,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却还值得怀疑么?”
左班丞相微微苦笑,摇头道:“云阳,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事若放在从前我还是信的,但经过这场风波,让我见到了她的真实面目,便觉得这样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正因为她乃精灵幻化,自有办法进得火中抢出塑像而不伤其身,亦或者这场变故本就是她自编自导,用以蒙蔽众生,让我等相信她乃天命所归,便不再怀疑她存活数百年非但不死,而且容颜不衰、勇力过人这样有乖伦常之事,当真好高明的心思。”
话音未落,云阳郡主怒眼圆睁,大喝道:“住口,你身受皇恩,不思回报那也就罢了,如何还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来?反正不管怎样,今日你若不能证明这蝎子乃是女王陛下幻化,本郡主誓不罢休,大不了拼得一死,又有何惧?”
就在双方又陷入僵局之时,原本安静地趴在毗蓝婆菩萨臂膀上的那只白玉蝎子的尾端猛烈地抖了一下,云阳郡主瞬间变得兴奋不已,语声颤抖道:“你,你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那蝎子虽然受创极深,却似听懂了她的话语一般,微微地动了动头部,然后将大螯举起,指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御林军手中的弓箭。
云阳郡主眼中闪现出狂热之色,猛地回头看向左班丞相,大喝一声道:“我明白了,快去抬一个箭靶来,我有办法证明她是否是女王陛下幻化。”
左班丞相虽不知所云,但见事情有所转机,却也顾不上这许多,赶紧招呼几个御林军抬来一个红心箭靶。
云阳郡主倒不客气,立马指挥军士道:“把箭靶抬到离女王陛下十丈远的地方,我自有妙用。”
箭靶放稳之后,白玉蝎子开始剧烈地抖动,将数尺长的身子慢慢地弓了起来,众人也没见她如何动作,刹那间只感觉风声劲疾,电光一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十米开外的箭靶中心竟开出一个黑色的小洞,如此地迅猛精准,让人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而白玉蝎子受创太重,用力之下略显得有些虚脱,当下便感觉六肢虚浮,尾部下垂,一个收势不住,径直地倒栽下来。毗蓝婆菩萨微微一笑,伸手使了个神风术,将她稳稳地托了起来。
云阳郡主上前闻了闻黑色小洞中散发出来的气味,转身向身后的兵卒拱了拱手,满目凄然道:“各位同道,看来确实是我云阳妄自尊大,鲁莽行事了,我虽死而不悔,却要连累诸位同我一起背上这反叛不义的罪名,身败名裂,死于非命了。”
话一出口,举众色变,失声惊叫道:“郡主殿下何出此言,莫非这蝎子真乃女王陛下变化,您却是从何得知的?”
云阳郡主戚然一笑,叹息道:“方才女王陛下指向那军卒手中的弓箭时,便让我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多年前八月十五的月夜,女王陛下又挫败了几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再一次蝉联我西梁女儿国女王的宝座。女王陛下自然是志得意满,兴奋莫名,当晚便大宴群臣,厚加封赏。到了午夜时分,百官们起身告退,女王陛下意犹未尽,留下我和左右丞相陪她一起喝酒赏月。左右丞相不胜酒力,也都先后告退,是我不知进退,执意要陪陛下喝到尽兴,两个人就这么傻乎乎地闲逛乱侃,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也不知到了何处,见场中摆放着一列齐整的箭靶。”
“女王陛下意气风发,得意洋洋,笑着对我说,云阳啊,你可知寡人有一项绝技,当年便是凭此才打败了不可一世的如意真仙,为我女儿国诸多蒙难的无辜百姓出了口恶气,今晚夜深人静,场中就你我二人而已,不知你是否有兴趣见识一下寡人的绝技?”
“当时我也有了几分醉意,既说有绝技可看,自然不肯轻易错过,便打起了精神,一个劲吵着要看。”
“女王陛下心中得意,一摇一晃地离着靶心走出了十丈,斜睨着一双醉眼道,寡人这项绝技乃是个护身保命的法门,不到关键时刻不轻易使用,只要有人近寡人周身十丈,全力施为,无有不中者,你信也不信?”
