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0章 螺旋的秘密
偌大的幽冥冷冷清清,不比生物们喧哗热闹的万丈红尘,死物的世界万籁俱寂,没有一丝生气与活力。
玉凌跟着赵澜、茶茗和蚋兀虫王,也不知道在幽冥里行进了多久,只感觉周围的死气已经浓郁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即便是极阴石也无法抵挡一些隐性的侵蚀,这让玉凌感到一种难言的紧迫,因为他的生机在一点一点衰弱,恐怕坚持不了几个月的时间。
如果说阳界的大宇宙已经足够荒凉,那么幽冥便是彻底的死寂,一路走来,玉凌连死物都没见到几只,照蚋兀虫王的吹嘘,是因为它外散的气息吓跑了那些弱鸡。
“再往下面走一阵,就到了我蚋兀族的活动区域了,看见那片暗紫色的光芒了没?”蚋兀虫王晃动着触须道。
“嗯,那是什么?”玉凌问道。
“是非常罕见的冥光草,在幽冥,资源是很稀缺的东西,尤其是冥光草于死气中内蕴生机,据说其中有勘破生死的大秘密,但本王才懒得管那么多,好吃就行。”
蚋兀虫王很是感慨地道:“死物不如生物的一点就是,生物很容易诞生灵智,但像我这样能说会道的死物却不多见。其实我也觉得很神奇,我以前只比那群蠢货同族聪明一点点,可后来有一天游荡到幽冥河附近,不知怎地忽然开了窍,然后就带着我族占领了这一片冥光草海。”
“我可以摘一点看看吗?”玉凌道。
“不可以!”蚋兀虫王瞬间直起触须,很是警惕地道。
赵澜淡淡道:“你的同族可能都不在了,你守着这片草海有什么意义?况且,它们现在未必是你的了。”
蚋兀虫王沉默了一会儿,又下潜了一段距离,忽然愤怒地上蹿下跳:“怨灵族!这么多怨灵族人,我的冥光草海!他们太过分了!”
说着它便要俯冲下去,却被赵澜抬起袖子拦住:“你打得过人家一整个族群吗?”
“这不是还有你们嘛!”蚋兀虫王理所当然地道。
“给我一个出手的理由?”赵澜平静地道。
蚋兀虫王的触须抽搐了一下,很是肉痛地道:“分你们一半……不,三分之一冥光草,行了吧?”
“至少一半。”
“我特么……成交!”蚋兀虫王狠狠道。
玉凌眼看着三位大佬杀了下去,一时感觉好像没他什么事,要不然就在旁边喊666?
算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当个近距离的吃瓜群众也好。
玉凌不紧不慢地靠近了那片冥光草海,几只身形半透明的怨灵正趴在上面,贪婪地吮吸着,他们好像没有清醒的灵智,一看见生人靠近,顿时尖叫着向玉凌扑来。
玉凌下意识挥刀一斩,结果这些怨灵只是身形稍稍波动了一下,不仅没有受到重创,反而尖啸得越发刺耳了,好似动了真怒。
玉凌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幽冥,完全没有天地灵气,他的灵力用一分便是少一分,而且他又不是蚋兀虫王这样的幽冥死物,物理攻击恐怕效果不大,只有魂力大概能造成有效杀伤。
于是他直接放出魂力横扫过去,这几只弱鸡怨灵噗地一声就形体破碎,只剩下一股股精纯魂力被玉凌倒卷回魂海。
过滤掉其中的死气和怨气,这怨灵居然很是滋补魂海。而且随着吞噬数量的增多,玉凌的魂海也出现了一些隐微的变化,在那浩瀚的宇宙下方,渐渐形成了一片死气缭绕的黑色地带,仔细看去的话,里面赫然游荡着一只只怨灵,面目栩栩如生。
玉凌不禁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以后回了阳界,还能放这些怨灵虚影来对付敌人?相当于天然多了死气的攻击手段?
一念及此,玉凌的态度顿时积极了很多,一边收割冥光草,一边收割附近的怨灵,期间只遇到了两只界魂巅峰级别的,也不知道实力更强的是不是都被那三位大佬解决了。
等到玉凌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蚋兀虫王这才从视野的另一端出现,它一眼看见玉凌将手伸向一株冥光草,不禁急声怒喝:“快放开那株草!”
玉凌随手将冥光草存入空间戒指,若无其事地道:“你们速度这么快?已经把这里的怨灵族扫荡完了?”
“我特么速度再快,也比不上你捡便宜的速度快!”蚋兀虫王没好气地跳过来,强忍住了跟玉凌动手的冲动,毕竟有赵澜罩着玉凌,它现在还打不过。
玉凌很是遗憾地望了眼前方茫茫多的冥光草,委婉地道:“其实你们可以慢慢来的,我不着急。”
蚋兀虫王气得触须抖了抖,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道:“茶茗一出现,大部分怨灵就臣服了,毕竟他们之前的王被我杀了,现在还没有出现新王,虽然茶茗严格来说不算是纯正的怨灵,但她的实力够强,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三千多年都没有出现新王吗?”玉凌讶异道。
“有好几个伪王,但怨灵族没了我蚋兀族做对手,生活太安逸了就开始自相残杀,所以一直没有哪只怨灵突破到虚魂境。”蚋兀虫王不屑地道。
“所以你之前也是混沌境高手?”玉凌看了它一眼。
“那是当然!我在阳界终归恢复不到最巅峰的实力,但是这一回到幽冥,我就感觉浑身都通透了。”蚋兀虫王傲然道。
“那你打得过赵宗主吗?”
“……”蚋兀虫王瞬间僵住。
玉凌也没继续刺激它,而是把螺旋从空间戒指里拎出来,毫不客气地道:“醒醒,感受到这里是哪儿了吧?”
螺旋本来还有点茫然,但下一秒就大惊道:“幽冥?这里是幽冥?!你死了吗!”
“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玉凌面无表情地道。
“啊是我死了!”螺旋瞬间改口。
“少废话,现在赵宗主,茶茗和蚋兀王都在,我劝你还是解释一下自己的来历,不要说假话。”玉凌道。
“我……”螺旋顿时有些犹豫。
蚋兀虫王不怀好意地晃着触须凑近来,尾巴轻轻地拍了拍螺旋画轴,冷哼道:“说不说?不说我就默认你是怨灵族制造的,直接把你撕了喂草!”
“啊我说我说!”
螺旋慌忙道:“那个,我得整理一下头绪,因为事情有点久远了,我有些记得不太清楚。”
“哦,倒计时六十秒,开始。”蚋兀虫王毫不留情面。
螺旋赶紧叫道:“我只是被怨灵族捡到的,我其实来自天穴啊!”
“证据?”蚋兀虫王无动于衷。
这个时候赵澜也从草海中缓步走来,看见玉凌两人正在拷问螺旋,便安静地站在一旁。
螺旋讪讪道:“我原本就是个普通的空白画轴,不知道是谁探索天穴的时候把我丢下了,我那时候还没有意识,然后我一路沉到了幽冥,被怨灵族捡到,吸收了它们的怨气,渐渐地孕育出了一丝灵智,也形成了这样的螺旋纹路。”
“然后我开始本能地学习怨灵族操控人心的本事,它们会让目标对象不知不觉中陷入一种绝望的幻境,从而心神沦陷,但我觉得还是太简单粗暴了,所以就一点一点地加以改进。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能让部分怨灵都沦入我的幻境中,我顿时觉得这地方很无趣,没有再呆下去的意义了。”
“我很想看看幽冥河的对面是什么,于是我找啊找,终于重新找到了天穴,可是我却发现从阳界到阴界很容易,可是逆向通过天穴却极其艰难,所以……”
螺旋忽然变得难以启齿。
第1461章 无处不在
“赵宗主救命啊!”
螺旋画轴眼看已经撕裂了几个口子,它不禁一边惨叫,一边试图逃脱。
赵澜站在旁边无动于衷,螺旋便往玉凌的方向窜逃:“主人!主人救命啊!我在天穴里待了很久,还记得它的气息,我要是死了,你们得浪费多少时间去找它啊!”
玉凌瞥了它一眼:“你能找到天穴通道?”
“我试……啊不,我一定能找到的!”螺旋画轴再次被蚋兀虫王抽飞,嗤啦一声险些被撕成两截。
赵澜一把将它捞出来,淡淡道:“你若是找不到呢?”
“咳,那就随便你们处置……”螺旋一副生无可恋的语气。
蚋兀虫王不满地晃着触须:“苟延残喘没有任何意义!”
“我有了灵智之后,又在天穴里待了很久,这天下间没有比我更熟悉它的人了!”螺旋急切地证明着自己的价值。
“那又怎么样!我不在乎什么天穴不天穴的,我以后也不会再去阳界了,但我的同族几乎都是被你害死的!就为了你那个愚蠢的计划!”蚋兀虫王近乎咆哮地道。
螺旋缩在赵澜背后,一声不敢吭,因为此刻的蚋兀虫王明显已经出离了愤怒。
“等它带我们找到了天穴,然后你们再清算旧账。”赵澜对蚋兀虫王传音道。
蚋兀虫王一言不发,转身不知道窜去了哪里,但螺旋却感到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自己已经被卖了似的。
它前脚刚走,茶茗就幽幽地从草海远方飘来,身后还跟着一堆怨灵。
“它们,烦,不走。”茶茗回头看了一眼,语气透露着焦躁。
赵澜平和地道:“你现在是他们的王,他们当然会一直跟随着你。”
茶茗生硬地摇摇头:“我,不要,我,找主人。”
一位面目比较清晰,仿若二八少女的怨灵缓缓飘到赵澜面前,低声问道:“你们……来自阳界?”
她的眸中透露着本能的渴望,似乎想要吞噬掉玉凌两人,但她又能清晰地感知到赵澜的强大,于是硬生生克制住了。
玉凌看着这个怨灵,她的气息隐而不发,却带给玉凌很大的压迫感,恐怕已经无限趋近于虚魂境了,所以相比较其他怨灵的呆板,这一只要稍显灵动。
赵澜平静地点了点头:“你们的王来这里主要是想找一个人,所以她暂时会离开一阵子。”
少女怨灵微微俯身道:“吾等随王而行。”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撼动的执拗,像是一段固定死了的程序。
茶茗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怨灵族人的态度,一脸麻木地悬浮在一边,不过她平日里也一直是这个表情。
“你们整个怨灵族都要跟着一起吗?”玉凌问道。
“我们这些人随王而行。”少女怨灵道。
玉凌往后一看,啧,浩浩荡荡也有几百上千人的样子,这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怨灵大军出征了……
不过他真的不是很懂幽冥死物的世界,感觉这些单细胞生物好单纯的样子,谁强谁就是王,没有任何的勾心斗角,也没有权力更替的弯弯绕绕,简单直接得不可思议。
“只是,王的主人……是什么情况?”少女怨灵迟疑地问道。
“与我们一样是阳界之人,如今生死不知,但无论怎样,我们想找到他的一点痕迹。”赵澜道。
“主人,不死。”茶茗有些生气地强调。
“那去哪儿找?要我们带路吗?”少女怨灵又道。
“范围就是整个幽冥……走到哪算哪吧。”赵澜揉了揉眉心,也觉得有些头痛。
但是这本就是他来幽冥最大的目的,即便是大海捞芝麻,他也不愿轻易放弃。
少女怨灵认真地低头盘算了一下:“幽冥之大,暂且无法估量,我族的地盘之内,倒是可以立即寻找起来,他若是还活着,散发的生机应该会很显眼,但如果……”
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茶茗,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未必,始祖已明悟生死转化之真谛,他也许会像是幽冥死物一样,游走在这里。”赵澜道。
“啊,那要如何寻找?”少女怨灵怔了怔。
茶茗立即看向赵澜,重复道:“环……”
赵澜拿出那枚来历悠久的天穴束神环,茶茗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而精致的木偶,只见她的身体瞬间虚淡了不少,好似精气神全部凝聚在这具木偶里,那大概才是她的本体。
天穴束神环被茶茗轻轻套在了木偶身上,刚好严丝合缝,不会脱落也不会过紧。
“功诀,你的。”茶茗笨拙地比划了一下,指着木偶,做出一个向下的手势。
“你……是想让我用天穴诀的气息唤醒它?”赵澜沉吟道,“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吗?”
茶茗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一阵摇头,大概是分别回答了两个问题。
“好吧。”赵澜也没推脱,接过套着束神环的木偶,一瞬间感觉像是掌握了茶茗的性命,只需要他轻轻一捏,恐怕茶茗就会遭到致命的重创。
她终究不是一只纯粹的怨灵,而是一具被天穴始祖雕刻出来的木偶。
“嗡”
随着赵澜全力催动功诀,天穴束神环顿时散发出明亮的光圈,在这一片黑暗的幽冥中像是灯塔一般醒目。
虽然他修炼的是华銮支脉改动版的天穴诀,但后来也参照原版做出了一些调整,毕竟身为混沌境强者,早已不是单纯地寻着前人的道路来走,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更何况他的道玄之体和普通人也有所不同。
不过,世上虽有千般万种的天穴诀,他们也终归同出一脉。
而灿烂的天穴束神环下,那木偶却显得越发黯淡无光,颜色一片漆黑与深沉。
茶茗闭上了眼睛,似乎在配合赵澜,当天穴束神环的光芒璀璨到极致后,她的魂念似乎融入了其中,顺着光芒铺展开来,仿佛能无限延伸到整个幽冥。
她苦苦地寻觅着,寻觅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呼应,然而虚空却寂寂无声。
为什么幽冥会这么大,主人到底在哪里啊?
为什么他会不理她,是不是嫌弃她,不想要她了……
可是她明明很听话的,她只是不小心弄丢了环,主人就不要她了吗?
她感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在一点一点崩塌,她呆呆地看着天穴束神环的光芒渐渐黯淡,整个身形也如风中的烛火一般,摇晃着如欲熄灭。
“王……”少女怨灵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没等她相出劝慰茶茗的办法,就看见她化作一缕白烟,没入了那具精致的木偶中。
一团光,一团明亮如烈阳的光瞬间笼罩了众人的全部视野。
玉凌下意识闭上眼睛,只感觉整个幽冥都像是被照亮了一样。
那是茶茗在燃烧自己的灵魂,燃烧自己的意念,不计代价,不计生死。
只为了找到她的主人。
赵澜都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停止,还是继续。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属于茶茗的气息正在一点一滴消失,再这样下去,她就会真正意义上的万劫不复!
最后一刻,赵澜终于是中断了功诀的运转,他决然地一指点在天穴束神环上,它的神光骤然黯淡,随后与那具木偶脱离,两者一同坠落。
赵澜左右手分别接住了它们,只见束神环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不复曾经的威能,而木偶更是失去了任何灵气,几乎感应不到茶茗的气息。
玉凌不敢迟疑,伸手轻轻按在木偶上,疯狂地运转凝魂之术,试图把茶茗从魂消魄散的边缘抢救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魂力都快透支了,这具木偶才终于微微一颤,随后一个近乎透明的影子缓缓地漂浮出来。
“茶茗?”赵澜试探地唤了一声。
茶茗的五官一片模糊,但依然能看出她在笑,而且笑得有些傻气,不像之前那样阴森。
“主人,主人在,一直都在,我找到他了……”茶茗险死还生之后,话语居然连贯了不少。
赵澜一阵愕然,有点不太相信地道:“始祖还活着?他在哪里?”
