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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默醉     瑕疵美人txt下载     瑕疵美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16章、软肋

    还没等侍玉叫小丫头进来,就见院门咣一声响,一个气势汹汹,生着一脸横肉的婆子带着几个丫鬟闯进来。

    侍玉气的道:“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这院子里闯?真不拿姑娘当主子了么?”

    那婆子阴森森的朝着侍玉笑了一笑,道:“掌嘴。”

    立时有两个丫鬟上前,一边架住侍玉,一边正反打了她十几个耳刮子。

    等周琳琅出门,侍玉的脸都肿了。紧紧绞着手指,周琳琅目光沉沉的望着这婆子道:“住手,为什么要打我的丫鬟?”

    这婆子皮笑肉不笑的望了周琳琅一眼,倒是中规中矩的行了礼,道:“回姑娘,这丫鬟出言不逊,对老爷不敬,奴婢是替老爷教训教训她而已。还有,老爷请姑娘过去说话,请姑娘莫要耽搁,这就随奴婢走一趟。”

    周琳琅没说话,只沉静的与她对视,这婆子有恃无恐,并无一丝一毫的惧怕。周琳琅也明白,不管这婆子有没有理,她身后是自己的父亲周,那么她教训侍玉就名正言顺,何况刚才侍玉说的话的确不太好听。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阶级分明,讲究的是忠孝两全,这婆子再不济也是父亲身边的人,自己做为晚辈,就当对她恭敬,连自己都不敢胡言乱语,侍玉却张口就说她是“阿猫阿狗”,被打了也活该,根本讲不出理去。

    周琳琅瞥了一眼侍玉,她被打的都要晕过去了,当下转过头来对这婆子道:“念她是初犯,饶了她吧,至于她犯的错,我亲自去向父亲请罪。”

    这婆子虽然狠,却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一挥手,那两个丫鬟便松开了侍玉。周琳琅扶起瘫倒在地的侍玉,轻叹一声道:“赶紧去搽药,这几天就别出来了,好生养着。”

    侍玉吃了大亏,也知道自己是因为这张嘴才惹的祸,且瞧这模样,不仅不能帮上周琳琅,还要连累她,当下羞惭之极。

    她总算理解了“祸从口出”的含意。

    周琳琅随同这婆子去见周。

    才进门,一只砚台带着风声直扑面门而来,周琳琅下意识的躲开,这砚台砸了个空,咣一声摔成几片。

    周怒视她:“孽障,跪下。”

    周琳琅犹豫了下,握了握拳。

    从真心来说,周琳琅不想跪,她不想说从前的是是非非,可周能狠下心把个才十岁的小姑娘送到庵里,四年都不闻不问,他还有一点儿当爹的自觉吗?他这么不待见她,任她自生自灭,与不教而杀相比差多少?

    虎毒还不食子呢,可他竟然比禽兽都不如,也不知道他在促成本尊死亡的道路上扮演了什么角色,总之周琳琅对他没有一点儿孺慕之情,敬畏之心。

    周琳琅甚至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索性脱离周家算了。

    正犹豫呢,身后的婆子轻轻一按她的肩,道:“姑娘,老爷跟您说话呢。”说时手上用力,往下一压。

    周琳琅不防她力气这么大,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索性半推半就的跪了下去。

    周指着她的鼻子骂:“你可知错?”

    周琳琅抬头,无辜的道:“还请父亲明示。”好像犯的过错太多,她一时无从认起:“是指多年前,亦或指这一个月?”

    周却只当她屡教不改,骂道:“你……混帐。”

    周琳琅抬头,看见儒雅年轻的周气的面皮发紫,无奈的道:“是。”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

    周一口一个混帐、孽障,骂了半天总算找到弦,踱到周琳琅跟前,点了点她,又气的背手踱步。

    她的罪责实在是罄竹难书,让他一条一条摆出来,他都臊得慌。

    周琳琅还替他累的慌呢,骂人就骂吧,还把自己气得够呛,他是不是傻?

    周又踱回来,指着她的脑门道:“你说说,该如何惩处你?”

    周琳琅挺直脊背道:“在父亲眼中,琳琅只怕十恶不赦,不如将琳琅逐出周家。”

    “你说什么?”周抬手就给了周琳琅一记耳光,厉声道:“你还嫌闹得不够?非得把周家拖累到家破人亡你才甘心是吗?”

    周琳琅左颊肿胀,无耐的笑了笑,道:“正是为了避免因琳琅之故,害得周家家破人亡,琳琅才自请扫地出门。”

    周怒道:“行,你本事,你翅膀硬了,会翻云覆雨了,说离开周家就离开是吧?行,你马上滚,现在就滚。”

    周琳琅多少能理解周的心思,肉烂在锅里,周家出了个周琳琅,简直就是家门不幸,可周家宁可把她悄无声息的毒死在周家,也不可能做出把她逐出周家这种事来。

    但周琳琅实在不想这么憋屈的待在周家了。

    她能理解本尊为什么要回来,她年纪渐大,除非想老死在鸣凤庵,否则必须得回来,由父母做主替她说亲出嫁。

    她也能理解本尊为什么不想离开周家,这个时代,女子毫无地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一辈子也没有几天能自己做主的时候。

    家是她的靠山,是她的支撑,哪怕这个家再不温暖,她是周家的女儿,出去就不会任人欺凌。

    可周琳琅不愿意,她对周家本就没什么归属感,且对这个世界也没那么恐惧和绝望,她不相信离开周家就得死。

    因此周琳琅起身福了一福,转身就走。

    却听见周怒不可遏的道:“走可以,走的远远的,就是死在外头也别说自己姓周,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没有就没有吧,周琳琅没犹豫。

    只听周悲凉又无耐的道:“还有你那个弟弟,横竖有你这么个姐姐是他倒了八辈子霉,哪辈子做孽欠下你的,我这就叫人勒死他,免得他将来出门在外要受人讽刺嘲弄,生不如死。”

    算他狠。

    周琳琅不得不停下步子。

    她不怀疑周的话只是吓唬自己,便宜弟弟周玉琛打从落地就身子不好,长年用药培着,能不能活到大还真是个未知数,周对他不抱希望,又能有多亲近?也不用刻意弄死他,只要断了他的药,估计他就活不了几天。

    本尊也好,周琳琅也罢,始终都不是她自己,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那么坚持,说到底也不只是为了她自己。

    周玉琛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软肋。

第017章、化解

    今天的更新。

    周琳琅不是个矫情的人,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当即就重新跪了下去。

    周望着她冷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琳琅不说话。

    周怒拍桌案:“说话,你刚才不是挺有骨气的吗?”

    周琳琅蕴酿了下,再抬脸时已经泪痕满面,她哽咽着道:“爹指责女儿有错,女儿不敢辩驳,若能琳琅自己做主,我情愿不曾出生。若不出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祸事,不会害了母亲害了幼弟,也不会害了继母害了继弟。”

    她错在哪儿了?真要寻根究底,也许她就不该出生。

    可出不出生,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吗?

    周琳琅自嘲的笑了笑,往前膝行两步,楚楚可怜的望着周:“昔时年幼,琳琅行事不当,从而害人害己,琳琅羞愧之极,辗转难安。不是琳琅知错不改,实是琳琅……不知从何改起。世人都传我周琳琅是扫帚星,可琳琅自认从无伤人恶意。想必天意如此,要罚琳琅来这世上受苦受难,至此琳琅已经无话可说。”

    周琳琅认下从前的罪名,就是想让周知道,她从来没有伤害谁的狠毒心肠。事已至此,乃是天意弄人,若是他不信,那就随他处置吧。

    周望着周琳琅,心中也难免恻然。当初琳琅出生,粉嫩嫩的小团子,玉雪可爱,他初为人父,既骄傲又欢喜。

    可哪成想到最后这个长女竟成了自己的恶梦?妻子撒手人寰,他气极怒极悲极,对周琳琅再无父女之情,剩下的只有嫌恶。

    她是不是故意已经不重要,甚至她做没做都不重要,看见她,他就想起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人命官司,没办法再心平气和。

    他只想落个耳根清净,所以冯氏找了什么大师合了八字,说周琳琅戾气太重,要送到鸣凤庵好好修行,他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

    可这不是结束,竟然是新的开始,她才回来就又闹的阖府鸡飞狗跳,母亲那边嫌恶她就不说了,便是自己这房妻妾不宁,实在够人头疼的。

    可还怎么罚?打也打了,骂了骂了,她就是根木头也该开化了吧?可偏偏她还委屈,她还有理。

    周甚至想:她回周家来做什么呢?是不是周家欠她的,哪辈子的孽债没还是吧?他艰难的道:“你敢说鸣凤庵的事,是你无心之举?”

    周琳琅不敢。本尊就是故意搅起事端,好借此脱身,可她毕竟年幼,且手腕粗暴直接,周是官场上的老油子,没道理瞧不出来,她再辩解也是狡辩。

    周琳琅凄凉的笑笑道:“鸣凤庵,是啊,鸣凤庵,可是谁送琳琅去的呢?”

    周噎了下,道:“……我送你去是为了修行……”

    周琳琅仰头道:“琳琅确实诚心修行了,可结果呢?鸣凤庵主持居心叵测,心地龌龊,不思修行佛法,却强逼庵中尼姑开门迎客,硬生生将佛门净地变成了烟花之所,这难道是我的错?我倒是想和家里互通消息,请父亲早些把琳琅接回来,可一来下不得山,二来送回府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难道这也怨我?”

    不等周辩解,周琳琅又凄凉的道:“父亲只怪罪琳琅处心积虑,可琳琅所求为何?也不过是在外头受尽了欺凌,却无可抱怨,想回家求得庇护而已。还是说,父亲只是怨怪琳琅不该活着回来?假如我和那些惨死的小尼姑一样,肠穿肚烂,埋到山后的千年深沟里,不仅不会给周家丢人,还会换取世人一片同情,是么?”

    周被说得哑口无言,无力的辩解:“你别颠倒黑白,胡搅蛮缠,周家哪儿亏待你了?若是盼着你死,你现在又在哪儿?”

    周琳琅的眼泪是真的掉下来了:“是没亏待我……”

    她真想说:没亏待我,可你亏待了你的亲生女儿。她早已经魂归地府,说不定还揣着死不瞑目的怨恨。

    现在活生生跪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来自千年异世的孤魂野鬼。

    周琳琅用手背抹了抹脸,道:“琳琅只是委屈。”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就算略有心机,可也真不能说她有害周家的意思。周叹了口气,道:“从前的事就罢了,过去也就过去了,可你和顾世子……”

    周琳琅也没隐瞒:“琳琅能顺利回府,多蒙世子爷援手,当初为留一线,故此才请他一月后登门相见。”

    她这话说的很清楚了,就是怕周琳琅在家过得不好,这才留了后手。

    周老脸红了红,周家对周琳琅并不热情也不友好,他还真不能昧着心眼儿说周琳琅是多虑,当下道:“既然你身体无恙,以后就别再见他了,我会亲自过顾府向顾世子道谢。”

    也就是说,这事儿交给他,跟周琳琅再没关系。

    周琳琅不会傻到把当初本尊与顾至之间的交易交待个明白清楚,当下便蒙着脸装糊涂:“是。”

    周打发她:“你回去吧,以后规规矩矩的不许生事。”

    周琳琅站起身,道:“琳琅有个不情之请。”

    周有些不太放心的看着她,意思不言而喻:别以为我不罚你,你就可以漫天要价?他忍耐的问:“什么要求?”

    周琳琅大大方方的道:“琳琅离家已经四年多了,对这府里的人和事都不大熟悉,想跟父亲要个上些年纪,又熟谙府里规矩的妈妈,倘若我哪儿做得不合规矩,也好有人提点儿一声。”

    周哦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也正这么打算,且先回去吧,等我安排妥了就送过去。”

    周琳琅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瞧着刚才替父亲给我传话的妈妈就不错,若是父亲舍得,就把她给了琳琅吧?”

    周一皱眉:“你说纪有家的?”

