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0章 父女之争
“无非就是看谁的骗术更高明罢了，郭长老有何资格说我卑鄙呢？”玉凌冷笑道。
“你……”郭长老顿时被噎得满面通红，好几秒过去才寒声道：“也怪我高估了你，其实你根本就不在乎灵女殿下，你一见我就问她的消息，本就是在误导我吧？”
玉凌淡淡道：“还不死心想要最后挣扎一下？且不说你给我准备的本就是一条死路，就算我不知道这件事，也不会依着你的想法来，因为我向来不习惯把主动权交给别人，尤其是如此重要的大事。”
郭长老盛怒之下，不由发出了恶毒的诅咒：“所以你就想着依靠北境的力量打到祖星去？做梦吧！等再过三四年，灵女殿下早就把你忘干净了，更别说那个时候灵皇陛下都离道境了，你连祖星的屏障都别想翻过去！”
玉凌的眸光瞬间冰冷下来：“那也与你无关了。”
“玉凌，你迟早会遭报应的！”闫斐死死地瞪着他。
玉凌一句话都懒得回，他已经得到了他所需要的情报，接下来就是杀人灭口了。
“两位一路好走。”
玉凌运转魂力，以极其蛮横的态势袭入了两人的魂海，直接触动了他们的记忆魂锁。
“轰”
郭长老两人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魂海就恐怖地爆裂开来，虽然他们的形体分毫无损，但灵魂已经消散一空，恐怕连入幽冥河的机会都没有。
“啧，你真是够狠的。”鬼梦王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戏。
“时事所迫。”
玉凌皱眉道：“虽然这次遇到了许多十七域的故人，貌似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西联也第一次在这种大场面登台亮相了，哪怕我故意没有带凝水和大师兄他们，也免不了被打探出许多端倪，毕竟他们对栗炎族的东西太熟悉了。恐怕不久之后，我的身份就会暴露，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哪怕再给我半年也好。”
“就算再给你半年，你能变成不灭境高手吗？”鬼梦王嗤笑一声。
“至少能让我抵达固元巅峰，到时候……不灭境又有何惧。”
“好大的口气，我都不敢说跟不灭境武者正面硬杠。”鬼梦王下意识就想驳他两句。
“你就负责偷袭吧。”
玉凌随手将螺旋画轴丢回灵戒里，无视了后者连绵不休的抗议。
这家伙自诩为有功之臣，正在和玉凌讨价还价，毕竟能让擅长幻术的幻灵族人无知无觉地陷入幻境，它还挺自豪的。
当然，它并没有把玉凌七情杀的作用和鬼梦王的魂力辅助计算在内。
玉凌对付螺旋画轴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把它扔到魂乘沙漏的旁边。
“你就是这样对待功臣的？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一句感谢都没有，还恩将仇报，你这也太过分了吧……”螺旋超委屈地碎碎念。
“这次就是看看你的态度，如果你就这副表现的话，我大概不会给你下次出来透风的机会了。”玉凌冷冷道。
“下次？下次是多久啊？不会是十年百年的吧？”
“那得看你表现。”
“我还不够老实吗？！”螺旋大叫冤枉。
“表面工夫罢了。”
“你就算不相信我可以改过自新，那也可以拿我以恶制恶啊！总比把我扔在这里发霉来得强……”螺旋这话分明就是弃疗了。
“哪来那么多大奸大恶让你制，下次有机会再说。”
玉凌彻底切断了和螺旋的魂念沟通，说实话若不是迫不得已，他都不想放这家伙出来。
“走吧。”玉凌叫上鬼梦王，神色如常地走出了密室。
“哎哟，云盟主这么快就出来了？可是发现这两个俘虏不好审，打算再去找点帮手？”玉凌刚一出来，就看到海迢榭站在不远处冷嘲热讽。
“海家主你可真闲。”
“云盟主此言差矣，我这是关心北境未来的命运，想第一时间等到结果罢了。”
“那么结果出来了。”
“嗯？”海迢榭微微一愣。
“麻烦通禀一下度掌门。”玉凌直接对站岗的一位雪峰长老说道。
“好的，云盟主稍等。”那位雪峰长老已经猜到了什么，不由面露振奋之色。
于是时隔两三个时辰，又一次大会便紧急召开了。
这时度一忱已经把玉凌获得的情报通览了一遍，尤其把那些奸细的名字默记在心。很讽刺的是，这些傀儡宗门都没有逃窜，反而还一个个显得特别正气凛然，兴许他们从未料想到郭长老两人会泄露情报。
所以当度一忱挨个挨个点名把他们拿下的时候，他们还格外的难以置信，有好几个人当场自爆，还有好几个人疯狂地冲击阵法屏障当然，这一点用处都没有，最多就是制造了一丢丢混乱。
其他人一脸懵逼地看着混乱的发生与结束，等他们醒过神来的时候，内奸已经被抓捕完毕，度一忱都开始宣读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了。
听到幻灵族的真正实力，所有人都忍不住咂舌，尤其是灵族血脉近乎同境无敌，这就必须更加小心对待。不过他们转念一想，如果北境诸派真的能齐心协力，打败幻灵族又有何难？
就算炼火宗不参与，其他大势力却没脸拒绝。
西联这回倒是立了大功，能从幻灵族人的嘴里硬生生撬出情报，这让海家都无话可怼。
虽然这个如彗星般崛起的联盟没有一流大势力的底蕴，但却有了一流大势力的担当，这点众人还是服气的。
等到选出潜入乱尘斥候队的人选后，晚会也便圆满结束，只是这短短一天的信息量，却不是众人一时片刻能完全消化的了。
但度一忱在时间上却催得很紧，两天之后就要进攻乱涯桥，显然是不想给幻灵族那边留下反应的机会。
所以晚会刚一结束，诸门诸派就顷刻间走了七七八八，即便是蓝鸢柔和沈宁海这对分别已久的恋人，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
在整个北境的命运面前，儿女私情实在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看来和九辰门门主的情报互换，也得往后推一推，毕竟现在大家都很忙。
玉凌轻轻叹了口气，望着方景成和沈宁海的背影消失在九辰门的队伍中，北苒还专门扭过头朝他挥手道别，玉凌也回以同样的动作。
然后他便看见北苒的脸上绽出灿烂的笑容，暖暖的如天边的红霞，驱散了所有阴霾。
……
两天后，临安星，罗安城。
罗家家主罗尚昶肃然站在城中最大的传送阵旁，周围除了罗府侍卫，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毕竟他马上要迎接的可是一跺脚就能让整个北境地震的大人物们，而且还是扎堆出现的那种。为此他不惜得罪了诸多合作伙伴和散修，硬是发布了禁行令，把周围的许多传送阵都关了，仅存的这一个也只开放了有限的几个星辰。
“怎么还没人来？”罗尚昶有些焦虑地踱着步子，而他身旁的罗洄之却显得分外淡定。
“爹，离天亮都还早呢，况且还有时差，你就别瞎转悠了。”罗洄之无语道。
罗尚昶没好气地道：“行行行，你现在跟着西联，大场面倒是见得多了，连爹都比不上你，得了吧？”
“我可没这个意思。”罗洄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优美的曲线顿时展露无遗，但旁边的侍卫却没几个敢多看两眼的。
“我知道，你私心里还是埋怨爹不肯把这个位置留给你，但……”
“无所谓，现在这样也挺好。”罗洄之浑不在意地道。
罗尚昶谨慎地道：“还是得做两手打算，西联目前看着是挺风光的，但听说海家那边马上要有大动作了，若是……”
罗洄之心底冷笑一声，有些厌烦了罗尚昶言语里如履薄冰的试探，直接挑明道：“那父亲大人就适时跟我划清界限，把你的位置留给我那些废物弟弟或者那个白眼狼罗容芥啊？撇关系还不容易吗？”
罗尚昶恼火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这却是发的哪门子无名火？洄之，我知道你看不起他们，你的能力也确实比他们强，但、但祖训如此，为父着实难以破例，你就在幕后帮衬着你弟弟不好吗？”
“不好，我喜欢在台前，不喜欢在幕后。”罗洄之仰起尖尖的下巴，高傲而决绝地道。
罗尚昶怒极反笑：“这就是你铁了心跟着西联的原因？”
罗洄之轻哼一声道：“爹，你最好按我说的来，若是你急不可耐地去抱海家的大腿，你迟早会后悔的！”
罗尚昶的脸色很不好看：“好，我就看看，这西联盟主究竟有何能耐，要是事实证明你错了，那你就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安排！”
“呵，让我们拭目以待。”罗洄之的唇角牵出一抹绝不服输的冷笑。
长久的沉默后，传送阵终于闪亮了一下。
罗尚昶立即精神抖擞，把刚刚和女儿的争执抛之一边，大步迎了上去。
第一个来到临安星的，赫然是华云谷。
第1311章 违和之感
罗家和华云谷的关系相较而言还是很密切的，虽然现在在众人眼里，罗家已经和西联绑定在一起，但至少华云谷表面上也没和西联撕破脸，所以见了面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
绍和璧望着良久未见的罗洄之，似是想说些什么，但又无从开口，于是只能沉默。
倒是罗洄之主动问道：“这次行动挺危险的，你来做什么？”
“做斥候。”
“你爹居然舍得派你送命？”
“我主动要求的。”绍和璧静静地凝视着罗洄之道：“北苒本比我落后几个小境界，如今他都快要冲击固元了，我想我也需要历练一番。”
“嘁，你又不是不知道，九辰门北少主的修炼速度向来独步北境，但据说另有隐患，你又何必与他相比？”
“你是在关心我吗？”绍和璧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罗洄之嗤笑一声：“那你可别想的太美，只是终究相识多年，不想看你平白送命罢了。”
绍和璧的目光有些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情绪：“相识多年……也只是相识罢了，你只要不恨我……”
罗洄之打断了他：“我没必要恨你，我知道当年的事与你无关。”
“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安排得毫无空隙。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不打算再等他了，所以你也不必再等我。”罗洄之淡淡道。
绍和璧知道那个“他”就是景琼华，罗洄之唯一爱过的那个人。
“既然你不打算再等他，那我觉得我更有必要再等等你了。”绍和璧心中泛起几分波澜，让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无比直白的话。
“何必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我现在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自由自在，而且可以慢慢织造自己的梦想。”
“成为北境最富有的女商人么？”绍和璧轻轻叹了口气：“为此你宁愿选择西联？”
“貌似你们都不看好它？”罗洄之眸中闪动着熠熠的神采，一时间竟显出几分睥睨的姿态：“可我却偏偏不这么认为。”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恰恰也很看好它，所以……”绍和璧欲言又止，他眉间的忧郁更浓了几分，似是心有千千结。
“你何必为难呢？况且还远远没有走到那一天。”罗洄之已经明了了他的言外之意。
正因为太看好西联，所以未来很可能会成为敌人吧。
商业上的竞争，只是褪去了几分血腥，但残酷程度却未必逊色多少。
绍和璧却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洄之，你最好早作打算，我有预感……那一天不久了。”
罗洄之一阵默然，随后便听到罗尚昶的声音远远传来：“好久没见你跟和璧这孩子闲聊了，年轻人嘛，互相就应该多交流交流，摆个冷脸色多难看。”
罗洄之直接摆了个冷脸色给自己的父亲：“已经聊完了，估计下一波人也快到了，我去招待着。”
“哎哎，洄之……”罗尚昶面色一黑，感觉这女儿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绍和璧的目光也从罗洄之的背影移到了传送阵旁，只见光芒一闪，九辰门的人也出现了。
他很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北苒的身影，心中难免有些意外，毕竟九辰门门主就这么一个独苗，竟也舍得让北大少主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
虽然众人并没有提前约定一个非常精确的时间，但在华云谷和九辰门到来后，其他各宗各派也陆陆续续地抵达了临安星。
当玉凌带着西联的人出现时，海迢榭立即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招呼：“云盟主，你可是最近的，没想到却来的这般晚。这多少也算是你西联的地盘，作为东道主你也不招待大家一番？”
“海家主这措辞可不严谨，这里只能说是我西联成员的地盘，罗家才是正儿八经的东道主。”玉凌淡淡道。
罗尚昶心中一宽，打了个哈哈道：“我这罗天北斗虽然地瘠人贫，但麻雀虽小也五脏俱全，诸位若有闲暇，便来罗府坐坐，决计不会亏待了大家！”
度一忱摇摇头道：“多谢罗家主美意，此番正事要紧，等人齐了便出发吧。”