茶茗伸手指了指他:“这里。”
“这里?”赵澜左看右看,什么也没看到。
茶茗傻笑着,像个疯子一样到处乱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哪里都有主人。”
玉凌和赵澜面面相觑,小声道:“她该不会疯了?”
茶茗却敏锐地听见了,收起了傻笑,固执地道:“我没有,主人在的,无处不在,他就是整个幽冥。”
她很开心地向虚空招招手:“主人,我说话,能听见吗?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你。”
“我已经看不懂了……”玉凌一头雾水。
赵澜伸手在茶茗面前晃了晃,问道:“那我们还找他吗?”
“不找了,主人陪着我的。虽然我看不见他,但他能看见我,这样就很好了。”茶茗开心地笑着。
“这该怎么办?”玉凌看着赵澜,茶茗这表现,分明就像是臆想症患者。
赵澜叹了口气道:“茶茗,我们要去找天穴,你还一起吗?”
他还是打算多观察一阵子,毕竟茶茗现在看起来,逻辑连贯,而且字句清晰,仿佛还开窍了不少,又不像是得了疯病。
况且一个幽冥死物,哪来的疯病……
“好啊好啊,反正主人哪里都在,去哪都可以。”茶茗点着头。
“那就走吧。”赵澜一把揪出螺旋,“你带路。”
第1462章 通圣桥
茫茫幽冥中,怨灵大军所过之处,所有幽冥死物无不退让。
照少女怨灵的说法,其实幽冥里还有一些更可怕的存在,它们亘古不灭,似乎在幽冥形成的初始,它们便随之伴生。
只是,这些幽冥死物无数年来都在沉眠,不去争抢,也不去干扰,就像是有着特定的使命,沉默地等待着。
它们被称为幽冥的守护者,虽然谁也不知道它们在守护什么。
“这里已经是我从未来过的区域了,如果再往下,恐怕就会闯入守护者沉眠的地方。”少女怨灵忧虑地道。
跟着螺旋的指引,他们几乎是直线下潜,玉凌甚至感觉死气已经侵蚀到了他全身上下,只勉强护住了心脉,恐怕过不了几天,他的身体就会彻底生机绝灭。
因为此处的死气浓度已经无法用言语来描述了,就算是不灭境武者,恐怕也撑不过一个时辰,玉凌还是仗着元灵族血脉,在这里硬生生支撑着。
赵澜淡淡地看向螺旋,它顿时不安地抖了抖,小心翼翼地道:“可是根据我的感应,确实得这样走啊,而且马上就要到了!”
“天穴本是在幽冥河附近,但这里不说是幽冥最深处,恐怕也差不多了。”赵澜冷冷道。
“但是我们本来就是从幽冥河下来的嘛,你们也没发现哪里有天穴星啊,毕竟那么大一颗星辰,对吧。”螺旋小声反驳。
赵澜看了玉凌一眼,轻轻按着他脉门,给他渡去一缕护体玄力,又道:“螺旋,我想你应该明白,欺骗我们的后果。”
螺旋要不是没有眼泪,恐怕真要给哭了:“哎哟我的赵宗主,我哪敢骗你们啊!我当初都能从天穴无知无觉地掉到怨灵族手里,天穴星比我重那么多,那岂不是分分钟沉底嘛。”
“可是你们有人见过一颗下坠的星辰吗?”玉凌对少女怨灵问道。
后者非常不给螺旋面子地摇着头:“没有。”
但茶茗却忽然说道:“主人的气息,他好像在这附近待过很长的时间。”
这几天随着她疯狂吸收周围的死气,原本虚弱的魂体已经恢复了大半,甚至能从她的眸中看出几分灵动。
而且茶茗的面目,和一开始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她原本应该是正澧王朝末代女王的容貌,现在却渐渐回归了木偶上雕刻的面容,像是一位天真烂漫的十八岁少女,算不得有多么国色天香,可却有种邻家小妹般的乖巧,让人莫名地想要保护。
玉凌不禁心中一动,天穴宗始祖在最孤独的时候雕刻了一个木偶,总不能是胡乱为之的,很可能这个人曾在他心里占据极为重要的位置。
也许是他的亲人,也许是他的爱人,谁知道呢。
但就在玉凌刚一晃神的时候,茶茗却突然径直加快了速度,几乎是向下方的区域横冲直撞而去。
“王!这样会惊动守护者的!”少女怨灵大惊失色,连忙跟上。
茶茗却不以为意:“不会的,主人在这里,主人会守护我们的。”
少女怨灵焦急得不知所措,赶紧对赵澜道:“你们快劝劝王!”
螺旋却大叫道:“诶?天穴应该就在她去的那个方向!”
赵澜目光一闪:“先跟上看看情况。”
玉凌只好紧随而去,作死就作死吧,反正他现在这身体状况不作也会死,不如赌一赌运气。
一行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加快了速度,在幽冥深处狂飙突进,然而神奇的是,这么一路横行,还真的没有惊动什么幽冥守护者,少女怨灵也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变得安定了不少。
“要到了要到了!”不知什么时候,螺旋突然兴奋地高喊了一声,一副尘埃落定的欣慰语气。
其实它的感应也模模糊糊,只是硬着头皮带路而已,但没想到后期茶茗居然比它还积极,两方的路线一印证,螺旋就踏实了不少。
“那个就是……天穴星?”玉凌有些迟疑地眺望着前方。
无光的幽冥一片黑暗,但他的魂力已经感知到了一颗荒凉而残破的星球,它似乎被死气侵蚀了太久,再加上没有阳光,整个星球上的植被全部枯死了,海洋也全部干涸,就像是一具星辰的尸骸横陈在虚空中,还有一些脱落的碎块漂浮在附近。
虽然星球没有生命可言,但任何人看到的第一眼,都会感觉它“死去了”。
它就这样安静到死寂地横陈在那里,没有公转,没有自转,仿若深陷于太平洋海底的沉船,无人问津,满目疮痍。
曾经盛极一时,称霸北境的天穴星,到如今还剩下些什么呢?
玉凌清晰地感觉到赵澜的指尖颤了颤,他沉默地伫立在原地,随后面朝天穴星,深深地施了一礼。
“我回来了。”
仅仅说出这四个字,赵澜就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螺旋本来还在一旁绕着圈,想要表示它完成了承诺,可是看见赵澜此刻的表现,它却不敢吭声了。
赵澜越是平静,在它眼里就越是可怕。
茶茗已经不见了,她现在速度很快,应该早就去了天穴宗地表。
“先去哪里看看呢?”玉凌问道。
“到山门里再说吧,然后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大概会四处走走。”赵澜轻声道。
玉凌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当年两大灵族近乎血洗天穴星,等赵澜从西境赶回来的时候,入目只有刺目的鲜血,若不是仇恨支撑着他,他恐怕当场就崩溃了。
随后碍于两大灵族还在疯狂地搜捕着天穴宗余孽,而他的手里还有着伍晴硬塞给他的宗主扳指,赵澜不得不重回西境,担起这本不愿承担的责任,带领天穴宗众人继续逃亡,直到唐鎏之出现,为他们寻得了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结果,赵澜闭关了几年出来,天穴星就凭空消失了,再也找寻不到。
连同着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过往,那所有的幸福的、酸涩的、热闹的、孤独的回忆,尽皆不复存在。
如今重回故地,即便故地已荒芜破败,即便一切已沧海桑田,可他终归还是想缅怀些什么吧。
两人从虚空来到了地表,并在天穴宗山门前分开。
毕竟赵澜有充足的精力和愿望去逛一遍整个天穴宗,但留给玉凌的时间却不多了。
好在他也不需要谁来指路,毕竟本澧星小世界的天穴宗就是仿照原版修建的,道路、建筑都几乎一模一样,虽然这一片断壁残垣让玉凌很难辨认,但大体方向总是无误的。
没有什么宝物能够抵挡死气几千年的侵蚀,更何况有价值的东西早已被两大灵族搜刮走了,所以玉凌并没有浪费时间翻翻找找,他只有两个目标。
一是天河通圣桥,二是天穴。
当年他连闯八大桥,唯独遗憾于不能得见通圣桥的面貌,毕竟它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天穴喷吐出的东西,包裹着无尽的神秘与莫测,无法仿制也无法揣度。
无论是通圣桥的诅咒,还是那些奇诡的传说,都让玉凌感到神往,更重要的是,他有一种冥冥中的预感,仿佛他要追寻的某些东西,会在通圣桥上得到答案。
“主人,那个,我们不去天穴吗?”螺旋一直跟在玉凌身边,试探地问道。
“待会儿再去。”
“哦哦,主要我看死气对主人的侵蚀太严重了,所以……”
“我自有分寸,你就那么急着回阳界?怕蚋兀虫王突然杀出来?”玉凌淡淡道。
螺旋讪讪地笑道:“嘿,这个,毕竟幽冥哪里有阳界好玩儿嘛,而且……蚋兀王肯定是不会放过我了。”
“那你跟着我也没用,我又拦不住它。”
“主人这话说的,我这么忠心耿耿,就算死也要死在主人跟前,这才死得其所嘛。况且,我觉得我对主人还是有点用的对不对?”
“呵。”玉凌懒得跟它多说,以最快的速度疾驰到了天河通圣桥。
这里也是一片暗沉沉的死寂,由于早就没了看管与维护,玉凌一路行去,完全没遭遇任何阻碍,比他当年闯关的艰辛不知轻松了多少,虽然,他当年靠着作弊也没有太辛苦的样子……
天河桥、定虹桥、无名桥……一直到万相桥、凌仙桥,玉凌绝对是以天穴宗史上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闯关”,闲庭信步地来到了凌仙桥末尾。
这里,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望着前方灰蒙蒙的雾气,一时有些犹豫。
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通圣桥似乎不受影响,仍然还在运转着。
但已经来到了这里,却要回去吗?
玉凌并不信所谓诅咒之说,所以他只是暗暗提起了警惕,随后决然地一步迈出。
然后便迈入了一片奇幻而瑰丽的世界。
第1463章 有与无
宇宙尚未诞生之初,天地尚还是一片未开化的鸿蒙,除了那些没有灵智的混沌生物,虚空寂寂无音,渺无一物。
然则混沌分化,乃无中生有,有即为一,一即为无极,从此有无相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物的表象(外在)为万,物的本体(内在)为一。此“一”,无他者,无本我,为大宇宙之本真,亦为原初。
“一”本无形体,但却可以感悟、理解、融合与超脱,在大多数人眼里,它便是这世间至高无上的“大道”,即“有”之道。
而诞生“有”的“无”之道,因其不可名状,不可触及,故而不可说。
毕竟万物局限于“有”,“无”相当于终末,相当于毁灭,相当于消亡,唯有敬而远之。
阳界之道,为有之道;幽冥之道,为无之道。
有无之道,方为世间完整之大道,也是超脱于万事万物的真正“不朽”。
玉凌的意念漂浮在混沌虚空中,一些玄妙深奥的话语仿佛从他的灵魂深处响起,让他感到迷惘却又无限神往。
渐渐地,他的心神好似融入了大宇宙中,遗忘了本我,遗忘了他者,仿佛他本该是大道的一部分,无形无质,无生无死。
空间与时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堆叠在他的眼前,他看到自己站在时间线的起始,它就像是一条无休无止的河流,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永恒不息地流淌,凡逆流者,终将粉身碎骨。
宇宙的诞生比他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没有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只有平静而无声无息的演变。
玉凌看到混沌世界的某个角落,出现了一束光,那光芒干净透彻,温润明亮,仿佛一瞬间洒遍了整个宇宙,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它是一,也是万,是一切的开端。
灰色慢慢消退,黑暗的宇宙中渐渐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微光,那是一个又一个恒星。
白光也一点一点黯淡收缩,它将最后的余热播撒在一颗偏远的星辰中,于是生命便诞生了。
单细胞生物、多孔动物、软体动物、节肢动物、棘皮动物、两栖动物、爬行动物、哺乳动物,以及那些灵智未开,仍在荒野中四肢着地的普通人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现于祖星上,植物界也同样如此。
这似乎违反了玉凌所知的某个理论,但此刻的他已经与天地大道融为一体,故而只是静静地旁观着。
他看着白光催生了万物,然后在漫长的时间里重新收缩为一点,于虚空中毫无征兆地塌陷,自此消失不见。
又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祖星的原始人类已经学会了直立行走,他们从树上来到了地表,解放了双手开始劳作,并尝试着利用自然界的种种资源,比如水,比如火。
当时,灵兽是自然界食物链的顶端,它们仿佛是天道的宠儿,从一开始便具有超群的智慧与力量,几乎在每颗星辰,都是王者与主宰。
于是,尚还孱弱的人族出现了朴素的自然崇拜,他们将那些凶猛的异兽、聪敏的灵兽,以及自然界中的种种异象作为图腾,祈求神灵的保佑。
这是一个蛮荒的时代,也是修行者们最初探索的时代。
他们向灵兽学习练气之法,然后捕猎一些弱小的异兽,研究它们的锻体之法,也有一些人类天赋异禀地觉醒了魂力,开始独自探索魂力修行。
由于每一种体系都不足以在这个险恶的世界保住性命,人族首创性地将三大修行体系融为一体,然后惊喜地发现,三者竟是相辅相成。
此时,高高在上的灵兽们还未意识到,一个弱小的族群正以前所未有的迅疾之势崛起,而他们表现出的,仍是温良恭顺的态度。
人类从灵兽手里夺过统治权,足足花了几十万年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灵族觉醒了。
第一个摸索出融虚境的修者,像是得到了天道的褒奖,掌握了这世间最基本的道则之一,并由此脱胎换骨。
他,就是后来的古灵族始祖。
但他看不见的是,原本白光塌陷消失的那一个点,隐隐闪现了一个若有若无的门户,仿佛它代表了“道”在这世间的有形之体。
一缕白光从光门中氤氲而出,穿越了无尽遥远的空间,融入到古灵族始祖的血脉中。
只是当第五个融虚修者,也就是幻灵族始祖出现时,光门已经无比虚淡,飞出最后一缕白光后,便重归于无。
所以这世间,从此只有五大灵族,其余众生皆为平庸。
也就是从这之后,时间轴的推进仿佛加快了,人族不断地探索着更强的境界,走出祖星来到乱尘,又打破壁垒来到无涯,最终来到道宇星系。
眼看人族迎来了史上最为辉煌的黄金时代,混乱与灾厄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人的**是进步之源泉,但无节制的**终会带来毁灭。
灵族大混战之后,整个宇宙一片凋零与颓败,顷刻之间,文明就倒退了几千年,传承的断代,人口的锐减,资源的耗竭,一切像是又从头开始,废土中的人们默默地舔舐伤口,重建着自己的家园。
一种说法恍如瘟疫般蔓延开来。
不朽不可期,这是神的境界,凡人若试图挑战,势必会引来世界的毁灭。
虽然诸多修者对此种说法嗤之以鼻,但一万多年来,终究没有人再敢迈出那一步。
他们怕的是化道。
没人知道化道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因为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人们只能极尽可能地猜想,正如没人知道死后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生命本从无到有,再从有回归无,按理说不过是一个轮回,可没了意识,没了感知,这便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正如此刻的玉凌,他已经遗忘了本我的存在,他以为,他就是大道的一部分,因而无处不在。
时间仍在继续流淌,某一日的某一时,一股异样的波动吸引了玉凌的注意。
只是一闪念间,他的意念便游走过万千星河,来到了道宇星系的某颗星辰上。
在一片华丽巍峨的宫殿群中,有一处高塔近乎通天,高塔里盘膝坐着一位老者,明明玉凌并没有见过此人,也根本不认识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眼熟。
老者似乎在闭目养神,这一刻却突然睁开了眼眸,透过塔顶的天窗,静静地望向天空。
明明玉凌已经没有了形体,但他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老者在看他,而且还淡淡地笑了笑。
时间线似乎发生了一些混乱,这让玉凌感到无法思考。
好在老者下一秒就收回了目光,平静地道:“万载以来,吾悟道、合道、证道、离道,今欲超脱此方天地,何如?”