    纪妈妈为人古板严厉,又恪守规矩,遇见谁都敢当面指正,因此向来不招府上的小辈儿们喜欢,但好在她在外院服侍周,为人忠诚,做事认真又细心,周对她很是看重。她刚到撷芳院就出手打了周琳琅的丫头,周早知道了,他可不觉得周琳琅有多欣赏纪婆子。

    莫不是把人讨回去就为了报复吧?

    真要成了她的婆子,她随便寻个借口赏纪婆子一顿板子,自己都不好插手。

第018章、拦门

    周蹙眉问周琳琅道:“你当真要她?她样样都好,可脾气却不怎么样,且性情孤拐,最重规矩,谁在她跟前也讨不着便宜。”

    周琳琅笑道:“琳琅正缺这样铁面无私的妈妈,我身边那两个小丫头在外头待得心都野了,规矩上实在是差劲,有纪妈妈加以调理管教,琳琅再放心不过。”

    “也好,既是你自己看中的人,那就好好相处,你年纪小,别仗着任性就胡作非为。”周说着就叫纪婆子过来,将她指给了周琳琅。

    纪婆子虽说不惧一个十四岁,且向来不得宠的小姑娘,但到底心里忐忑,主仆有别,周琳琅给她穿个小鞋实在太容易了。

    何况她在周这儿服侍的好好的,既有实惠又有体面,忽然就打发她到周琳琅身边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是一百二十个不乐意。

    可周话都出口了,也容不得她一个婆子还嘴,当下只能板着脸给周琳琅行礼。

    周琳琅侧了侧身,只受了她半礼,亲手扶她起来道:“妈妈不必多礼,以后还劳妈妈多多指教。”

    说时就将手腕上的翠玉镯子褪下来塞到纪妈妈手里。

    纪妈妈眼睛都没眨一下,意欲推回去,可周琳琅十分诚心,且态度诚恳,压着她的手不许她还,纪妈妈也就收了,但丝毫没有见利心喜之意,仍是一板一眼的道:“姑娘客气了,奴婢不敢妄自尊大,指教不敢,只要姑娘不嫌奴婢多嘴。若姑娘谨守府中规矩,奴婢一定尽心竭力服侍姑娘。”

    周琳琅对纪妈妈表示很满意,她不怕这样耿直的妈妈,就怕心眼多,当面奉承,却背地里下绊子的人。纪妈妈对着周都不假辞色,想来对着外人就更是如此,她就是个黑脸阎王,周琳琅巴不得有这么个人替自己守门,也好吓退那些心术不正的魑魅魍魉。

    纪妈妈才到撷芳院头一天傍晚,果然就在门口堵住了一只鬼。

    周玉珉大摇大摆的登门要见周琳琅,不想被纪妈妈黑着脸拦到门口:“还请大爷见谅,三姑娘身子不适,如今已经歇下了,若是大爷有事,改天不拘派谁来回话就成,不必您亲自过来。虽说是堂兄妹,到底男女有别,还是顾忌着些的好。”

    周玉珉厌料烦的瞥她一眼道:“你几时过来的?”

    “回大爷,今儿三老爷才将奴婢指派给三姑娘。”

    “行行,我知道你最讲规矩,可是我有要紧事,破个例先。”

    “大爷容禀,若是有要紧事,还请大爷同三老爷商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年纪又小,见识又浅,经不住事,但凡大事,自有老爷太太替她做主。”

    嘿,这个老虔婆,管她叫一声妈妈,她还真摆上妈妈的款儿来了?

    周玉珉恨不能一脚踢死她这个碍事的,可到底顾忌着周的颜面,只能悻悻的道:“不叫我进也行,你把琳琅叫出来,我就跟她说两句话,这总行吧?”

    纪妈妈板板正正的道:“这不合规矩。”

    “嘿,我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找琳琅有正事,若耽误了,你承受的起吗?”周玉珉扬着脖子喊:“琳琅,你出来,我跟你说正经事。”

    周琳琅窝在屋里,悠闲自在的看着纪妈妈拦门打狗,闻言只是轻笑。若没有纪妈妈,她这院子还当真是无人之境,谁都可以来呢。

    他自喊他的,周琳琅根本不理。

    纪妈妈像尊黑塔似的挡到门口,厉声道:“大爷,天色不早,您还是早些回去吧,站在这里大呼小叫,不合规矩不说,若被人知道,只当周府家门不谨,没的让人笑话。”

    周玉珉气的狠狠一踢脚边的树,冲着纪妈妈冷笑两声,拂袖而去。

    周琳琅从周玉珉看自己的眼神里多少能猜出他的龌龊心思,可没想到他色胆包天,能大到这种程度。

    不知人伦的玩意,早晚是个死。

    她也知道躲不是办法,但拿周玉珉立威,总能告诉这府里人她这院里不是那么好进的。果然晚饭后周玉珉身边的小丫头过来传话。

    纪妈妈没有拦着的立场,只能让她进来,周琳琅等她行了礼叫她起来说话,问:“什么事?”

    那小丫头年纪虽小,却是个美人胚子,一双眼睛又灵透,一眨一眨,跟天上的星星似的,连周琳琅看了都不免心动,可一想到是周玉珉身边的人,又替她可惜:这么水灵的白菜,也不知道哪天就让猪给拱了。

    小丫头乖巧的答:“是大爷打发奴婢来的,说是姑娘知道。”

    周琳琅倒噎了噎,周玉珉是真敢啊,明目张胆的派个人来威胁自己。还能更无耻些不?她笑笑道:“唉,你这一说我倒更糊涂了,到底什么事来着?”

    小丫头也不急,只一味低柔的笑,道:“姑娘想不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不了奴婢多跑几趟。”

    周琳琅冷了脸,道:“那你今儿是白来了,我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要不你回去问问大堂兄到底什么事,让他给我提个醒儿?”

    小丫头也不怵,起身道:“是,奴婢这就替姑娘跑一趟。只是有些话,大爷敢说,奴婢可不敢说,怕姑娘掌奴婢的嘴。”

    至于她为什么不敢说,自然是涉及到他们两兄妹之间的秘密。

    周琳琅还真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倒是挺有手段,嘴皮子也利索,一点儿亏都不吃,深悔自己刚才多余的怜悯。这白菜仗着生的水灵,心挺大,说不定她巴不得早点儿被猪拱了呢。

    周琳琅笑了笑道:“你有你家大爷撑腰,还怕我掌嘴?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想不到竟糊弄不住你,也不知道大堂兄是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伶俐的人儿,可真有福气。”

    这丫头仍是满面带笑的道:“能服侍大爷,是奴婢的福气,奴婢愚笨,姑娘谬赞了。”

    周琳琅也不跟她废话,叫侍玉拿出一个荷包来,道:“这有个荷包,是我闲着亲手做的,不过是粗浅的手意,你拿着玩儿吧?虽说是得了大堂兄的吩咐,可到底你跑这两趟怪辛苦的,就当我请你喝杯消暑的凉茶了。”

    小丫头恭敬的接了,蹲身行礼道:“多谢姑娘。”

    周琳琅似笑非笑的道:“我教你个乖,这荷包看着不值钱,可其实挺值钱的,看话要分怎么说了,有时候既便宜了别人也便宜了自己,这才叫最大的好处。”

    小丫头怔了怔,抬头看了周琳琅一眼,对上她那亮得有些过分的眼,心虚的垂了头,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第019章、排挤

    周琳琅不想惹事,周玉珉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到底是堂兄妹,有血缘关系在呢,周琳琅不认为他真的能做出丧尽天良的事来。

    拿荷包打发了周玉珉,想来能换得一时消停。

    转眼就是五月末,天气越发的热,周琳琅除了给周老太太请安,基本都躲在屋子里。这天侍璧进来回道:“过两天府里要宴客,这是太太叫人拿来的衣裳和首饰。”

    周琳琅看了一眼,问:“可知道是谁要来?”

    “是姑太太要进京了,老太太舍不得姑太太,也不叫她去外头住,只让大太太把杏帘斋收拾出来,留姑太太一家暂住。明儿的宴会便是给姑太太准备的,怎么说姑太太离开京城也有些年遭了,许多人都生疏了,寻个由头聚聚,怕是也有给两位表少爷说亲的意思在里头。”

    周琳琅嗯了一声,道:“既是两位表哥要来,你替我寻两份不算太寒酸的礼物。”

    侍璧咬唇看她一眼,道:“姑娘就不问问别的?”

    周琳琅觉得好笑:“还有什么别的?”

    “这衣裳……”侍璧有些委屈:“虽说瞧着和别的姑娘一模一样,可这颜色,也太老气了些。”

    周琳琅回身哄她:“哟,能让我们一向稳重大度的侍璧都觉得的委屈的事,肯定是了不得的事,嗯,到底是谁暗中给本姑娘下的绊子?我这就把她揪出来,不暴打一顿我就不姓周。”

    侍璧气笑了,跺脚不依道:“姑娘,奴婢跟您说正经事呢。奴婢知道您对两位表少爷不在意,可到时有许多夫人小姐呢,姑娘打扮成这样,还不得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那你说怎么办?现做肯定来不及。”

    侍璧一咬牙:“要不,奴婢去外头再给姑娘买一身。”

    侍玉也插嘴道:“一定要比府里所有姑娘们的都好。”

    周琳琅失笑,点点头道:“嗯,你们一个两个,打的主意都甚好。”她一伸手,道:“拿来吧。”

    “什么?”

    “银子啊?不管是现做还是现买,没银子谁会白给你们?”

    侍璧和侍玉的小脸都耷拉了下来,周琳琅压根就没多少积蓄,才回周家,更没人体谅她缺东少西,把这几年的月例补上,就更别说侍璧和侍玉两个小丫鬟了。

    周琳琅收回手,拍拍她二人的肩,道:“没底气就别抱怨,更别想着出什么风头,就算是我打扮得再艳惊四座又如何?以我现在的处境,越风光下场就越惨。”

    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就是鸣凤庵里的风流美人是吧?如果有可能,她根本不想出席什么聚会。她没本尊那么恨嫁,何况现在真不是抛头露面的好时机,怎么也得流言消散的差不多再谋出路。

    当天姑太太一家进了周家。

    周大太太陈氏和周三太太冯氏代替周老太太在二门相迎。周氏才下轿,周大太太便抢先上前,拉着周氏的手道:“妹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周氏今年三十多岁,肤色白净,容貌清秀,虽说一路车船颠簸,一身疲惫,却仍旧神彩奕奕,与周氏见礼,道过寒温,就着她的手道:“大嫂没变。”

    “老了,这皱纹都不知道添了几末,倒是妹妹还和当年小姑娘似的娇憨可爱。这是你三嫂。”

    冯氏忙上前见礼。

    周氏殷勤见过,夸了冯氏几句,三人携手往老太太的院里走。

    周老太太就这么一个闺女,可惜远嫁多年不曾归宁,她虽嘴上不说,可日也盼夜也盼,总算把她盼回来了,一颗心焦灼不堪,就连一向看不顺眼的周琳琅都没能激起她的情绪,她只盯着门口,望眼欲穿。

    听着外头脚步声响,丫头打起珠帘,报说“大太太、三太太、姑太太到了”,周老太太一下子就站起身。

    周大姑娘、周二姑娘姐妹忙一左一右的扶了,周老太太三步并做两步到了门口,与周氏走了个对脸,不等周氏行礼,周老太太甩脱了两个孙女,一把抱住周氏,泣不成声的道:“你这狠心的丫头,还知道回来?我只当到死都看不到你了……”

    周氏也哭:“娘,女儿不孝,让您惦记了。”

    母女两个哭了一时,周大太太忙劝:“妹妹回来是喜事,以后娘俩亲香的时候多的是,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好大喜大悲,且妹妹也一路劳顿,还是坐下来歇歇。”