“便依度掌门所言。”罗尚昶算了算人数，似乎只剩几家二流宗门没到场了。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众人起初还淡定地保持着队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结果等的时间久了，便有人逐渐沉不住气，开始相互间窃窃私语。
度一忱见状便果断开口道：“不等了，我们走吧。”
“那岂不是会少几个……”罗尚昶微微一愣。
度一忱冷然道：“现在还没到的，不是心里有鬼，就是出了什么变故，久候无益，我们必须得打幻灵族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挥袖袍，一艘星舟就突兀地出现在半空，静静地悬停着：“出发！按计划行事！”
众人纷纷放出星舟，跟随在雪峰的后面驶入浩浩宇宙星河，由于提前早就商量好了，所以在顺序上井井有条，分毫不显混乱。
罗洄之静静地望着一艘艘星舟划过天幕，变成小黑点消失在视野内，心底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烦乱，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这次北境众强近乎倾巢出动，十多位不灭境强者齐临乱涯桥，而幻灵族的真道境强者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就算攻不破屏障也自保无虞，怎么可能会出事？
大概是这段时间每天被父亲叨逼叨，搞得自己快要精神错乱了……
罗洄之敲了敲脑门，停止了胡思乱想，她觉得自己应该去闭个关，再小小地突破一下为好，不然乱世将至，太弱的话可是连扑腾点水花的能力都没有，更何况成为未来的北境第一女强人呢？
……
另一边。
“乱涯桥到了，所有人准备。”
雪峰所在的星舟传出信号，其他人立即表示收到。
这用的还是西联的装置，准确说是栗炎族和杨树壬联合研制的星舟通讯设备。只要范围在一星里以内，这套设备就能发挥作用，构成一个覆盖式的网络，由于这个世界还没有发展出信号拦截技术，所以连加密都不用考虑，非常的简单粗暴。
最讽刺的是，海家表面上对西联的东西百般鄙夷，用起来的时候倒不含糊，虽然他们声称用的是自家改造后的设备，但谁都知道他们所谓的改造就是换了个壳、涂了个别的颜色罢了。
“十秒内收起星舟，所有不灭境强者上前，斥候小队列阵就位！”度一忱继续传令。
他第一个将星舟收回空间戒指，飘到了乱涯桥前，这里有很多固元武者严阵以待，不过他们早就听说了这次行动，于是一个个动作很快地撤离了桥边，沉默无声地等候下一步命令。
度一忱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不灭境元老已经从队伍中出来，彼此拉开了一定距离，防止待会儿动起真格的时候误伤。
别看他们这个级别的高手偶尔切磋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惊人的破坏力，但那是他们刻意控制后的结果，不然的话，一拳爆星虽然不现实，但一拳破碎虚空、崩灭山河却是小意思了。
“都准备好了吗？”度一忱传音道。
他多看了玉凌一眼，心里有些担忧，他当然知道后者真实实力没到不灭境，只是战力异常强大而已。
玉凌微微颔首示意无妨，感觉这么多人里面，也就这位雪峰掌门是真心实意关心他的了。
“可以开始了。”海家那位元老则噙着一丝冷笑，目光有意无意地逡巡在玉凌附近。
度一忱又确认了一下斥候小队准备就绪后，便开始沉着地数数：“三、二、一……动手！”
这一刹那，难以形容众强一齐出手的声势。
度一忱第一个将手掌印上了乱涯桥上那道通天的紫色屏障，于是整个虚空便开始无声地摇晃震颤，而屏障也泛起了惊涛骇浪，如同暴风雨来临时的海面。
一时间，众人或是出拳，或是手执刀剑，那浩荡而出的气劲让旁观者们头皮发麻，浑身血管都如要崩裂，即便那气劲所针对的目标是乱涯桥也一样。
剧烈的能量波动冲击着整片空间，一道道狰狞的虚空裂缝以乱涯桥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依稀可见乱流在裂缝间呼啸涌荡，仿佛随时都会蜂拥而出。
秩序在崩毁，屏障在剥落。
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进行，像是一幕震撼人心的哑剧，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玉凌一刀劈砍在紫色屏障上的时候，他感觉整个人仿佛都陷落其中，似乎半个身子已经穿透了这层屏障。
他的视野中全是茫茫的紫气在溃散，不知是谁补上了最后一击，于是无边无际的紫意就崩塌为了虚无，而他的身子也蓦地一轻，在一阵诡异的失重感后，踏上了坚实的乱涯桥。
屏障碎了？
这么顺利？
玉凌有种如梦如幻的错觉，他回头看去，只见斥候小队的成员正迅速赶来，他们似乎并不意外，因为这么多不灭境强者一齐出动，足以横扫整个北境。
“玉凌，那我去了。”雪清泠专门加入了斥候小队，此刻简单地传音一句，便跟着大部队向前风驰电掣而去。
玉凌望着她的身影，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占据了他全部神经，让他下意识传音喝道：“等等！这不对劲！”
第1312章 陷阱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线索展露什么端倪，但冥冥中却有个声音在玉凌脑海中回荡，让他感到极大的不安和警惕。
屏障破碎得太轻易了……即便在十多个不灭境强者的合力下，这似乎是件理所应当的事情，但玉凌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种违和感在他看到雪清泠的一瞬间增强了无数倍，因为他隐约感到……她像是个假人。
哪怕在他第一次遇见雪清泠，还不认识她的时候，玉凌都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这种感觉源自元灵族血脉，也源自一种直觉。
随着灵力境界的逐渐提高，与道的联系越紧密，就越不可小觑直觉，凡人的直觉很多时候是荒谬的，但一位合道高手的直觉却往往与真实的未来息息相关，更别说玉凌对“道”的感知似乎比同境修者还要更灵敏一些。
“你在疑神疑鬼什么？”
雪清泠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速度反而愈加迅捷了，眼看就要消失在玉凌的视野范畴内。
这一刻，玉凌终于可以确定，摆在他眼前的……就是幻境！
他果断调动起魂海中的白光，以水漫金山之势倾巢而出，向四面八方滚滚袭去，终于“轰”地一声冲垮了一层无形无质的壁垒。
一阵失重和飘忽感后，玉凌甩了甩有些晕沉的脑袋，周身上下传来一阵阵的刺痛，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清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片烟波浩渺的云海。
但普通的云海基本是静止的，最多起风时会滚滚流动，如仙境般飘渺超尘，可这片广袤无尽的云海却是无比暴躁的，周围的云雾无规律地乱涌着，像是一个乱发脾气的熊孩子，那丝丝缕缕的雾气比神兵利器还要锋锐，一个吹拂就会在玉凌身上刮下无数道细密的血痕。
得亏他在无意识状态下，固元后期的玄力也会自主地抵挡外力侵袭，否则他哪还有机会从幻境中睁眼，恐怕直接就在昏迷中被这恐怖的云海绞杀成血肉碎末了。
等等……云海？
这里，就是逆云海？！
玉凌心中一震，他从未来过逆云海，最多上次带走方子衿他们的时候在边缘游荡了一圈，但为什么……这里的景象他看着却十分眼熟呢？
他不自禁按着脑门，一些似是而非的记忆又短促地在脑海中闪烁了一下，可是它们就好像在跟玉凌捉迷藏一样，一晃就消失在潜意识深处，再也捕捉不到。
玉凌停下了这无谓的思索，因为眼下的危机已然迫在眉睫，可没时间给他考虑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先用了三秒钟梳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心情不由更加糟糕。
很明显，幻灵族已经得知了他们进攻乱涯桥的计划，故意在这边布下了一个幻境陷阱。
玉凌不知道那面屏障到底碎了没碎，但那已经没有意义了，全体众人估计都被卷入了逆云海，而且其中大部分人还沉浸在美好的幻相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处的险境。
玉凌迅速捏成雨叶茧幕四字诀，看着这四道屏障在云海的狂涌间迅速稀薄溃散，感觉即便是固元武者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有点悬了。
一般来说，逆云海外围并没有这么恐怖的杀伤力，但幻灵族肯定早就算计好了，不知道通过传送阵还是什么方式，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逆云海深处，此处前后茫茫，无论是想返回无涯，还是杀去乱尘，都危机重重。
传闻逆云海最中心的一星里区域足可绞杀不灭境高手，之前那些幸运渡过逆云海的修者，比如方子衿他们，都没有触及那片恐怖的核心地带，稀里糊涂地就被逆云海刮到无涯北境了。
但玉凌敢肯定，他们现在离逆云海的核心地带，已是近在咫尺。
他艰难地放出魂力，想要探测周围有没有其他人的气息，结果魂力刚散开几米就遭到了极大的干扰，反馈回来的尽是一些扭曲的图景，玉凌好不容易忍住这股错乱感，闭着眼睛继续扩散魂力。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察觉到了另一股魂念，于是便极力地向那个方位靠近。
是雪清泠。
当她一袭白衣的身影出现在玉凌视野内后，他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看来她也从幻境中挣脱了出来，能多个帮手终归是件好事。
只见雪清泠紧锁着眉头，看到玉凌也没打招呼，没头没脑地说道：“不行，太难了。”
“什么东西？”玉凌一愣。
“这里的空间模型，太难了，根本就没有模型。”雪清泠抿了抿唇，颇为苦恼地传音道：“人族打破星界壁垒终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以一大片区域的无序才换来了乱涯桥一小片区域的有序。这里的参数全是紊乱的，我好不容易计算出几个确定的常量，其他一些常量却会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这就意味着……”
玉凌眼看雪清泠的研究之魂熊熊燃烧，便赶紧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也就是说模型失效了？我们只能自己摸索出去？”
“没法摸索，没有规律就意味着只能碰运气，可运气……是最不可靠的东西。”雪清泠皱眉道。
玉凌一阵沉默，逆云海无数年来都是不解之谜，他也没指望雪清泠能在短时间内把它给解析了。
“看来这次的行动是彻底失败了，如今能不全军覆没都算是万幸。”玉凌无声地叹息道。
说话间，他还要不停地捏印，因为周围的云流涌动忽快忽慢，他根本不能有片刻歇息。
“消息还是泄露出去了……估计和那几个没来的宗门有关。”雪清泠也暂且放下了对空间模型的纠结：“可是你从那个郭长老那儿得到的消息总不能是假的啊？还是说，他有所遗漏？”
玉凌摇摇头：“他在螺旋的幻境中，说的话、想的事我都能知道，因为他那会儿以为自己已经自由了，压根没有刻意隐瞒的念头。所以……应该是幻灵族的某些计划，连郭长老都不知晓。”
“只怕海家拿此做文章，说你得到的消息不全面，平白害了大家，那我们的处境就会很被动了。”雪清泠很快想到了更远的层面。
“那也得他们活着回去。”玉凌冷笑一声，闭上眼睛道：“我能隐约感应到我本尊的位置，可是就这么回北境……着实是一事无成。”
“你想去乱尘？可我们两个人的话……”
“先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吧，我感觉要变天了。如果你是幻灵灵皇，会放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么？”
“你是说……”雪清泠也反应了过来。
“不能被困在这里，我们都是分身，倒也无惧一死，不如就按我感应的反方向往乱尘走，能找着多少人算多少人。我想幻灵族在乱涯桥设防倒是容易，但他们能在这广袤无垠的逆云海边缘设防吗？”
“那北境那边……”
“幻灵族恐怕将有大动作了，我会让本尊通知罗家早作准备，不行便撤出罗天北斗。”
雪清泠从玉凌平静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凛冽的肃杀气息，也许……一场席卷两大星系的战争，就要突兀地打响了。
“我也得让本尊通知族里，但就我所知，目前除了少数激进派以外，大多数人的意见都是想让北境挡在第一线，一边消磨幻灵族的力量，一边观察一下如今幻灵族的实力，以后的主战场恐怕会放在东境。道灵族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所以这次……我感觉北境是真的危险了。”雪清泠面色肃然。