“我听言之下老大地不以为然,只道是她酒醉时说的胡话,便笑着抬杠道,我却有几分不信,凭您喝了这么多酒,又没拿弓矢箭弩,如何能射中十丈开外的靶心,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闻言哈哈大笑,抚掌道,痴儿痴儿,不然怎么说是寡人的独门绝技,你且不要多言,待寡人发功之后,便叫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话音刚落,女王陛下就如方才这蝎子一般,浑身颤抖,弓起背来,我只感觉劲风过耳,电光一闪,还没回过味来,她就啪地一声射中红心,靶心之上也有这一个小点,大小模样与现在的一般无二。”
“我见状之下目瞪口呆,艳羡不已,正要上前查看那黑点,女王陛下赶紧阻拦道,你闻闻味儿就行了,可千万别去碰它,这是寡人的倒马毒桩刺,剧毒无比,无药可救,你手上哪怕只有一丝细微的伤口,碰它一下,毒质立马侵入身体,于半刻钟内毒发身亡,死时全身溃烂,痛苦万分,惨不忍睹。”
“我闻言着实地吃了一惊,心说普天之下居然还有这般奇毒,也算是登峰造极了,我由此不再上前,却闻到了那毒液的味道,刺鼻粘稠,腥臭无比,与此刻黑点中的毫无二致,所以我完全确信,这蝎子果真就是女王陛下,不会有错。”
一众叛军听得瞠目结舌,相顾骇然,纷纷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打量着云阳郡主,却见她神情笃定诚恳,全没有半点戏谑作伪之意,心中不觉又信了几分。一个叛军首领跪倒在地,悲痛欲绝,放声痛哭道:“难道,难道女王陛下当真是妖邪幻化,就没有这样的巧合,这只蝎子的技能刚好与女王陛下的雷同?”
云阳郡主表情痛苦地叹了口气,摇头道:“痴儿,事实如此,纵有万般不愿,如何还能装聋作哑,自欺欺人?先不说她的颜色个头,非止三五百载如何能到得此处,还有那倒马毒桩的把戏,就只我与陛下二人知晓,无论如何也传不到第三人耳朵里,且双方都有这般的准头,毒液的味道又何等地相似,试问天下间真有这样的巧合吗?”
这话一出,粉碎了一众叛军心中最后的希望,这三千之众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哭声震天道:“如此说来,女王陛下果真是妖物幻化,我等目无法纪,犯上作乱,却是死罪。”
第一百四十八章 惹祸驿卒
云阳郡主也不禁黯然神伤,幽然叹息道:“确实是我云阳虑事不周,只仗着满腔的怒意,刚愎自用,起兵造反,当真是连累大家了。”
话说之间,她猛地跪倒在地,向着白玉蝎子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的力度极大,带着沉闷的回声,每一记都深深地敲打在众人心头,让左班丞相心头感动,喟叹不已,云阳郡主虽有些贪心谄媚,但对于前女王陛下确实是一片忠心,真个是天地可鉴,日月共明。
云阳郡主磕完响头,额角上已是殷红一片,她迅速地膝行向前,对着文天枢又磕了三个响头,情真意切道:“女王陛下,此番确实是云阳不谙事理,犯上作乱,罪该万死,但这些百姓皆是为我言语所蛊惑,反叛诚非其所愿,女王陛下初登大宝,实该慈意爱民,广赦天下,体念这些小民愚昧无知,不识大体,便大发慈悲,从轻发落吧,若蒙陛下垂恩,赦免她们死罪,云阳纵然粉身碎骨,亦感佩陛下盛德。”
话一出口,文天枢哈哈大笑,摇头叹息道:“云阳郡主,你当寡人是三岁小孩么,泱泱三千之众,如何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为你一人所蛊惑,你这区区郡主的魄力也未免太大了点吧?不错,寡人是刚刚登基,确实该广施仁德,慈意爱民,但那都是对顺应我的民众而言的,对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如何能有半点姑息?相反的,正因为寡人初登大宝,羽翼未丰,是最渴望安定团结、树立威信的时候,尔等却偏偏挑这个时候起兵造反,不明摆着要触寡人霉头,杀一杀寡人的威风,寡人若这般地宽恕你们,将来何以服众?你也不必多言,这三千叛军一个不少,尽数给寡人压赴刑场正法,以儆效尤。”
云阳郡主闻言脸色大变,据理力争道:“陛下初登王位,不修仁德,反而多造杀孽,非止不祥,且有失一代明君的作为。我等虽为反叛,却并不都是十恶不赦之人,恳请陛下只诛我这个首恶便了,切莫滥杀无辜,落下暴君的恶名才好。”
文天枢冷笑不止,鄙夷道:“无辜?乱臣贼子,犯上作乱,还有什么资格跟寡人谈条件,似你们这般目无法纪,起兵造反的,给民众造成了多么恶劣的影响,寡人若这般轻易地放过,难保将来不会有后来者会心存侥幸,效法尔等起兵作乱,如此一来,国家还能长治久安么?”
这话倒说得合情合理,云阳郡主张目结舌,无言以对,只不住地叹息道:“陛下当真不肯放过其中一人,泱泱三千之众,岂是个个该死?我虽心中无悔,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数千同道因我而死,便只有先走一步,才少看些血腥惨剧。”
话音刚落,她便拔出佩剑,欲要刎颈自裁,不料敖白眼疾手快,随即捻起一粒小石子打在她手背,将那佩剑击落。文天枢呵呵冷笑,面带戏谑道:“你先别急着死,好戏还在后头呢,就不陪寡人看看么?来人呐,把一干人都给寡人压上来。”
左班丞相躬身领诺,抬手击了两掌,便有一列兵丁压着一批人犯推推攘攘走上前来。
云阳郡主定睛一看,不由得失声道:“这,这不是金庭馆驿中的驿卒么,却不知她们所犯何罪,竟无一人能逃得法网?”