    娘俩这才分开,底下丫鬟们捧了热水、澡豆、脂粉,服侍二人重新净面梳妆,这才又一一见过诸位侄女。

    旁人倒没什么,只是到了周琳琅跟前,明显姑太太周氏神情僵了一下。不用说,她恶名在外,姑太太对她颇为忌惮。

    周琳琅只笑笑,并没凑上去非要巴结,不过应付两句就罢了。

    说了没两句话,外头报两位表少爷来给老太太见礼,姑太太周氏便有意无意的挡在了周琳琅跟前。

    气得侍玉胸脯一鼓一鼓的:别拿你家儿子当成凤凰蛋,孰不知我家姑娘一个都不稀罕。

    卫英和卫辅算不得绝世美男,不过身材中等,相貌勉强入眼罢了。两人都文文静静,十分规矩,见过周老太太,与各位表姐妹见礼时始终都低头垂眸,并不曾四下乱看。

    周琳琅倒是对他二人印象好了些,不管他二人是否有惊世之才,起码占了个“老实”。

    两人十分腼腆,面对着满屋子的衣香鬓影,举手投足都带着拘谨,他二人渐渐被周家诸姐妹打量得如针刺在背,由脸红到了脖子根。

    周老太太夸了两句便放他二人出去,由周玉珉陪着去外院说话。

    当晚府中摆宴为姑太太周氏接风,男女分了两席,隔着屏风,还叫了两个歌姬吹拉弹唱,倒是周琳琅自来之后头一次这么悠闲。

    二姑娘周玲珑和大姑娘周璇玑咬耳朵,不时的看一眼周琳琅,间或带着恶意的笑。周琳琅旁若无人的吃菜,偶尔喝一小口果子酒,姑母周氏不需要她陪,下剩的时候她则看向对面。

    除了五爷周玉琛,几乎周家人都在。

    倒是七爷周玉瑾抬头看向她,安抚的朝她笑了笑,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般,朝她摇了摇头。

第020章、仅剩

    人小鬼大。

    这是周琳琅对周玉瑾的印象。

    虽说他还是个孩子,且看起来无害而天真,可她们中间隔着个冯氏,周琳琅同他就亲近不起来。周琳琅落到现今这个地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冯氏从中捣的鬼,所以周琳琅不可能和她握手言和。

    不到二更时分,宴席就散了,周琳琅随着人群向周氏拜别,自带了侍玉回去。半路上有个小小的黑影挡在路中间,侍玉吓了一跳:“七爷?您怎么在这?”她看了看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不禁问:“七爷是不是迷路了?”

    周琳琅没作声。

    周玉瑾没理侍玉,只打量周琳琅,不确定的道:“三姐姐?”

    “什么事?”周琳琅语气十分淡漠,一副既不想靠近但也不想太过冷漠的模样。

    周玉谨道:“五哥他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的。”

    周琳琅很想说一句:你照顾他?我怕你把他照顾死。

    胸中涌起悲愤的情绪,那不是属于她的。周琳琅忙镇定心神,尽量不带情绪的道:“多谢你了。”

    周琳琅离开周府已经四年,周家对她不闻不问,没尽到家人的本份,严格来说她对周玉琛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也没尽到长姐的情份。

    反倒是周家人到底养了他这么多年。

    可真要说他们对他都做了什么,她根本不知情,她当然可以怀疑周玉谨的居心,但她也不能笃定他就一定怀有恶毒的心思。

    做人不能武断,并且不管她和冯氏之间有着什么龌龊,周玉谨毕竟是她兄弟,甚至比她在这府里有地位,她或许还要仰仗他。

    所以周琳琅采取了怀柔的态度。

    周玉谨似乎很高兴,咧着嘴笑道:“不用谢,他也是我五哥嘛。”

    他生得可爱,情绪外露,十分单纯,就像个普通邻家孩子一般令人心生亲近,周琳琅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周玉谨道:“五哥身子不大好,不过他一直都按时吃着药呢,就是吃饭始终不大好,怎么劝都没用。”

    “嗯,那是吃药伤了胃口,谢谢你告诉我,我会想办法。”

    周玉谨歪头道:“五哥爱吃甜食,三姐姐送过去的糕点他都很喜欢,只是不能多吃。”

    周琳琅倒是一怔,随即明白大概是他带过去的,不由有些歉然:“他都爱吃什么?回头我做了给他送过去。”

    周玉谨掰着手指说了几样:“栗蓉糕、绿豆糕、豆沙糕……”放下手指,道:“三姐姐,其实我也爱吃,你能不能多做点儿?我跟五哥一起吃?两个人吃东西才更香。”

    周琳琅鼻子一酸,忍不住笑道:“好啊,我都记住了。只是你正换牙的时候,不能吃太多甜的,吃了东西要记得漱口。”

    周玉谨点头:“奶娘也这么说,我都明白。”

    “你五哥他……瘦不瘦?精神可还好?他读书如何?身边都谁在服侍?可尽心么?”

    “瘦,皮肤也白,不过他很聪明,先生讲的书,他一遍就都听懂了。身边有两个小丫鬟两个小厮,都挺稳妥的。要不,三姐姐,哪天我带五哥偷偷来一趟?我说再多也不如你亲眼看看。”

    周琳琅惊讶于他的贴心,却不无惆怅的道:“好倒是好,只是不知你五哥他……可还怨恨着我?”

    “不会的,我跟五哥说过了,你不回家看她,是你身不由己,五哥是个聪明人,他不会怨恨你的。”

    周琳琅喃喃叹道:“希望如此。”

    周玉谨倒是说到做到,两天后果然鬼鬼祟祟的带了周玉琛进了内院。一路上周玉琛都沉默不言,周玉谨拉着他的手仰头道:“五哥,你不高兴吗?”

    周玉琛摇头:“没有。”

    “我可都跟三姐姐打过包票了,你可别拆穿了,不然我多没面子?我跟你说过了,三姐姐是个好人,你别听外头人瞎说八道,如果你都不信她,还会有谁信她?三姐姐其实挺可怜的,你是个男孩子,心胸别那么狭窄,将来三姐姐还得你照顾并加以庇护呢。”

    周玉琛忍不住笑,道:“你不像我七弟。”

    “那像什么?”

    “像我七哥啊。”

    周玉谨跺脚:“哼。”他倒没生气,反倒挺了挺胸脯,道:“虽说我年纪小,可是我身子强壮,五哥身子弱,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周玉琛笑笑,也只是一瞬间就又黯淡了下来。

    纪妈妈见到他们小哥俩儿,怔了一怔,才道:“五爷,七爷?”

    周玉谨小声嘘道:“纪妈妈,我们是来看三姐姐的,你别告诉我爹啊?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纪妈妈无奈:“两个哥儿来就来了,怎么不带着人?万一出点儿什么差错可怎么好?若是不要妈妈多嘴也成,我即刻让你们的丫鬟过来服侍。”

    周玉谨咧嘴笑道:“知道妈妈在这儿,还要那些粗手笨脚的丫鬟小厮做什么?若是妈妈不放心,待会儿您亲自送我们回去。”

    一看就知道他二人是偷偷来的,真要嚷出来,罚他二人是小事,只怕三姑娘又要遭殃,谁不知道自从那年七爷发高烧之后,三老爷三太太是严令不许她们姐弟再见面的?

    纪妈妈脾气古板,可面对这样的周玉谨也没办法,只好叹口气道:“哥儿,仅此一次,下回可不能这么胡闹了。”

    周玉谨应了,朝着周玉琛眨眨眼,跟着纪妈妈进了屋。

    周琳琅望着瘦弱苍白的周玉琛,眼睛一酸:“琛哥儿。”

    周玉琛给他行礼,客气又疏离。

    周琳琅微仰头,将泪意咽下,忙让他二人坐,并叫侍璧沏了茶,道:“这是我叫人用金银花和陈皮和着枸杞红枣泡的,又甜又去火。”

    周玉琛规规矩矩的坐了,眼眸低垂,并不看周琳琅。

    周玉谨识趣的道:“三姐姐,你屋后的花儿开的不错,我去看看呀?”

    周琳琅不敢让他一个人去,忙唤侍璧跟着,屋子里只剩下了姐弟俩,周琳琅问周玉琛:“琛哥儿,你怨姐姐吗?”

    周玉琛半晌才低声道:“不怨,因为,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

    周琳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第021章、君子

    周琳琅做为一个旁观者,她有很多理由为本尊开脱。可真要站到周玉琛的角度,她自己都明白不可能不怨。

    如果没有周琳琅,他不会早产,不会失去母亲,也不会终身病弱。可以说,打从他出生那一刻,因为周琳琅,就彻头彻尾的全毁掉了。

    因为身体的病弱,他失去了周的重视,也失去了做为嫡长子的前程和荣光,更失去了证明自己成功的途径。

    而这些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几乎就是最重要的东西,是整个生命的全部。

    可他连试都没机会,就被完全剥夺

    周琳琅可以当着周的面辩解说她不是有意,全是无心,但对着直接受害者周玉琛,这话她怎么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周琳琅很没出息的抹着似乎怎么也流不完的眼泪。就算周玉琛恨她怨她怪她,她也认了,所以她不敢轻易死,也不能轻易死,周玉琛就是她这一生的责任。

    周玉琛头低得不能再低,受周琳琅情绪影响,他眼窝也一阵接一阵的酸涨,特别特别的想哭。

    诚如他所说,他恨她怨她怪她又有什么用?这世上,娘没了,爹不疼,整个周家都拿看废物的眼神看他,就连周家的婢仆都知道,他这一生是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时候了,跟着他没什么好前程。可正因为这样,他更珍惜这仅剩的唯一的亲人。

    周玉琛将帕子递过去,哑声道:“姐,你别哭了,我现在,挺好的。”

    周琳琅没接帕子,攥住了他的手,道:“我会治好你,我一定会治好你。”

    周玉琛摇头:“没用的,这是胎里带来的。”

    周琳琅恳求的望着他,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还小呢。”

    不忍让她失望,周玉琛只好点头。他问周琳琅:“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周琳琅不想和他说过去,毕竟有些东西,不是周玉琛能理解的,周琳琅不想本尊做了那么多,还要承受来自一母胞弟的嫌恶和厌憎,因此只点头:“还好,已经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说时还向周玉琛微微一笑,道:“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还有你。”

    不管他愿不愿意,总之庇佑他是她的责任。

    迎着周琳琅关切和爱护的眼神,周玉琛哑然,心底涌起愧疚之情,他低头道:“是我不好,让你在外头受了那么多年的罪。”

    连七弟都明白,他是男人,理当照拂庇护女人的道理,可恨自己这么多年什么都做不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遗弃在外头。

    流言他都听说了,他觉得羞耻,却不是因为姐姐名声差劲从而连累了他,而是为自己无能为力而羞耻。

    还有恨,恨那些见色起义的臭男人,恨鸣凤庵不务正业的老尼姑,恨周家对周琳琅的冷血残忍,恨自己的一无是处。

    所以他必须变强。

    周琳琅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便问起别的事来:“你的病到底怎么回事?一直都吃着什么药?”

    周玉琛一直用着的就是府里的郎中白大夫,说不出好或坏来,总之这么多年一直这样。

    周琳琅一点儿都不迷信中医,她反倒相信“是药三分毒”的道理,对于周玉琛的病也持怀疑态度,按说只是早产,又不是中毒,除了身子虚点儿,至于被人判刑成“终身病弱”的地步吗?

    她暗中谋算着给周玉琛换上大夫,同时又嘱咐他:“你不要总把病弱当成事儿,时时刻刻都挂在嘴边,放在心上,闲暇时你多运动远动……”

    周琳琅蹙了蹙眉:“说起来,书读不读倒是其次,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身体养好,不然我替你请个拳师好了。”

    周玉琛一脸惊骇。当世都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谁敢像周琳琅这样公然叫嚣“读书无用”的?至于请拳师,她能请得来?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会允许他弃文习武。

    周琳琅也在思考这事,她人微言轻就不说了,而且名声还不太好听,只怕周未必肯把周玉琛交给她。

    望着窗外,周琳琅咬唇发呆,看见周玉谨跑来跑去的身影十分灵巧,大热的天他倒不怕热,像个小太阳似的浑身充满活力。

    周琳琅心下一动,她叫侍玉:“别让七爷在大太阳底下这么跑来跑去的,回头小心中了暑气。”

    她转身看向周玉琛道:“我大概有了个想法,你看行不行?”周琳琅俯耳将自己的打算大概说了说。

    周玉琛满面迟疑:“这……怕是不太妥当,七弟待我一片赤诚……”再赤诚你们也是异母兄弟,且如果你这个嫡长子活得好好的,且又相当优秀,你就成了他的绊脚石了懂不懂?