“那便去探探虚实吧。至于如何混入封灵星，便采取你所说的法子。”
雪清泠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忽然轻咦一声道：“好像前方有人。”
玉凌也在同一时间感应到了，不由顶着逆云海的风浪，加快速度向前赶去。
几分钟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赫然是提着长刀正跟空气较劲的北苒。
她的身上全是被云流切割出的血痕，但她本人却浑然无觉，只是使着大开大合的刀法，像是周围有数之不尽的敌人似的。
“北苒！”玉凌立即运起魂力，直刺她的魂海。
第1313章 偷渡
“谁？！”
北苒眸中闪过一丝煞气，长刀如行云流水般一转，凌厉的刀光便直冲玉凌面门而来。
玉凌下意识抬起凝墨刀，只使出不多几分力气，和她毫无花俏地硬碰了一招。好在魂力上的刺激终于发挥了效果，北苒似乎渐渐地从幻境中清醒了过来，脸上交织着困惑与迷茫的表情，不再疯子似的挥舞她那乱披风刀法。
“醒了没？”玉凌飘到她近前，伸手晃了晃。
北苒仿佛这才看见他，惊诧莫名地道：“咦？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诶等等，这周围是……”
她的目光越过玉凌，呆呆地望着四周滚滚涌动的云海，一时间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是逆云海，你没看错。”玉凌的传音唤回了她的魂：“我们陷入了幻灵族精心布设的幻境，自以为击破了屏障，实际上却被扔到了逆云海中心地带，情况非常恶劣。”
北苒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你……你说那是幻境？我几乎真的以为我们到了乱涯桥另一头，正和驻守在那里的幻灵族守卫作战……搞了半天都是假的？”
“只有这个解释了。”
“可是……我们做出决议后就立即展开了行动，按理说幻灵族那边绝对来不及布置什么陷阱，难道……”北苒沉默了一阵，望着玉凌道：“情况对你很不利。”
“看来你还愿意相信我。”玉凌无所谓地道。
“废话！”北苒没好气地道：“就算我和度掌门愿意相信你，可其他那么多人呢？亏你还这么淡定！”
“急也没用，现在只能想办法脱离困境。在这片无序地带，传讯符已经失去了效用，我根本联系不到其他人，只能用魂力扫描极小范围的区域。”
北苒强自冷静下来，右手无意识地紧握刀柄：“逆云海的死亡核心毕竟只有一星里的范围，度掌门他们只有很小的概率出事，只要不灭境强者无恙，就不算是太过惨重的损失……唯一的问题是，我们这么多人都被困在这里，幻灵族那边……”
“这也正是我所顾虑的，所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耽搁，我的想法是以最快速度去乱尘，来不及在这里大海捞芝麻地找人了。”
“去乱尘？你知道往哪儿走？”北苒犹疑道。
玉凌把自己的计划大致一说，北苒思虑了片刻后，便咬咬牙点头道：“那便冒险一搏吧，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不过我去祖星还有几分私心在……到时若有变故，你护好自己，无需管我。毕竟我这是分身，你是本尊。”
北苒挑了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本尊？”
“你……”
“我爹怎么可能舍得让我本尊来冒险，不过这是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哦。”北苒本想开个玩笑，但实在没有心情，便揉了揉眉心道：“你等我几分钟，我让本尊跟我爹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现在度掌门不在，北境总得有个人主持大局，不然真要被幻灵族趁虚而入就完蛋了。”
过了好一阵，北苒才重新睁开眼睛道：“走吧，我爹让我们尽可能去祖星多弄点情报，他会召开会议通知大家发生的变故，只是……你的处境恐怕会不太妙。”
“当然，海家定会借机拆穿我有分身的事情……我必须得赶在前头，主动把这边的事公告天下，免得被他们攻讦说，我把大家诓去送命，自己却稳坐钓鱼台。”
“啊？万一海家一口咬死你是串通幻灵族的奸细，要拿你治罪怎么办？”
“没事，我还可以再分一个分身。”
“……你是认真的？！”
“或者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
“那不就结了。”
“你……我真是服了你，大难临头你还事不关己的样子，随便你吧，雪妹纸我们走。”北苒扶额无语。
雪清泠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道：“你说我？”
“对呀对呀。”
“可我比你大。”
“……”北苒顿时被噎住。
“学霸对数字比较严谨，你习惯就好。”玉凌道。
这大概是三人之间最后的几句玩笑话了，虽然稍稍冲淡了凝重紧张的气氛，但心底的压抑却没有散去多少。
在逆云海中的行进非常艰难，即便玉凌和雪清泠都有元灵族血脉，可不停地捏印还是造成了很大的消耗，以至于雪清泠都拿出了珍藏的丹药，每隔一个时辰就得磕一粒。
所幸在半个月的跋涉之后，周围狂躁的云海终于消停了些许，这表明三人没有走错方向，正一步步脱离最恐怖的中心地带。
而坏消息是，他们这一路走来，竟再没遇到其他任何一人。
“还得多久能走出去啊……”
北苒第n次捏成防御印诀，灵力再一次见底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雪清泠递来的丹药，感觉自己又在拖后腿。
“对我们而言，还需要一个多月。”玉凌想了想道。
“这么久……算了勉强可以接受，不过什么叫对我们而言？”
“因为我发现这里的时间流速跟外界不太一样。”接话的是雪清泠：“空间的无序导致了时间的无序，在逆云海的某些区域，时间流速比外界快十倍，但在另一些区域，时间流速却又会慢很多倍。这种流速的变化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而且没有规律，我们身处其中，以自身为参考系，时间是相对恒定的，但就是很难计算与外界的映射关系。”
“呃……”北苒一脸的懵逼和不明觉厉，半天只憋出来四个字：“谢谢学霸。”
玉凌却在思考另一个问题，如果逆云海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致，那他当初丢失的……还是四个月的时光吗？
或许他就是自己吓自己，压根没有失忆这回事，只是时间流速的问题？
但那次夜残云帮他进行了记忆回溯，确凿无疑地证明了，他确实忘掉了很重要的一些事。
玉凌感到愈加头痛了，那件事似乎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前路，依旧茫茫。
三个渺小的身影在无边无际的云海中默默前行，周围的云气逐渐变得稀薄，而他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到最后，玉凌索性拿出星舟代步，虽然星舟的屏障防御系统还做得不是很完善，但抵挡一下边缘区域的逆云海潮还是勉强可以的。
因此，他们脱离逆云海的时间比预想中要短一些，当重新回归茫茫太空时，北苒还感觉有些如梦似幻。
正如玉凌所料，巨大的明晶屏障上并没有出现敌人的身影。
毕竟就算把幻灵族所有的兵力拿出来，也不可能在长达几百星里的逆云海边境设防，而且这着实是种毫无必要的举动。
像玉凌三人这样的意外，基本上微乎其微，况且如今的乱尘星系，每个星球上都设下了防护屏障，一般的偷渡者只能如无根浮萍般在虚空里飘来晃去，直到耗尽玄力变成一具尸体。
三人没有直接去祖星，因为祖星的屏障是最为严格的，基本上只有幻灵族族人才能出入，但其他星辰却终归有一定漏洞。
他们的目标是潺风星，由于乱尘星系的结构比较简单，雪清泠早就算好了坐标，直接带着玉凌和北苒虚空跳跃了过去。
毕竟就这么几个人，雪清泠还不至于出什么差错。
“要开始偷渡了？”北苒望着前方紫莹莹的屏障，难免有些紧张。
“嗯，我跟南境的那些知微大师一起研究过了，破开缺口不难，但想要无声无息地溜进去却是不可能的。不过巧妙处理的话，当地守卫不会察觉到这是外敌入侵，只是会稍稍感觉屏障有些异样。”雪清泠道。
“那他们要是过来检查……”
“那也不要紧。”
十分钟后，北苒就明白了为什么“不要紧”。
因为在“偷渡”过屏障之后，她身旁这两个简单粗暴的家伙就直接打晕了来检查的幻灵族守卫，把他们的记忆清除掉了。
毕竟这只是几个再普通不过的幻灵族人，在玉凌和雪清泠的境界压制下毫无还手之力，况且玉凌还有白光做辅助，抹除记忆也没什么难的，幻灵族还没有丧心病狂地给每个族人都种下记忆魂锁。
“这样就是一次比较完美的偷渡了。”
在那几个守卫恢复清醒之前，雪清泠便带着玉凌两人挪移到了潺风星首府煜都的郊野外。
北苒良久无语：“你们是对完美有什么误解，还是对偷渡有什么误解……”
“反正效果差不多就行。”
玉凌看了看手头彭知忠给他整理好的潺风星资料：“该继续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第1314章 祖星
月明星稀，夜风飒爽，难得见到如此清朗的夜空。
要是文人雅客的话便该吟诗作赋，可惜他只是个不懂风雅的粗人，此时此刻只能感慨一句：今晚的月亮真他么圆。
柯义尔抱着怀中已经睡去的娇妻，目光透过窗棂，似乎想了很多事情，又似乎只是在纯粹地发呆。
几个月前，他还只是煜都某个二流帮派的老大，但他打死也想不到，幻灵族居然会扶植他为潺风星星主，从此一步登天，成为了这里地位最高的吉祥物。
按理说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柯义尔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兴奋。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不仅没有收获与星主地位相称的任何实权，反而还不如以前当帮派老大来得威风自在。
他走到哪里，幻灵族的眼线就会跟到哪里，甚至他敢笃定，他在和老婆卿卿我我的时候，那帮变态魂师很可能都会盯着，这样的人生简直比当个普通修者还特么憋屈。
但柯义尔更清楚的事实是，整个潺风星没有一个修者对他是服气的，若是离了幻灵族的支持，他肯定就见不着第二天早晨的太阳了。
所以从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恼火，再到现在的麻木，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能就是当个浑浑噩噩的傀儡，得过且过算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一个看似普通的夜晚，命运又冲他开了一个更大的玩笑。
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柯义尔只觉眼前一花，脖子上就被冰冷的刀片紧紧贴住，再然后，床前就多出了三个陌生人。
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向幻灵族示警，不过首先，他已经动弹不得，其次，他的保镖们全体石沉大海，看样子也不用指望了，再次，这几个家伙能瞒过幻灵族的感应跑来绑架他，本身就意味着示警求援是多么不靠谱的想法。
在最初的惊慌之后，柯义尔发现自己居然很快冷静了下来，也许这就是破罐子破摔之后的无所畏惧。
“给你三分钟，隔壁书房见，如果你有别的想法，那么在幻灵族的人过来救你之前，你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黑暗中，不知是哪个人淡淡地对他说道。
柯义尔小心翼翼地抽回揽着妻子的胳膊，发现她依然睡得很熟，显然这三个不知来历的家伙也是魂师，稍稍动了些小手段。
作为一个不那么聪明的人，他决定还是不要耍某些毫无意义的花招，免得平白激怒了对方。
三分钟后。
柯义尔安顿好妻子，默默披上外袍来到了书房，发现那三个黑衣人已经坐在桌旁，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到来。
“你就是潺风星星主，柯义尔？”玉凌漫不经心地道。
“是。”柯义尔完全看不透这三个人的修为，心中不由更加敬畏。
“你喜欢这个位置吗？”玉凌毫无征兆地发问。
“我……”柯义尔呆了呆。
“说实话。”
柯义尔迟迟发不出声，他想要逃避玉凌的注视，因为在对方平静的目光中，他感到自己的一切想法都无所遁形。
“我……不喜欢。”柯义尔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四个字，他感觉自己一定是疯了，但不知为何又有些如释重负。
“看来你还是当初的那个柯义尔。”
“什么意思？”柯义尔有些懵，他敢担保他决计不认识面前任何一个人。
“还记得彭知忠吗？”
“你……你认识老彭？他怎么了？”柯义尔豁然站起身来。
“他虽然过得没有你这么光鲜亮丽，但一切安好。”
“前辈可别嘲笑我了……”柯义尔苦笑道。