左班丞相冷笑一声,悠然道:“她们犯的是泄露机密的大罪,牵连甚广,危害极大,故而尽数压来面圣,听从圣意发落。也就是几个时辰之前,前女王陛下于金庭馆驿之中为昴日鸡所败,化出了白玉蝎子原形。本相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们严守机密,以免引起城中百姓过大的震动,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想本相前脚刚走,这些混账便按耐不住,将消息透露了出去,造成如此恶劣的影响,这般阴奉阳违,视国家安危如儿戏的行为,是否也该判个死罪?”
话一出口,举众哗然,人人喊冤,满心不服,人群中有一人扑身向前,跪地磕头道:“丞相大人,您这话未免有失公允,不错,女王陛下化身蝎子之事,我等皆亲眼所见,但您别忘了,还有您带来的那数百御前侍卫。如今消息泄露,人人都有作案的嫌疑,如何便判定是我等驿卒所为,未免太过偏颇?”
左班丞相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能说会道,现已升任为驿丞的驿卒,不由得呵呵冷笑,鄙夷道:“你这驿丞确实很会说话,但你如何能够想到,御前侍卫虽也曾见到了那场变故,但自离开之后,便被我严加看管起来,莫说是出皇城,就连屋子都没迈出去半步,如何能将消息透露出去?你也无须争辩,就是你这驿丞新官上任,威信不足,让手下驿卒将消息透露了出去,本相还没问个你御下不严的罪名,你却还好意思跳出来兴师问罪,来啊,给我拉下去掌嘴五十,以示惩戒。”
见两旁禁卫真个走过来拖驿丞,一班驿卒不由得慌了手脚,一个个连哭带喊、生拉硬拽地扯着她不放,恼得那禁卫心头火起,一下便掉转枪头,抡起来往驿卒脑袋上砸,没几下就砸晕了三五号人,这才将驿丞强行拉出了人群,两个禁卫扯住她的手臂,再分出一人上前,抡起臂膀便要掌嘴。
一个驿卒站起身来,战战兢兢道:“不要掌嘴,小人全招了,这消息却是小人走漏的。小人现担任金庭馆驿买办之职,只因大唐圣僧一众宝驾光临,馆驿中酒食颇显不足,小人便禀告了驿丞出门采办,不想才出大门,便遇上了对门的王大妈。那王大妈心眼可好,满院的驿卒多有承她照顾的。今日她见我神色不是很好,便上前来问小人遇到了什么难事,还说咱金庭馆驿向来是不养鸡的,为何一大早就听到了鸡叫声,甚是邪门。”
“小人慑于严命,本坚决不敢透露半个字,一来是王大妈追问得紧,二来是小人平日就口风不严,又好显摆,一来二去的,就把事情说了个**成。不想王大妈心地虽好,却是个碎嘴子,头前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再不讲给第二个人听,一转身就跟对门刘老太透了个底,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直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还搅出这一场大风波来,实在是小人的罪责,小人自知罪大,心中害怕,就昧着良心没敢自行招认。不想丞相大人为小的一人之失,却要降罪于诸多姐妹,小人虽则不肖,却也没脸连累这许多人,还请丞相大人只让小的一人抵罪便了,放过这些无辜的姐妹吧。”
她虽说得情切,左班丞相却是横眉冷对,不屑道:“驿丞,你果然不够聪明,事到如今,才想着推个替罪羊出来顶罪,不嫌太晚了些么?我方才只是猜测,经她这番招供,更加坐实了金庭馆驿透露消息的罪名,如此甚好,就连那碎嘴子的王大妈、刘老太,一同绑赴刑场处决便是。”
那驿卒万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由得脸色更白,痛哭流涕,连连磕头道:“丞相大人,小人乃将死之人,所言句句属实,此事诚是小人一人所为,与诸位同僚无关,若因我而连累众多姐妹一同赴难,让小人纵然身死,却也难以瞑目。求丞相大人只杀小的一人便了,纵然千刀万剐,小人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左班丞相闻言呵呵冷笑,揶揄道:“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本相,若裁定尔等尽皆有罪,你就该心生怨言了吧?果然好刁民,有道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尔等身为公务人员,轻慢国法,泄露机密,理应重加惩处,以儆效尤。还不快收起这一副摇尾乞命的嘴脸,本相身为国之重臣,刚正不阿,秉公执法,又岂会因你的哀求,失去了应有的判断?”