    他现在小,不懂得利益相争,可等他再大一点儿,你以为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待你一片赤诚?

    周琳琅摆摆手:“我知道他待你极好,可我又没叫你害他。”

    “可君子坦荡荡,我不想让他认为是我利用了他,我是兄,他是弟,本当兄友弟恭,我不想兄弟感情掺杂了太多见不得阳光的东西。”

    周琳琅:“……”

    她无力的道:“好吧,你继续做你的君子。”

    君子都是这么被堂而皇之的毒计害死的,连个弯都不用拐,明知道前方是陷阱,可为了你们所谓的君子大义,还是直愣愣的往里跳。

    就比如说不食周粟的叔夷伯齐。

    你们你还挺骄傲是吧?!

    周玉琛并无丝毫动摇,眼神干净而澄澈,周琳琅忽然就没了再劝说下去的动力。

    算了,他从小就读圣贤书,把先贤们的至理名言当成坚定不移的人生法则,远不是她这个书读得极杂,又善于歪曲哲理的学渣所能理解的。

    那这个小人就由她来做好了。

    周玉谨一头汗的跑进来:“三姐姐,你叫我?”后头跟着紧张的侍璧和侍玉。

    周琳琅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头上的汗,道:“外头太热了,你也该渴了,喝点儿茶歇歇再去。”

    “谢谢三姐姐,三姐姐你真好。”他仰起小脸,笑得和朵向阳花似的。

    周琳琅手一顿,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希望你一直觉得我好。”人心易变,你如是,我亦如是,只盼着你我不会有仇恨交加、不死不休的那一天。

第022章、指望

    求收藏,求收藏啊,亲们。

    周家果然四处下贴,宴请京城名门贵妇和世家千金来周府做客。

    周琳琅没心思准备宴会,只想着偷偷出府一趟,她想请个擅长调理身子的名医来。可她手头余钱有限,什么事都办不成。

    怎么才能弄来银子?

    她也就是后院宅门没什么自由的一个小姑娘而已,人手也就仅限于两个听话的小丫鬟和一个半忠心半监视的纪妈妈,要什么没什么,根本造不出什么先进工业品来大发横财。

    至于说调弄什么胭脂,设计什么首饰,开什么绸缎庄,别开玩笑了,姑娘家想出门都难,她又没什么可招兵买马的,怎么做生意?

    再说生意那么好做?京城物竞天华,百年老店一个挨着一个,她有什么本事干掉人家,让自己的品牌脱颖而出?

    周琳琅烦躁的抓抓头发。

    她倒是拦着周一回,明里暗里的说自己手头紧,结果周也不知道是穷还是没听懂,云里雾里说了半天有的没的,最后只一句:“你一个小姑娘家,要什么公中没有?别整天把心思放在这些阿堵物上,闲着没事和你的姐姐妹妹们学着做做针线多好。”

    亲爹不给力,难不成真指望早点儿把自己嫁出去好指望一个素未谋面,互不了解,只为了门当户对,要她生儿育女的陌生男人?

    周琳琅喃喃着一个“嫁”字,忽然一拍桌子:有主意了。

    侍玉吓了一跳:“姑娘,什么事?”

    周琳琅咧嘴笑道:“没事没事,吓着你了?别怕别怕,啊?我给你叫叫魂儿。”

    侍玉失笑:“奴婢就是随口问一声儿,哪就把魂吓掉了?姑娘忙您的吧。”

    周琳琅兴冲冲的叫侍璧:“磨墨,铺纸。”

    侍璧见她难得这么高兴,一边磨墨一边问:“姑娘什么事这么开心?”

    “我要给外祖家写张贴子,改天登门拜望。”

    侍璧的神情一僵,磨墨的手就顿住了。

    周琳琅察觉到她的异常,抬头问:“怎么?”

    “姑娘……”侍璧有些难以启齿。

    周琳琅放下笔,正色道:“你只管说。”

    “奴婢……奴婢想说,姑娘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的好,当初姑娘被送往鸣凤庵,曾经多次往容家写信,可都没有回音。”侍璧说的够委婉的了,可还是让周琳琅心底透凉。

    她若有所思的问:“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让外祖家对我不闻不问?”

    “这……奴婢不清楚。”

    周琳琅冷笑一声,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算不清楚,你现在给我想,哪怕是猜呢?”

    其实不用侍璧说周琳琅也明白,说到底还是怨恨她害死了母亲容氏。

    她还真是悲惨。

    周琳琅重新拣起笔,面色坚毅,神情决然,铺开纸张,略一思索,挥笔而就。她放下笔,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不了我把这命交出去。”

    侍璧惊讶的张大嘴。

    周琳琅一等墨迹蒸干,便将信纸折了装好,交给侍璧:“想办法送出去。”顿了顿又道:“最好是亲自交到容家。”

    容家并没有给周琳琅任何回应,甚至信送到门上就被拦了下来,只说“三姑娘自己好好的吧,容家不需要她惦记着,也没那精气神惦记她,天涯海角,各自安好”。

    这事传回周府,立时成了阖府人的笑话。

    侍璧将信送还给周琳琅,垂手站在一边儿,大气儿都不敢出,生怕周琳琅恼羞成怒。

    周琳琅望着退回来的信,气得笑了笑道:“罢了,不都讲个先理后兵吗?既然讲理讲不通,那我索性就打上门去。”

    侍璧惊呼:“姑娘,可不能啊。”到底那是周琳琅的外祖家,若是和容家闹僵了,以后姑娘有个什么为难招窄的,可去求谁呢?

    周琳琅嗤笑:“有什么不能的?都到了这个地步了,成了,两好合一好,不成,容家以后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可……老爷和太太是不会答应姑娘出门的。”

    周琳琅仍是回以冷冷的一笑。她跟他们说一声是本分,若是好商好量,那自然父(母)慈子孝,若是不能好商好量,就撕破了脸呗。横竖她就是个光脚不怕穿鞋的,顾忌名声的不是她。

    周琳琅带着侍璧去见冯氏,恭敬的行了礼便提要出门。

    听说她要去容家,冯氏心里暗自冷笑。自然不愿意她出门,却不能明面儿上拦,因此噙着冷笑嘲讽她:“既然没个好名声,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好,不然被人指指点点,羞也要羞死了。”

    周琳琅并不觉得羞耻,只反问冯氏:“若是有人冤枉了太太,太太便要一头撞死吗?”

    “呸。”冯氏气得脸通红:“你也说了,既是冤枉,便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一头撞死?”

    “那不就得了,横竖我是被冤枉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为什么要羞死?”

    冯氏气得哑口无言:那能一样吗?我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

    可看周琳琅这么一副油盐不浸的模样,她情知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她既不怕人指点,管她做什么?她倒巴不得周琳琅出去就让人骂死呢。

    她假模假样的叹息道:“你既然不肯听老人的良言,我也不强管你,你愿意去,那就去吧,只别说是我和你爹让你去的,免得容家要打上门来,数落我和你爹没家教。”

    周琳琅轻笑:“道理我自是晓得,总之我自己的行为,我自己负责。”

    本来她去容家的事,就不欲说给冯氏和周知道,她还怕他们问呢,如今他们主动撇清,周琳琅求之不得。

    因着算是她个人行为,冯氏只给了她出门的令牌,除此连个车都没给她派,更别提给容家带什么见面礼了。

    周琳琅也不提醒,提醒也没用,只略为收拾了下便带了侍璧出门。

    侍璧苦着脸道:“姑娘,这走亲戚串哪有空手的道理?”

    周琳琅道:“那就先欠着。”

    “啊,这还有欠着的道理?”

    周琳琅拍拍她的肩:“这利呢,有大有小,有长远有短浅,端的看容家怎么想了。”世人重利,不过都注重眼前利益,周琳琅想,容家怎么也说是簪缨世家,虽说没落了,可总不能一个明白人都没有吧?

第023章、斗嘴

    周琳琅身无分文,又没有当街拔下首饰雇车的道理,只能带着侍璧用脚量。侍璧心疼的道:“姑娘如今不比往日,怎么能如此辛苦?要不奴婢去想想办法。”

    周琳琅不以为然,苦她能吃得,没道理才回周家一个多月就把自己养得身娇肉贵,连走路都走不得了。

    可一个没拉住侍璧,她就抹着泪走了。

    周琳琅摊手:看来回周家之后,养得娇贵的不是她,而是这两个丫鬟。真担心如果哪一天她又被周家放逐,这两个丫鬟还有没有从前跟她同甘苦,共患难的决心和勇气。

    一路都有人朝着周琳琅侧目,初时她还当因为自己生得漂亮,所以旁人对她格外感兴趣,后来见众人对她指指点点,周琳琅听了一两耳朵,隐约听着鸣凤庵几个字,才知自己身份被人认出来了。

    虽说不在乎,但众目睽睽之下为千夫所指,周琳琅还是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

    正这会儿侍璧回来了,不只她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个高大俊美的年轻男子。他远远的就朝周琳琅龇牙一笑:“周姑娘,你好大胆子啊。峰口浪尖,不说韬光养晦,你居然还敢出门?”

    被她一激,周琳琅越发后背挺直:“顾世子,别来无恙?您这话说得好笑,我又没作奸犯科,为什么不敢出门?”

    “你就不怕被口水淹死?”

    “呵呵。”周琳琅皮笑肉不笑:“这种死法倒也是世所罕见,若我做了这第一人,倒也可以给那些愚民拙夫们一个警省和教训,不算枉死。”

    顾至哈哈大笑,点着她道:“你这人,半点儿亏也不敢吃,就算死也不肯白白的死,不是给自己挣点儿利益就是给人一个教训,这可不好,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温柔温顺才是。”

    周琳琅问顾至:“敢问顾世子可否喜欢温柔温顺的姑娘?”

    顾至怔了怔,不肯就答,只问:“怎么?”

    周琳琅不依不饶的追问:“还请顾世子赐教。”

    顾至道:“自然,谁喜欢刁蛮成性,整日惹是生非的女人?被拖累也要拖累死。”

    明里暗里还是在讽刺她不安分。

    周琳琅无比庆幸的抚胸道:“幸好我不是您喜欢的那种姑娘。”

    顾至气得:“你……我说周琳琅,你也太会自作多情了吧?”

    “我有吗?”

    “你没有吗?就算你是那种温柔温顺的姑娘,本世子也不会喜欢你。”

    周琳琅但笑不语。

    顾至更气:“周琳琅,你找死是不是?”

    周琳琅十分委屈:“顾世子冤枉,琳琅什么都没说。”

    还用说吗?她的态度多明显?分明就是她也根本不会喜欢自己。

    顾至眼睛转了转,忽的笑了,问周琳琅:“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周琳琅瞥了他一眼,想起祁季昭,冷笑道:“别的倒罢了,第一不能心黑嘴毒,第二不能是个文弱的病秧子。”

    说顾至心黑嘴毒,顾至是不认的,再说祁季昭是个文弱的病秧子,顾至更炸毛了,他怒视周琳琅道:“你说谁?”

    周琳琅十分无辜的道:“我说谁?我没指名没道姓,顾世子急什么?”

    我急?我……顾至气得直咬牙:“周琳琅,你好,你好……”

    周琳琅道:“顾世子这话可说错了,我周琳琅虽然自恋,却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这天下之大,人外有人,我是不敢自称很好的。”

    “你要不要脸。”

    “我自己有脸,为什么还要?那不成了二皮脸了?还是说顾世子来前把脸忘家里了?那很遗憾,我没法给顾世子脸。”

    两人和乌眼鸡似的你瞪我我瞪你,侍璧一拽周琳琅:“姑娘,您别吵了,顾世子本来是好心。”

    周琳琅扬长声音道:“是吗?”