不得不说命运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彭知忠当年在老家潺风星结识的好兄弟，一晃眼就成为了潺风星星主，这点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本来彭知忠提供这些消息，只是想让玉凌找到柯义尔，向他了解一下如今潺风星的现状，想来在有熟人引介的情况下，柯义尔应该会很爽快地告诉玉凌。
但在玉凌得知潺风星星主的名字叫柯义尔，而且种种信息都能对应上的时候，他就改变了计划。
虽然偷溜进星主府也着实费了一番工夫，不过在雪清泠出神入化的空间造诣下，这些都问题不大。
等玉凌简单讲完彭知忠这几年的经历后，柯义尔的态度也转变了很多，微微叹息着说出了乱尘目前的境况。
幻灵族的大本营自然还是封灵星，不过如今所有人都称之为祖星了，因为“封灵”二字已然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而对除祖星以外的其他七颗星辰，幻灵族各扶植了一位星主当傀儡，替他们统治。
这些星主有的本就是原来星球上的最高统治者，例如涟河星星主，他是主动向幻灵族投降的，不过幻灵族对他的监视和控制也非常严苛。
还有的星主是杀掉原有星球统治者后，后来扶持上去的，潺风星便是如此。
柯义尔好言相劝道：“幻灵灵皇如今已是真道境修者兼真魂境魂师，前段时间的异象你们应该也注意到了，那是幻灵灵皇集全族血脉之力，解开了幻灵族道器幻乙琉璃塔的封印。据说在镇族之器的守护下，他们的族运能更上一个台阶，而幻灵灵皇在真道境内也近乎无敌了，你们不该在这个档口跑来冒险的。”
“但越往后他会越强，这已经是最合适的时机了。你就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送我们进祖星？当然，无论成与不成，你肯定会暴露，我的建议是，等我们开始行动的时候，你就带着家人去逆云海边缘等着，事后我们自会带你去北境，虽然你做不成一星之主，但至少……你自由了。”玉凌道。
“自由”这两个字极大地触动了柯义尔的神经，曾经在他落魄的时候，自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等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这却成为了他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你让我想想……”柯义尔犹豫了。
北苒撇撇嘴提醒道：“可没太多时间让你考虑哦，风险肯定是无法避免的，就看你是愿意冒险一搏，还是一辈子待在这里，做一个被人监视控制的牵线傀儡。”
这一刻，柯义尔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无数画面，他的脸色不断变幻，最终咬牙一拍桌子道：“妈的，老子干了！”
……
一个时辰后。
“喂喂喂你们太过分了吧，我可以抗议吗？！”
北苒冷静地设下隔音屏障，然后下一秒就暴跳如雷地大吼道。
“别闹，你现在是俘虏，要有身为俘虏的自我修养。”玉凌道。
“凭什么是我啊啊啊？就因为我最弱？！”北苒继续怒吼。
“既然你已经有了这个思想觉悟，那我就不编个借口安慰你了。”
“……”北苒想了想，决定提起刀跟他拼了。
柯义尔已经缩到墙角瑟瑟发抖：“北少主不愿意的话要不就算了吧……一个弄不好，他可能真就变成俘虏了……”
北苒恶狠狠地瞪着玉凌：“我不是不愿意！我北苒还是顾大局识大体的！我就是不爽这家伙在一个女……在我面前一点担当都没有！”
“咳，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愿意让你冒险，但……因为一些特殊缘故，我只要出现在幻灵族高层面前，肯定瞬间暴露。”
“那你就好意思把我推出去是吧？！”北苒拼命翻白眼：“你给我记住，你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你这算是答应了？”玉凌愣了愣，他还以为他要做足三万字的思想工作。
“废话！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行动！”北苒的怨念几乎要化作实质了。
于是可怜的北少主就被特制的绳索五花大绑起来，好在动手的是雪清泠，在学霸精密的计算下，北苒被绑得动弹不得但又不会被勒得难受……
“要是这法子混不进去，我特么化作厉鬼也要去找你！”北苒仍自愤愤不平地道。
“放心放心，要是不成功，我就把我们那特产的雪米糕打包一千份送给你本尊。”玉凌随口安慰道。
“真的呀？”北苒的怒气条瞬间空了。
真是一个跟归云一样好收买的家伙，可惜小丫头不知去哪儿了，不然这两人肯定很有共同语言。
“咳咳，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柯义尔试探地道。
北苒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给玉凌传音道：“你确定这人不会反水把咱们都卖了？”
“不会，我好歹也是魂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还不容易？”玉凌也传音回道。
“好吧，做戏做全套，我先琢磨着怎么晕过去。”北苒考虑得非常全面。
“我可以帮你啊。”
“卧槽，你等……”北苒话音未落，玉凌的魂力便直接砸落下来，她登时猝不及防地真的晕了过去。
“一切就绪，走吧。”玉凌戴上侍卫头盔，冲柯义尔招招手。
柯义尔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险些以为玉凌和北苒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怎么了？”玉凌奇怪地看着他。
“呃，没什么……我、我这就去找幻灵族的人。”柯义尔理了理衣襟，一溜烟地离开了。
等到他通禀了幻灵族在潺风星这边的主事长老，后者立即表现出了高度的重视，表示要亲自押送这名重要俘虏回祖星，而柯义尔也顺理成章地提出带几名侍卫同去。
于是时隔近四年，玉凌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封灵星。
第1315章 物是人非
黑暗，漫无边际。
但也许……黑暗才是最令人安心的，因为当这无尽暗夜中笼罩着血色时，才意味着更大的凶险与痛苦。
鲜红的血月悬挂在天幕上，将原本冰寒的空气映照得滚烫灼热。
这就是森罗域，而且是它最可怕的时节。
孑然一人的少女孤独地盘坐在荒凉的大地上，她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倾倒，然而在这样的酷刑下，她的背脊却依旧挺直如松，未曾有分毫摇晃。
不知过了多久……
魂海中的灼烧之苦渐渐衰弱了，于是她知道，她终于清醒地熬过了这次血月之劫。
少女慢慢抬头，睁开眼睛望向天空中的血月，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血月的轮廓一点一点稀薄，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游魂，数之不尽的游魂，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四周。
之前在血月的映照下，这些扭曲丑陋的东西尽数灰飞烟灭，然而当血月消失后，它们便又开始了全新的轮回，黑暗是孕育游魂的母体，而在森罗域，最不缺的就是黑暗。
它们已经发现了不远处那道纯净的魂魄，她就像是黑暗中璀璨的灯火，吸引着它们去靠近，直到将对方同化为黑暗的一部分。
紫尘若静静地望着这些游魂的靠近，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失措，反倒视若无睹地从灵戒里拿出一块薄薄的石板，在最底端的位置刻下了一道竖线。
这样的竖线，一共有三十多条。
在这没有日夜之分的世界，她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能靠这拙劣的方式来记录光阴的流逝。
刚刚是血月第三十二次出现，每一次她都必须打起全副精神熬过去，否则一旦昏迷，即便不至于魂飞魄散，可却会被那些游魂吞噬，遗忘很多她不愿忘却的事情。
虽然她已经把最重要的事都刻在了这片薄薄的石板上，但她依旧不喜欢重新开始轮回的滋味。
游魂，离她只剩下了咫尺之遥。
紫尘若暂且收起了石板，缓缓站起身来，环顾了一圈。
一、二、三、四……三百五十二只。
跟上次差不多的数量。
这些游魂，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每一次轮回，都会让它们忘记之前是怎么死的。
没关系，那就再杀一次好了。
紫尘若的眸中泛起了澄澈的紫光，那是魂海中的万顷魂力化作有若实质的大海，穿过了无形的壁垒，直接出现在外界。
“哗啦”
紫尘若的身形消失在紫海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海浪一起一伏，那些飞蛾扑火般的游魂还未来得及吞噬她的魂力，就已经被一个浪花拍灭，隐没在浩瀚无垠的海水中。
直到所有游魂都消湮不见，紫尘若才踏着魂力浪潮走出，她眸中的紫光渐渐消退，而簇拥在周身的紫海也凭空烟消云散。
她的气色好了许多，已经有足够的力气继续前行了。
虽然这森罗域中的游魂本是不可吞噬的怪物，但自从经过那次死而复生的经历，她那浸透过幽冥河水的灵魄就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生与死的界限，对她而言已不再是不可逾越。
她不畏惧死亡，只畏惧遗忘。
所以每次血月淡去后，有一件事是她必须要做的。
那就是将石板上的字看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确信短时间内不会忘记为止。
“我叫紫尘若，是幻灵族人……”
“我的父亲是幻灵族的灵皇，他……对我很好很好。我的母亲，很早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叫紫秉元，二哥叫紫秉文，他们也对我很好很好……”
紫尘若念到这里顿了一下，因为她发现这几行明显有涂改过的痕迹，尤其在“很好很好”这几个字上。
她想，既然留下的是“很好”，那便让不好的记忆，随风而逝吧。
有时候，记得太多，记得太清楚，未必是好事。
她的目光继续下移。
“我有一位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他叫玉凌，来自明域……”
当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神一阵悸动，莫名地觉得难受。
专门用了这么多“很喜欢”来强调，那一定是她最爱的人吧……
可惜，正因为很喜欢，她第一个遗忘的就是他。
如今映入眼帘的这些字迹，就像是一个陌生而熟悉的故事，让她感到惶恐、新奇、感动和迷惘。
她慢慢地看完了和他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心里愈发感到难过。
虽然她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地剿灭那些游魂，可刚来到这片森罗域的时候，她却孱弱得不堪一击。
经历了数次轮回后，她终于丢掉了那些最珍贵的记忆，留下的只有这一块石板。
这石板，是她来到森罗域后，第一时间找了块石头打磨出来的。
因为当时，她身上的灵戒只有大量的清水、一些衣物、少量丹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所以，她选择把最重要的事情刻下来，不仅刻在石板上，也希望刻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玉凌……”紫尘若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有莫名的情愫在心间流淌而过，让她感到一阵温暖。
她拿出了一块通体纯净的紫水晶，她看到石板上说，她当年送给了那个人一颗，而留下的这颗则可以感应到他所在的方位，无论有多么多么遥远。
这颗紫水晶之前被她嵌在血肉里，这才得以偷偷带入森罗域，这似乎也再一次证明了，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既然很喜欢，那就要在一起啊。
她这么想着，把目光投向了前方似乎无止无尽的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走过了多远的路途，她只知道，无论前路还有多么漫长，她都一定会走到世界的尽头。
然后，走出这片世界，去与他相逢。
手中的紫水晶一闪一闪，发出逐渐明亮的光芒。
紫尘若有些惊讶地捧起它，轻轻喃语道：“他要来了？”
她的唇角边绽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我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很快、很快……”
“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就能记起你了。”