左班丞相把话说完,便挥手让侍卫将驿卒拖了回去,那驿卒情知事无可为,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两位禁卫的束缚,猛地扑向左班丞相,钢牙紧咬,破口大骂:“你这算哪门子丞相,这般地刚愎自用,蛮不讲理,我虽属必死之人,却也要在你身上扯下四两肉来,方才甘心,纵然身死,做鬼也要缠着你,让你夜夜恶梦,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见她真个扑上前来,状似疯虎一般,左班丞相吓得魂飞天外,止不住地向后退却,天幸手下军丁甚是得力,也都舍命地扑上前来,不顾驿卒拼命地挣扎撕扯,将她拖回到人群之中。
左班丞相惊魂未定,禁不住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厉声咆哮道:“反了反了,这孽障,死到临头还敢如此行凶,险些儿抓到本相面皮,若将本相的玉面抓破,纵然万死也难赎其罪。来啊,将这批罪臣压下去严加看管,待到午时统统拉到市曹典刑正法,以儆效尤。”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险恶用心
就在这时,远处数里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喊声,却原来是两列兵丁押解着两拨人,分前后向皇宫大门走来。前面一拨都是些年过三十的老女人,更有些发迹斑白,面老珠黄,风华不再的,在军士的推搡下,跌跌撞撞地向前行进,嘴里不住地喊冤叫屈。
这些老女人望见仪仗下华衣宝冠的文天枢,知道是新任女王陛下,径自地下跪磕头,呼声震天道:“女王陛下,我等是年过三十,依法被赶出都城的老女人,听闻新任女王陛下登基,要解除国中两大弊政,于昨日便下发榜文,赦免我等被逐出都城的老女人,得归皇城,与久别的家人相见。”
“我等草民闻得讯息,自然是欢欣鼓舞,感恩戴德,然则我等亦知此乃流传国中数千年的祖训,为创国六世祖所制,威德甚隆,深入人心,如何能在一夕间废止,故此心中踟躇,未敢深信。我等辗转一夜,内心煎熬,但终究敌不过与家人团聚、长久安居、共享天伦的诱惑,我等草民私下里一商量,觉得此事也无可厚非,纵然传言是假,大不了被兵丁拒之门外,重回边疆而已。但假若传言是实,我等却当真能与家人团聚,长相厮守,共度天伦,这样的好事,纵然是上刀山下油锅,千难万险,却也要试上一试,更何况才区区一座皇城,勉力地跋涉一遭,实在没什么可犹豫的。”
“想及于此,我等草民便下定决心,打点行装,欢声笑语,日夜兼程,来与家人相见。不想我等才到城门口,还没来得及观望城中光景,就被守城的官丁赶下城来,手拿刀枪,将我等草民押解到此,面见女王陛下。”
“对此,我等草民心中惶恐万分,却不知女王陛下究竟有否命有司下发榜文,将我等草民拘解到此,意欲何为?”
天枢闻言哈哈大笑,含笑点头,面带嘲讽道:“不错,这旨意确是寡人下达的,但寡人内中深意,又岂是尔等小民所能够了解?”
“寡人便是要借尔等之头,立下威严,叫那些暗中不臣服寡人的刁民了解一下,违抗先祖宝训,该得一个怎样的下场。”
话一出口,一众女子尽皆失色,尖声道:“什么,要借我等之头,莫非陛下还要杀我等不成,这却是何意?”
天枢听了又是大笑,摇头叹息道:“真不愧是些老人儿,一点就透,果真是要杀你们的。这却也怨不得寡人,怪只怪那蝎子精做了两百年的女王,假施仁义,收买人心,尔等草民却也愚昧,为其所惑,便自感恩戴德,甘效死力,而寡人仓促得位,根基不稳,羽翼未丰,需得提防暗中有那不服寡人的刁民,心怀怨望,感念故主,起兵造反危害社稷。”
“故此寡人便定下计谋,发榜诏谕尔等为国所弃的老女人,假意地赦免尔等归国与家人团聚,此举违背先祖宝训,虽死犹遭国人唾弃,寡人便将尔等押赴市曹典刑正法,既名正言顺,又立威警民,百利而无一害也。”
众女子闻言悚然动容,齐声道:“女王陛下,您当真好险恶的用心,可是您别忘了,这榜文却是您传旨下发的,这般地言而无信,杀顺民而立威严,如何堵得住天下万民的悠悠众口,我等虽则身死,只怕您的王位也未必长久,日后必定死于乱军之中,身首异处也。”
天枢一听止不住地冷笑,悠然道:“寡人若连这些都算计不到,如何能做你西梁女儿国的国王?就这些许小事,寡人早已想好了对策,尔等身死在此,知道了真相却也无妨,但从此以后,寡人便从未知晓有这等放榜之事,为堵住天下万民之口,寡人必然痛心疾首,大为震怒,当杀那几个私放榜文的有罪之臣,以谢天下。”
话一出口,众女子尽皆大怒,咬牙切齿,面红耳赤道:“果真好计策,这般掩耳盗铃、委过于人的手法,确是古之王侯将相排除异己的好手段,我等身死于此,恰如其分,但愿死后化为厉鬼冤魂,到佛前告你索命,教你这奸邪狡猾的一代枭雄,落得个身败名裂、不得好死的下场。”
天枢闻言又是大笑,抚掌道:“尔等尽管去告,若三界神佛当真有灵,天下间该少去多少冤魂恶业,佛祖也只会说是尔等前世作孽,才有今日的果报。更何况区区一个妖物都能做你西梁女儿国两百年的女王,寡人承天眷顾,生得如花似玉,闭月羞花,却如何做不得这个国王,尔等放心,寡人必定会是一个好国王,励精图治,光大故国,历史的书页将证明一切,你们的死不会白死,会很有意义的。”
见她这般地无所畏惧,厚颜无耻,众女子心中绝望,怒火中烧,无可奈何,只暗暗地垂泪啜泣。忽后排中有一人朗声大笑,面带讽刺道:“女王陛下,看来今日你执意杀人,我等草民皆难逃一死,毋庸置疑,那些诏令准许我等寒门子弟仰仗自身学识入太学院参加官员提拔考试的榜文,也是为了赚我等自投罗网、杀生立威的么?”