    别跟她说侍璧的眼睛坏掉了,这顾至从见面伊始就没说过一句好话,他哪儿有好心了?

    顾至更不服气:“我好心也不给她用,狗咬吕洞宾,我怕被咬。”

    周琳琅一副关心的模样:“原来顾世子被狗咬过?唉呀呀,那可真是太可怕了,我还当顾世子从来都只有咬人的份儿呢。”

    你,你才是狗,你一家子都是狗。

    顾至恨不能撕了周琳琅的嘴,你说她一个长得鲜研妩媚,和一朵娇嫩的花似的小姑娘,嘴怎么这么毒呢?

    她一开口就跟刀子似的,能刮下人一层皮来,以前也没觉得她是这样的人?前几天在周府里见了她,她还一副被逼无奈,十分窘迫的楚楚可怜样呢。

    真是识人不明。

    侍璧微微一跺脚,道:“姑娘,您不是还要去容家?”

    周琳琅恍然:也是,被顾至这么一打岔,她把这碴都忘了。

    侍璧又看向顾至:“顾世子,刚才您不是说要送我家姑娘过去?”

    顾至哼了一声。

    周琳琅低笑,朝着顾至道:“顾世子,琳琅言语之间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大量,万望忽怪。”

    顾至惊讶的瞪大眼看着周琳琅:“周琳琅,你今年多大?”

    周琳琅微抿唇没答。

    侍璧代为回道:“再过两个月就十五岁了。”

    周琳琅不满意的看她一眼,女孩子的年纪和生辰哪能随便说给外人听?

    顾至叹息跺脚道:“我以为你八十五了,这心可真大,敢情只要是对你有利,哪怕是仇人,你也能暂时放下芥蒂是不是?”

    被说中心思,周琳琅的神情僵了一下,却很快恢复自然,她也没那个解释的必要,只摆出一副淡漠的神情来。

    顾至倒拊掌道:“能屈能伸,顾某佩服之至。”

    周琳琅还是沉默不语。

    顾至又挑衅的道:“宠辱不惊,顾某感佩之至。”

    周琳琅终是挑起了眼皮,那双秀美的眼睛黑白分明,像两颗玉丸,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像有两道寒光直照进人心里。

    顾至自是不怕周琳琅的,可不知怎么,被她这么一看竟吓了一跳,心跳得有些快,脸还有些热,他不自在的挪开视线,很快又恶狠狠的挪了回来。

    周琳琅重新垂下眼眸。

    顾至不由的松了口气,却莫名觉得很失望,他突的闭了嘴,丢下两个字:“走吧。”带头往前走去。

第024章、利诱

    顾至将自己的马车借给了周琳琅,便板着脸放下了车帘,自此一路无话。周琳琅不禁暗暗称奇:他那么个聒噪的性子,居然忍得住一句话都不说?

    等到马车停下,侍璧将她扶下马车,她四望没见着顾至,才知道他压根没跟来。

    周琳琅向车夫道了谢,那车夫憨厚的笑笑,赶着马车扬长而去。

    侍璧将一张叠了几折的纸递过来,道:“这是顾世子叫奴婢转给姑娘的。”

    “是什么?”周琳琅将纸张打开,见是一副药方,不由的蹙眉问:“这是什么意思?”

    侍璧摇头,回道:“顾世子没说。”

    他不说有两个原因,或者是觉得没必要,因为她足够聪明。要么就是不屑跟她说,她懂就懂了,不懂就算了。

    周琳琅想,依着顾至那又傲又骄的性子,怕是后者更多些吧。

    比照着秦太医替自己开的药,再联想到秦太医是顾至请来的,周琳琅多少明白前一个药方有水分,这个药方或许才是真的。

    心里百般滋味齐涌上心头,周琳琅无声的叹了口气,她将药方折好重新揣起来,往侍璧怀里一掷,道:“扔了吧?”

    “哦,可是姑娘,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奴婢瞧着顾世子……”

    “你说他是好心?”

    侍璧点头:“虽然顾世子不大像个好人……”

    冷丁身后有人道:“你个臭丫头,说谁不是好人呢?”

    侍璧吓得惊跳,回身见顾至去而复返,因背后说他坏话的羞愤占了上风,当即脸涨得通红:“奴,奴婢没这么说。”

    随即想到是周琳琅说的,忙又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是,是奴婢说的。”

    周琳琅朝着顾至道:“是我说的,不关她的事,她只是有口无心。”

    顾至这才脸色稍霁,放过侍璧,却朝着周琳琅道:“亏你说得出口,这药方对你大有裨益,你求都求不来,怎么倒要扔?”当那秦太医是街上摇铃郎中,走街串巷就会骗钱的蒙古大夫呢?求他替她出回诊,那是多大的情面?她倒好,有眼不识金镶玉。

    周琳琅淡淡的道:“拿着也没用。”

    “怎么没用?你抓来熬了喝就是了。”顾至总不好意思说:难不成你还真想将来子嗣上亏欠?

    周琳琅平和的道:“我没钱买药。”

    “没……”顾至惊讶道:“不会吧。”好歹也是周三老爷的嫡女,他何至于亏待她?

    周琳琅反问:“为什么不会?”当她有多好的名声么?女人一旦没了好名声,就好比珍珠蒙了尘,不仅一文不值,还是个拖累,周并不像是个多慈爱的父亲,当机立断放弃她这颗棋子很难理解吗?

    顾至倒是沉默了几息,不无遗憾的道:“你说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当初救你做什么?你既不能给三哥做……”大庭广众的,耳目众多,顾至并不傻,适时的闭紧嘴。

    周琳琅沉默的一言不发。她当然不会因此自伤自卑,但也不会因此就更多感谢他一分。

    顾至抬眼望了一回容家的大门,挑眉道:“你来这就是为了求援?容家……咳。”他干咳了一声,道:“横竖救你一回也是救,救两回也是救,你缺银子,我借给你好了,说吧,你要多少?”

    周琳琅轻笑道:“我还不起。”

    顾至大方的挥手:“不用你还。”

    周琳琅挑眉道:“无功不受禄。”

    “唉,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成心找碴啊?”顾至急了:“你当爷有钱没地儿花是吧,非得在你这儿找不痛快?这天底下哪有白占便宜还不占的人?你是不是傻?”

    周琳琅并不生气,只平静的辩驳:“我不是傻,我只是明白天底下没有白占的便宜这个道理,顾世子这个时候确实慷慨大方,也不差这点儿银子,可你敢拍着胸口说你对我没有别的要求?”

    顾至抿紧唇,眼神虚了一虚,随即又想:我也没亏待你,把你许给三哥,还是你占了便宜呢。

    周琳琅又道:“还有,该我的东西,我有权利收回来。”

    顾至倒不傻,即刻想到了周琳琅想要的是什么,当下默了默道:“你这人,也是有毛病,安安生生的日子不过,非得穷折腾。你当容家能支持你?”

    “谁知道呢?他们或许和我不亲,但总和钱没仇吧?”

    顾至倒是默了一默才道:“那倒也是,容家现在不说落魄到拣着块土坷垃都当宝的地步,但人穷志短,很难说面对大笔金银不服软。”他朝周琳琅竖了个大拇指,道:“要不要我帮你?”

    周琳琅摇头:“多谢顾世子好意。”

    这就是不用了。顾至仔细认真的打量了一回周琳琅,笑了笑道:“那成,算我又多事一回,你好自为之。”

    等到目送顾至走远,周琳琅才吩咐侍璧:“叫门吧。”

    敲了半天,容家下人才开了角门,有气无力的问:“谁啊?”

    侍璧上前:“我家姑娘求见容老太太。”

    那人不耐烦的道:“谁知道你家姑娘是谁?我家老太太也是说见就能见的?懂不懂规矩,红口白牙就敢登门?出去出去。”

    侍璧急的扶住门框:“我家姑娘是周三老爷家的嫡长女,是容老太太的亲外孙女,昨儿才送了信来,可是老太太没回,我家姑娘惦记老太太,这才亲自前来看望。”

    那人朝着侍璧身后的周琳琅瞧了一眼,不屑的道:“我当是谁,昨儿老太太不是说了,叫你家姑娘好自为之嘛,怎么又找到门口来了?我家老太太不见外客,回去吧回去吧,别再来了。”说着怦一声关上门。

    侍璧幸亏躲得快,不然手指都要被夹了。周琳琅不耐烦跟这些不讲理的人礼来礼去,当即亲自拍门,道:“开门,不然我要放火了。”

    那小厮:“……”这是土匪啊还是债主啊?怎么一言不合就放火?

    他这边不敢不防,一边派人往里送信。很快有人来回:“请表姑娘进来吧。”

    一听不是周三姑娘,而是表姑娘,这小厮就知道有戏,一改刚才傲慢无礼的态度,亲自开了门陪着笑请周琳琅进门。

    周琳琅朝他笑了笑,道:“何前倨而后恭也?”

    那小厮一头雾水,没听懂。周琳琅摘了一对滴水宝石坠子,扔给他道:“有利可图也。”

第025章、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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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见周琳琅的并不是容老太太,而是容大太太朱氏。

    因为当年幼女早丧,容老太太十分心伤,对着周琳琅本就不喜,在此基础上更添了几分嫌恶。及到后来周家大事小情不断,都与周琳琅脱不开关系,容老太太对她就更成了憎恨,她认为这就是个天魔星,这一世就是来讨债的。

    周家将周琳琅送往鸣凤庵,她不但不心疼,还恨不得拍手叫好,照她看,只是送到菩萨跟前消消戾气是远远不够的,最好被菩萨收了才好。及至后来容老太爷病逝,她也根本没通知周琳琅,只当根本没这个外孙女。

    这几年她精神越发不济,白日里精神萎靡,夜里则多思多想,每每想起自己的女儿,她便忍不住落泪。斯人已逝,各自都有了各自的新生活,恐怕除了她这个做娘亲的,再没人记得她了。

    是以周琳琅回到周家,她并不觉得高兴,周琳琅找上门,容老太太更是愤怒,在她的意识里,周琳琅就是个祸害,若被她进了容家门,只怕容家也要跟着倒霉,因此周琳琅的信她根本看都没看就叫人退了回去,还严令守门的小厮:以后但凡与周琳琅有关,都不得报到内院来,直接打发了事。

    容大太太是个苍白、苍老的中年妇人,长年拮据的生活消磨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在某种程度上,她比容老太太还要疲惫。

    容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家里的长辈,缺了谁也不可能亏待了她,何况她早就把家里的中馈交了出来,也早就不管府里的开销,闲了便逗逗孙子、孙女,无事便听听戏唱唱曲,因此她反倒是最清闲最心净的一个,哪管府里是不是入不敷出。

    可容大太太不成,她掌管家里中馈,做得好没人夸奖,但凡有点儿亏欠,背后就不免有人说她御下严苛,为人悭吝,精于算计,失于公平……

    府里还有三位爷和四位姑娘尚未成亲,可家里却早就拆东墙补西墙,到处都是窟窿,虽说读书人讲究风骨,不在乎银钱,可她没资格这么说,如今她睁开眼就要招呼一家老小的吃吃喝喝,闭上眼还在算计明儿的银钱从哪儿来。

    周琳琅登门,对于容大太太来说不是什么难猜的事,一个要靠山,一个要利益,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却被老太太给拦了。

    容大太太还在遗憾,也不知道周琳琅是否还会再来碰钉子,结果周琳琅就又送上了门,容大太太避开容老太太,径直让人把周琳琅请进了自己的花厅。

    舅甥俩见过礼,朱氏笑道:“这就是外甥女吧?多年不见,倒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她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寒到周琳琅手上,道:“看着你,就像看到了当年的小姑,唉,这一说也是十多年了,可小姑的模样还是清清楚楚的印在我的脑子里,如今见了你越发鲜明。”

    周琳琅低头看了一眼这玉镯,品相不错,不确定朱氏是否仍有家底,还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可这玉镯怎么瞧都不像是她常戴的,并且与她的容貌也不相衬。

    这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

    不过这位大舅母倒是个妙人,瞧着其貌不扬,可心思却极灵巧,开口就提当年的容氏,既给周琳琅心头扎了根不疼不痒的刺,又借此拉近了彼此的感情。

    现在容家和周琳琅之间,唯一能做话题的,可不已经故去的容氏了么?