天空之上,忽有雷霆炸响,似乎天道震怒。
老者神色依旧淡然无波,他站起身来,一步踏出,便九天了高空之上。
“路已断,吾便为天下众生,重开一界,以续未尽之路!”
老者如发宏愿,声音回荡在整个宇宙之间,然而除了大道,不曾有人听闻。
他就这样平静地屹立在空中,自身仿佛一个完整无缺的“一”,即便天地不容,也岿然不动。
与日月同光,与天地不朽。
“道门,开!”
老者双手向上虚托,整个宇宙仿佛都在为之颤抖,似乎有与无的界限,被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便彻底颠覆。
第1464章 被决定的命运
有无颠覆,无的世界便开启了。
光门从虚无中出现,来到了“有”的世界,也映入了老者的眼帘。
这扇似乎不可企及的门户,被他称之为道门,因为它就是大道在这世间的浓缩与表征。
老者一步跨入了道门,从这个世界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但在玉凌的感知里,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道门便不稳定地波动起来,也不知道门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到一片白光扩散而出,一瞬间遍及整个宇宙,又以极快的速度回缩。
在光的海洋里,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白瓶载沉载浮,随波逐流般漂向了星空的某一个角落。
白光渐渐黯淡,收敛成了微不足道的一束,再进而化为一缕,伴着白瓶一同坠入了一颗云雾笼罩中的星球。
元灵族设下的封印对它没有丝毫干扰,两者就像是同根同源,而且白瓶与白光还在位阶上高出不止一等。
玉凌觉得这幅画面无比眼熟,但他似乎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到过。
但他的主体意志却开始苏醒,他隐约意识到,他不是这至高无上的大道,他只是一个凡人,在万丈红尘里尚未超脱的凡人。
他也不是过客,而是某些事的亲历者。
于是他的意识急切地追随着白瓶,想要印证心里的某个猜测,然而一个宏大而平静的声音却仿佛从他灵魂深处响起:“还未觉悟吗?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要浪费在这些已经知晓的事情上,我送你去下一个时空。”
你是谁?
玉凌无法发声,这句疑问似乎只在他的意念中回荡。
“我叫云深。”对方回答。
云深、云深……好熟悉的名字,是谁跟他提起过呢?
是夜残云。
可是夜残云又是谁,他自己……又是谁?
恍若闪电在夜空中划过,玉凌的意识终于从混沌中觉醒,纷纷扰扰的记忆涌进脑海,唤回了他的本我。
他已经迷失在大道中,很久很久了。
而这样的感觉,他并不是第一次经历,于是他终于能笃定,这就是化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以他的修为和境界,明明离化道之境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远,但在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确实是以化道的状态出现的。
玉凌不禁想起了自己前世那个荒谬的实验,作为最后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他的经历貌似远比其他人脑死亡的下场要离奇。
毕竟他的意识还活着,并且还来到了一片全新的世界,借另一个人的身体安然无恙地活到了今天。
玉凌不相信这一切是自然发生的,背后的操纵者,很可能是那个不知名的踏入道门的老者。
只是,化道状态是不可逆的,他当时又是如何恢复了意识?
玉凌定了定神,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身体,只是以意念的形态存在于这片时空,索性便以这样的方式和那素未谋面的云深前辈交流。
“云前辈何时来的?您之前是生活在瓶中界,最后打破壁障来到大宇宙的吗?”
“这些问题,我稍后再回答,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了解足以决定你命运的真相。你用心去看,很多事,自然而然便有答案了。”云深的声音从虚无中传来。
时间线仿佛被按了快进键,瞬息间便跳到了几年后的某一帧,在短暂的静止后,又缓缓地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还是那片华丽而巍峨的宫殿,还是那座孤独而高耸的黑塔。
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道门里回来了,静静地盘坐在塔内的蒲团上,一动不动。
而他的身前则横陈着一个透明的长方形物体,看着像是一具棺材,里面躺着一个沉睡中的人。
那个人,赫然就是玉凌。
此刻,他的意念游离在周围,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震动,似乎有一段缺失已久的记忆忽然回归,让他感到天旋地转、如欲炸裂。
只是这次,玉凌勉强保持了清醒,死死地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老者轻轻地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地自言自语道:“这次也失败了,可能还是太仓促了,险些又陷入化道之危,目前看来是不行了……”
“不朽之境,终究不是那么容易踏足的啊,太难太难了……可惜,这些年身合大道,不得自由,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些话从玉凌的记忆深处翻检而出,与眼前的画面逐渐重叠,直至完全融为一体。
他默默地看着那个轻声喃语的老者,只感到一股寒意遍及整个思绪,仿佛要将他冻结在最冷酷的严冬。
一段真相,已然近在眼前。
“既然凝魄境远不足以承载,那唯有等你真正抵达这个世界的巅峰了。到时候,我会在这里等你。”
老者平静地说着,他的目光看着“棺材”里的玉凌,却又像是洞彻了虚空。
“我会送你回到逆云海,随后你将被常帮捡到,卖给罗家,卷入命案,潜进炼火宗,那里有我准备好的正阳诀。”
他的一字一句都仿如真言,让玉凌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在眼下整个时空,他应当刚从封灵星脱逃,在逆云海中昏迷,还没有来到无涯北境。
然而一切都还未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人预测到了后面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无一例外。
原来,他的人生是别人早已设计好的,没有巧合,没有意外,他不过是依循着既定的轨道前进着,自以为历尽艰辛,却不过是牵线木偶。
老者还在继续说着:“脱身之后,收编星匪,得星舟大师之助力,于百蛊定基,继而攻占定深,谋夺逢邦。本澧星,与同伴身陷血月荒漠,收服血蝠一族,与大澧国女王达成协约,涉足天穴传承……”
玉凌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对方就像是无所不知的大道本身,每一句话,都一语成谶。
或者说,空间与时间,在这位老者面前,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如果放到今天,老者就像是在念玉凌的履历一般,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润色,然而如果放到过去的时空,这就是一个惊悚到颠覆世界的鬼故事。
还有必要继续听吗?
听着对方把后来的事情轻描淡写地道出?
就算能让玉凌提前知道老者对他的整个人生规划,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他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都逃脱不了既定的宿命,恐怕在见到这个老者之前,他的道心便已经崩溃了。
曾经在雅戈族的真理塔中,库尔兰问他,未来可以预知吗,玉凌当时的回答是,他不认为一切早就被决定好了,预知到的东西未必是真的,因果之间存在变数。
但现在,他忽然有一瞬的动摇,这个居于高塔上的老者,岂不就是预知并支配着他的命运?到目前为止,竟没有一丝偏差。
可是,这又如何呢?
终究没有到最后一步,而一切的变量,只有累积到最后一刻才会坍缩为一个确定的结果。
纵然他宛如一只牵线木偶,可他未尝没有斩断这丝线的机会。
这个无比珍贵且唯一的机会,就在现在。
就在这个脱离了“有”之道的幽冥之内。
所有的念头如风暴般在玉凌心中盘旋,他没有再纠缠于这片时空,因为这都是既定的、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情。
而螺旋幻境中的经历告诉他,即便预知了未来,也未必能逆转命痕,只有回到过去,从根柢上摧毁命运。
虽然玉凌并不知道老者想要从他身上获取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寻找一个可以斩断命运之线的后手。
朦胧的直觉告诉他,他已经受制于因果律,如今必须找到一个可以打破这因果律的存在。
如果找不到,那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便已经终结了,后面不过是按部就班地活着。
“云前辈,送我回到过去的时空节点,也就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玉凌冷静地道。
“因果律所限,你只能看,而不能改变任何事情。”云深提醒道。
“我知道,终归有一些漏洞可钻。”
“便依你所言,但你只有十秒的时间。”
“足够了。”玉凌的心中一片沉重。
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一切的命运全维系在这短短的十秒内。
只希望,他做的是一个正确的抉择。
第1465章 紫尘若的态度
祖星,幻灵宫。
“尘若,父皇有事找你。”
紫秉元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轻轻叩响了木门。
“吱呀”一声,门户如被无形之手牵引,自己打开了。紫秉元不禁有些愕然,这几个月他来了好几次,却屡屡吃了闭门羹,没想到今天紫尘若居然愿意让他进屋。
“只是传个消息的话,随便一人都可以,应当不劳烦大哥亲自驾到吧?”紫尘若站起身来,目光一片澄澈的宁静。
紫秉元沉默了一会儿,岔开了话题道:“尘若,这些时日你谁也不见,独自一人在这静室里修炼,就只是为了巩固境界吗?”
“大哥,你还是如以往那般,不容我有丝毫的退避,非要问出一个答案。”紫尘若的眸中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紫秉元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沉声道:“因为你已经真魂境了,我不希望在战局最关键的时刻,还要时刻提防你改变心意。”
紫尘若微微垂下眼睑,越过他走出门外,淡淡道:“有些事,我本已选择了忘记,请不要再让我想起,好吗?我已经累了。”
紫秉元张了张口,几步跟上她,有些焦灼地道:“不是哥哥非要逼你,也不是我们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僵,主要这关系到族运,关系到我整个幻灵族的未来,怎容分毫的粗心大意?再说,小妹你之前……”
“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再争吵了。”紫尘若整理了一下衣袖,脚步愈来愈快。
紫秉元似乎也有些着恼:“可这件事终归要说清楚的!否则无论是你我,还是父皇,都永远不可能解开这个心结。”
紫尘若平静地看向他:“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紫秉元微微一滞,便听见紫尘若紧接着道:“你们从来都不是想听我说什么,而是让我无条件地服从你们的指令、你们的计划,最好由我亲手杀了他,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紫秉元恼怒道:“小妹,你从森罗域出来,怎么越发的蛮不讲理了?”
紫尘若淡淡道:“对,我当然是蛮不讲理,因为理在你们那边,我永远都不占理。稍有什么不对,便是一顶枉顾族运的大帽子扣下来,好似我从一开始就是罪人。”
紫秉元又急又怒地道:“没人说你是罪人!但小妹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当初放走玉凌,我们忍了,你去照顾他残余的旧部,我也忍了,可是你得寸进尺,居然把那两个元灵族人也救走了!如今你登临真道境,也不参与我族对北境的作战计划,你看看你还像个灵女殿下的样子吗!”
紫尘若冷冷地道:“是啊,我若不是灵女殿下,十二岁那年又为何忍受着孤独与艰辛,一个人在偌大的十七域流浪,就为了一个一个解开那些封印节点。甚至当年在明域的时候,玉凌若是想阻拦我,我早就死了,今日的你们恐怕也还在这地下不得脱困,还有闲心站在这里指责我?”
她那一向温柔宁和的眸子竟也染上了几分凛冽,真道境的魂力气息隐而不发,让紫秉元都感到一阵窒息。
紫尘若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扭头拐过了一道回廊,来到了万相宫前。
这个时候,紫秉元终于追了上来,急声唤道:“小妹!”
紫尘若置若罔闻,她不想再和自己的亲人无谓地争吵下去,也不想徒劳地白费口舌,因为这件事谁都不会退让,这是个死结。
紫秉元见她这副模样,只能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待会儿见到父皇再说吧。”
两人一同拾级而上,当走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万相宫的大门便自动地缓缓开启,只见幻灵灵皇背对着他们,抬头仰望着一幅浩瀚的星图,不知是什么神情。
“尘若,秉元,你们过来。”幻灵灵皇头也不回地道。
“见过父皇,二弟呢?”紫秉元走到父亲身边,紫尘若则沉默不言。
“他已经去执行任务了。”幻灵灵皇的手指从星图上轻轻划过,落在了一个点上,“乱涯桥如今怎样了?”
“还在我族控制之下,北境武者只在乱涯桥对面盯梢,但暂无进攻举动,而且据各方的情报,他们也没有制定相应的计划。”紫秉元道。
“不觉得北境太安静了吗?居然任由我们渗透。”幻灵灵皇微微皱眉。
“儿臣可以理解父皇的谨慎,但武者本就没有抵抗精神控制的法门,加上度一忱一直失踪,缺乏一个领导人物,他们或许也想抵制,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毕竟太烨星渊一战,北境高手只剩十之三四,况且华云谷又平白遭劫,如今已在我们的控制下了。”
“我本来也没多想,但是据最新传回来的消息,西联盟主云承就是玉凌,此事已确凿无疑,祖星修者已齐聚百蛊星,估计正在商量如何对付我族。”幻灵灵皇的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紫秉元看了紫尘若一眼,见她只是微微抿紧了唇,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这才说道:“相信父皇已有安排,一帮丧家之犬,纠集在一起又能做成什么大事?反倒给了我们可趁之机,这步棋,怕是玉凌昏了头。”
“百蛊星那边便依计划而行,乱涯桥的守备也要加强,虽然全面进攻马上就要展开,但也不可失了这战略要地,我总觉得北境还隐藏了什么,就比如玉凌的父亲,那位九辰门北门主,以他不灭境巅峰的实力,目前族里还找不到与之相抗的高手,万万得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幻灵灵皇道。
紫秉元想了想道:“老实说,儿臣觉得这位北门主的身份很有问题,他应当也是明域玉家的人才对,为何玉凌都敢放肆地暴露身份了,北玄身为北境第一强者,却还要隐姓埋名?”
“他所忌惮的,只能是道宇星系的人。”幻灵灵皇沉吟道。
“所以我们不妨……”紫秉元试探地开口。
“不行。”幻灵灵皇却摇了摇头,“我们最终的敌人终究是道宇星系,出卖他是目光短浅的行径,还是要为未来留一条后路。”
“父皇难道是想……”紫秉元惊愕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道:“可是他们不会退让的,如果不对外扩张获取更多的资源,我族将难以为继啊!”
“两手准备而已,这一仗无可避免,等我族胜了,才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幻灵灵皇淡淡道。
紫秉元深深地皱起眉头:“父皇,我知道不可小瞧天下英杰,可是我族的崛起之势只会越来越快,迟早我们都能占据整个无涯,有什么必要跟那群蝼蚁一样的凡人谈判?”
“如果对方不是凡人呢?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某些问题。”幻灵灵皇摆摆手,“你先下去吧,稍后交给你一件任务,现在我得跟尘若谈谈。”
“这……儿臣告退。”紫秉元只得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等到他走远了,沉重的殿门又吱嘎一声合上,幻灵灵皇有些疲惫地坐下,抬手示意道:“尘若,你也坐吧。”
紫尘若安静地坐在他对面,仍旧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寂后,幻灵灵皇突然问道:“尘若,你恨爹吗?”
紫尘若摇了摇头。
“真的不恨?”