说话的声音却是传自后一拨被兵丁押解的人群,文天枢抬眼看去,不由得暗暗称叹,只见这一群人虽然面貌平庸,衣衫褴褛,但许多人眼带精光,光华内敛,睿智通达,勃勃然一副儒士风范,有如此自信仰仗自身学识前来太学院参加官员选拔考试的,该都是西梁女儿国有学之士,栋梁之材,当堪大用也。
虽然如此,文天枢却面带冷笑,点头叹息道:“汝等真不愧为我国中饱学之士,所料一点不假,寡人便是以容貌姿颜谋得女王之位,如何能容忍尔等面貌平庸之辈参与国政,执掌权柄,岂非是自相矛盾?只可惜尔等心怀大志,雄心勃勃,欲要以胸中所学大展宏图,报效家国,这般地被擒受戮,死于非命,诚然可悲可叹。”
话一出口,一众寒门子弟皆面带怒色,咬牙切齿,心有不甘道:“遇上汝这等嗜杀残忍的暴君,死,我等之所份也,何敢有怨?只是我等寒门子弟,虽饱学多智,心怀大志,但为创国六世祖遗训所制,无法参与国政,兼济天下,实乃千古之一大憾事。今日得闻皇城招贤榜文,我等子弟欣喜若狂,奔走相告,皆以为上天垂怜,圣祖仁德,将腐朽落后的陋习革弊,启用我等真正有学之士辅国参政,大展宏图。我等相约为誓,若天幸得仕为官,必定施展胸中所学,上报国主,下安黎民,将我西梁女儿国打造成西域诸国之中,一方物富民饶、百姓安居、甲士如林的霸强之国也。”
“不想我等诚意拳拳,各怀期望,乘兴而来,欲效死力,却不幸堕入尔无能宵小之辈的险恶奸谋之中,即行杀戮,死于非命。我等死不足惜,只可怜胸中那定国安邦、富甲强民之策竟无以投荐圣主,天乎时乎,诚然可叹,可惜哉。”
话说到此,一众寒门子弟尽皆投拜在地,放声大哭,哭声宏亮,震彻天地,让见者无不感伤流涕。
文天枢却是心如铁石,呵呵冷笑道:“奇哉怪也,寡人自选官治国,别有方度,偏尔等面貌平庸之辈多贤士乎,少在那里惺惺作态,博取同情,众侍卫可与寡人速速拿下,以正国法。此等哗众取宠、造逆无方者尽皆诛戮,足以震慑群小,威服天下,寡人的江山将固似铁桶,垂拱而治也。”
第一百五十章 慈义女王
就在文天枢满心得意之时,突然宫门内锣鼓喧天,乐声轰鸣,远自皇宫内院迅疾而来,过不多时,富丽堂皇的皇宫大门轰然洞开,从里面悠然走出来一列仪仗,较之文天枢身前这一列,更加地气魄恢宏:走在最前列的是一队轻装黑甲的女兵,分为两重,头一重口吹冲锋号角,傲骨扬眉,声势夺人,后一重手握黄旗巨幡,脚迈方步,气势勃勃,英姿飒爽。紧随其后的是一队美艳的侍女,鬓插朱钗,手提花篮,随风播洒甘露鲜花,遍地生香。
众侍女身后,却是右班丞相面色傲然,仗剑开道,其后是一列悬刀重铠的兵丁,手持长枪圆盾,簇拥在一个黄色玉辇周围,气宇轩昂,睥睨天下。玉辇之上端坐一人,一样的金线黄袍,头戴金冠,手握宝杖,虽面貌平庸,粗质无奇,却难得气定神闲,沉静似水,自也是雍容华贵,别有一番威仪。压阵而出却是大唐高僧唐三藏师徒,一个个神采飞扬,喜笑颜开,虽在队伍最后列,但由于其人长相奇特,衣饰繁杂,一上场就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颇有些喧宾夺主、哗众取宠的嫌疑。
有着如此威仪的,怕也只能是当初金庭馆驿誓死救主、由驿丞晋升为王的新任女王陛下了。
见又是一列女王的仪仗走出宫门,举众哗然,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就只有左班丞相与御林军知晓其中缘故,快步上前,伏拜在地,山呼万岁。
文天枢不觉长长地松了口气,掩口而笑道:“总算是来了,也怪我演得太过入戏,险些儿真以为自家是女王陛下了,这一口一个寡人的,叫着着实累人,这会还归正主,换回一身的轻松,方称吾心也。”
云阳郡主注视着新任女王陛下,一时间如坠雾中,失声道:“这一下子来了两位女王陛下,却不知所为何意?”