“你一定，要等我哦。”
……
同一时刻。
“前辈，你看什么呢？已经到幻灵族的大本营了，不要随便张望，万一引起他们的怀疑就不妙了。”
看着前面幻灵族长老的背影，柯义尔紧张得直冒冷汗，要不是玉凌提前给他施了个宁神术，否则以他原本那激烈的情绪波动，早就会被幻灵族人发现问题了。
听到柯义尔的传音，玉凌也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地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刚刚总感到好像哪里有人在注视着他。
不过没等他思索个结果出来，雪清泠的传音便打断了他的思绪：“这里就是如今的祖星？好浓郁的灵气，虽不及道宇星系，但比之南凰星，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我当年走的时候，这里的灵气就已经不弱于南境的普通星辰，更别说揭开封印后，相当于释放了整整一万年的积累。”
“倒也是。”雪清泠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他们一行人现在正坐在一架尊贵华丽的紫色飞行器里，勉强能透过云雾，俯瞰到下方的名川大河。
“这飞行器感觉样式很熟悉，也是栗炎族制造的吗？”
“看样子幻灵族很会利用资源，当年我走的时候只带了部分栗炎族人，很多都留在冰域和华域了……”玉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希望留在祖星的这些人没有受到太大的委屈。
雪清泠看出玉凌的心情不太好，但她不会安慰人，只会笨拙地转移话题：“啊，下面那条山脉好壮观，那是十七域的哪一域？”
玉凌看了一眼道：“那是荒山，是华域凡荒州和封域神荒州的分界线，杨昭可的老家就在那里。”
一时间，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却已然物是人非。
雪清泠感受到玉凌的心情越来越复杂，她不禁苦恼地绞着眉头，思索着该如何劝解他，但憋了半天只能干巴巴地传音道：“不要紧，一切都会回来的，很快、很快。”
“嗯……”玉凌轻轻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这时候，前面操纵着飞行器的幻灵族长老突然道：“你们准备一下，马上要到封域了，我已经跟陛下通告了这件事，他很重视这位九辰门的北少主，到时候你把情况仔细地跟陛下汇报一遍，表现得好，自然少不了对你的奖赏。”
第1316章 发狂的北苒
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坐落着一片蔚为壮观的华美宫殿。
这里原本叫做草湖荒原，是步虚国、云龙国和七黛国的交界区域，当褪去了荒凉后，如今已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嫩绿翠海。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却不是那些仙宫一般超尘脱俗的殿宇，而是平原上方一座悬浮着的岛屿，它的阴影覆盖在草湖上，如同神明高高在上地俯瞰着这片世界，虽然面积不大，但却是如今祖星最有权势、也最为核心的重地。
因为，这里就是幻灵宫。
从此地下达出去的每一道命令，可能都会让整个乱尘星系为之震动。
即便是那位身份不低的幻灵族长老，也不能直接开着飞行器进入悬空岛，他先降落在草湖平原上，带着令牌过了几道关卡，方才通过传送阵来到了岛上的幻灵宫。
幻灵族偏爱紫色，因此幻灵宫也以紫金琉璃色为主，华贵中带着缥缈若仙的气息，许多建筑的檐角下都挂着不知名的菱形水晶串，当风吹过的时候，它们就会碰撞着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声响。
所谓人间仙境，大抵也不过如此，就算是满身的烟火气，走在这片不染尘埃的净土上，似也会被净化得纯澈通透。
幻灵宫很安静，所以柯义尔一路走着，连大气都不敢喘，倒是玉凌和雪清泠不得不刻意装出几分紧张来，免得反而突显出他们的不正常。
至于北苒……她还处在踏实的昏迷状态，玉凌两人一前一后地抬着一个类似担架似的东西，北少主就躺在上面不省人事，玉凌都忍不住开始自我反思，是不是刚刚下手太狠了。
不过原谅他现在没多少心思放在北苒身上，人在故地重游的时候总是会一边看着外界的变化，一边默默地回忆往事、抒发感慨。
封灵星的变化看似不大，只是换了一个统治者而已，但对玉凌来说，却有太多的东西发生了改变。
至少，从前可没有这么一座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幻灵宫。
玉凌从周围精致的建筑上感应到了沧桑而古老的气息，显然这些宫殿阁楼不是临时搭建而成，而是幻灵族从地下搬上来的，是他们原本的居所。
一行人顺着大道径直前往最深处的那所宫殿，隔着老远玉凌就看见上面的金边匾额刻着三个行云流水的大字：万相宫。
“陛下马上会来，你们先在殿内候着。”幻灵族长老将他们带入宫中后，又转头向外面的几名守卫吩咐道：“一定要看好这位九辰门少主。”
“是。”
守卫肃然应声，随后默默无言地伫立在殿堂的角落，让柯义尔感到压力倍增。
马上就要见到幻灵灵皇了，这位乱尘星系的绝对主宰……
在这样的大人物眼皮底下搞事，柯义尔觉得这简直是在作死的路上玩命地狂奔。
他之前脑壳一热就答应了这个无比疯狂的计划，只要走错一步，等待他的肯定就是万丈深渊，甚至是生不如死的凄惨下场。
但自由，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从前的他绝不会想到，他有朝一日会为了自由用生命去冒险。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且不说他不愿背叛曾经的好兄弟老彭，就算他能够昧着良心出卖玉凌三人，但以后者的实力，绝对可以让他死在前面。
柯义尔定了定神，当极度的紧张和恐惧发酵到最巅峰后，他反而心神一阵空灵，好似抛却了所有顾虑。
“嗒、嗒、嗒。”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柯义尔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领，谦卑地弯腰行礼道：“微臣见过灵皇陛下。”
玉凌也不得不跟着行了一礼，他不动声色地低着头，魂念看到幻灵灵皇带着自己的亲卫队踏入了殿门。
近四年的时间过去，他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一头长发变得灰白，看着分外扎眼，而他眉宇间的冷峻之色也愈发严酷了，那无情的目光仿若天道俯瞰众生，不带丝毫温度。
玉凌的心绪略有一些复杂，他发现他比自己预想中要平静许多，兴许是因为之前已经从郭长老口里得知了幻灵族发生的变故。
从他的角度出发，他没有做错什么，而从幻灵灵皇的角度出发，他也没有做错什么。
只有紫尘若，在漩涡中不知如何自处。
玉凌在心底叹了口气，面前这个人……不管怎么说，终究是她的父亲。
可能幻灵灵皇已然恨他入骨，可玉凌却没有那么多的恨意。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服软让步。因为就算幻灵灵皇不同意，他也不可能放弃紫尘若。
在玉凌恍了个神的工夫，幻灵灵皇已经走到了面前，瞥了一眼“担架”上的北苒，淡淡问道：“这就是九辰门少主北苒？”
“回禀陛下，没错。”柯义尔讨好地笑道：“说来也是运气，灵族之前在乱涯桥布的陷阱完美地发挥了作用，我看基本上所有北境武者都吃了大亏。虽然微臣不知度一忱那些不灭境强者下场如何，但想来也讨不了好。这九辰门的北少主，便是微臣的属下在逆云海边缘偶然捡到的，可惜他们在那附近搜寻了好久，却并没有找到其他人。”
“逆云流的方向是随机的，大部分人恐怕还沉沦在幻境中，直到在云海里尸骨无存。”
幻灵灵皇凝视着北苒，轻轻点头道：“你做的不错，这件事很重要，确实应该第一时间汇报上来。虽然月蒙星那边也捡到两个北境武者，但身份都很普通，远不能和九辰门少主相提并论。”
“陛下过誉了，微臣只是侥幸而已。”柯义尔小心翼翼地陪笑道。
等他把所有情况都汇报了一遍，幻灵灵皇便摆摆手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等这位北少主醒了，我自会和他好好聊聊。至于给你的奖赏……户长老，你去长幻宫安排一下吧。”
“遵命。”
“那……微臣告退？”柯义尔试探地说了一声，见幻灵灵皇没有回话，心中便悄悄松了口气，心想一切倒还算顺利。
等到一行人出了大殿，许是没有了幻灵灵皇的气场压迫，柯义尔顿时感觉浑身轻松，旁边的户长老则指了一个方向道：“你们随我来。”
他一边走在前面带路，一边傲然道：“也算你们运气好，正常情况下，外族人根本没资格踏入长幻宫，更别说得到里面的珍宝！”
“是是是，这次真的是多谢户长老了。”
“谢我干什么？这是陛下对你的奖赏。”
“那是那是，陛下恩威浩荡，小人感恩戴德，只觉受之有愧……”柯义尔开始满口胡扯。
“你以后好好做事，不要辜负了陛下的赏识就是。”户长老见他这副谄媚模样便心底厌恶，当然，要是柯义尔敢冷淡对待，那他恐怕就不仅仅厌恶了，而是会直接狠狠地训斥他一通。
反正柯义尔也心知肚明，无论他们这些“低等”的外族人如何讨好，幻灵族始终都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听说道宇星系那边的灵族人甚至还要更夸张。
“对了，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们，待会儿进了长幻宫……”户长老刚说到一半，地面忽然猛地一震，而身后遥远处也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怎么回事？”户长老纳闷地转过身，惊愕地看到万相宫的屋脊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破洞，整栋殿宇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垮塌似的。
“难道……”户长老面色一变，狠狠地盯着玉凌三人，怒容道：“是不是你们三个动了什么手脚？！”
他这句话一出口，万相宫又是轰的一声，一大片琉璃瓦被炸飞出去，碎成了漫天晶粉。
柯义尔已经傻了，拼命摇头道：“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户长老哪还有心思跟他废话，直接揪着他的领子以最快速度出现在万相宫前，而周围的侍卫已经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根本看不见里面出了什么变故。
倒是玉凌心头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该不会……
该不会……北苒的“怪病”又发作了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户长老急声向周围的人询问道。
众人都盯着柯义尔和玉凌两人，面色不善，但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幻灵灵皇的声音就从屋内传来：“所有人，快退开！”
“砰”的一声，一道黑影撞垮了殿墙，直直地朝众人砸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慌忙躲避，场面混乱无比。
当然，也有守卫拿起兵器，运起魂力，试图镇压狂乱状态的北苒。
然而他们的魂力对北苒毫无效用，她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后，又以惊人的速度跳了出来，那鲜红的瞳孔环顾一圈，闪烁着森森的幽芒，不似人类，更似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呼”
风声骤起，北苒的身形凭空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知夺走了谁的长剑，直接捅入了一位幻灵族守卫的心脏，在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那守卫浑身的血肉就迅速干瘪枯萎，整个人在半秒的时间内就化作了一具死状凄惨的干尸。
“我叫你们都退开，没听到吗！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幻灵灵皇怒喝一声，终于赶在北苒下一次出手前将她又轰飞了出去。
这一次，所有人都如避瘟疫般四散而逃，再不敢顾及面子不面子的问题。
第1317章 因与果
“怪病”发作时的北苒有着无比恐怖的战斗力，尤其是对魂师而言。她已经丧失了属于人类的思维和理智，魂力攻击完全无效，上次哪怕是准虚魂境的末涯也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幻灵族虽然以魂师为主业，但他们的灵力修为也是齐头并进，幻灵灵皇身为真道境炼气士，全力出手之下还是能勉强压制住北苒，只是他显然没有那么多心力保护其他人。