    周琳琅推回去:“大舅母盛情,琳琅心领,只是这玉镯……”

    “拿着吧,这么多年不见,是舅母的一点儿心意。你娘走的早,我又有家里大事小情缠着身,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对你们姐弟难免照顾不周,只希望你不要怨我们便好。”

    周琳琅低头道:“琳琅不敢,大舅母太外道了。”

    朱氏笑着问起他们姐弟的状况。

    周琳琅不禁瞄了朱氏一眼,见她笑得憨厚且亲切,一点儿都不像在算计自己的模样,可到底人老奸马老滑,若当真无欲无求,恐怕也不会把自己叫进来了。

    周琳琅三言两语将周玉琛的身体情况一说,道:“琛哥儿身子一直不好,只府上一个郎中开了个药方,虽说长年吃着,病情却总是不好不坏,我想着不若给琛哥儿换个大夫再瞧瞧。只是家里的情况,想必大舅母也略有耳闻,我人微言轻,琛哥儿又不便替自己说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受制于人的滋味太过难熬,横竖我也不小了,不若所有的大事小情都由我自己做主。”

    朱氏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自始至终总保持着客气、得体的微笑。那笑很轻也很淡,你可以理解成是长辈对于失了母亲小辈儿的心疼和喜欢,也可以理解成她不过是个舅母,对于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女,可有可无的淡漠和疏离。

    她笑笑,很柔和的道:“琳琅长大了,也知道惦记弟弟,若是小姑在世,一定很欣慰。”

    周琳琅无话:“……”她想,就算容氏活着,只怕知道她如此惦记弟弟,一定歇斯底里的不许她靠近并接近周玉琛吧?

    周琳琅没想着来一回就能得到朱氏的支持,当下也不多说,只微微笑道:“有句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从小就没了娘亲,有了后母就有了后爹,日子过得十分磕绊,难免为自己想得就更多些。原本我一个孤零零的弱女,是生是死我都不大在意,可一想到琛哥儿,我便放不下。若是就此死了,那就一了百了,横竖不过便宜了外人,可既然没死,我就总得为自己,为琛哥儿争一争,您说是不是?”

    朱氏微笑着点头:“你和琛哥儿姐弟情深,让人羡慕,可到底年纪小呢,说话不兴这么口无遮拦,什么生啊死啊,你也说琛哥儿病弱,你若有个三长两短,除了便宜外人,可不就是让琛哥儿伤心了么?说句不见外的话,你虽没了亲娘,可还有舅舅呢?都说娘亲舅大,你舅舅虽说不大理俗务,但好歹是个大男人,有些事,有些话,你若为难了只管托你舅舅来办。”

    话到这份儿上,周琳琅彻底放了心,她起身朝着朱氏微微一福,道:“舅母恩德,有如再造,琳琅在此谢过,那就劳烦舅母转告舅舅,我想把母亲的嫁妆讨回来,那本来就是我和琛哥儿的。”

第026章、即合

    第026章、

    在朱氏看来,周琳琅还是太年轻,年轻的近乎于幼稚的天真。

    容氏的嫁妆当然是她的,可这么多年都不在她手里,她有什么底气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或许她根本不懂得内宅后院里的弯弯绕绕,就算有容家帮着出头,可那些嫁妆到了她手里,早就不是从前的模样,说不定千疮百孔,只面上好看罢了。

    她以为她得回嫁妆,就有了和这世界对敌的武器么?

    朱氏微微一笑,道:“有些事,不是你认为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或许于理儿上来讲,小姑的嫁妆是你的没错,但于情份上来说,你继母替你掌管并没什么错,除非你有特别的理由,否则,一个不好,就是你不孝。嫁妆要回来便罢,你也名声尽毁,得不偿失。若是要不回来,你可就人财两空,竹篮打水了。”

    周琳琅谦虚的道:“请舅母教我?”

    朱氏倒是深看了周琳琅一眼,道:“我能教你什么?唉,怎么说你也是小姑的遗孤,若你有事,我们做舅舅、舅母的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是,你舅舅这个人,怕是你也不太清楚。”

    说时朱氏叹了口气。

    容大老爷容量从小养尊处优,养成的是个散漫的性子,仗着博学多才,很有几分恃才傲物,他不屑为官,最好郊游,长年游荡在外,得了个才子的名头。

    后来成亲略有收敛,可没几年生下嫡子容年,嫡女容月,就又拍拍屁股全国周游去了。容家日子过得如何捉襟见肘,他是一概不理的,只知伸手要钱。

    容大太太年轻时还为此神伤,只恨自己所嫁非人,等到年纪渐大,也早对他失去了信心,横竖他再怎么伸手,她爱莫能助,也就索性不再抱怨。

    容大老爷反倒安分下来,只除了喝喝茶,听听戏,倒是不再出京。可他既不能为官做宰,替朱氏挣回个诰命回来,也不能养家糊口,朱氏对他只有麻木的绝望。

    周琳琅闻言,虽然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但凡容家有个好儿孙,也不至落魄如斯。周琳琅轻叹一声道:“大舅舅是个潇洒的人,那小舅舅呢?”

    提到小舅舅容雅,朱氏更是只有嫌恶。

    容量不问俗事,倒好歹还沾个才子的名声,这容雅虽然名字中带着雅,为人处事却是俗之又俗,他简直和容量成了两个极端,打小儿就不爱读书,倒是吃喝玩乐嫖伎赌钱样样精通。

    可以说容家就算落魄,原也不至于到了这般窘迫的境地,可架不住容雅能赌,三天一小堵,五天一大赌,好好的家输了个精光不算,他还把外头女人生下的孩子都给输了出去。

    也幸亏不长在自己跟前,可朱氏还是不免怜悯。虽说外头女人不值得同情,但孩子无辜,他把便宜闺女输出去能有什么好去处?给人做妾都是好的了,还有两个径直送进了烟花之地,甚至容雅跟人出去鬼混,陪酒的就是那两个女孩儿。

    容雅不觉得有什么,他甚至还敢说“陪别的男人也是陪,我是她们的老子,生她养她一场,叫她陪陪我怎么了”这样的浑话。

    外人拍他的肩夸他洒脱,其实背地里把容家笑得够呛,只说这容老太爷一生两袖清风,为人忠正耿直,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求不进,不知人伦的儿子来?

    朱氏并不以容家事为耻,一一向周琳琅道来。周琳琅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大舅舅倒还说得过去,虽说百无一用,但到底名声还好,可这小舅舅,简直恨不能立刻打死,也免得继续给容家丢人现眼。

    朱氏无奈叹息,道:“你小舅母是个泼辣的,可家里不顶事,除了和你小舅舅对打得跟冤家似的,也只能勉强护住了你几个表兄、表妹。”

    这么个破烂污似的家,比周家强不到哪儿去,如果说周琳琅来时还有着几分信心,这会儿被朱氏打击的一分都不剩。

    两个舅舅是没法儿指望的了,这两个舅母,又不知能抵几分?

    周琳琅道:“我和琛哥儿说到底用不着多少身外之物,把母亲的嫁妆拿到手,我所图不过是不再受制于人,若舅母肯施以援手,琳琅原以家财一半以报。”

    朱氏不由得心动。

    当初容氏嫁入周家时,正是容家鼎盛之期,她是容老太爷和容老太太唯一的嫡幼女,当年百般爱重,出嫁时陪送了许多名贵之物,虽说周琳琅只许以一半,也有数万金之多,不说别的,起码她两个儿、女嫁娶是不必忧心了。

    至于以后,朱氏不敢奢想,她现在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两个孩子有了好去处,哪怕她和整个容家贫困潦倒,去街上乞讨,她也认命了。

    朱氏道:“这事不是小事儿,得容我和你外祖母和小舅母商量商量。”她顿了顿道:“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又多年不问世事,难免有点儿糊涂,虽说你娘当年……到底那时候你才只是个孩子,并非你有心,这么多年过去,就是看在你和小姑那点儿血缘情分上,老太太也不该不管不问。只是人越大越执拗,这事怕是不成。你小舅母那儿,只怕她最担心的就是几个孩子的嫁娶,若肯圆了她的心愿,怕是要她为你做什么都成。”

    周琳琅道“烦请舅母代为转寰。”

    朱氏很快请来了容二太太杨氏。

    杨氏倒是白胖,一脸的富态,可惜神情愁苦,且眉眼间俱有戾色,看起来不太可亲。见过周琳琅,也只敷衍的说了一声:“哦,原来是琳琅啊。”

    才坐下就拉着朱氏的手哭道:“大嫂,这要债的又堵到门口了,那杀千刀的不在,他们正嚷嚷着要把我的星儿姐带走,这可不跟剜了我的心似的吗?大嫂,好歹那也是你亲侄女,你救她一救。”

    朱氏拍拍她的手道:“你敢是糊涂了不成?现放着阳关大道,你走是不走?”

    杨氏问:“什么阳关大道?”

    朱氏笑笑道:“外甥女在呢,她现是周家三房嫡女,你求谁都不如求她。”

    杨氏看向周琳琅:“琳琅,你,你可愿意帮舅母吗?”

    周琳琅笑了笑道:“都是一家子亲戚,可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吗?但凡舅母有命,琳琅不敢推辞。”

第027章、意料

    打发这些讨债的人,对于周琳琅来说还不算难事,她打发侍璧跟着容家人走了一趟,只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容家不是不还钱,但断没有打上门牵连无辜的道理。”

    有周家做靠山,这些人暂时还不敢把她得罪死,因此倒也痛快的撤了回去,只说改天还要来。

    周琳琅很容易就与两位舅母达成了一致,由她们出面替她讨回容氏的嫁妆,三家各分三分之一。

    对于周琳琅来说,容氏的嫁妆是否丰厚,她并不在意,她知道容氏的嫁妆里有三百亩良田和城北的一处庄院,她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有了这三百亩良田,就算离开周家,她和周玉琛也不至于冻饿而死,有了庄院,她就能把周玉琛带出去,安生休养。

    到那时,她如何请医延药就不受周府控制,也就大可以把心怀叵测的人排除在外。

    容家两位太太朱氏和杨氏果然向周家递了贴子,要看望周琳琅。

    周家不好也不能拒绝,虽然从周老太太到周三太太冯氏,都暗暗纳罕容家为何有接纳并亲近周琳琅的意思,但到底是通家之好,没有不许人家看外甥女和外甥的道理。

    按理自然要先去拜见周老太太。

    周琳琅不曾到场,不过听侍玉转述,那场面是相当精彩。

    容大太太朱氏打的是感情牌,从早逝的小姑说到病弱的周玉琛,明里暗里质问周家,到底什么要命的病,养到现在没有一点儿起色?外人就罢了,连她们这些亲舅母,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面,周家这是什么意思?

    若当真有病,那就使重金请太医,周家不肯,容家还是能豁得出去这几分情面的。毕竟当年容老太爷也有几个至交。

    周老太太自然是又气又怒,却按捺着脾气向朱氏解释。可再解释,周家也不占理,最终只能归结到周琳琅身上,私心想把容家的怨气激起来,好趁机把周琳琅再远远送走。

    朱氏不温不火,只字不提周琳琅,周老太太解释什么,她就点头附和,微笑温和的脸庞上只有“结两姓之好,绝不因小事交恶”的表情。

    偏生这样的软刀子磨人最疼,周老太太的解释就成了掩饰,越发占不住脚。

    杨氏便单刀直入的提到容氏的嫁妆,周家养着周玉琛那是合情合理的,可周琳琅几年不在府里,这嫁妆在谁手里?现在什么样了?容氏不在,她的儿女可都在,可一个病弱,一个在外,到底有谁贪墨了容氏的嫁妆?难不成将来一句“不知情”,便可以把容氏的嫁妆贪得一文不剩,反倒要让容家赔钱替周琳琅出陪嫁不成?