右班丞相越众而出,呵呵冷笑道:“云阳,你当真好浅薄的见识,圣尼既说还归于正主,毕竟只有咱们这位女王陛下才是真实,却哪里来的两位女王陛下?”
话一出口,云阳郡主瞠目结舌,牙龇目裂,厉喝道:“那尔等预先分派文圣尼冒充女王陛下是为何意,莫非立意要擒杀我等,先行戏耍乎,国之大位,贵为神器,何敢亵渎,甚是无礼也。”
此刻左班丞相业已起身,摇头轻笑道:“圣尼用意,又岂是尔等宵小之辈所能够揣度,你且等女王陛下重新裁定尔等罪责,便知我等苦心。”
但见新任女王陛下款款起身走下玉辇,幽然叹息道:“众卿平身,是寡人才德浅薄,难堪大任,致使家国有兵戈离乱之难。此两道招贤选官、安老入城的榜文,确是寡人亲手下旨颁发,诚意昭昭,童婆无欺。”
听得此言,一众女子转悲为喜,犹自惊疑道:“那为何圣尼说我等违反先祖宝训,要将我等押赴市曹斩首立威呢?”
女王陛下闻言呵呵直笑,摆手摇头道:“谬矣谬矣,此乃圣僧定下的计策,预先让圣尼做个恶人,到那紧要关头,才让寡人出面赦免诸位,先抑后扬,欲擒故纵,让诸位知晓寡人这浅薄无能之辈的好处。”
话说到此,寒门子弟中有数人点首赞叹,心悦诚服道:“圣僧此计大妙,常言说得好,利害相较,方知利之果善,害之大谬也。似那般美如天仙、毒如蛇蝎之人为王,虽名正言顺,合乎祖训,于家国社稷其害甚大,真不如那相貌平平、心慈仁善者,果能任用贤能,破除弊政,定国安邦,扶世济民,纵然为王又有何不可?”
话一出口,左班丞相面露喜色,仰天长叹,以手加额道:“嗟乎,面貌平庸之辈中果有大才也,一眼就窥破圣僧壶中哑谜,诚乃国之大幸也,革除以貌选官之弊政,打破门第,别具一格降人才,方是辅国昌盛之道也。”
众女子闻言频频点头,尽皆拜伏在地,山呼万岁道:“丞相大人所言甚善,我等情愿拥立女王陛下为王,再不以容貌美丑论官了。”
见自己的王位终于得到国人的认可与接受,女王陛下神情激动,眼中不由得泪光涌动,平伸双手,作搀扶之状:“诸位快快请起,感赖诸位匡扶拥立之情,寡人当万事以国业为重,克己奉公,励精图治,保我家国四海承平,国泰民安。”
话说到此,众女再次下拜,欢声如雷,震动天地。左班丞相不失时宜地膝行向前,拱手启奏道:“臣启陛下,却不知这些被兵丁押解的年老女子及寒门子弟,该作何区处?”
女王陛下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匹夫尚不失信于人,况国家乎,寡人既已下诏,必依令而行之,焉能失信于天下?况其老而回归故土、贤而求仕于朝,是信寡人也,寡人安忍负之?”
“来啊,传寡人谕旨,着有司按查回归皇城的人口户籍,每一户发放纹银十两,以安其民生。此外再挂贴一张榜文,诏谕那些归城人士,有那贤明的、有一技之长的,亦可到太学院参加选拔考试,按其成绩,或为官或为吏,为我家国的安定繁荣贡献出她们的一份力量。”
“至于这许多寒门子弟,其中多饱学之士,睿智通达,谙于事理,当为寡人持国议政之大助益也,即刻着羽林军三列,引领前往太学院参加选官考试,按所得成绩之优劣,依次拜为太守以下官员,每两年进行一次考核,勤政爱民者酌情升迁,昏聩渎职者降级罚俸,乃至于罢黜不用,诸位前途无量,当好自为之也。”众女子闻言神情激动,再次下拜谢恩,跟随引领的羽林军而去。
女王陛下暗暗地松了口气,转过头来,面对身前这一班罪臣,点首叹息道:“罪臣云阳,只因感念前女王陛下提携之恩,于东城门外啸聚百姓,起兵造反,虽情有可原,国法难容,今夺其爵位,削职为民,与其起兵之三千人众,一齐发配西北边疆戍边一年,若国有战事,准其戴罪立功,从仕为官。”
“至于这些驿卒,无罪之人当即释放,责驿丞御下不严之罪,罚俸半年,那个泄露国家机密的驿卒,杖刑五十,开除公职,以示惩戒。”
右班丞相闻言汗流满面,拱首启奏道:“陛下,这可是起兵造反,冒犯天威尊严,罪同弥天,十恶不赦,就罚她们去戍边,也未免太便宜了吧,若将来人人如此,岂不是天下大乱?”