“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我都忘了。”紫尘若道。
“但我没有忘。”幻灵灵皇却道。
他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苦涩:“我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有分毫可能,我也不愿让你承受这诸般苦楚,也许当年,就不该让你一个人去十七域。”
紫尘若平静地道:“我觉得很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结识那么多可以信赖的同伴,更不会有机会遇见他。”
幻灵灵皇的面颊抽了抽,但他却没有暴跳如雷,转而问道:“如果云承就是玉凌,那他上次是不是去森罗域找你了?”
“嗯。”
“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紫尘若见幻灵灵皇不太相信的样子,又补道:“就那么短的时间,能说什么?聊聊这几年的经历都还不够。”
幻灵灵皇苦笑了一下,听出了女儿隐藏的不满。
“本来想狠狠心让你忘了他,没想到你却记得更牢了……”幻灵灵皇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明白,明明他和道宇星系的元灵族人毫无瓜葛,为何却非要将他逼到我们的对立面上。”紫尘若道。
“五大灵族,除非是特殊情况,否则从不通婚,更何况元灵族是我们的敌人,就算他很在乎你,但他又怎么可能撇下他的母亲和族人?只要他回到元灵族,不出三载,必成我族大敌。”幻灵灵皇沉声道。
紫尘若忽然有些厌倦,淡淡道:“您叫我来,就是说这些吗?”
幻灵灵皇缓和了语气道:“尘若,我不是不为你考虑,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有些事,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终于快想通了。”
紫尘若心中一震,抬头看向他。
“我需要验证一个很重要的猜测。”幻灵灵皇也注视着她,“上次他的妹妹北苒似乎是某种怪病发作,费了好大劲才将她镇住,那种霸道的力量……让我感到有些熟悉。而近段时间,道灵两族之所以放任我族不管,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找出隐藏的玄灵族余孽,这两件事一联系……”
紫尘若大概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了,眸中也闪过一丝讶色。
“照龙宸昱和无明他们的说法,凝血境修为的玉凌,玄力气劲便凌厉异常。更关键的是,之前元儿用紫湮散的时候,他的反应起初是被克制了,后来却又突然恢复如常,硬是在那种境况下和元儿打成了平手。这件事,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虽然我不知道玉凌是如何兼容两大血脉的。”幻灵灵皇道。
“我跟他相处的时候,没有注意这些,您也不必问我。”紫尘若摇摇头。
“我只是需要你去确认一下,他们一家……究竟是不是玄灵族人?”幻灵灵皇一字一顿地道。
紫尘若沉默半晌:“然后呢?”
“如果不是,你也莫怪为父心狠,你终究是我族的灵女,怎能嫁给一个元灵族人?与其日后痛苦,不如早些断了念想。”
幻灵灵皇顿了顿,又道:“如果是……那就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以我族为主达成同盟,一同对付道灵两族。毕竟如今的玄灵族就算仍一息尚存,也终究不复当年盛况,我可以做出让步,让他们助我族占领西境、南境和东境,北境就留给他们好了。祖星这边,我也可以容许那些修者回来,但必须接受我族的管辖。”
紫尘若忽而笑了,带着一丝微微的讥讽。
她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笑容了,正当幻灵灵皇以为自己终于和女儿达成和解的时候,紫尘若却平静地道:“您还是不了解他,也不了解他如今的底蕴和力量,您所谓的让步,在他看来根本就算不得是妥协。如果真想达成同盟,父皇最好再好生斟酌一番,否则若是这样的条件……等到日后北境大军兵临城下,那便追悔莫及了。”
第1466章 北境大变
此番交谈终究还是不欢而散。
紫尘若走出殿门,心中也有一些失落,她发现她无论如何都劝说不了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只要她稍稍开口对他们的计划加以驳斥,就势必遭到无比激烈的反对。
他们总认为她在感情用事,置幻灵族的利益而不顾,可到底是谁感情用事呢?
他们不假思索地便否定她的一切分析与提议,认为她是站在玉凌的立场上帮他说话,这岂不是更不理智?
当局者迷,纵然幻灵灵皇还保持着惯有的谨慎,并尽可能地提高了对北境的重视,但紫尘若却知道,这远远不够。
她太了解玉凌了,无论是在冰域还是华域的时候,他都谋定而后动,呈现给外人的总是一副孱弱到不堪一击的假象,但最终往往在不经意的时候翻盘,因为他所潜藏的底牌,总是具有逆转战局的奇效。
即便紫尘若也不知道玉凌这次布置了什么后手,但他既然敢暴露身份,就说明已经有了取胜的绝对把握。
她不想让这么多族人枉死于战场,尽早谈判达成同盟才是最合适的选择,但幻灵灵皇却对如今的形势十分自信,他想要的不是一个平等的盟友,而是一个由幻灵族主导的格局。
但玄灵族那边,恐怕也是同样的想法。
终究还是要付诸于武力,只是一旦打起来,想要收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紫尘若回到了静室,不用运转魂力便可以察觉到周围有一圈监视她的眼线。
她虽然承诺了不参与这场战争,但父亲好像并不放心的样子。
她隐隐感觉到,幻灵族就要对北境全面出击了,甚至二哥已经先行一步。
紫尘若盘坐在静室内,想要定下心神冥想,却迟迟不能进入状态,这样心烦意乱的她,与平日里截然不同。
说是不在乎,但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从清晨到日落,从日落到深夜,从深夜到黎明,她还是没有想出破局之法。
紫尘若有些厌烦了,正准备躺在床榻上休息一会儿,却忽然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
“灵女殿下,我新摘的碧甜果,给您送点过来尝尝。”屋外传来杏儿的声音。
“进来吧。”紫尘若用魂力拉开门,点点头示意她随便坐。
杏儿施了一礼,将果篮随手往桌上一放,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紫尘若看她那紧张兮兮的模样,便用魂力凝成了一片密闭的隔音屏障,平静地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以她真魂境的修为,在整个幻灵族都可以来去自由,只是她还不想和父亲撕破脸,所以懒得搭理外面的眼线,但想要屏蔽他们的感知其实是轻而易举的。
杏儿小声道:“就在刚刚,万相宫前忽然整整齐齐地聚集了一大帮高手,基本上族内高层都去了,灵皇陛下清点了人数,便直接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传送阵,我猜……他们可能要杀去乱尘了。”
“所有高手都走了吗?”紫尘若讶然道。
“现在只剩下明虚药君、广灵星君和紫淮元老坐镇族内了,无定阵君、神泽魂君、六位大将军都走了,还有几位我没见过但貌似很厉害的真道境元老,几乎出动了五分之四的高手,再加上灵皇陛下,这阵容……”
杏儿有些惴惴不安地道:“灵女殿下,玉大哥不会有事吧?”
“……”紫尘若沉默了少顷,“这可能并不在他的预料中,即便是我,也没想到父皇这么突然就出兵了,连战前誓师都省去了。”
杏儿苦恼地道:“那怎么办?我还隐约听到几位长老跟灵皇陛下汇报,说埋在北境的暗子皆已收到命令,将先行完成北境各大势力的内部换血,为我族大军营造最为有利的形势,恐怕此刻的北境,整个都变天了。”
紫尘若怔怔地出了会儿神,轻轻叹息道:“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灵女殿下,我们要偷偷溜出去吗?”杏儿明知道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还是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
“不必了。”紫尘若摇摇头。
杏儿惊讶地睁大眼睛:“殿下,您不担心玉大哥吗?”
“担心也没用。”紫尘若平静地道:“况且,我相信他可以应付。”
杏儿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紫尘若却先一步打断道:“这场战争,我们帮谁都不合适,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吧。”
她轻挥衣袖,散去了隔音屏障,随后快步走出了屋外。
“灵女殿下,您去哪儿?”杏儿不知所措地跟上。
“见过灵女殿下。”周围的监视者不得不从暗中走出,横亘在大道上。
紫尘若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淡道:“你们退下吧。”
一位长老皱着眉头:“殿下,您曾承诺过不会……”
“我只是嫌屋内太闷,在幻灵宫里四下转转也不行么?”紫尘若平静地望着他们,一反平常的温和,言语中字字带着压迫。
几人顿时胸口发紧,竟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紫尘若从他们身边走过,想要阻拦却动弹不得。
“紫淮元老他们在哪里?我去找他们好好谈一谈。”紫尘若又看向杏儿。
“啊,紫淮元老还在森罗域那边,明虚药君在丹火院,广灵星君在星辰台。”杏儿也有点被震慑到了,慌忙答道。
“嗯,你回去吧,后面的事,我自己处理。”紫尘若的声音忽又缓和下来,对杏儿淡淡地笑了笑,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去。
……
三日后,无涯北境,临安星。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深夜。
罗洄之也很安静地在屋内入定修炼,前几天她好不容易突破到了金刚境,还需要很多时间来适应新境界的力量,更重要的是,等一切稳定下来,她就可以全面接过罗家的担子了。
虽然现在有景琼华陪在身边,她也没有扔下手头的事务,毕竟事业爱情双丰收,才是她理想中的状态,况且景琼华都要成为天穴宗长老了,她可不想落后一步。
所以这次的金刚境有些急于求成,境界并不算稳固,罗洄之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调理,还好这段时间家族比较安静,不需要她太过费心。
她知道族里有一半的高手都去参与一个秘密行动了,表面上则打着去西境历练的旗号迷惑视线,也不知道他们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罗洄之缓缓呼出一口气,莫名地有些心神不宁。
杂念太多,今晚的修行很不顺畅,她索性从床榻上下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结果却越来越烦躁。
要不去找琼华聊聊?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他。
罗洄之站在门边犹豫着,以至于突然有人敲门的时候,还把她吓了一跳。
“谁啊?”罗洄之也不急着开门,抬高声音问道。
“大姐,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可是、可是我……”门外传来一个娇弱女子的声音,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三妹?你这是闹哪出?”罗洄之一头雾水地拉开门,只见罗白裳孤零零地站在门外,哭得梨花带雨,却偏偏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只是低低地抽噎着。
虽然罗洄之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全无好感,以前还有不少明争暗斗,但现在她掌握了罗家的实权,这些人对她已经构不成威胁,甚至还主动送礼来缓和关系,说尽了好话,罗洄之也懒得再跟他们计较旧账。
只是在罗洄之的印象里,自己这三妹向来装得像朵清纯的白莲花似的,稍稍一蹙眉尖,就有一大帮护花使者为她出头,这还是头一回哭得这么惨。
“大姐,温茂他……他今天居然和别的女人出没在城东郊,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他怎么能这样啊!大姐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不然我还怎么见人呀……”
罗白裳说着便泣不成声。
“呃,进来说进来说。”罗洄之一把将罗白裳拉进屋,紧紧地关上房门,皱眉道:“戚温茂他怎么敢?那么胆小怕事一男的,居然还未将你娶过门便拈花惹草了?”
罗白裳低头不住地抹眼泪:“大姐我也想不通啊,他平日里对我那么好,总不能都是装的吧,而且……”
“什么?”罗洄之没听清她在嘟囔什么,便稍稍凑近了一点。
“大姐,你可莫要怪我啊。”罗白裳仍然低着头,右手闪电般将一枚紫色的珠子扔到了罗洄之身上。
“你……”
珠子瞬间炸裂,化作紫色的雾气笼罩住了罗洄之,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失去了所有意识,软软地栽倒下去。
“大姐、大姐?你怎么晕过去了?”罗白裳看着罗洄之倒在地上,也不去扶她。
她保持着一脸泪痕未干的模样,嘴角却带着诡计得逞的笑容,踢了踢罗洄之的腿,见她毫无反应,便得意地朝门外喊道:“好了,我已经解决了!”
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从门外走进来,皱眉道:“声音小点。”
他蹲下身子,右手食指点在罗洄之眉心,片刻后方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总算是控制住了一位重要人物。”
罗白裳急切地道:“你说的,事成之后,就杀了罗洄之,让我哥哥做家主!”
男子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答应的事我自然不会反悔,但现在,我还需要利用罗洄之的身份,毕竟玉凌愿意相信的是她,而不是你们这群蠢货。”
第1467章 发难
近乎是同一时间,整个北境都开始无声无息地改天换地。
不仅是罗洄之遭遇了幻灵族暗子的袭击,沧河、其他五大家族等一流势力也发生了大变,更别说那些没有不灭境强者坐镇的二三流势力。
如果将幻灵族暗中控制的势力范围标注出来的话,那么整个北境版图,几乎已是沦陷了大半,就连雪峰和九辰门的中下层修者也被渗透了七七八八,开始在门内制造混乱。
幻灵族的幻术和魂印控制绝对是五大灵族之翘首,他们所惯用的手段就是以点带面,层层渗透,从控制一个人身边修为孱弱的亲朋好友开始,直到看准合适的动手时机,借其亲友之手或是下毒、或是偷袭,将目标对象控制住。
这种方法近乎屡试不爽,偏偏北境武者还没有什么好的防范办法。普通的魂器是抵挡不了幻灵族的魂力侵蚀的,而从东境和西境运来的古魂器又数量有限,玉凌只能给身边重要的人配备一个,哪顾得了整个北境。
同等境界的情况下,武者更擅长面对面的硬杠,论起玩阴的还真不如花样百出的魂师。
所以玉凌从一开始,就把中低阶层的武者排除出了计划圈子之外,既然难以防范就不去防范了,反正对付幻灵族,没必要管他们发展了多少下线,只要掐断作为源头的上线,一切事情就解决了。
因为魂印纵然有千般万种的便利,但施术者一死,被控制的人自然也就恢复了自由之身。
玉凌只担心部分武者是真的投靠了幻灵族,毕竟很多人本就在自己的宗门或家族里过得郁郁不得志,很可能就等着这么一个机会来报复社会。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玉凌看了眼窗外朦胧的月牙,仿佛能透过平静的夜色,洞彻黑暗中汹涌的暗流。
明天的大会,恐怕将变成一场群魔乱舞的盛宴,也不知谁会笑到最后。
“已经很晚了,盟主还不回去休息吗?”