“这、这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柯义尔已经彻底呆滞了。
“不是……北苒她的体内蛰伏着一种很恐怖的力量，就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会随机发作，但在发作前是有先兆的，至少北苒自己能察觉，没想到这次会这么突然……”玉凌皱起眉头。
“可是现在怎么办？我感觉我们的状况好像很不妙……”柯义尔看着四周面色不善的幻灵族人，心里直打颤。
那边幻灵灵皇和北苒打得昏天黑地，他甚至专门设下了一层屏障，防止余波误伤到其他人，根本顾不得下达多余的命令。而其他幻灵族人啥也干不了，就在屏障外眼巴巴干看着，时间久了他们发现情形貌似还能得到控制，于是就将注意力转向了玉凌三人。
户长老直接踏前一步，寒声道：“柯义尔，给我个解释。”
来了来了，果然要出事……
柯义尔内心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哭天抢地地道：“冤枉啊，我也不知道这北苒会忽然发狂，这、这都怪属下对北境的了解程度还不够，不清楚北苒的情况……”
户长老冷哼一声道：“这话你留着跟陛下解释吧，来人，把他们三个拿下！”
“请长老明察啊，小人绝无歹意，这纯粹是个意外，我对陛下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日月作证啊。若不是陛下英明，小人根本做不到星主这个位置，我感激涕零还来不及，怎么会背叛陛下呢……”
见柯义尔一副声泪俱下的凄惨模样，一位幻灵族长老不由蹙眉道：“那九辰门少主就算发狂也不是陛下的对手，况且这柯义尔也没胆量谋刺陛下，不如等战斗结束后，让陛下亲自裁决。”
户长老面色阴沉，思索了片刻，一摆手道：“先把他们押去逐灵宫，等陛下什么时候有空搭理他们再说。”
他冷冷地盯着三人，像是要把他们看个里外通透：“柯义尔，就算你是无心之过，却也导致我们折损了一个族人，该有的责罚一点都不能少，我们待会儿再算账！”
“是，小人知罪……”柯义尔苦着脸，内心疯狂mmp，同时求助地给玉凌传音道：“怎办怎办，要死要死，你们的计划……”
“歪打正着。”
“啊？”柯义尔懵了。
“原本打算偷偷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走，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留在幻灵宫，我还可以顺便多了解下情况。”
“呃，那我……”
“先不要轻举妄动，我可以用魂力监听他们的对话，若是他们丧心病狂地打算处死我们，我会及时通知你的，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毕竟……想镇压住这个状态的北苒，可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搞定的事。”
玉凌一眼就看出，北苒虽然落在下风，但以武者惊人的体质和恢复能力，再加上她那霸道绝伦的破坏力，时间久了说不准反倒会让幻灵灵皇陷入窘境。
不过幻灵族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真道强者，其他人见势不妙肯定会插手，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二打一，无疑会损伤到幻灵灵皇的威信，所以这就是他俩现在还处于单挑状态的原因。
还好这只是北苒的一个分身，若是她本尊发狂，玉凌还得忧虑一下善后的问题，毕竟上一次，她就差点死掉。
很快，玉凌三人就被收走灵戒，押送到了不远处的逐灵宫，十几个幻灵族守卫轮流盯着他们，让柯义尔如站针毡。
玉凌和雪清泠却早已经神游物外，以界魂魂师的魂力，足以扫描一整个封灵星，但如果要追求精细的话，还是得一点一点探测。
玉凌先是花了五分钟时间描摹出了幻灵宫的全貌，又用了十分钟时间，顺便把悬空岛底下那片宫殿建筑也记了下来。
如今的草湖平原也是核心重地，相当于曾经的云龙皇城，如果说幻灵宫执掌着至高无上的权柄，那住在底下的人就是具体负责办事的执行人员，其中幻灵族人只占十分之一的比例，更多的还是十七域的本地人。
玉凌心分二用，一边关注着北苒和幻灵灵皇的大战，一边监听着底下环湖城的动静。
行人的对话、高层的商议，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的魂念中。
虽然在幻灵族的大本营，到处都有无形无质的魂力屏障，但玉凌稍稍抽调一丝白光，就能悄无声息地畅通无阻，只要他别作死地用魂力主动攻击就行。
在那些零散的交谈中，玉凌的魂念迅速剔除了无用信息，只保留了他比较感兴趣的部分。
比如，如今的十七域已经完全掌控在幻灵族手里，他们在每个域都设了一名域主，虽然封域、华域、明域等很多域的域主印都被带走了，但幻灵族自己制作了新的域主印，功效和原版不太一样，但差不多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其中封域的变化是最大的，原本的封域五国只剩下了云龙国保持不变，蓝岭、七黛、雪央被强行合并成了一个国家，步虚国彻底不复存在。而且这两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不再是皇帝，而是国主，他们的臣子也不可以称国主为陛下，只能称主上，因为如今唯一的陛下只有幻灵灵皇。
至于“宫殿阁楼”四大暗势力，藏剑楼倒是维持原样，天重阁余部由无明接管，这两家还果断瓜分了暗旋宫和方圆殿的“遗产”。
所以，现在的封域格局简单了不少，换成了四足鼎立的状态，表面和睦融融，暗地里却互相抢占资源，并且争先恐后地讨好幻灵族。
这显然正是幻灵灵皇的分权平衡之道。
玉凌听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不过都算是他曾经的“敌人”。比如李修然，他倒是没有借机谋朝篡位，依旧占着云龙国大供奉的位置，但幻灵族一有事就直接找他，完全越过了龙宸兮这位云龙国主，后者已经跟柯义尔这种吉祥物的地位差不多了，变成了“精神领袖”。
凡此种种的变化数不胜数，但那都跟玉凌没有关系了，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他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
森罗域。
他的七分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只见幻灵宫的一个小角落，两个少女正倚着栏杆说着悄悄话，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灵女殿下都被关进森罗域一年半了，怎么灵皇陛下真的这么狠心，居然完全置之不顾……”
“可能殿下这次，真的让灵皇陛下太伤心了，否则他也不会白了那么多头发……但如果站在灵女殿下的立场上，我觉得她真的很难做，她已经是在不妨害到族群利益的前提下，尽可能地维护她所爱的人，还要她怎样呢？”
“嘘，杏儿你悠着点儿，这话可千万别让其他人听见了，不然小心你也被关进森罗域去。”左边的黄衣少女吓得赶紧捂住同伴的嘴。
右边身穿月白长裙的少女眉眼稚嫩，大约十三四岁的样子，样貌颇为秀气，有着缥缈若仙的清雅气质，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瞳偶尔会闪过莹莹的紫光，显得更加超尘脱俗。
“我倒想被关进去陪陪灵女殿下，毕竟若不是她，就没有今天的我……”少女杏儿的情绪有些低落，她的手肘搭在栏杆上，托着腮一脸惆怅。
“杏儿你也别太难过，灵皇陛下估计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君无戏言，他不好直接把灵女殿下放出来，我听说咱们马上就要和北境开战了，到时候你立个大功，去恳求一下陛下，说不准他会顺水推舟，然后就……”黄衣少女劝慰道。
“不可能的。”杏儿摇了摇头：“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除非灵女殿下认错服软，否则只能等十年了，但我心疼殿下，我想……我要去森罗域看看她。”
“什么？你疯了吗？！”黄衣少女惊愕地瞪大眼眸。
“我没疯，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杏儿的神色专注而冷静：“我才分灵巅峰，在战场上什么事也做不了，更别说立什么大功。但我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要去森罗域历练，之前是我修为境界不够，但如今……不能再拖下去了。”
“杏儿，你为什么……”
少女无视了同伴的疑问，只是抿着唇复杂地笑了笑，轻轻喃语道：“因为，一切的开端，就是大哥哥给我的那本魂诀啊……”
“你说什么？”黄衣少女只依稀听见了几个字眼。
“没什么，我去了，谢谢你帮我坚定了决心。”
“诶诶诶，我才不想让你去送命呢，你要是出来之后不记得我了怎么办……”
“这个嘛……那咱俩就重新认识？”
“……真是疯了，我送你到森罗域入口吧。要是你不记得我了，我就天天在你耳边念叨，烦不死你！”
“好呀。”杏儿露出浅浅的笑意，她转过身，望着远处的一座高塔，目光渐渐变得决然而坚定。
第1318章 杏儿的执着
杏儿……
玉凌隐隐感觉有些熟悉，但他现在的心思全在森罗域上，于是便让魂念一路随行，直至抵达了幻灵宫偏西的一处塔楼下。
这里非常荒僻，萧萧落叶凌乱地洒满地面，完全无人打理，只有一个老者半阖眼眸坐在台阶上，似乎在打瞌睡。
但在杏儿踏入院门的一刹那，老者却忽然出声道：“来者止步。”
“前辈您好，我想进森罗域。”杏儿的声音如灵泉般清澈。
老者睁开眼睛，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固执的小姑娘，冷淡地道：“现在不开放。”
“我想进森罗域。”杏儿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缘由？”
“我想进森罗域。”
老者都快被她气笑了，一挥袖袍道：“你回吧，我知道你想进去做什么，但这恰恰是陛下不容许的。”
“……”杏儿沉默了几秒，随后捡起角落的扫帚，一言不发地打扫着落叶，像是在进行无声的抗议。
老者起初对她置之不理，直到半个时辰后，他看到杏儿还在扫地，便实在忍不住说道：“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就算你扫得没有一丝灰尘，我也不可能让你进去。”
杏儿抿着唇，手上更加用力了。
老者摇摇头，魂念微微一动，那些聚拢起来的落叶“哗”地一下卷上半空，又零零散散地坠落下来，眼看杏儿半个时辰的成果就要毁于一旦。
少女仰起头，望着纷纷扬扬的落叶，一双眼眸完全变成了紫色，甚至整个魂海都在发光。
在她的凝视下，一万多片落叶都凝固在了空中，渐渐地被聚拢成一大团，这对一个分灵境魂师来说略微有些吃力，但杏儿却表现得轻描淡写。
然而，老者似是有意和她作对，稍稍加了一丝魂力，聚在一起的落叶就“砰”地一声崩散开来，遮蔽了大半天空，险些将杏儿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少女扁了扁嘴，默默地扫掉头上、肩上的叶片，没有愤怒地控诉，也没有委屈地叫喊，只是紧紧地抓着扫帚，重新开始扫地。
“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倔的小姑娘。”
老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也罢，若非有这般意志与心性，当初你也不可能融合幻灵之心。这四年来，成功者寥寥可数，但那些人也无一能与你相比。”
杏儿没对这极高的赞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老者：“我想进森罗域。”
“你跟我说也没用，灵皇陛下现在正忙于制服忽然发狂的九辰门少主，等他那边的事情结束了，你亲自问问陛下吧。”
“陛下在哪儿？”
“万相宫，但你最好隔远一些，不然会平白丢了性命。”
杏儿得到答复后，立即丢了扫帚，一闪身出了院门。
“这孩子，真是……”老者再次摇摇头，话刚说到一半，忽然看见地面上的落叶“刷”地一下飞旋起来，最终聚成了两个字谢谢。
老者不由哑然一笑：“不谢。”
从私心讲，他还是很喜欢杏儿这小姑娘的，也许是因为，他那早逝的孙女也有着一样的脾性。
可惜，哪怕她付出极大的代价融合了幻灵之心，并成功地从外族人转化成了幻灵族人，甚至血脉纯度仅次于皇族血统，但后天的东西终究有致命的缺陷，她每突破一个境界都要花费比其他人更多更多的努力。尤其是从凝魄境到塑魂境的时候，一个弄不好就会有性命之危。
可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对她造成任何阻碍和困扰。
她依旧坚定不移地走在这条道路上，并且，将那些同龄的天之骄子们远远甩在后面。
但老者的感慨到此为止，他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虚空，眸中划过无比凌厉的光彩：“谁在窥探？如今的后辈，都这么没有礼貌了么？”