话一出口,女王陛下哈哈大笑,满脸自信道:“丞相谬矣,只要寡人能将国家治理得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百姓歌功颂德还来不及,哪还有心思想着起兵造反的勾当,岂不是多此一举?”
右班丞相一时语塞,沉吟半晌,心悦诚服道:“陛下圣明,诚非微臣所能企及,既然如此,微臣自请领兵押解这班罪人前往戍边,绝不容许再有旁的事情发生。”
云阳郡主亦拱手在地,满心傲然道:“女王陛下果然英明仁慈,罪臣云阳心服口服,右班丞相你尽可放心,女王陛下既已从轻发落,我也知趣,必然约束余众,再不生事便是。”
女王陛下怜悯地看了云阳一眼,微微颌首道:“汝既已服罪,便自去吧,千万好自为之,勿要堕了尔创国世祖后裔的显赫威名。”
云阳郡主站起身来,眼中有一丝黯然急闪而过,她也不多言,默默地朝女王陛下拱一拱手,转身大笑而去,那三千之众紧随其后,好似簇拥着英雄一般。
第一百五十一章 人种来临
眼望着众人离去,黯然神伤的女王陛下,左班丞相随侍在旁,拱手启奏道:“陛下,此刻大事已了,您大伤初愈,便自起驾回宫吧。”
女王陛下闻言落寞一笑,轻轻摆手道:“先别忙,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首先需得放榜安民,昭告天下新王登基的讯息,免得人心不安,再生离乱;其次还要排查人口,安置百姓,谨防灾异盗贼,毕竟回归皇城的老人儿数以万计,若调配不当,免不得要生出些****来,好在皇城的面积够大够宽敞,再容纳个三五万人丝毫不在话下,只是人口多了,粮食的调配及房屋的建设修缮就显得非常重要,让各部人员加班加点,尽快协调好一切,此乃关乎天下民生的头等大事,千万不可生出半点纰漏。”
“还有两桩利国利民的大事,虽然做来轻而易举,却也万万不可疏忽大意。由于如意真仙的离去,此刻解阳山破儿洞中早已经空无一人,需得派遣重兵严加看守,誓死捍卫,再不能让其落入奸人之手。另外据毗蓝婆菩萨提供的可靠消息,两日后通天河面上会降下来一场大雾,届时会有一艘满载着人种的渔船在我国中登陆,需得派数百个做事稳重干练的御林军前去将之擒拿,千万莫要冲动,做出伤其性命、或是惊跑人种的蠢事来。以上便是我女儿国上下子民近些天所要面临的大事,还请各位臣工小心在意,好自为之,寡人在此敬谢不敏了。”女王陛下把话说完,毕恭毕敬地向众臣民深施一礼,吓得众女诚惶诚恐,连忙下跪还礼。
敖白听得目瞪口呆,疑惑不解道:“我靠,她本是个小小的驿丞,哪曾经历过什么军国大事,咋一下子当上了女王,也能将国家大事安排得井井有条,当真是个人才,让俺老白不由得不心生佩服。”
文天枢呵呵一笑,提点道:“呆子,你也不看看她身后跟着的是谁,那可是咱古灵精怪的师父,就咱们平叛的工夫,足够他教会女王陛下说这些场面话了。”敖白这才恍然大悟,一脸释然地点头叹服。
就这样,新任女王陛下在文天枢这个反面教材的铺垫下粉墨登场,施仁义,动真情,终于成功地收服民心,坐稳了女王的宝座。西梁女儿国上下一心,紧紧围绕女王陛下提出的方针政策,稳抓实干,排忧解难,国中又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此刻万众期待、翘首期盼的,便是通天河上那满船人种的到来。
两天之后,通天河上果然降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雾,纵然河面上狂风大作,怒涛冲天,依然吹不散、荡不开这般大雾,连绵无尽、长达百里的通天河面上伸手不见五指,虽则是在白天,遇上这样浓密的雾气,也不禁让人感觉身在无名鬼域,说不出地恐怖阴森。
隐身在岸边礁石背后的女儿国众人不禁暗暗地犯了嘀咕,心说这场大雾降得着实夸张,莫说是艘渔船,便是条冲天的巨龙撞在咱们面前,也看不真切,却让我等如何上去抓人,当真是件伤脑筋的差事。
众女正暗自嘀咕,突然轰隆一声巨响,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猛地冲上了河岸,虽然看不真切,朦胧中确实像极了一艘大船。众女不由得大喜过望,一个个手持绳索武器,奋勇争先,冲到了黑影近前。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这还真是艘大船,约莫十米多长,四米多宽,数丈高下,深深地吃进岸边沙土地中,非得有千斤巨力无法将之拔出地面。由于隔着厚厚的雾气看不清楚,众女挥动绳索,搭上挠钩,两人一组,分前后小心翼翼地摸上渔船。
待到众女都上了大船,就跟预先约定好的一般,这场弥天的大雾仿佛从未发生过似的,倏忽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天空中红日高挂,明晃晃的,熠熠生辉,照得人的眼睛止不住生疼。