书房外,尼拉贝轻轻叩了叩虚掩的门,随后拿着一枚玉简走了进来。
“是成是败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想休息以后多的是机会。”玉凌淡淡地笑了笑,接过尼拉贝手里的玉简。
里面简短地汇报了今天一些祖星修者的举动,这是西联重点监视的可疑对象。
“明天你和宫阁主注意安全,幻灵族就要图穷匕见了。”玉凌道。
“这么快吗?”尼拉贝讶异道。
“我原先也以为他们只打算在这次大会上探探虚实,最多偷偷地控制一些祖星修者,没想到他们比我预想中果决得多。”
玉凌揉了揉眉心,又道:“半个时辰前,罗洄之突然传讯给我,幻灵族已经对她下手了,让她临时来百蛊星参加大会,具体指令还没跟她吩咐。她猜测八成是对我不利,等到幻灵族利用完她的剩余价值,应该会杀掉她和她父亲,扶植她的废物弟弟上台。”
“什么?!”尼拉贝刚坐到椅子上,就噌地一下又站了起来,很是震惊地睁大眼睛。
玉凌则平静地道:“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这些时日要不是你一直在我跟前,恐怕也逃不过这一劫。不过你知道的比较多,不方便配合他们演戏,罗洄之那边是我早有准备,而且女人真不愧是天生的演员,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出现任何破绽。”
尼拉贝喃喃道:“幻灵族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明天就发动总攻吗?这会不会太仓促了……”
“呵,这对我们来说是突然袭击,对他们来说可一点都不仓促,毕竟半年前他们就可以出兵了,结果硬生生忍到了现在。”玉凌冷笑道。
那时候北境众强还很疑惑,为什么在他们强攻乱涯桥失败,诸多高手失踪在逆云海的时候,幻灵族并不急着出兵南下。如今看来,敌人比他们预想的更耐心谨慎,非要充分利用他们的长处,兵不血刃地拿下大半个北境之后,这才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大举出动。
不得不说,半年前的幻灵族若是凭着寥寥几个真道境强者莽莽撞撞地杀来北境,很可能会惨败而归,但如今的形势,却已经大不相同。
“盟主,那我们怎么办?这一晚上的时间,也来不及布置什么了,要不我们先通知一下雪峰和九辰门那边?”尼拉贝皱眉道。
“来不及了。”玉凌摇摇头,“收到罗洄之的传讯后,我就立即联络阳元老和北苒,结果传讯符全都失效了。我又派人去雪峰星和参流星那边,结果他们半路得知,那边的传送阵已经关闭了,贴出的告示是阵法损坏,正在修复。”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尼拉贝愣住了。
“就在这半个时辰之内,你可能还在整理今天的情报。”玉凌道。
尼拉贝不由沉默了少顷:“果真是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钧啊。”
“北境的高手基本都穿过逆云海,直袭祖星而去了,剩下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任,所以明天,真的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玉凌注视着尼拉贝的眼眸。
“需要我做什么?”尼拉贝渐渐镇定下来。
“因为明天主要是祖星修者大会,所以你露个脸就可以走了,主要负责场外。”玉凌肃然道:“叫蛊师联合公会做好准备,养蛊多时,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一番长谈之后,尼拉贝便匆匆告辞离去。
玉凌则倚着靠背,静静地沉思着明日的计划。
他唯一遗憾的是,幻灵族突然动手,不仅没给他多少准备的时间,更关键的是,他的分身还滞留在幽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监牢里的幻灵族俘虏是来不及拷问了,这导致很多情报终究不够全面,只能靠猜。
不过幻灵族勉强算得上软肋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族人并不多,所以对每一个同族都会尽一切可能去搭救,所以不妨把地牢作为诱饵,看看有几个幻灵族人会上钩。
……
当清晨的微光从东方洒下,给蛊王宫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时,祖星修者们也陆陆续续从住所出发,跨入了这座在百蛊星至高无上的殿堂。
平日里,蛊王宫只有西联高层才能踏足,然而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时刻,但凡祖星修者皆可入内,这让很多人心潮澎湃,感受到了玉凌对他们的尊重,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与感动。
即便在十七域的时候,不少人都并不了解玉凌,只知道他是九域大比的第一天才,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但来到这异地他乡,他们忽然觉得,有这样一位出色的“老乡”,是多么幸运、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然而当他们在大殿的两旁落座的时候,还完全没有预想到,今天的大会将化作一场血色盛宴。
他们只是期待地注视着门口,看着玉凌从容地踏进大殿,不急不缓地走到最上首的位置,平静地环视一圈。
于是原本还一片嘈杂的会场瞬间鸦雀无声,即便很多人话刚说到一半,也在一种无形的压迫下,硬生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来齐了吗?”玉凌看向旁边的一位西联长老。
那位西联长老正欲开口,忽然听到一位下属的汇报,脸色顿时变了变,压低声音道:“回禀盟主,原七黛国大供奉聂梧不在。”
“哦?”玉凌隐隐猜到了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直接将此事忽略不提,开门见山地道:“今天能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我也感到很是欣慰。”
“原本我心存疑虑,不知五年过去,众多祖星修者是否早已被外在的世界同化,忘记了自己从何而来,毕竟无涯星系远比乱尘富庶,而你们也都有了自己全新的身份。”
“但也许大家没有忘记,自己的亲人和许多朋友仍然滞留在祖星,而不管外面的世界有多好,也终归没有故乡的山水,没有属于自己过往的印记。所以,这便是诸位不远万里汇聚于此的原因吧。”
玉凌稍稍停顿了一下,看到众人神情不一地注视着他,有的人目光里透露着感慨与缅怀,有的人眼中则显出几分闪烁和复杂。
“所以,我先前广召天下,不仅是让大家和相熟的朋友重逢,更是想看看有多少祖星修者还怀揣着回家的愿望。如今时机业已成熟,如果诸位愿意信我,我愿意带领大家重新夺回祖星!”
没有华丽的言辞,只有铿锵有力的誓言,但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却让众人的心弦一阵摇曳,仿佛久已冷却的热血重新沸腾,一时间激荡不休。
但偏偏就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一个冷冷的声音却从殿外传来。
“夺回祖星?你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当年我等如丧家之犬逃出十七域,不正是拜你所赐吗!”
第1468章 对峙
这声音如利箭般直刺场中,所有人都不禁凝固在了原地,好半天才缓缓地转头,看向那位逆着光从大殿门口走进来的人影。
正是原七黛国大供奉,聂梧。
作为曾经的封域大人物,聂梧也算是威名远扬,甚至很多人都曾拜见过他。
只是逃往外界后,聂梧虽然从幻神巅峰突破到了融虚初期,但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呼风唤雨,甚至被逆云流冲散到无涯星系后,他也作为奴隶被辗转卖出,这大概是他心中不能抹灭的耻辱。
很多人看着聂梧面无表情的脸庞,很快又刷地扭头看向七黛国女皇沈黎匀,只见后者在短暂的惊愕后,便沉下脸色道:“聂大供奉,你此言何意?”
“女皇陛下,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聂梧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点也不卖面子,“看在往日的君臣情分上,聂某也不愿拂了你的面子,但毕竟这里是无涯,不是祖星,更不是封域,曾经的身份早已做不得数了。”
“至于我刚刚说的话,难道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聂梧冷笑地看着玉凌,语气越发咄咄逼人:“玉凌,玉盟主,据我后来的了解,当初你本来有机会阻止幻灵族解开明域封印节点,但你却放任不管,后来又在封域草湖荒原,趁着九域大比决赛的时机,把天重阁剿灭幻灵皇族的计划透露给了他们,这种种所作所为,让我等如何相信你?!”
他满意地看到众人面色微变,开始互相窃窃私语,又紧跟着道:“况且当年我们离开祖星的时候,唯有你一人滞留许久,谁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你是否早已投靠了幻灵族,所以他们才肯放你离开?”
聂梧环顾一圈,声色俱厉地道:“诸位,可千万不要被此人的一面之辞所迷惑,我等被迫流亡无涯,罪魁祸首不正是眼前这位慷慨陈词的玉盟主吗!若是把我们的命运托付给他,那便是自己将自己葬送进万丈深渊!”
这番言论是聂梧精心斟酌许久,才在这样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呐喊而出的,近乎是字字诛心。他相信无论玉凌如何辩解,都不可能再重获众人的信任,只要他们心中萌生出一丝一毫的怀疑,聂梧就有办法继续扩大裂痕,让玉凌彻底身败名裂。
但是让他感到有些不妙的是,众人除了最初骚动了一两秒,后面很快就恢复了安静,只是目光古怪地望着场中的他,像是看着一只跳梁小丑。
为什么?难道他们就没有一丝动摇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聂梧感到难以接受,随后他便看到曾经的太子殿下沈宁海平静地站起身来,温和地道:“这些事情,昨日时域主便与我等解释过了,本来不想这么早暴露,但既然聂大供奉对此有疑问,那我便提早公布吧。但在此之前,我还想问一句,这些隐秘的往事,恐怕只有幻灵族比较清楚,大供奉又从何而知呢?”
“自然是多方打听出来的,请沈殿下不要岔开话题。”聂梧沉声道。
沈宁海清了清嗓子,微微一笑道:“其实聂大供奉无需担忧,幻灵族灵女已是我们的内应,待得他日开战,我方将占据极大的优势,到时我们完全可以依据她提供的情报,绕开幻灵族大军直扑祖星,必可一战而胜。”
“胡说八道!”聂梧面色涨得通红,怒道:“灵女殿下怎么可能成为你们的……”
“等等,你叫她什么?灵女殿下?”玉凌忽然打断道。
聂梧怔了怔,脸色陡变。
“来人,此人八成是幻灵族的奸细,将他拿下,听候审问!”玉凌冷冷道。
“你……玉凌,你少在那里贼喊捉贼!”聂梧怒喝道。
“哦?玉某问心无愧,倒是聂大供奉,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这大殿中就设有我和几位真魂魂师精心布设的魂阵,但凡被幻灵族种下魂印和记忆魂锁的人,都会被检查出来。前段时间,我西联就是凭借这种方法,一举清洗掉了几百个奸细,你可敢站在这里接受检验?”玉凌淡淡道。
他也没给聂梧反应的时间,直接一挥袖道:“启阵!”
“嗡”的一声,一层缥缈的紫色光圈顿时从地下震荡而出,一瞬间扩散到了整个大殿。
众人均感觉到魂海一震,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浪潮冲刷而过,不过这并未给他们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可是某些做贼心虚的人却瞬间面色大变,尤其是玉凌站在高台上,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一些人,平静地道:“让我来数数有多少个,一,二,三……”
其实幻灵族的魂印极为隐蔽精巧,光凭魂阵其实发现不了什么端倪,否则玉凌的魂念早就可以遍布整个百蛊星,要是能扫描出来的话,他还何必费这么大劲?
但是他有尼拉贝的名单,这名单上的人总有一些能撞对,所以当他们迎上玉凌的目光时,哪知道自己其实压根没暴露,直接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才是检验内奸的真正手段。尤其是玉凌修习七情杀之后,似乎对他人情绪的变化更为敏锐了。
“动手!”
混乱中不知是谁低喝了一声,于是霎时间,几十道人影就从原地暴起发难,聂梧更是直扑尼拉贝,想要劫持住他。
但他们动作快,玉凌的动作也不慢,哐当一声,整个大殿骤然下陷,所有人猝不及防地处于失重状态,刚想稳住身形,却发现无法飞行,只能被动地坠落而下。
惊呼声,尖叫声顿时响成一片,突袭的几十个幻灵族内奸也有些不知所措,慌忙中只顾自保。
于是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一片银光闪烁而过,不知道将众人传送去了哪里,留下的,只有他们这些个已经确定的奸细。
黑暗中,只听到玉凌淡淡的声音徐徐传开:“想在我西联撒野,就凭你们这么点人,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玉凌,你不想要你盟友的性命了?”聂梧不知何时劫持着罗洄之走出,右手紧握一柄长刀,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但他却看不到,罗洄之原本呆滞的眼神忽然变得灵动起来,她微微低下头,将一柄匕首狠狠地刺入了聂梧的小腹,整个人如游鱼般轻轻一扭,就从他的控制中脱离出去,冷笑道:“一个悟道修者还想挟持我?真当我金刚境白练的啊!”
她扔出一块空间晶石,刷地一下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尾音仍在回旋:“我去看着那群人,这里就交给你了。”
黑暗空间中一阵寂静,最终还是一个面目平凡的紫衣男子迈步而出,轻轻感慨道:“当初果然不该大意啊,如今想要对付你,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玉凌看着对方的面容急剧变幻,最终定格为一张熟悉的俊美脸庞,并不意外地道:“紫秉文?”
“本来准备了一套近乎完美的计划,可惜刚开了个头就进行不下去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端倪的,或者便是我识人不明,正巧挑了个废物。”紫秉文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挥了挥衣袖。
只见正在处理小腹伤口的聂梧忽然浑身一僵,随后面上一阵灰败,直挺挺地向后栽倒下去,七窍流血,眼看便没了呼吸。
玉凌不由瞳孔一缩,他本来以为紫尘若的两个哥哥中,应是紫秉元更为严厉而不近人情,而紫秉文却往往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貌似很好说话的样子,没想到如今看来,这家伙分明是个笑里藏刀的危险对象。
“玉凌,说真的,其实我挺欣赏你的,要是你愿意发誓与元灵族断绝一切关系,助我族一同对付道宇星系,父皇未尝不可以接受你这个女婿,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紫秉文慢条斯理地道。
“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能收敛一下你那违心的笑容,效果可能会更好。”玉凌冷笑道。
“我可是认真的提议啊,这样的话,我们也算是自己人了。”紫秉文笑道。
“你在这里拖延时间,有什么意义?”玉凌直视着他的眼眸。
紫秉文笑容一滞,玉凌也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直接摆了摆手道:“先送你份礼物吧。”
只见虚无中闪过一道光门,十几个伤痕累累的幻灵族人便被抛了出来,奄奄一息地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其中好几个都是界魂兼合道境的高手。
紫秉文再也维持不住虚假的笑意,因为他已经辨认出来,这是他派去营救地牢俘虏的那些个族人。
他压抑着眸中的怒火,咬牙道:“玉凌,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走到这一步?你这是在把你唯一的机会,亲手推进坟墓!”
第1469章 好久不见
“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机会。”玉凌取出一颗半透明的魂珠,托在右手上,平静地望向紫秉文,“倒不如我给你一个机会,地牢里那些俘虏的魂魄现在都在我手里,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是攻心之计,幻灵族的情况有些特殊,没有明确地选出灵子,所以紫秉元和紫秉文其实都有着一样崇高的地位,旁人也说不准以后由谁来继承灵皇之位。
紫秉文若是表现得太过冷血,势必会失去人心,但他若是想要营救这些俘虏,又势必会付出代价。
当然,玉凌也没想着凭借这么一个小手段占得上风,说白了只是他的一次反击与试探罢了。
紫秉文沉着脸一言不发,半晌后忽然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声音里浸透着冰河般的深寒:“这也无所谓,为我族大业献身,这是他们的福分。我们会给予这些牺牲者以至高的荣耀,并将赏赐留给他们的家人,而害死我族英勇之士的仇敌,我必与之不死不休!”
“你不如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玉凌冷笑一声,一步踏出,身形忽然消失在了虚空里。
只见一道道星痕在黑暗中闪亮,眨眼间纵横交错,就钩织成了一道天罗地网,向这些幻灵族人包裹而去。
幻灵族擅长利用自己的长处,玉凌又何尝会忘记自己手下的能人异士。
当初他从南境千里迢迢地拐了个阵法天才来,可不是让甄当摆设的,毕竟公平而论,那一届灵阵交流大会的第一本该是甄才对,玉凌纯属作弊加忽悠。
虽然甄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到了西联,整个人都是非常懵逼的,他下定决心不管玉凌如何威逼利诱都不理,结果万万没想到他就像是被遗忘了似的,除了不能离开百蛊星以外,想做什么做什么,完全没人管他。
这种情况下甄也不好给谁摆脸色看,毕竟他都见不着玉凌本人,然后渐渐地有一些研究灵阵的同行来找他交流,态度都很平和谦逊,没事儿开个研讨大会,这种氛围让甄感觉很舒服。
再然后,他就被邀请着去布设一些阵法,众人都很欣赏他的能力,即便甄是个很朴实的人,也被一堆彩虹屁吹得很受用。
最主要的是,北境跟南境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什么海明公、尚云公、南境南王,西联的大多数修者都不在意,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时间久了,甄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虽然他的内心仍然想回归南境为海明公效力。
当然,这并不妨碍玉凌曲线将他派上用场。
比如这次,甄就是被忽悠着和几位阵法大师联手布设了六品杀阵,单就杀伤力而论,其威力甚至无限逼近于五品。唯一的缺点就是覆盖面积不大,且发动速度缓慢,必须得提前把敌人局限在一个比较狭小的空间,才能发挥出全部威能。
但这对玉凌来说完全不构成困扰,有雪清泠这位空间大师在,早在地表魂阵启动的时候,这里的空间节点就已经锁死了,虽然幻灵族也对空间道法有一定研究,但终究比雪清泠略逊一筹。
如果能抓到紫秉文做人质,玉凌就不信幻灵灵皇不着急。
他隐匿在另一层空间之后,静静地看着星痕大网覆压而下,而那些幻灵族人逃无可逃。
“玉凌,我知道你还在这里,我便也还你一道礼物好了!”