玉凌毫不犹豫地崩散了魂念，赶在老者溯流而来的前一秒，他抽调出一丝白光，险险地将对方的魂力阻断在虚空中。
这骤然的撤离让他有些头晕目眩，直到十几秒过去，玉凌才总算缓过劲来，心底不由一阵凛然。
那个看似普通的老者……恐怕已经有了真魂巅峰的修为，甚至不比末涯逊色多少。
他给玉凌的感觉，甚至要比幻灵灵皇更危险。
幻灵宫……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
玉凌定了定神，重新散开魂力，但却远远地避开了那座塔楼。
当万相宫前的战斗逐渐落下帷幕的时候，玉凌也差不多将十七域粗略地扫描了一遍，虽然得到的大多是无用信息，但总有一些是值得注意的。
他感受到了很多故人的气息，比如覃风父女，比如岳秋鸿，比如宋浩棠，比如栗炎三族留在祖星的族人，但玉凌并没有打搅他们，只是默默地注视片刻，便移开了魂念。
封灵星已不再是他熟悉的封灵星了，但总有一天，他会光明正大地回到这里，那时才是真正的重逢。
“你有发现吗？”这时，雪清泠忽然传音问道。
“完全感应不到两位姨姨的气息，不过想想也正常，如果魂力扫描就能察觉端倪，那她们早就被幻灵族的人重新抓回去了。”
“看来只有幻灵灵女知道她们的下落，可是她现在……”雪清泠欲言又止。
“也许……眼下就有一个进森罗域的机会。”
“嗯？”雪清泠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位名叫杏儿的少女。
玉凌把刚才的事大概说了说，雪清泠顿时目光一凝：“我‘看’到她了，北苒刚刚突然昏迷了过去，杏儿在帮忙收拾残局。”
玉凌也透过魂念关注着那边的情况，他看着北苒苍白无血的脸庞，心中难免浮起了浓浓的忧虑。
怎么感觉这位北少主的“病状”越来越严重了，她爹怎么说也是不灭境高手，难道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吗？
而且这家伙自己也不爱惜自己，心可真宽。
想到那颗蛰伏在北苒体内的诡异心脏……玉凌总觉得跟天煞脱不了干系。
而此刻的幻灵族人正围成一圈，小心翼翼地盯着北苒，直到明虚药君被传唤过来，人群才稍稍分开。
“你来看看这北少主究竟是什么情况。”幻灵灵皇的面色很不好看，不仅仅是因为他费了老大的劲才镇住北苒，而且也因为他的体内遍布着一股霸道锋锐的气劲，即便是真道境道韵也消化得很辛苦。
“有些古怪……”明虚药君凝视了北苒片刻，随后伸指点在北苒眉心，但他还未来得及查探什么，脸色便骤然大变。
“什么东西……”
明虚药君只觉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底深渊，灵力、魂力、甚至是生命本源都在急速地流失，好似有一头怪物冲破了禁锢，贪婪而疯狂地吞噬着一切力量。
幻灵灵皇见势不对，赶紧也运起灵力按在明虚药君肩上，两人的灵力汇成一股，终于勉强抵御住了那股邪恶歹毒的气息，但他们现在却进退不得，只要一抽手，那股力量势必会大举反攻。
好在一位同等级别的幻灵族元老早就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过来，此刻也顾不上维护灵皇陛下的威信，二话不说就伸出了援手。
三人合力之下，一股紫色涡流倏然成型，近乎实质地绕着他们旋转起来，周围的幻灵族人被压迫得如欲窒息，不由得远远退开。
整整五分钟过去，北苒体内的情况才稳定下来，而三位真道境强者也近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若不是顾及到形象问题，他们真的连站都要站不住了。
“好邪门的东西……”明虚药君心有余悸地收回手，再也不敢轻视仍在昏迷状态的北苒。
“这位北少主，真是秘密不少啊。”幻灵灵皇冷笑了一声，忽然抬高声音道：“柯义尔呢？让他过来！”
杏儿本想询问森罗域的事情，见状只得收回了迈出的右脚，默默地等候着这场风波的结束。
片刻后，玉凌三人又被押回了万相宫前，这回可是正儿八经的万众瞩目，瞩目得让柯义尔胆颤肝颤魂颤心颤浑身都颤。
“陛陛陛下，我我我……小人我真的……”
幻灵灵皇淡淡道：“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事先并不知情。”
还没等柯义尔从地狱回到天堂，幻灵灵皇便话锋一转道：“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件事的后果，你必须要承担。”
“原本的封赏取消，由你的这两个侍卫替你抵命，待日后与北境开战，一年内潺风星若是拿不到十万军功，你便提头来见我！”
柯义尔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呆傻在了原地。
“怎么？你可是觉得这惩罚太轻了？”幻灵灵皇冷声道。
“不不不，陛下，小人只是……”
“将他们带下去。”幻灵灵皇转过身，已经没兴趣再搭理柯义尔。
“陛下……”杏儿有些同情地望了一眼玉凌三人，但她更记挂着森罗域的事，便赶忙快步跟上道：“陛下，我有个请求……”
“你说吧。”幻灵灵皇放缓了脸色，他对这个天资横溢的少女印象很深。
“我、我想进森罗域历练一番。”杏儿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现在？”
“就是现在。”杏儿硬着头皮道。
幻灵灵皇神色冷峻地看着她，久久没有出声，杏儿忍不住慢慢地抬起头，在幻灵灵皇的气机压迫下脸色苍白，浑身微颤，但仍然没有让步，只是无声地僵持着。
“那你去吧。”
当幻灵灵皇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杏儿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直到她看见周围人匪夷所思的目光，这才意识到并非自己的幻觉。
“谢过灵皇陛下！”杏儿赶忙行了一礼，几乎快掩盖不住眼底的欣喜。
幻灵灵皇则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叹，从她身边飘然走过。
第1319章 邪灵大军
这个时候，几位幻灵族长老已经揪着柯义尔的领子把他拽到一边，准备将玉凌两人带走处决。
“要动手吗？”雪清泠蹙起了眉头。
“当然，大不了……就一路打进森罗域。”玉凌的神色很冷静，心底却燃烧起名为疯狂的火焰。
尘若已经近在咫尺，他一定、一定要见到她。
“我们还有最后两句话想和星主说。”玉凌望着这几个幻灵族长老，静静地道。
“哼，给你们一分钟时间交待遗言。”为首的长老冷漠地道。
玉凌两人便走到柯义尔身前，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随后，空间波动猛然爆发，直接化为一个漩涡将柯义尔吞噬了进去，速度快到这些幻灵族长老完全来不及反应。
“你们……”为首的那位不禁怒目圆睁，当场就运起魂力，化作风暴碾压过来。
“晚了。”玉凌凭空消失在了原地，一拳正中这名长老的心口。
“砰”的一声，对方就狂喷鲜血地倒飞出去，哪怕他有合道境的修为，可仍然显得不堪一击。
送走了柯义尔后，雪清泠也彻底没了顾虑，虽然这跟原定的计划完全不一样，但幻灵族三大高手跟北苒恶战一场，却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她的目光望向户长老，将自身元灵族的气息波动压制到最低，随后魂念一动，就把自己和玉凌的灵戒牵引了回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户长老下意识伸手去抓，但凝墨刀已经自主地从灵戒中飞出来，稳稳地落在玉凌手里，不过为了避免玉凌暴露身份，凝墨很自觉地催动煞气，将刀身染上了一层血色，防止被幻灵族的人辨认出来。
此刻，玉凌是以云承的身份出现，而不能以本来的身份出现。
不然的话，紫湮散对他而言终归是个麻烦，对雪清泠更是足以致命的剧毒。
玉凌握紧刀柄，直接用一片暗红的刀光回答了户长老的疑问。
而雪清泠也刻画出数道灵符，强横的灵力波动直接将周围一片幻灵族人统统扫开。
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幻灵灵皇的注意，虽然他已经走出了很远，但魂念一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嗯？那两个柯义尔的侍从……”幻灵灵皇的眸光骤然变得凌厉。
“他果然是奸细，刚刚就该直接杀了他！”旁边的紫晌元老语声森寒。
“陛下，这是……”杏儿有些懵。
“与你无关，你快离开此地，叫紫淮元老过来！”幻灵灵皇身形一动，直接跨越了几百米距离。
“明虚，你去让广灵开启封天大阵，决不能放跑了这两个人！”紫晌元老沉声道。
“可是你们……”明虚药君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么虚弱，而灵皇两人也不会比他强到哪里去。
“这两个人，总不会比北苒更麻烦！你快去！”紫晌元老撂下一句话就径直去往万相宫前。
一时间，只剩下杏儿手足无措，她看了看远处那片混乱的战场，那些在她眼中强大到近乎不可战胜的幻灵族高手，此刻却好似狂风中飘摇的柳絮般脆弱，没有几个能坚持一回合的。
“元老……”她赶紧散开魂念，呼唤着紫淮。
“不必多说，我已经来了。”
一阵微风拂过，之前坐在塔前台阶上的那位老者倏然出现在杏儿身畔，他递给她一串闪烁着星光般色泽的水晶，轻声道：“去吧，我已经开启了森罗域的门户，你带着它就能进去。”
“元老……你们千万小心。”杏儿郑重地接过，紧紧地握着这件珍贵的信物。
“呵，在我幻灵族的地盘，几个外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他们只会后悔，没有第一时间逃走。”紫淮冷笑一声，袖袍轻拂，将杏儿远远送开，随后他便不加掩饰地释放出了真道巅峰的强大魂力，向着远处的战场浩浩荡荡地镇压下去。
这一刻，玉凌刚跟幻灵灵皇交锋了一个回合，天空中便异象陡生。
“嗡隆”
沉厚的雷鸣声仿佛重锤般击打在人们的心里，原本清朗一片的幻灵宫瞬间乌云压顶，紫色的电光透过云层，化作神罚裁决而下。
幻灵灵皇顿时松了口气，他的状态委实太糟糕了，灵力魂力都十不存一，而面前的这个人有着和北苒相似的霸道气劲，让他的浑身气机一片紊乱，而他真道境的道韵，竟然也不能压制住对方。
他隐隐感觉对面的敌人有些熟悉，可是眼下情势紧张，容不得他过多思考这股熟悉感的根源。
“陛下，你们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紫淮悬浮在半空中，紫色的电光雷霆在他周身闪烁，原本苍老的姿态一扫而空，如神祗降临尘世。
“所有人，速速离开此地！”
紫淮俯瞰着下方，那些合道兼界魂的族人每一个都是他们宝贵的财富，然而今天眨眼间便折损了七人，让他感到分外痛心和愤怒。
“广灵，起阵！”紫淮大喝一声，仿佛言出法随，虚空中顿时蔓延出无数条森森裂缝，还有一道道闪烁着冷光的黑色锁链交织着将整个天幕封锁。
“我倒要看看，在封天大阵下，你们还有什么办法逃脱！”紫淮徐徐落在地面，每说出一个字，就有一道电光劈落而下。
雪清泠刻画的灵符被轻而易举地崩灭瓦解，他们两个人默默地站在万相宫前，就好似渺小的蝼蚁与整个天地的恶意为敌。
可是，这又如何呢？
玉凌从灵戒中摸出一颗浑浊的珠子，那是赵澜曾经给他的上品容魂珠，里面存放了无数邪灵。
这些邪灵……可不仅仅是修炼资源而已。
上品容魂珠是稀罕物，但中品的还是可以从东境那边买到，所以玉凌早就把一大半的邪灵转移到了一颗颗中品容魂珠里，分配给刹魂族、黑云族以及鬼梦王他们，但留在他分身这边的邪灵，仍旧不是个小数目。
虽然用在这里有些浪费，但玉凌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下一道雷霆降临之前，玉凌直接将手中的上品容魂珠抛出，于是顷刻之间，黑色的、红色的、金色的邪灵一涌而出，近乎填满了紫淮的全部视野。
“这是……”
紫淮微微一愕，他从未见过类似的生物，这些邪灵乍一看像是一群游魂，但为首的那些金色邪灵却貌似有着不低的灵智。
“冲出去，你们就自由了。”玉凌直接给那几头金色邪灵传音，后者在自由和报仇之间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遵从本能选择了自由。
它们不会顾及玉凌是不是在利用它们，“利用”这个词是人类的概念，邪灵们只在意实际的结果。
“唳”
于是几百万遮天蔽日的邪灵就浩浩荡荡地冲了出去。
“幻灵族的封天大阵彻底锁死了空间节点，想逃出这里会很麻烦。”雪清泠静静地道。
“本也没打算逃走。”玉凌的目光透过密密麻麻的邪灵，望向森罗域入口的方向：“走吧，我们杀过去。”
紫淮已经彻底被那些邪灵缠住了，虽然它们中的每一头都无比脆弱，但当这个数量达到一定层级，即便是真魂巅峰强者，也会感到束手束脚。
更何况，那几头金色邪灵，同样是真魂级别的。
玉凌挥动凝墨刀，劈出一片血色的光华，同时他还捏成了定字诀，让远处的幻灵族人一时间动弹不得。
“尔敢！”
“当”的一声，刀光被紫晌元老所阻，然而他原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更是近乎衰竭，虽然勉强挡住了这一击，但整个人却被击飞出去，撞垮了一面墙壁，被掩埋在废墟和烟尘里。