    周老太太气得老脸通红。

    但杨氏不比朱氏,言辞如刀,字字句句割人心。周老太太才开口,她大嗓门已经说了一大段话,周老太太试图和她讲理,可她只说要对帐。

    气得周老太太胸闷,叫人把周三太太冯氏叫来,道:“容氏的嫁妆,一直都是你家老爷交给你打理的,现下容家要看帐,你便和她们分说吧。”

    再不肯多言,端茶送客。

    冯氏就更不是杨氏对手,被骂得体无完肤,就差点着她鼻子骂她“苛待继子、继女,没安好心,妄想谋害前任留下来的子嗣”了。

    冯氏脸上挂不住,恨死了容家人贪图银钱的小人面孔,叫人把帐目搬来,请朱氏妯娌二人过目。杨氏看都不看,冷声道:“帐是人做的,里面有什么花样你比我们都清楚,与其耍这花枪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把小姑的嫁妆索性都拿到明面上来,该给琳琅的给琳琅,你也省心,我们也放心。”

    侍玉叽叽呱呱说的热闹,外头的纪妈妈则脸色僵硬的站在廊下,周琳琅并没有侍玉那般兴奋,自始至终面色都很平淡。这结果,早在她预料之中,就如同大舅母朱氏所说,就算这嫁妆要回来了,她也不是完全的受益者。

    她默默的望着纪妈妈。

    纪妈妈似有所觉,抬眼朝她望过来。

    周琳琅没躲。

    纪妈妈先是一怔,随即默默的低下头。

    周琳琅笑了笑,示意侍玉闭嘴,请了纪妈妈进来,道:“纪妈妈,我这里怕是你待不长久了。”她伙着舅母把容氏的嫁妆拿到手,是显而易见的吃里爬外,她能想见周家人该有多愤怒,这回定然是要把她扫地出门的了。

    她遭了殃,倒了霉,树倒猢狲散,何况纪妈妈本来就不是她的人。

    谁知纪妈妈并无惊恐。

    周琳琅道:“缘来则聚,缘来则散,我也说不出有多不舍之类的情深意切的话,但我对纪妈妈是十分感激的,如果可能,我希望纪妈妈能留下来陪我。”

    纪妈妈开口:“姑娘是什么意思?奴婢的卖身契虽说不在姑娘手里,可打从老爷把奴婢指给姑娘的那一天,奴婢就只认您一个主子,除非您厌烦了奴婢要撵奴婢走,否则奴婢绝不会做出背叛主家的事来。”

    沉默了一瞬,周琳琅反问:“如果不是个值得你忠心以待的主子呢?”

    纪妈妈看了周琳琅一眼道:“奴婢相信奴婢这双眼,假如真的错看了,那也是奴婢自己选的,怨不着任何人。”

    周琳琅倒笑了,道:“纪妈妈,我知道你嘴硬心软,可我其实真不是个好人,说我自私自利是仁慈的,如果谁妨碍到了我的利益,我是不吝啬动用非常手段,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

    纪妈妈犹豫的时间并不长,很轻很轻的叹息了一声,突然起身跪下道:“那就交给奴婢吧。奴婢想说的是,如果姑娘不方便做的,就都交给奴婢,姑娘是千金小姐,比奴婢金贵,那些脏手的事,能不沾还是别沾的好。”

    这回轮到周琳琅怔然了:“妈妈这又是何必?”

    跟着她未必有什么前途,她实在没必要在她身上赌。

    纪妈妈板着脸道:“老爷叫奴婢来服侍姑娘,奴婢自然不想辜负了老爷所托。”再多的便不肯说,好像刚才那番温情的话也只是周琳琅的错觉。

    周琳琅笑起来,道:“多谢。”眼窝酸热,她轻轻按了按,低声道:“不知道我能给纪妈妈什么,只是,我会竭尽所能。”

    纪妈妈仍然很肃然的道:“奴婢不敢说无所求,只求姑娘将来莫要后悔今日的决定就是。”

    后悔?不,不会,永远不会。

    周琳琅什么都想做,但她绝对不想做个软弱的任人拿捏的姑娘。

第028章、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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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氏在容大太太朱氏和杨氏跟前没走上两个回合便以惨败收场,只能维持仅有的自尊,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勉强将她二人打发走,代价是三天后当面交割容氏的嫁妆。

    等人一走,冯氏气的咬牙切齿,对身边的陪嫁婆子道:“我就是贪了又怎么样?养着个病秧子不得花钱吗?他哪日不得花钱?那些药材又岂是天风刮来的?光指望着公中那点儿银子,够他吃还是够他喝了?”

    陪嫁婆子只能陪着小心劝她:“这东西就是个烫手山芋,早些交出去也好。”说时朝着周琳琅住的方向一努下巴:“那也不是个省心的,太太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冯氏恼恨道:“不早不晚,偏这个时候,倒像是我怕了她一样。”

    不怕又能怎样?那就是个滚刀肉,连老爷都没法儿,告状他也不替自己做主,冯氏无比的挫败。

    那婆子道:“太太何必气?三姑娘眼瞅着就要及笈了,不如早些打发出门的好。”趁着这个时候把嫁妆交割出去,将来周琳琅要出嫁,嫁妆多少都跟她再没关系。

    “我才不管,好了坏了都落我一身不是。”

    那婆子道:“太太是继母,自是不好担这责任,可就算太太不管,难不成老爷也不管?与其等到旁人借机又撺掇生事,不如早些提醒老爷一声儿。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反成仇。”

    这回冯氏倒学乖了,没想着第一时间向周告状,因为告也没用,周琳琅是个滚刀肉,周又好名声,再恨再气不可能动手把周琳琅打死,寻常的惩罚又耐何不了周琳琅,回回生气受伤的都是自己。时候长了,周也烦,连带着迁怒自己,实在得不偿失。

    但是这婆子的话倒是提醒了冯氏,周琳琅年纪不小了,既然她在这家里不安分,那就打发出去。

    冯氏恨恨的想:甭管你在娘家多嚣张,一旦嫁了出去,上有几重婆婆,下有小叔小姑,没一个省油的灯,哪管你是天仙呢,也能给你折磨得不人不鬼。

    冯氏心里暗自思量:嫁到哪家去好呢?

    这婆子见冯氏听进去了,便建议道:“不是说大姑太太有和周家结亲的意思么?”

    冯氏不屑的哼了声,道:“你当她会相中周琳琅?”

    “姑太太相不相中倒不打紧,只要两位爷,不拘哪一个,相中三姑娘即可。”

    冯氏眼睛一亮。

    只要能给周琳琅找麻烦,她听了就心花怒放。大姑太太定然是看不上妖妖乔乔的周琳琅,可架不住她生得美啊,那种美,但凡是个男人看了就没有不看进肉里去的。

    若是这门亲事成了,光凭大姑太太那脾气,周琳琅嫁过去就别指望着有好日子过,未婚先勾引人家儿子便是一桩罪,生得太美是一桩罪,周琳琅脾气不好,且婆媳天生是仇敌更是一桩罪。

    恨怕亲事不成,有这么个闺不谨的名声添到周琳琅本就败坏到家的名声上头去,她以后也别想嫁进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

    最好是嫁给老鳏夫做填房,要么是嫁给风流子弟做妾室,总之她过得越煎熬越好。

    冯氏打定主意,等周回来,打量着他神色不错,这才细声细气的把今天的事儿一说,这回她并没抹黑容家和周琳琅,反倒事事往自己头上揽:“也是我思虑不周,本来早就该把前头姐姐嫁妆的事和容家提到明面上交割清楚的,一则是想着琳琅才回来,身子又不好,这么着急倒像我这继母不慈一样。容家虽是心急了些,到底是一番好意,我已经和大舅太太说好了三日后交割清楚。”

    容家什么样,周最清楚,闻言不由的蹙眉,终是不忍说容家不是,他温柔的望向冯氏,道:“你今儿受委屈了。”

    冯氏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要是为了老爷。”

    周不由的感动,握住冯氏的手道:“容氏的嫁妆,本来就是留给琳琅和琛哥儿的,你放心,谨哥儿和璎珞的我早都准备好了,只会比他们的更丰厚。”

    对冯氏来说这倒是意外之喜。

    冯家算不得大贵,却是大富,原本是瞧不上容氏那点儿嫁妆的,她只是不愤这么个没福气的女人占了嫡妻的位置,自己凭白便矮她一头,且周琳琅名声不好,冯氏故意拿捏罢了。

    见自己没道委屈,周便来弥补,冯氏不由得心下欢喜,看周的眼神越发含情脉脉。嘴上说话却漂亮:“妾倒是不计较这个,横竖都是老爷的骨血。”

    周越发感慨她的宽容、贤良,一时两浓情蜜意,枕上交颈,是说不尽的欢愉。事毕冯氏窝在周怀里,口齿不清的道:“倒是两位舅太太的话提醒了妾身,三姑娘年纪不小,眼瞅着再有两个月就该及笈了,老爷有什么打算?”

    女孩子及笈是大事,本该举行个隆重的仪式,请了亲朋好友,替她行及笈礼,同时也是昭告世人,周家有女,已经长成,若是有意的可以提亲了。

    可周琳琅才从鸣凤庵回来,周就不大想替她办,只顿了一下便道:“她不是病着呢吗?算了吧。”停了停又加了一句:“以后再补。”

    这种事哪有补的?不过他不愿意张罗,冯氏求之不得,假模假样的感叹了一回,又道:“倒是有几家夫人太太来跟妾身委婉打听三姑娘,那些人家说不上多好,子弟也都是白身,都被妾身推了,只说三姑娘的亲事都有老爷做主。本来也是,妾身不过是个继母,三姑娘与妾身又一向不睦,万一有什么流言蜚语的传出来,妾身倒是没什么,就怕三姑娘会……”

    会什么,不必冯氏说,周自己清楚。他有些烦躁的道:“提什么亲,真是不嫌乱。”可随即又长叹一口气,周琳琅确实不小了,断没有一养把她养成个老姑娘的道理。

    周半晌才舒展开眉头,对冯氏道:“你不管也好,这事就交给老太太吧。”

    冯氏故作轻松的道:“老爷这主意极好,老太太久经风雨,识人那是眼明心亮,想来定能给三姑娘寻个如意郎君。”

    周闻言一动:“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冯氏一犹豫,被周苦问之下才期期艾艾的道:“妾身也是听说,底下人胡言乱语,做不得准,就是……说三姑娘打着给自己说亲的主意呢。”

第029章、觊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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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虽然有些沽名钓誉,过于珍惜自己的名声,可他不蠢,周琳琅豁出去名声不要,闺名不要,贞节不要,非得回周府,他当然知道她图的什么。

    小姑娘嘛,眼皮子就是浅,周家指望不上,她便打着她自己的主意,想着早点儿嫁出去。

    天真。

    她以为她回了周家就能嫁个好人家是怎么着?