紫秉文的笑容里染上了几分残酷,他一挥袖袍,身后的十几个幻灵族人就以他为中心聚拢,将他们控制的祖星修者全部推了出去,正好阻挡住星痕的切割。
“嗤嗤!”
星痕如最锋利的刀刃划下,这些祖星修者眨眼间便被分解为无数血肉碎块,而星痕大网也黯淡了不少,微微停滞了一瞬。
“这可都是无辜的人,但他们都因你而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他们的家人朋友交代!”紫秉文盯着虚空,仿佛能看见玉凌的身影。
“交代?只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夺回祖星,这便是最好的交代。”玉凌冷冷道。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北境已尽在我族掌控之中,只等灭掉你西联,我族将实现千年未有之大一统!”紫秉文讥讽道。
这时星痕已迫在眉睫,紫秉文唯有咬牙道:“献祭!”
在场的幻灵族人都沉默无声地单膝跪地,将他围成一圈,随后右手按着天灵盖,眼中神光乍现,随后一道道透明的魂魄就从他们的身体中走出,逐步凝实成魂体。
紫秉文抬手画出一道灿紫色的魂符,脸色蓦地一片苍白,而那些幻灵族人化作的魂体都飞蛾扑火般投入了这道魂符中,一时间紫光冲霄而起,竟是撼动了雪清泠锁死的空间节点!
“嗡”
紫光与星痕相撞,紫秉文的身形淹没其中,仿若羽化而登仙,就要钻进空间节点中消失不见。
“你还是留下吧。”玉凌捏出定字诀,随着他对空间道法的感悟逐渐深入,加上又看了雪清泠的一堆公式,他也已经脱离了古人划分的五大空间境界,说不清楚自己处于何种高度。
但不管如何,效果还是超群的,紫秉文直接僵滞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玉凌越来越近。
只是,当玉凌一把抓住紫秉文的时候,却发现他脸上并没有太多惊慌之色,甚至很平静地捏碎了一颗暗银色的宝石。
华光骤闪,两人周围的空间骤然塌陷,一时间出现了无数重影,仿佛一层又一层的空间都堆叠在了一起。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玉凌刚运起大循环控制住紫秉文的时候,空间便重新稳定下来,只是四周的景象却已是截然不同。
“殿下!”
“殿下您怎么……”
玉凌刚看清这是一处幽静古雅的宅院,就有一群人围拢上来,只是他们看见被挟持的紫秉文,却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魂力一扫,玉凌就瞬间明白他此刻身在何处。
这是临安星罗府,但现在,这里俨然成为了幻灵族的据点,玉凌甚至一时半会儿都数不清这里有多少敌人。
而且他也没有心情去数数,因为他的前方十米之外,赫然站着幻灵灵皇,其左右两旁还各有一名真道境高手,看着十分眼熟,估计之前在月牙山山腹传送阵前,玉凌曾见过他们一面。
“父皇,儿臣办事不利,甘受责罚。”
紫秉文仍是一副虚弱的模样,虽然他勉强完成了计划的结尾,可中间的整个过程都脱离了轨道。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玉凌的威信会遭到致命的打击,随后西联一片混乱,隐藏的幻灵族人趁机而起,一举拿下西联,该杀的杀,该控制的控制,而玉凌则被传送到临安星,不给他挽救局面的机会。
但现在可好,西联根本没有发生任何动乱,反倒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暗子全都被清洗,他们恐怕要花费很大的代价去啃这个硬骨头。
唯一的安慰是,玉凌隔着这么远,也无力掌控百蛊星那边的局面,而西联没了他,就像是没了牙齿的老虎,对付起来会容易很多。
“玉凌,好久不见。”
幻灵灵皇目光瞥过紫秉文,也没有回应他的话语,只是淡淡地看着玉凌。
“灵皇陛下风采依旧,只是很遗憾,紫殿下的计划貌似是落空了。”玉凌压了压凝墨刀,在紫秉文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印。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当真不愿好好谈谈?你是不是还不清楚,如今北境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幻灵灵皇铺开一副星图,如同俯瞰山河的帝王,自有睥睨天下之威仪。
第1470章 谋夺族运
幻灵灵皇的指尖在星图上一一划过:“雪峰、九辰门暂时被封锁,那些不灭境元老应当还忙于平定内乱。华云谷正由荀柒掌握大权,沧河已投降我族,只是跑了不多几个人。罗家也尽在掌握,其他五大家族都换了主人,放眼北境一流大势力,如今便只剩下西联和炼火宗了,其他皆不足为惧。”
他的目光从星图挪到玉凌身上,淡淡道:“你觉得,你还能孤军奋战到几时?”
“没到最后一刻,灵皇陛下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玉凌不为所动。
虽然情形比他预想中的要糟糕许多,但乱尘那边的战场才刚刚开始。
现实往往和原本的计划有着诸多偏差,在此之前,谁也不会想到双方竟制定了如此相似的突袭计划,幻灵族主力跑来攻打北境,北境高手们则跑去攻打祖星,无形间互换了位置。
所以想要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便不能局限于一个战场。否则占领了祖星,却丢了北境,反倒是吃了大亏。
炼火宗那边有分身坐镇,玉凌倒不是很担心,但百蛊星全靠尼拉贝等人维持,一旦面对幻灵族的大举进攻,情形就非常危险,他必须得尽快解决这边的战斗,即刻回去主持大局。
只是,幻灵灵皇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你莫非以为用文儿便可以威胁我?这毫无意义。”幻灵灵皇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全。
下一刻,紫秉文便闭上了眼睛,一道半透明的魂影出窍凝实,随后化为缥缈的紫烟飘向幻灵灵皇,而他的肉身则化作流沙风化,眨眼间不复存在。
玉凌瞳孔一缩,魂界瞬间蔓延开来,想要拘禁住那一缕紫烟,却在半路上和幻灵灵皇的魂力撞在了一起。
“嗡”
魂力浪潮汹涌四散,玉凌的魂界阻截了大半紫烟,但终究被逃脱了一丝,幻灵灵皇立刻将其护在身后,再不给玉凌出手的机会。
只见那微弱的一丝紫烟重新化作紫秉文的魂影,幻灵灵皇将一颗宝光流转的珠子按进他的眉心,在紫光的洗礼下,紫秉文的状态这才慢慢稳定下来,只是脸色仍然苍白异常。
幻灵灵皇看着他虚弱的模样,眸中不禁闪过一丝怒意,冷冷地望着玉凌道:“本来还想给你一个和谈的机会,看来你是不愿珍惜了。也罢,终归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无定、神泽,你二人拖住他,我亲自去百蛊断了他的后路!”
幻灵灵皇带着紫秉文转身就走,无定阵君和神泽魂君则一前一后地拦住了玉凌。
在玉凌的感应中,这两人的修为都深不可测,貌似并不是普通的真道初期修者,似乎都已经中期乃至后期了,带给他极强的压迫。
玉凌已经大致猜到了他们的身份,毕竟他早就不像五年前那样对幻灵族一无所知了。
幻灵灵皇之下共有四大真君,分别是明虚药君、广灵星君、无定阵君和神泽魂君,各自主掌丹药、占星、魂阵和魂器。他们的战斗力也许不是幻灵族最强的,但地位却极其超然,唯有幻灵灵皇能直接命令他们,其他人都得尊称一声真君。
而且,这四人都必须是幻灵族皇族血脉,纯度差一点都不行,在同境中近乎是无敌的存在。
所以玉凌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并没有丝毫的轻敌。
虽然他在太烨星渊杀了好几个不灭境强者,但一方面,他们中了洛双寰的双重剧毒,实力大为衰减;另一方面,太烨星渊的道则被某些人专门进行了修改,营造成了一个死亡陷阱。否则正常情况下,不灭武者几乎是自己寻死都难。
幻灵族虽然没有武者那么皮糙肉厚,但真道境的道韵以及那层出不穷的幻术,在拖延时间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玉凌并没有信心能在短时间内解决掉他们。
更别说周围还有一圈合道修者,他们隐隐结成了某种阵势,气机竟和无定、神泽二人连成一片,带给玉凌若有若无的威胁感。
但不管怎样,他今天必须得从这个包围圈冲出去,否则百蛊星那边,可拿不出能与幻灵灵皇相抗的高手。
“紫霜灵霄阵,启!”
无定阵君却偏偏不与玉凌硬碰硬,整个人如幽灵般飘忽地迈出几步后,便消失在了一片纯紫的冰霜中。
玉凌的魂力完全捕捉不到无定阵君的气息,便毫不犹豫地提着长刀,转身冲向仍伫立在原地的神泽魂君。
神泽魂君仿佛看不见横扫而来的刀光,双手如怀抱太虚,一个玲珑精巧的紫色宝塔便从旋涡中浮现而出,随后迎风见长,转眼间便膨胀到了十层楼高,以势不可挡的姿态镇压而下。
“定、封、镇、炼!”
神泽魂君一字一字地吐出,那紫色宝塔通体光华大亮,沐浴在紫色的焰火中,仿若九天仙器,绝非凡俗之物。
如果从上方俯瞰的话,紫色的冰霜成环形从四面八方向玉凌蔓延而来,而宝塔则从天而降,落点恰好是紫霜灵霄阵的阵眼。
两者结合,方为绝杀之阵!
浓浓的寒气蔓延在每一寸空间中,而且这是超越了物质层面的寒冷,直接渗透到灵魂。
在寒气的侵蚀下,玉凌一时间举步维艰,只能眼看着神泽魂君躲过刀光,转瞬消失在大阵内,似乎这方圆十里除他之外再无活人。
大循环已经被玉凌运转到了极致,他勉强抬起右手,向半空中缓缓落下的紫色宝塔挥出了一刀。
那肆意宣泄的气劲即便是不灭境武者也要为之变色,但劈砍在那宝塔上,只不过是漾起了一圈圈光晕,没能对它造成任何损伤,反倒有一片紫色华光向玉凌反噬而来。
“这是、这是近乎实质化的族运,这个应该就是幻灵族的镇族之宝幻乙琉璃塔!”阴神在玉凌的魂海内惊呼道。
“你除了在这里大惊小怪还能做什么?”玉凌无语地道。
阴神不满地反驳道:“瞧你这个人不识好歹!从这魂阵刚开始运转的时候,幻术侵蚀就一波又一波地接踵而至,我都帮你挡下了八轮,不然你哪来的闲工夫跟我聊天?”
这个时候,幻乙琉璃塔已经降临下来,但它并不是实体的,仿佛纯粹由魂力凝成,将玉凌笼罩在一片紫色的火海里。
偏偏他的脚下又是一片寒霜源源不断地侵袭而来,试图冻住他的魂海,完全就是冰火两重天的节奏。
“这紫色的火就是心火劫,比寻常的幻术更加可怕,一旦沦入其中,就会一点一点被抹灭意识,我先暂时帮你拦着,但时间久了我的魂力一旦耗空,问题就大了。”阴神又道。
玉凌凭借着他那浅薄的阵法知识观察了一下,沉吟道:“这紫霜灵霄阵的杀伤力倒不强,主要是将我困在这里,如果我纯粹只是自保,坚持七天七夜也无妨,但等到那个时候,北境恐怕就真的沦陷了。”
他散开灵力,试探了几个关键的阵法节点,最终还是抬起头,望向幻乙琉璃塔的塔顶,那里有一团变幻不定的紫色云火,似乎亘古以来便与世长存,透着沧桑而古老的气息。
“阵法本身并不难攻破,但阵眼是幻乙琉璃塔,这就很麻烦了。”玉凌微微皱眉,这是幻灵族唯一的一件道器,虽然它刚刚被解开封印不久,还没有恢复到最巅峰的威能,但道器内蕴混沌之气,近乎与天地同寿,不可毁灭,甚至不可破坏,自带大气运。
可惜道瓶被分身带去幽冥了,不然按玉凌的猜测,它很可能也是一件道器,就算他不太会用,也不至于让局面如此被动。
玉凌试着去感应道瓶的存在,但阴阳相隔,他连分身在幽冥的经历都全然不知,道瓶更是像消失了一样,没有传来任何的回馈。
“阴神,你说幻乙琉璃塔凝聚了幻灵族的族运,虽然它本身不可毁坏,但族运有没有办法削减?”玉凌问道。
“咦?这个提议不错!让我想想……”
阴神沉思了片刻,语气忽地兴奋了起来:“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要不我们试一试干票大的!反正幻灵灵皇现在不在,你按我说的做,我们夺取幻灵族的族运,转移到刹魂族!如果能成功,今天就是我的人生巅峰了!”
第1471章 器灵之怒
族运本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幻乙琉璃塔的存在,使得幻灵族族运以一种具象化的形式出现在玉凌眼前,甚至可以用特殊的手段去窃取。
严格来说,这种道则层面的东西,以玉凌目前的境界是远远不能企及的,但阴神作为刹魂族的神灵,受了八千多年的供奉,虽然受限于祖星封印不得突破,但他的见识和种族天赋却远非普通修者所能比拟的,就连玉凌有时候都觉得阴神的某些言语很深奥。
所以术业有专攻,这种时候就该阴神来出力。
“夺取族运的第一步就是渗透,你得主动将魂力散入幻乙琉璃塔,按我所说的法门来运转,就能起到瞒天过海的作用。但这个过程必须得耐心耐心再耐心,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漏,毕竟幻灵族的那两个什么君还在外面盯着呢,要是被他们发现,事情就麻烦了。”
“然后第二步就是同化,幻乙琉璃塔的器灵还在沉睡之中,毕竟温养道器的消耗肯定很大,以幻灵族目前的资源,还养不起一位全盛状态下的器灵,所以咱们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得想办法搞定它……”
阴神滔滔不绝地说着,思路非常清晰,末了还总结道:“反正就是渗透、同化、转接三个步骤,前期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端倪,到后面迟早是要暴露的,那个时候估计就得跟他们硬碰硬干一仗了。”
“没问题,开始吧。”玉凌并没有太多时间耽搁,但他还是花了三分钟调整状态,将所有情绪都剥离出去,只余下冰雪般的冷静。
随后他便闭上眼睛盘膝坐下,做出一副全心全意抵抗心火劫的模样,因为那些幻灵族高手很可能还在大阵外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们不会知道,玉凌还有一个真魂境的帮手藏在魂海里,论起玩阴的绝对不比幻灵族逊色几分。
眼看着玉凌盘坐在那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隐藏在大阵边缘的无定阵君不禁稍稍松了口气,有些犹疑地道:“神泽,他难道就这么放弃了?总感觉有什么猫腻。”
“不然还能怎么样?那可是幻乙琉璃塔,再加上你最拿手的魂阵,就算我俩被镇压在中心,估计也要被困个七天七夜,直到灵力、魂力全都被炼化干净。”神泽魂君摊摊手道。
“我俩就算了吧,听灵皇陛下说,这位年轻人在太烨星渊杀了一帮不灭境高手,真要让我们这非专业战斗人员去跟他硬碰硬,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好在只要拖个三五天,北境应该便尘埃落定了。”无定阵君道。
神泽魂君皱了皱眉道:“可是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虽然我族准备充分,可北境也不至于如此孱弱,好些个固元长老、不灭境元老怎么都不见了?而且他们明明说的是闭关,结果我们的人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们的洞府砸开,结果里面鬼影都没有。”
“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所以灵皇陛下这不就把原本的计划压缩到十天之内完成了么?迟则生变啊。但按理说乱涯桥那边一切如常,这些北境武者又能跑到哪里去?难道他们还要强渡逆云海不成?”