然而此刻众女却无心理会这等异象,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象,瞠目结舌,欢喜莫名:这一艘宽阔的大船上,高大粗壮的桅杆被撞了个粉碎,无比凄凉而颓废地倒在河岸上,甲板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年轻壮实的汉子,约莫有三十个上下,一个个口吐白沫,昏厥在地,想是架不住这等强大的撞击力,被悉数震晕了过去。
经几个粗通医术的女子详加检查之后,确认这些人种只是被震晕了过去,全身毫发无伤,并无大碍,让众女子不由暗暗地松了口气,亏得只是震晕了,要是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却让我等如何向天下子民交代,如此一来,倒省去了咱们不少的工夫,只需拿来绳索,将他们好生捆绑,送进皇城便大功告成了。
这些女子虽然是守卫女王的御林军,却也是办差拿人的好手,当时分派下来的人数又多,手法熟练,只三下五除二工夫,就将这三十来号人种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小心翼翼地塞进预先置备好的大车里面,走马上路,这些人种自是睡得昏沉,只受些轻微的搬运震动,当真是毫无知觉,被异常顺利地塞进了大车。
不想竟能如此顺利地将人种装进大车,众女子不由得喜出望外,激动万分,当下便高高地扬起马鞭,迅捷无伦地朝皇城急驰而去。城中百姓闻得车驾顺利地接得人种,也是欢喜莫名,兴高采烈,刹那间万人空巷,齐聚在城门口,迎接这班接得人种的救国英雄。恪于百年前的那场教训,百姓们虽然心中欢喜,却都谨守秩序,默默无言地迎接车驾前来,又目送它们带着滚滚烟尘进入西梁女儿国久旷日久的迎阳驿站,嗟叹不已,久久不散。这般情形,让人禁不住感慨万千,喟然叹息,多么可怜的一群女子,多么令人敬佩的克制力和凝聚力,西梁女儿国的未来,该有多么辉煌。
远在天边云端之上观看了全过程的悟空和敖白连连点头,啧啧称叹:“果然不出师父所料,这帮人种还真是李憨儿他们一行,当真是便宜了西梁女儿国众位女子,拿来通天河岸上最优秀健壮的这许多年轻男子与她们解除诅咒,将来诞下的孩童必定差不到哪去,看来这区区的西梁女儿国当真要繁荣昌盛了。”
不管怎样,这座千百年来闲置不用的迎阳馆驿,终于迎来了它自创建以来的第一批客人,从此这个阴盛阳衰的西梁女儿国将翻开它历史的一页崭新的篇章。
时至黄昏,被强大的冲击力震晕的人种们才慢悠悠地醒转过来,待到他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置身在一个幽暗的小房间里。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家具也不多,一架摆放着茶壶、水杯及小碗的茶几,两只小板凳,一张可供托身睡觉的小床,仅此而已。一同前来的伙伴一个都不在身边,孤独无依,渺小恐惧,便是他们此刻内心最真切的感受。
不过他们并不孤单,身边也随侍着一个女子,长得虽不是面目可憎,却也是皮糙面黄,粗俗不堪,只是这样一个女子,全身上下并无多少衣物,只罩了件半透明的白纱衣,身上各处部位隐约可见,多少显得有些暧昧诱惑。
身处这样前途莫测的境地,面对这样丑陋粗鄙的女子,人种们非但提不起半点****,反而觉得更加害怕。他们都在怀疑自己是否身在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西梁女儿国,同船的伙伴又都去了哪里,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还是各自逃散了,那为何自己会在这间小房子里,身边又有这样来历不明的丑陋女子相伴?
若当真是身在西梁女儿国,像自己这样一个被称为人种的男子,却为何没有受到众多女子的攻击,甚至被强行拉去与几十个、几百个女子野合,亦或者直接被女人们乱刀分尸,将自己身上的皮肉做成上千份香囊,以便她们随身携带作为纪念,日夜相伴?身边的这位女子,虽然衣着上未免有些暴露,看向自己的眼神也难免有些绿油油的,却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丧心病狂,穷凶极恶,反而显得面目和善,态度温存,见自己身体虚弱,便主动地上来搀扶,端茶递水,送汤喂饭,煞是殷勤。
人种们不禁有些疑惑,若此地并不是西梁女儿国,却是到了何处,难道这茫茫的通天河彼岸,还有这样未知神秘的所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