    周十分不以为然。

    是以冯氏这么遮遮掩掩的一说,他几乎立时就相信了。

    相信是相信,却呵斥冯氏:“谁再说这样的话,一律捆起来打死。”

    夜里看不清他的神情,可这语气却透着渗人的寒意,冯氏没来由的一激灵,忙道:“都是妾身的错,妾身不该把这些污言秽语说给老爷听……”

    半天周也没回话,冯氏偷看一眼,见他大瞪着两眼并没睡着。

    冯氏任务完成,也就没再继续执着的给周琳琅下绊子。横竖刺已经扎进周的心里了,将来府里但凡传出点儿不好的事,都是周琳琅自己不安分才生出来的乱子,横竖和自己没关系。

    周琳琅并没等到臆想中的周的震怒,甚至这点儿事压根没能在府里掀起什么水花,侍玉打听了半天,府里人除了笑话容家两位舅太太小家子气,见钱眼开之类,便再无别的闲言碎语。

    周琳琅蹙眉。

    她倒不是非得被周教训一回才舒服,只是这府里如此清净,真是让人意外。显见得有人早就做了吩咐,故意引导舆论导向,看似对她有利,可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三天后,冯氏大大方方的把容氏的嫁妆交还了周琳琅。

    容大太太朱氏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很淡然,容二太太杨氏就有些妒羡露在外头,可也只是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并不过分。

    周琳琅信守承诺,打算将容氏的嫁妆一分为三,朱氏却道:“原本这是你娘留下的东西,你拿着也是正理,舅母不该腆着脸跟你伸手讨要,可容家现在什么样,不用说你也能看得出来,权当是舅母借你的。铺子、宅院、首饰等我都不要,你只给我几十亩地也就是了。”

    杨氏也老脸微红,哽着声儿道:“大嫂说的话我都认,我也不要别的,你只替你小舅舅把债务还了也就是了。”

    周琳琅还要坚持,朱氏道:“琳琅,舅母知道你是好意,可钱财看落到谁手里,用得好了,皆大欢喜,用得不好,那是招灾惹祸的根苗,你不必多说,只管按我们两个的意思来。”

    周琳琅也就没再勉强,从容氏的地契里各拿出一百亩良田给了朱氏和杨氏,又一人给了一家五千两银子。

    她手里充裕了些,待人处事就比往日大方,这府里从主子到奴才,没一个不是精明的,闻风而动,好多人都把眼睛放到了周琳琅身上。饶是周琳琅见过世面,可被这些人热切的眼神聚焦般的望过来望过去,也不大舒服。

    天气越来越热,她待不住,午间没睡,便带着侍璧去了花园里的池塘边。微风拂过水面,带来阵阵清凉,周琳琅便寻了个树荫坐下假寐。

    才是将睡未睡之际,听见侍璧跟人说话。周琳琅本来不想搭理的,可那人却走了过来,目光直接而带着极强的侵略性,逼得周琳琅不得不睁开眼。

    “大堂兄?”

    周玉珉对上周琳琅黑白分明,却又略带倦意的眼睛,笑的极为暖昧:“原来是你啊,我还说谁大中午的也不怕日头晒,跑到这地方来,不知道的还当你等着情郎呢。”

    周琳琅也不恼,只装听不懂,笑眯眯的道:“大堂兄可别吓人,咱们府里哪来的狼?”

    周玉珉笑笑,也不辩解“此郎非彼狼”,反倒将身后的人扯出来道:“这是你三舅舅家的三表妹,叫做琳琅的。琳琅,这是姑母家的卫辅,你得叫他一声表哥。”

    卫辅这些日子一直和周玉珉同进同出,对周府也熟悉了些,周府人对他十分谦逊恭敬,他便也多了几分优越。

    猛见着周琳琅,他着实惊为天人,又见周玉珉对她态度轻佻,还当是府里的丫鬟,虽未细想,但到底有着那么一点儿“跟着周大表哥,他吃肉自己喝几口汤”的绮思。

    等听说是三舅舅家的表妹,脸色立时微红,忙收了好奇又惊艳的眼神,垂眸与周琳琅见过礼。

    不知是对周玉珉的厌恶,还是因为卫辅确实有变化,周琳琅对他印象实在糟糕,初次见面,他虽显得拘谨,可眼神没现在这么放肆,好歹也是大家公子,虽说是庶出,但总不至于见着个姑娘就跟乡巴佬进城一样,眼珠子恨不得都粘上来吧?

    勉强见过礼便打算将此地让给他二人。

    周玉珉却拦着她道:“我们才来,你就要走,倒像是我们欺负了你一样,难得见你一回,不如坐下来喝杯茶?”

    周琳琅心道:我跟你们有什么茶可喝的?

    但她目前还不想和周玉珉撕破脸,当下便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前面就是揽月亭,大堂兄,卫家表哥先请,我同丫鬟们去准备准备。”

    周玉珉道:“有奴才们就够了,要你操劳做什么?我和卫家表弟正说要下盘棋,你帮着掌掌眼?”

    死说活说,非不许她走,甚至伸手要拽她手腕。

    夏日里衣衫轻薄,周琳琅稍稍一动,白腻的腕子就露在外面,那肌肤丝滑如上好的绸缎,在阳光的照射下有如透明的白玉,看得周玉珉早就垂涎三尺了,没机会还要找机会摸上一摸呢,何况这会儿四下无人,实是个占便宜的大好机会。

    周琳琅戒备的退后一步,朝着周玉珉望了一回,漂亮的眼眸里就带了些冷意,微仰着脸,纯真无辜的道:“大堂这不是为难琳琅么?”

    没摸着意想中的美人儿,周玉珉心里不舒服,闻听周琳琅的话就更是不悦,脸色一变,语气低沉的道:“怎么叫为难?”

    周琳琅默然不语,只眼神咄咄,一副无论如何也不会屈从的模样。

    卫辅便伸手轻拽周玉珉的衣袖,息事宁人的道:“大表哥,若是三表妹不便,就算了吧,我也不是多想下什么棋,就是随处走走。”

    周玉珉嘲弄的笑了笑,有恃无恐的道:“这里是周家。”

    你怕什么?

第030章、猥琐

    卫辅歉然的瞄了周琳琅一眼,忙垂头不敢再多说。

    就是因为离了卫家,没有了整天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眼睛,他不必顾忌面上慈爱,背地里阴毒算计的嫡母,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是轻松的。

    况且周玉珉又亲近易交,肯带着他熟悉京城和周府,比嫡兄卫英还要亲和,卫辅竟难得有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否则他哪有现在这般恣意?

    但恣意是恣意,他毕竟是客,正新鲜着呢,可却不能放肆,否则周家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同周琳琅没什么情份,况且她本就声名狼籍,也不怪周玉珉对她态度轻慢。

    卫辅不敢得罪周玉珉,因此只能舍弃和稀泥的那几分勇气。

    周玉珉掉转头看向周琳琅,道:“琳琅,来者是客,你总不会怠慢卫家表弟吧?”

    对于卫辅的懦弱,周琳琅半拉眼珠都看不上,看他对着周玉珉那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更是心里鄙夷,轻蔑的挪了视线,对上周玉珉的,不温不火的道:“大堂兄说笑,琳琅岂敢?”

    周玉珉忽的笑了笑,眼睛里一片精光,朝着周琳琅道:“我觉得你也不会,你不大出门,我同你说个好玩儿的事。前两天我带卫辅去外头玩,陪酒的就是你的两位小表妹,要说你们容家人就是生得好,三婶娘就不说了,那会儿我年纪还小,印象不深,但谁不说三婶娘倾城倾国?就说咱们府里,从头排到尾,你的相貌那可是头一个。那两位容家小表妹虽说不如你,可和你也总有两三分相像,胜在年轻,皮肤又嫩,那滋味,真和含在口里的荔枝似的。”

    打从周玉珉一开口,周琳琅就提了戒心,待他说出“容家两位小表妹”的话,周琳琅瞳仁就是一缩。她敢肯定,这两位所谓的“小表妹”绝对不是两位舅母所出,想来应该就是大舅母口中小舅舅外头的女儿,为了还债卖进了肮脏之地的那两个。

    周玉珉一口一个“你那两位容家小表妹”,听得周琳琅恨不能一爪子挠过去,让他花得连亲娘都认不出。

    尤其他最后那一句,眼睛里是不加遮掩的**,语气也极为轻佻,任谁都瞧得出来,他说的是容家那两个流落到外头的姑娘,实则说得是周琳琅。

    狼子野心,终于装不下去露出了真面目。

    周琳琅心里嫌恶,面上却容色不变,静静的听他说完,这才道:“大堂兄怕是认错了吧?周家与容家多年不曾往来,大堂兄几时成了容家座上客?我倒确实有两位表妹,可都在十岁上下,虽说年岁尚小,但到底是男女不同席的年纪,容家一向恪己守礼,岂会让两位表妹陪大堂兄喝酒?”

    周玉珉想不到周琳琅竟不是小弱猫,上回她借着纪妈妈的黑脸躲过一劫,他还只当那是侥幸,今儿遇上了就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倒没想到她牙尖嘴利,并不似想像中的软弱可欺。

    他哈的一笑道:“认错倒不会,毕竟可是容二老爷亲自指认过的。想来你长年不在家,还不知道你那风流的小舅舅给你在外头生了两个如花似玉的表妹吧?”

    周琳琅轻笑道:“大堂兄也说是外头生的,无名无姓,又不得舅母相认,恐怕不只没上族谱,连容家都没能得到承认,她们算哪门子我的表妹?大堂兄这是欺负我年少无知呢。我可不依,回头要去大伯母跟前讨个公道。”

    周玉珉越发笑得肆意:“琳琅倒是会狐假虎威,知道我最怕我娘,所以便故意拿我娘来吓唬我。”

    他压低声音道:“说我欺负你?这话可冤,诚如你小舅舅所说,被谁欺负不是欺负?与其白白便宜了外人,哪如便宜了我?俗话说的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周玉珉声音虽低,可毕竟在场就这么几个人,卫辅和侍璧都在呢,听得不算清楚,却也影影绰绰听了个大概。

    卫辅登时脸就一红,却从眼角眉稍透露出惊讶和好奇的神色来。

    侍璧更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一副想上前来救周琳琅却又碍着周玉珉的淫威不敢上前的模样。

    周琳琅未曾回答,先看向卫辅。

    卫辅做贼心虚,眼神躲闪,连耳根和脖子都红透了。

    周琳琅嗤笑一声: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淫者自然也见淫。还当他是个庶子,起码是个老实人,不想这人的心思一般龌龊。

    卫辅被她这一声嗤笑越发窘迫,竟大有掩面而逃的架势。被周玉珉冷冷的看过来,硬是停住步子。

    周琳琅并无羞恼,只一副认真的模样,似乎在和周玉珉探讨再正经不过的话题:“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典故,琳琅倒确实听过,只是怎么也和大堂兄这温文儒雅的气质不相衬。”她抬手做掩鼻状,轻笑一声道:“不管是谁,想欺负我都没那么容易。”

    她也学他压低了声音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把我惹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自己都不知道,大堂兄若是不怕,只管来试。”

    周玉珉还就真不信这个邪,他挑眉冷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又多了几分玩味。挑衅?她胆子挺大啊?这样的女人扎手,可摘下来慢慢品细细品,比别个都香。

    周玉珉什么样的女人都玩惯了的,一向最喜欢柔柔弱弱的女人,原本瞧着周琳琅生得精致,性子软糯,想来就是这样的人,玩了她她也不敢叫屈,腻了就撒手,她这种人除了哭连纠缠都不会。真逼急了,也不过是三尺白绫自己吊死拉倒,实在是省心省力。

    倒没想到她还是个泼辣的。

    周玉珉越发兴奋,看向周琳琅的眼神已经带了不容置疑的势在必得。

    周琳琅无意和他纠缠下去,只福一福身道:“琳琅就是个臭棋篓子,还是不打扰大堂兄和卫家表哥的雅兴了,抱歉,琳琅告退。”

    周玉珉也不拦,只慢悠悠的道:“琳琅,你可走得仔细着些,这府里的路长年失修,可不太平,别一不小心摔了跟头,丢人现眼不说,还疼。别等吃了亏再想着大堂兄的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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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疵美人介绍:
周琳琅是有名的扫帚星,害得幼弟病弱,母亲早亡,继母小产,父亲御前失仪……后被送到鸣凤庵修行,却落得了个风流美人的诨号。除了美之外,她一无是处。美人纵风流,白玉染瑕疵,且看瑕疵美人如何挣得个锦绣前程。……………………完结古言:《嫌妻不良》、《妻愿得偿》、〈贤妻造反〉《奸臣之女》QQ群:545117298.欢迎大家来玩。瑕疵美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瑕疵美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瑕疵美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