无定阵君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逆云海的结构委实太特殊了,任何大军进去都会被冲散,就算他们能保住性命,也很可能会迷失其中,最后能摸索到乱尘的武者恐怕十不存一,完全无法构成威胁。
神泽魂君也觉得这有些天方夜谭,索性话题一转道:“再看吧,估计他们躲在暗地里酝酿一些行动,但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倒是眼前这小子,我们到底要怎么处理?”
“灵皇陛下说不能杀他,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还有两个分身在外面,一个坐镇炼火宗,一个不知道去向,想杀也杀不了啊。”
“倒也是。”神泽魂君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你觉得……他有玄灵族血脉吗?”
“当年以为他就是元灵族人,压根没往这个方面想,但现在我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无定阵君盯着玉凌模糊的身影,有些匪夷所思地道:“可是灵族血脉是不能兼容的啊,且不说他父母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身兼两种血脉,按理说在小时候就会气血逆乱而亡了,怎么可能安然成长到今天,还并行不悖?”
“这大概是他最大的秘密。”神泽魂君沉吟道:“不论如何,他刚刚劈向我的那一刀,如果我不借助阵法之力躲开,恐怕会受不轻的伤,这种武道独尊的霸道气劲……就算他已经刻意掩藏了,但同为灵族,我还是感到了一种道则层面的悸动。”
无定阵君往阵法里添加了几块千年玄霜,一边调整着大阵的运行,一边压低声音道:“说句实话啊,其实我觉得天下间,能配得上灵女殿下的人真的不多,至少族里就没有。而且我感觉他对元灵族并没有什么感情,不然的话,他来到无涯星系的第一件事,不就应该想办法筹集路费去道宇星系么?但他到现在都跟那边毫无往来。”
“你有本事当着灵皇陛下的面跟他说啊,看陛下会不会把你扔进药君的炉子里炼了你。”神泽魂君嗤笑道。
“算了吧,陛下还在气头上,你可别出卖我。主要我俩也算是看着尘若一年年长大,现在闹得这么僵,我也挺不是滋味的。”无定阵君叹了口气道。
神泽魂君也默然了片刻:“尘若没错,陛下也没错。其实陛下已经寻了个由头,废掉了对玉凌的必杀令。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大获全胜之后,就退一步,允许那些祖星修者回归,而且并不强迫他们服从我族,北境也可以由双方共管,只要我族能得到足够的资源,这都已经不像是我所熟悉的陛下了。”
他又看了无定阵君一眼,语重心长地道:“感慨归感慨,该执行的计划可不能含糊,你好好盯着阵法,我盯着幻乙琉璃塔,差不多坚持个七天,应该一切就结束了。”
“那行,不聊了。”无定阵君也怕出现什么差错,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紫霜灵霄阵的节点运行上。
一切都很平静,看上去玉凌正在极力抵抗魂阵与琉璃塔的幻相侵袭,但不知道为什么,无定阵君总有些不安,似乎冥冥中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虽然不精研命理之学,但到了真道境这个层次,任何预感都绝非毫无缘由的,所以无定阵君当即开口道:“神泽,有些不对劲,最好小心一点。神泽?”
神泽魂君闭目不语,像是陷入了最深沉的入定状态。
但无定阵君却心头一跳,因为即便是神泽在全力操控幻乙琉璃塔,也不至于对外界完全丧失了感知,毕竟一心多用什么的本来就是魂师的基本功。
“神泽!”无定阵君运起魂力,声音虽然不大,却像是惊雷般在神泽魂君的魂海里炸响。
后者闷哼一声,脸色刷地一下苍白如雪,仿佛骤然从最深沉的梦魇中苏醒,无比急促地道:“快、快拦住他!他在……”
“什么?”无定阵君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幻乙琉璃塔嗡地一声,整座塔身都在震颤摇晃,隐隐然竟有了崩解的征兆!
“族运,我族族运!”神泽魂君都来不及多说了,声音尖锐地解释了一句,整个人凌空而起,径直冲向琉璃塔中的玉凌。
无定阵君也面色大变,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慌气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无形之中剥夺。
可是怎么可能!玉凌明明和他们同一境界,甚至还不如他们,怎么会有操控气运的能力?!
但事实就摆在面前,幻乙琉璃塔的紫色华光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黯淡,仿佛半空中有一团看不见的旋涡正在吸噬他们的族运,将其嫁接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必须打断玉凌,否则就全完了!
无定阵君紧随神泽而去,两人近乎是同一时间各施手段,大阵的紫色寒霜与琉璃塔的火焰瞬间暴涨,淹没了玉凌的身形。
神泽魂君更是抛出了一枚宝珠,双手急速掐诀,只见宝珠嗖地一声冲入塔顶,随后爆成了一团火光。
幻乙琉璃塔的器灵终于苏醒,一道古老的意念缓缓苏醒,那冰冷无情的意志定格在玉凌身上,一时竟让他有些呼吸艰难。
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虽然它的反应有些迟钝和麻木,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弱,但那种道则层面上的威压,就连离道初期强者都远远不能比拟!
“糟了糟了,惹出了大家伙,我们快跑!”阴神在魂海里大叫道。
玉凌刚刚按他说的进行了一顿迅猛的操作,也不知道窃取了幻灵族多少族运,毕竟这东西无形无质的全靠感觉,又不能拿几斤几两来估量。
反正谋夺族运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幻乙琉璃塔终于出现了破绽,他必须得趁此机会迅速逃脱。
一刀,又一刀,直来直往,毫无花俏。
无定阵君和神泽魂君狼狈地被轰出去老远,眼看玉凌就要提着长刀杀将出去,但幻乙琉璃塔的器灵却终于清醒过来,它似乎发现了族运的衰弱,震怒地将一束紫光从塔顶投射而下,无视一切阻挡地笼罩了玉凌。
第1472章 真道与真魂
“不好!它想夺回族运!”阴神大惊。
玉凌已经不想搭理他了,在这片紫色华光的镇压下,他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感到一种无形无质的力量正在被抽走。
这不仅是刚刚窃取嫁接给刹魂族的族运,甚至连带着他自身的气运都在被剥离!
气运和运气不是一个概念,前者与命格、气数直接相关,人们往往会说某某身负大气运,却很少会说谁谁身负大运气,因为运气只是暂时的好与坏,气运却是一辈子的。
不过还没等玉凌想出反击之法,魂海深处便剧烈地震荡起来,他的思绪变得一片空白,在极短的一瞬间超脱在外,感应到了远在幽冥的分身的存在。
这是……
玉凌一片浑浑噩噩,仿佛暂时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看到浩荡的时光长河从他眼前流淌而过,而他正处于错乱的时间与错乱的空间中。
他隐隐听到了一个莫名耳熟的声音,对方平静地跟他说:“一旦斩断这段记忆,你便对未来一无所知了。”
“我相信我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既然不想被那个人知道,那便只有让我自己也一同忘却。”这是分身的声音。
在阴阳两界贯通的这一刹那,两边的记忆瞬间重合,只是这信息量的冲击对本尊来说委实有些超出了承载量,似乎脑袋随时会炸掉一样。
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在他眼前如幻灯片般一张一张切过,速度快到让他眼花缭乱,直到十几秒过去,玉凌才渐渐醒过神来。
冥光草海……怨灵族……螺旋的秘密……天穴宗始祖……通圣桥……缺失的那份记忆……
明明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却漫长得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玉凌晃了晃脑袋,终于稍稍清醒了一点,那种化道的状态像是有某种奇诡的魔力,让他不自禁想要陷入其中,当一只扑火的飞蛾。
“唔,幽冥与阳界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交集,我便最后送你一份礼物吧。”
一位站在通圣桥头的白衣男子抬头看向玉凌,目光似乎穿透了阴阳两界的壁垒,落在了玉凌本尊身上。
“云前辈?”玉凌的眼前只有茫茫的紫光,但他的感知却能通过分身“看见”白衣男子的存在。
“后面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我也帮不了你什么。”白衣男子轻轻一挥袖袍,一大片星星点点的白光不知从何处浮现,融入了分身魂海中的道瓶。
道瓶嗡地一震,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渐渐苏醒,显露出超脱万物之上的大道气息。
这气息穿过幽冥,循着分身与本尊的联系出现在阳界,随后直直地朝着幻乙琉璃塔逆流而上。
只见紫色的世界瞬间被耀目的白光所取代,那是最为本真、最为原始的气息,即便是身为道器的幻乙琉璃塔,也不得不为之让步!
本来无定阵君和神泽魂君已经一前一后夹攻而来,正准备配合幻乙琉璃塔将玉凌重新封镇在大阵中心,但在这片白光的冲击下,他们的脚步不由得戛然而止,一时间遗忘了本我,遗忘了自己的意图,所有思绪都被大道所同化,呆呆地停在了原地。
而这样好的战机,玉凌却没有立刻动手,因为他的意识也陷入了无比浩瀚广阔的大道中。
呈现在他眼前的世界,赫然变成了另一番模样,近在咫尺的无定和神泽就像是纸片人一般,似乎轻轻一撕,他们就会身魂俱灭,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这是一种……万物皆为蝼蚁,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这一刻,他就是大道。
“散!”
玉凌看着周围禁锢他的紫色华光,自然而然地说出了一个字。
于是这些光芒便无比听话地散去了,就连幻乙琉璃塔都开始震颤,即便那个器灵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毕竟它还是太虚弱了。
玉凌又看向地面的无尽冰霜,接着道:“破。”
紫霜灵霄阵在咔嚓咔嚓的声响中支离破碎,寒气骤无,冰雪消融,露出了原本的地面。
困了他好几个时辰的绝杀之阵,就在这短短的两秒内土崩瓦解。
与此同时,玉凌也感到一种难言的疲惫,似乎他的心神已不足以支撑他继续维持这种状态。
他眼里的这片浩瀚世界也开始破碎,马上,他就要回到那无比狭**仄的空间,重新被天地大道所主宰。
但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玉凌闭上眼睛,放开心神,体内小循环疯狂地运转起来,继而与周围的整个世界共振共鸣,形成了内外共生的大循环,一圈又一圈周转不息。
人们往往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真实。
真道、真道……他所望见的这方天地,不就是最为真实的世界、最为完整的大道么?
何为真?洞彻虚妄为真,轰轰烈烈为真,平平淡淡也为真。
万物皆有本真,但万物内里的那个“一”才是本真的本真。
那是一切的源头,也是玉凌所要追寻的道。
精,实形之物,血亏则虚,血盈则神旺,由精生,精为其本。
,由实转虚之物,万物先动,方有意念,方有灵明。
神,虚形之物,身不动而神动,是为魂游,魂游而念通,念通则精为之动。
精气神三者,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三位一体,此为道之根基。
玉凌曾悟道为“中”,中者,和也。真正的中,便是要调和精气神的大循环,不偏不倚,以达成三者的相融相和。
化道时的感悟已在无知无觉中融汇于心,玉凌从未觉得他的念头如此通达,仿佛艰深晦涩的道原诀也变得通俗易懂了一般。
溯无极于归一,化气海为本初,则修成道原诀八重。
曾经如天堑般横亘在前方的壁垒忽然垮塌,玉凌的道韵近乎化作了实质的白光,与天地同辉,与大道同光。
他不再像合道境那样,只能窥见大道冰山一角的切面,借用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晋入真道境便意味着,他可以成为大道本身,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天地的意志,言出而法随。
灵力的多寡已经失去了意义,因为己身的灵力终究有极大的限制,但外在的天地灵力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玉凌只是一个意念,周围的灵气便浩浩荡荡地涌入了他的体内,成为了大循环洪流的一部分,进而让他的神魂也随之发生了蜕变。
无论是真道,还是真魂,其重点,都落在了一个真字。
过往的记忆如潺潺流水般划过,无论是前世在万丈红尘中挣扎,还是今生所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这所有的一切,共同组成了他完整的人格,构成了他的真我。
知道自己从何处来,又向何处去,这便是“真”。
而他所要寻觅的真,就是跳出命运的樊笼,从此再也不为任何人所掌控。
真我,应当是大自在,大逍遥,不为外物所牵绊,不为迷途所困扰。
一念至此,坐镇魂界中的魂影瞬间破碎,它化作一片白光洒入了魂界的各个角落,于是那些黯淡的星辰如沐光辉,仿佛渐渐延展为一片完整的星图,尤以几颗最为璀璨辉煌。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真道已塑,真魂已成,但他的肉身尚不能承载过于强盛的气与神,就像是一个致命的短板。
大循环仍在运转,玉凌想到了化尸族,于是气与神开始相互
第1473章 回援
同一时刻,遥远的道宇星系,天元星。
一位青衫男子正信步走在百花嫣然的后院中,身后仅有两名侍从小心翼翼地跟随着,一副如履薄冰的紧张模样。
青衫男子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弯下腰,垂着眼睑,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一朵耷拉在地上的蓝紫色绣球,于是那枯败的花瓣忽然焕发新生,重新恢复了淡雅明丽的色泽,其上还有一缕缥缈的云气流转,美如仙葩。
这本是一个很随意的举动,那两名侍从却是面色大变,慌忙跪地道:“大长老,我等打理不善,还请长老恕罪!”
青衫男子的指尖仍抚在那娇嫩的花瓣上,温柔得如抚过情人的发丝,仿佛没听到两人的言语:“美好的东西,总是这么脆弱啊,正因为脆弱,才更惹人怜惜呢。”
两人已经满头冷汗,开口也不是,沉默也不是,面如土灰。
青衫男子轻轻收回了手,站起身来,凝望着这一望无际的蓝紫色花海。
他的唇微微一动,似乎正欲说些什么,一股莫名的气息却从极遥远处传来,令得他忽然胸口一闷,心跳骤缓。
“这是……”
青衫男子眸光微凝,抬头看向虚空,仿若能穿透云海和层层星河,直接定格在异象的源头。
只是那道特殊的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他掐诀推算出什么结果,血脉中的那种悸动便消失不见了。
“感应到了么?”
青衫男子回过身,淡淡地望着两个跪在地上的侍从。
两人面色发白,捂着心口,像是受了某种重击一般,良久才艰涩地回应道:“回禀大长老,这气息……不知是哪位皇族贵戚勘破大关?莫非是灵子殿下?”
“不会是他,灵子殿下前些时日刚突破到真道境后期,便是忽然顿悟踏入巅峰,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动静。”大长老徐师朴摇了摇头。
两位侍从几乎是绞尽脑汁,其中一人苦着脸道:“那,也许是某位大人新诞麒麟子,刚刚血脉觉醒?”
徐师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分明透着几分讥讽:“你见过谁家的麒麟子血脉觉醒有此等异象?这几十年间,族中血脉纯净度最高的那位殿下,也没达到这等程度。”
两人都快哭了,大长老您自己都有猜测了,何必还在这玩我们啊?我们就是个渣渣,能懂个什么呀?
好在一道人影化作长虹破空而来,轻轻落在石子路上,几步走来道:“大长老,你感觉到了吗?刚刚那是……”
“见过灵子殿下。”徐师朴不咸不淡地施了一礼,虽有怠慢之嫌,但迎面而来的白衣男子却不以为意,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已经问过了,族中虽然有很多人都在闭关,但没人在这个时间点突破。”
“会不会是外出执行任务的哪位?”徐师朴问道。
“恐怕不是,刚才全族上下几乎都有所感应,大长老应该知道,只有皇族血脉修炼道原诀,在登临真道境的时候才会触动融入我族血脉的道则,其他人便是再天资横溢,也终究不会造成此番异动。”
元灵族灵子严肃地说着,又拿出一份玉简递给徐师朴:“这是外出修者的名单,身怀皇族血脉的只有这么几个,其中修为最高的也就悟道境,是我那位在柳芽星历练的侄子。”
徐师朴扫了一眼名单,平淡地道:“所以灵子殿下的意思是?”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目前看来也没有别的可能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有位遗落在外的皇族子弟自己修炼到了真道境。”元灵族灵子苦笑道。
徐师朴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元灵族灵子立即变色道:“不是我,大长老你也知道我家那位的脾性……总之我在外面没有私生子,绝对没有!”
徐师朴又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元灵族灵子赶忙补充道:“我那几位弟弟也不大可能,二弟一门心思修炼修炼,不然就是疯狂地找人打架打架,那武痴别说是有孩子,有媳妇我都谢天谢地了。三弟……呃,应该也不是他吧,他当年为了娶回弟媳,不惜设计了一连串英雄救美的戏码,最后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归,天天给她买这买那的,要说他暗地里另找了一位女人,我有点不大相信……”
“行了灵子殿下,这件事至关重要,我们还是认真地商讨一下。”徐师朴及时挽救了跑偏的话题,揉了揉眉心道:“会不会是雪家的那位姑娘?”
“大长老说雪清冷吗?有可能,我竟然把她给忘了。”元灵族灵子赞同地点点头,“不过她上次回族的时候不是才合道境么?怎么会这么快又突破了?”
“灵子殿下,她叫雪清泠。”徐师朴纠正道。
“啊,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回头就去问问。”元灵族灵子转身就走。
“殿下,等等!”徐师朴喊住他,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万一不是雪家的姑娘,这件事所代表的意味就不同寻常了。”
“那,我反正最近没什么事,不如我去无涯走一趟?”元灵族灵子颇有些期待地问道。
徐师朴果断地道:“不,殿下,族内不能没有你坐镇,还是我去吧。”
“用得着大长老亲自出动?”元灵族灵子很是惊愕,顺带掩盖了那一抹失望。
“殿下,皇族成员也就一百余人,真道境以上除去灵皇陛下,也就十几人而已,这还不值得我去看看么?”徐师朴平静地道。
相比起道灵族皇族的强盛与辉煌,元灵族这边就有些惨淡,皇族子弟修行有成的屈指可数,大多数都贪图享受,要不就是脑子不正常,看看这位灵子殿下的表现就知道,他已经是同辈人中最为优秀的那个了!
近百年来,唯一出了一位天纵之资的灵女殿下,最后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那需要为大长老准备什么吗?”元灵族灵子问道。
“不用了。”徐师朴沉吟片刻,又道:“梦蝶殿下那边,多多注意一下。”
元灵族灵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徐师朴便告辞离去,他独自走在弥漫着芳香的小径上,隐隐感觉到一些大事将要发生了。
所以他要去无涯一趟,不仅仅是为了寻找那位神秘的皇族族人,更因为……有的事交给外人终究不甚妥当。
针对幻灵族和玄灵族余孽的这场棋局,也是时候该收尾了。
……
当元灵族举族震动的时候,玉凌的心神却是一片澄明,沉浸在大道的玄奥和种种妙化中。
气与神合,神与身合,身与气合,虚实相化,轮转不休。
这样完美的大循环让任何人都会为之陶醉,玉凌感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充盈着意,仿佛只要有一滴血不灭,则与神也永恒不灭。
这是单体系修者所永远无法理解的感受,对此刻的玉凌来说,不灭境就是真道境,真道境就是真魂境,这之间的壁垒在两大功诀形成的大循环中全然消融,仿佛回到了三大体系最初诞生时的状态。
虽然他如今大的本事没有,但好歹也是经历过好多次化道的人,见识还是有的,若论起对道的领悟,他即便无法言传,但终究可以意会。
不过玉凌没有忘记,现在并不是什么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可以供他仔细回味这番突破的感想,要不是无定和神泽也被拉入了近似化道的状态,就他刚刚那走神的程度,简直就是毫无防备,说不准还未突破就被灭成渣渣了。
此时随着玉凌的醒转,无定阵君和神泽魂君也从浑噩中回过神来,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便看到玉凌提着长刀,冲他们淡淡地笑了笑。
这笑容让两人不自禁打了个寒战,随后玉凌的道韵便如天威般浩浩荡荡地碾压下来。
三秒钟后,两人团灭。
玉凌提着两个真道境俘虏,径直从幻灵族人的包围圈中走出,那神情和姿态在众人的眼里显得分外嚣张。
无定阵君二人只感觉这辈子的脸全在今天丢尽了,羞耻感瞬间爆表,但除了悲愤和恼怒以外,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力。
他们也是才发现,玉凌在这之前竟然还不是真道境高手,竟然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突破的,而且一突破竟然就强得不像话,只有一连串的竟然才能表达他们那崩溃的心情。
“启阵,去百蛊。”玉凌淡淡地看了一位幻灵族的合道长老,后者顿时脸色苍白,呼吸凝滞。
但他还是硬生生地一动不动,咬牙对抗着玉凌的威压。
“你不动也行,反正路途不远,我自己花点时间也能跳转过去,但若是两位真君因你而死,你不妨想想哪个罪过会更大一些?”玉凌冷笑道。
说话间,他的魂界隐隐然显化在此方天地,当即就动摇了这位长老的心神。
他的目中透出一丝迷茫和挣扎,不自觉地就修复了传送法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玉凌已经拎着无定二人踏上了传送阵,在一片银光中消失不见。
第1474章 镇压全场
阵法启动的这一刹那,玉凌也同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因为他不得不考虑到最坏的情况,那就是百蛊星已经被幻灵族占领了。
但即便对面是天罗地网他也要回去,因为现在除了他,没人能救援西联。
“嗡”
空间的错乱感渐渐平息,银光从玉凌四周淡去,景物一点一点由虚转实。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把守在传送阵附近的一圈幻灵族人,虽然其中只有几个合道长老,但显然他们已经夺取了传送阵的控制权,将百蛊星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众人也察觉到了传送阵的异动,不由欣喜地向高台上望去,还以为来的是后续支援的族人,结果玉凌的出现却让他们傻眼了。
为首的几位合道长老更是神色大变,慌忙间想要传出警报,然而玉凌魂界镇压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动弹不得的浑噩状态。
这还得亏他们是擅长魂力体系的幻灵族人,要是换一群普通武者,早就变成行为不由自主的木偶人了。
虽然碍于记忆魂锁,玉凌没法直接读取记忆以及控制他们的魂海,但在精神威压之下,他却可以强行逼问出一些简单的消息。
“幻灵灵皇在哪?”玉凌的目光定格在一位融虚修者身上,四目对视之中,后者不禁微微一颤,下意识答道:“陛下在强攻蛊王宫……”
话只出口半句,他便反应过来,赶忙低头,再也不敢直视玉凌的身影。
一位合道长老面色憋得通红,声音沙哑而微弱地挤出来:“玉凌,来不及了,百蛊星已是我族囊中之物,就算你……”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看见玉凌一左一右提着两个熟悉的人影,那不就是……无定、神泽二位真君?
这怎么可能?!就算玉凌侥幸逃脱了幻乙琉璃塔的镇压,但两位真君大人怎么会被他抓住?就算灵皇陛下亲自出手也做不到啊!
不过……
合道长老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若虚若实的浩瀚星海,难以想象这是玉凌幻化而成的魂界,这未免也太逼真了,而且这些星辰还在不断地流转运动,像是有生命一般,放眼族中都没有如此神异的魂界!
就在他失神的时候,玉凌已经抓着两人一掠而过,在场几十位幻灵族高手,竟无一能出手拦阻。
他近乎是瞬移到了蛊王宫上空,因为百蛊星他实在是再熟悉不过,哪些空间节点对应着什么地方,玉凌闭着眼睛都可以传送过去。
当他远远地俯瞰到下方的情形,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蛊王宫的防护法阵还在运转,看来这最后一层防线并未被攻破。
再细细看去,幻灵族围攻的阵型其实正在发生混乱。
有一些修者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笑到躺在地上满脸泪水,也止都止不住笑,又有一些修者疯了一样地挠痒,皮都挠破了,血肉都溃烂了也停不下手。
更有一些修者,毫无征兆地对同伴发起了袭击,像突然得了精神病一样。
这骚乱虽然没对幻灵族造成太大的损害,但却有效地拖住了他们进攻的步伐,好些个合道长老忙得焦头烂额,把这些行为异常的族人带走,半天都检查不出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玉凌看了一眼便知道,蛊虫终于是发挥效用了。
其实养蛊并不是个容易活,一只蛊虫便会花费蛊师极大的心血,而且巫蛊之术向来被主流所排斥,认为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歪门邪道,但玉凌却不在意这些问题,只要使用得当,他可以不择手段。
当他从半空中落下的时候,传送阵那边骤然升腾起一片显眼的赤红色烟火,蔓延了大半天穹,正主持大局的幻灵灵皇不禁抬头望去,微微皱起眉头。
这是敌袭的信号,而且还是最高等级的,可他明明已经布置周全,还会出什么问题?
没等他思索出个结果,衣袂破空声便骤然响起,一道人影如利箭般从高空落下,随后一片血红色的刀光便覆盖了幻灵灵皇的全部视野。
“陛下!”
周围人的惊呼刚刚响起,刀光便横扫而过。
“噗”的一声,幻灵灵皇腰间挂着的一枚佩饰骤然碎裂,化作一团紫气包裹住他,硬生生挡下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但他整个人还是狼狈地退开老远,险些撞在蛊王宫的法阵屏障上。
玉凌落在幻灵灵皇原本所站的位置,随手将两个俘虏往地上一扔,长刀指地,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一击并没有耗费他什么力气。
事实也的确如此。
元灵族血脉本就长于恢复,而三大体系都登临道境第三步后,大循环更是生生不息,完全不用担心力竭的问题。
这样强大的感觉,虽比不上化道时的状态,但此刻也足够玉凌尽情施展了。
无定和神泽两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更加感到恼羞成怒,但让他们心惊肉跳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玉凌仿佛逐渐适应了真道境的力量,变得愈来愈强,灵皇陛下都已经真道境中期,竟然还是在一个回合中落入了下风。
“是盟主,盟主回来了!”
防御法阵内,西联修者也透过光幕看见了玉凌的到来,一时间激动之情喜形于色,好几个人甚至在原地又跳又叫。
不是他们不稳重,而是在最为绝望的时候,在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被遗弃、只能孤军奋战的时候,希望忽然如阳光般洞彻乌云,雨过天晴,这劫后余生的感动近乎让他们热泪盈眶。
就连尼拉贝也激动地朝玉凌挥了挥手,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反复地喃喃念着,真好。
幻灵灵皇勉强稳住身形,直起身子,目光复杂地望着玉凌,他也已经反应过来,之前就能斩杀不灭境高手的玉凌尚还停留在固元巅峰,直到现在,他才刚刚晋入道境第三步。
乍一突破,便如鱼跃龙门,天下风云为之而动!
幻灵灵皇是那么清晰地感知到,此刻的玉凌气机已经强盛到了近乎不可战胜的地步。
这感觉就仿佛,天下纵有大道三千,但除玉凌之外,其他人的道都不过是小道、邪道,唯他一人主宰大道。
时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月牙山山腹内,但两人的身份却发生了逆转性的颠倒,那时的幻灵灵皇掌控一切,如今的掌控者却变成了玉凌。
“真抱歉,让诸位失望了,这是你们的镇族之宝吧?”玉凌左手一翻,掌心里出现了微缩的幻乙琉璃塔,上面的光芒有些黯淡,因为器灵刚刚被白光冲击,又陷入了虚弱的沉眠。
幻灵灵皇瞳孔一缩,目光移到了神泽魂君身上,只见后者神情苦涩,一副有负所托的愧疚模样。
“相信你们刚才已经感受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如果我想的话,随时可以剥夺你们的族运,这一点两位真君都可以作证,到时候会不会给诸位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我也不清楚呢。”玉凌微讽一笑。
在场的七位真道境元老面色又变了变,他们拼命地给幻灵灵皇使眼色,想要劝说他一起出手,以最快速度灭杀玉凌。
换了平常,他们可能还要在意一下脸面,但如今的玉凌看起来却是深不可测,这让他们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毕竟除了几位真道境族人在外面控制局面,幻灵族的大部分顶尖高手都汇聚在这里了,想的就是一鼓作气拿下百蛊星,然后转战炼火宗,只要啃下这两个硬骨头,北境便只剩下九辰门比较难对付了。
可万万没想到,玉凌不仅提前破坏了紫秉文的计划,而且修为突飞猛涨,硬是在蛊王宫告破之前赶了回来。
幻灵灵皇一时没有作声,玉凌却像是察觉到了他们的传音交流,淡淡道:“看来几位还是心有不甘啊,我的耐心有限,只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他抬起长刀,轻轻画出了一个圆。
相比之前每次都会耗空全身力气,这回玉凌就轻松许多,他甚至可以控制循环之圆的强度。
这道圆轻飘飘地移了过去,场中却是一片寂静。
玉凌的道韵和魂界相结合,控场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真道境以下几乎没有行动的能力,稍弱一点的甚至大脑一片空白,全然无法思考,更有丝丝缕缕的死气逸散而出,使得温度骤降。
那几位真道境元老虽然还能动,但他们却感到在循环之圆的锁定中避无可避,仿佛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过这道圆的抹杀。
是抹杀,近乎道则层面的抹杀。
三大体系融于一身的循环之圆,本身就是一种道则,只是玉凌仍然不能展现出它的全部威能,什么时候他能将玄力、灵力和魂力彻底糅合成一种力量,大概真正的循环之圆才能降临世间。
但即便这个杀招尚未成型,也足以对这些真道境元老造成致命的威胁。
七人加上幻灵灵皇近乎是同时出手,然而他们的灵技无法撼动循环之圆,魂技幻术也无法动摇玉凌,最终只能各自施展保命之法,眼睁睁看着这道圆幽幽地飘来。
顷刻间紫光幻灭,魂器破碎,循环之圆在眨眼间擦除而过,又如幽灵般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
在被循环之圆吞噬的时候,几位元老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鬼门关,那种如坠深渊、丧失意识的感觉如同真正的死亡,让他们心神震颤。
但他们还活着,虽然无比虚弱,失去了所有的灵力和魂力,如咸鱼般瘫软在地,可他们还活着。
玉凌径直穿过人群,走到勉强站起身来的幻灵灵皇面前,停住脚步,注视着他道:“现在可以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