于是挡在玉凌前路上的，只剩下了幻灵灵皇，其他人根本不足为虑。
他眸中燃烧着森森的火焰，显然已经怒到极致：“未到不灭境却仍有这般实力，你……就是西联盟主云承？”
“呵，灵皇陛下知道的可真不少。”
玉凌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愈发肯定，北境那边仍有一个藏的很深的内奸，而且绝非是二三流宗门。
无尽的邪灵从他身旁飘过，这一刻，反倒是玉凌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幻灵灵皇的脸上覆上了浓浓的阴翳，如果把族中高手全部叫来，这云承倒是不难对付，但问题在于……这铺天盖地的邪灵近乎是一场天灾，光是那几头真魂境的邪灵就足以让众人焦头烂额。
看来……只能动用非常手段了。
“紫淮元老，开启森罗域，降临此界！”幻灵灵皇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
第1320章 森罗域
此时此刻，杏儿正站在高塔的最顶层，抬头望着上空一团变幻不定的黑色云雾。
她的神思有些恍惚，因为这黑雾变化万千，似能映照出一个人心中最真实的愿望和执念，让杏儿有一瞬间辨不清真假。
但她还是很快从幻相中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缓缓漂浮到与黑雾齐平的位置，将手里的水晶按进了雾中。
“嗡”
一股极强的魂力波动毫无征兆地爆发而出，杏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塔内的景象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无尽黑暗的空间，只要她往前踏出一步，就会进入独属于森罗域的小世界。
阴森的寒风吹拂而来，杏儿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她难以想象，灵女殿下就在这毫无生机的黑暗世界待了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不，准确说……这里只有无尽的暗夜和无尽的游魂，根本没有白昼的存在。
她的勇气好似被黑暗中蛰伏的怪物一口吞噬，甚至有了转身就跑的冲动，那是生命对于危险的本能趋避。
然而杏儿还是努力地对抗着由心而生的恐惧，咬咬牙，一步跨入了那遍布游魂的恐怖世界。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手中的水晶骤然散发出强烈的光辉，一时间灼目如灿灿烈阳，迫使杏儿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不过她还有魂念。
“这是……”
杏儿震惊地“看”到整个森罗域栩栩如真地出现在主世界，起初它还只是一片浩大的投影，但仅仅十几秒过去，两个世界间的壁垒就无限趋近于零，好似森罗域从天而降，一点一点覆压下来。
“咔嚓咔嚓”
杏儿清晰地听到了空间裂缝撕扯开来的声音，这证明眼前的一幕是真实存在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杏儿猛地冲出了高塔，她悬浮在半空中，看到整个幻灵宫有一半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心悸的黑暗和游魂，甚至有一只张牙舞爪地出现在了她眼前。
杏儿不禁惊呼一声，立即调起魂力反击，将那只游魂轰成了粉碎。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察觉到一定有重大的变故发生了，但她同样也意识到，这正是寻找灵女殿下，将她救出森罗域的最好机会！
如果殿下已经从森罗域中脱身而出，灵皇陛下总不会还硬要把她又扔进去吧？
要是他真的那么狠心，今天也不可能答应自己的请求。
杏儿捏紧小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然后毅然决然地跨过分界线，冲进了那无垠无尽的黑暗中。
……
血月，又一次出现了。
“云承，既然来了我幻灵族，那你今天便留下吧！”
幻灵灵皇冷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而他本人已经凭空消失在原地。
玉凌只觉周身的空气骤然沉重如山岳，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十分艰难。
他勉强抬起头，看到那片荒凉死寂的黑暗世界愈来愈近，那轮鲜红的血月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及，在那层淡淡的红光映照下，他的魂海开始莫名地燃烧，仿佛有无形的火焰熊熊而起，要将他的魂海焚化干净。
那就是森罗域？
玉凌怔怔地出着神，一时竟忽略了血月灼烧的痛苦。
他的眼前恍惚浮现出紫尘若的身影，仿佛能够想象她孤单一人，在这片如地狱般的地方独自煎熬，独自前行，被世界所遗忘，也遗忘了整个世界。
一年多了，也许紫尘若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了。
但那都无所谓，只要能见到她，就不枉费这一番辛苦。
玉凌闭上眼睛，好似放弃了抵抗，任由森罗域凌空降下，将他笼罩在这片暗无天日的世界中。
“轰”的一声，幻灵宫的景象完全消失不见，四周变得一片死寂。
“小心。”雪清泠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三五成群的游魂，疑惑道：“我们这是被强行拉入了森罗域？”
“应该是。”玉凌的魂念受到了极大的桎梏，根本无法透出魂海外。
他睁开眼眸，心底一阵惘然，因为这片森罗域超乎预料的广袤，他要找人都不知道从何找起。
但他必须抓紧时间，幻灵灵皇的目的就是把他和数百万邪灵拖入森罗域，如果玉凌是一个正常的固元巅峰武者，要不了几天就会被这些游魂吞噬掉魂魄，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彻底迷失。等到那个时候，幻灵族的几大真魂高手也差不多恢复了元气，想要对付玉凌便易如反掌了。
“那轮血月也消失了。”雪清泠仰头看了一眼，沉思着道：“虽然它的月光伤害极强，但那些游魂也会在光芒映照下灰飞烟灭，现在得我们自己硬抗了。”
“是有些麻烦。”玉凌已经看到有无边无际的游魂从各个方向聚拢而来，目标很明显就是他们两人。
不对……似乎还有一部分游魂中途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玉凌心中一动，给雪清泠使了个眼色，身形一阵飘忽，直接出现在一块黑褐色的大石旁。
只见一位面目清秀稚嫩的少女正瑟缩在大石后，她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似乎想要驱赶那些包围着她的游魂，然而这根本无济于事。玉凌能清晰地看到，少女眸中的神光正在逐渐黯淡，她的魂魄实在是太孱弱了，眨眼间就被吞噬了三成。
居然是杏儿，这小姑娘胆子可真肥，明知道森罗域充满了无尽凶险，还敢以分灵境的修为踏足其内。
玉凌的出现吸引了一大波游魂，它们没有灵智，只会本能地扑向更强大的魂魄，拼命地撕咬着玉凌的魂海防线。
“嘿，又送上来一堆大补，小乖乖们别跑，我这就来啦！”
阴神就像是强抢良家妇女的恶棍一般，兴奋地扑向了那堆蜂拥而来的游魂。虽然他这次学乖了，把大部分神魂都留在了玉凌本尊那边，但反正两者是相通的，他随时都可以把这边吞噬的魂力运过去。
“而且这次萦称还不在，全都是我的，天啊简直太幸福了！”
阴神一口气把所有游魂都卷了过来，开始鲸吞虎噬地炼化吸收。他现在已经到了界魂巅峰，毕竟刹魂一族得天独厚，在魂力修行上只靠吞噬便可以壮大，几乎没什么明显的瓶颈，虽然真道境有些难度，但对阴神来说无非就是多吞一些鲜美的魂体。
不过他刚激动了没两秒就开始嫌弃：“哎哟哟，这里的魂体含沙量好大啊，感觉还是邪灵比较好吸收……算了算了，我将就着吧。”
眼看魂海里一片闹腾，玉凌果断屏蔽了阴神的碎碎念，弯下腰一指点在杏儿的眉心，渡过去一些精纯的魂力。
少女呆滞的眼眸这才渐渐恢复了灵动，仿佛刚从漫长的噩梦中苏醒，一下子跳起来，“啊”地惊叫了一声。
“别怕，已经没事了，你还记得你来这里要做什么吗？”玉凌问。
“我……我要找灵女殿下，她现在……”杏儿下意识回应了一声，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瞪着面前的陌生人，警惕而戒备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玉凌回答，杏儿便自己猜到了什么：“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灵皇陛下抓进来的对不对！”
她觉得自己的立场必须要坚定一点，但不知为什么，迎着玉凌平和的目光，她却生不出多少敌意，只能呐呐地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这不重要，我和你目标一致，你知道怎么找你的灵女殿下吗？”
“我……我不能告诉你，除非你先解释清楚你想干什么！”杏儿瞪着大眼睛，狐疑地看着玉凌。
玉凌牵起唇角，意味莫名地笑了笑，指着周围仍在不断蜂拥而来的游魂，淡淡道：“你以为凭借你那孱弱的魂力，就能走到你家灵女殿下的跟前？只要我离开你百米远，你很快就会被吞噬，进入下一个轮回，到时候你连你来这里要做什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你……”杏儿紧抿着唇，还是摇了摇头：“我宁可找不到灵女殿下也不能害了她，谁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玉凌可算领教了这小丫头的顽固，一旁的雪清泠想了想，传音道：“你跟她实话实说吧，大不了等找到人，再抹去她的记忆就好，反正只是个分灵小魂师而已。”
“就怕她知道我真实身份后，更不愿意带我去了。”玉凌苦笑了一下，但在这茫茫森罗域中，他要想在几天之内找到紫尘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突破口只能落在杏儿身上。
他斟酌了片刻，最终还是看着杏儿的眼睛，缓缓说道：“你听我说，我不会害她，她是被我连累到这里来的，所以我会竭尽全力，救她出去。”
“你、你是……”杏儿只觉大脑瞬间当机，呆呆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叫玉凌。”
杏儿的眼睛已经睁到了最大，下一秒她的脸上就浮现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刷地一下扑到玉凌怀里，紧紧地抱住他道：“大哥哥，真的是你吗？！”
这回换玉凌愣住了，为什么这小姑娘好像认识他的样子，可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哥哥，你不记得杏儿了吗？”杏儿在最初的兴奋之后，见玉凌没什么反应，不禁委屈巴巴地道：“六年前，雪央皇城，你给了我一本魂诀……算了，大哥哥是大忙人，肯定不记得这件小事了……”
第1321章 谁是奸细？
“原来是你啊……”
杏儿这么一提醒，玉凌顿时从遥远的记忆中检索出了当年那个雪央皇城的小女孩，记得当时他被念州凡的人追杀，还多亏小杏儿帮了他一下。随后他测试出杏儿有极高的魂力资质，就给了她一本最上等的魂诀，让她好好修炼。
但后来玉凌经历的事实在太多太杂了，所以多年以后他再听到杏儿的名字，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我当然还记得杏儿，只是你变化太大了，一时没联想到当年的那个小丫头。”玉凌揉了揉杏儿的脑袋，心中颇多感慨。
五六年的光阴，实在改变了太多，杏儿长大了，他也一步步从幻神境爬到了合道境。
“我才不是小丫头呢。”杏儿反驳了一句，脸上却带着开心的笑容：“大哥哥还是很厉害啊，杏儿已经很努力地修炼了，可惜连一只游魂都打不过，真是气人。”
“可以了可以了，尘若在你这个年纪也是分灵境，你还是多花点心力打好基础。”玉凌顿了顿，又道：“我之前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事，你现在……是变成了幻灵族人？”
他感觉这事儿颇为不可思议，但一旁的雪清泠却很淡定地传音道：“外族人付出很大的代价后，也是可以转化为灵族人的，这需要从根抵上替换他们的血脉，不亚于换了个身体，因此转化过程风险极高，稍微出一点差错就会丧命，这小姑娘真的勇气可嘉。”
杏儿则点了点小脑袋道：“嗯……大哥哥没听错，我长话短说吧。当年我其实看不太懂那本魂诀，就想着等以后长大了，拜个师父教我，刚好我有一个表姐就是很有天赋的魂师，我正准备去投奔她来着，祖星的封印就瓦解了，然后感觉就是一夜之间，雪央皇宫便换了主人。皇帝陛下……哎呀现在不能叫他皇帝陛下了，反正他们一群人都跑了，留下的人就成了现在新灵国的臣子。”
“新灵国？就是七黛、雪央和蓝岭合并之后的国家？”
“嗯嗯，大哥哥也知道啊，这名字一看就是为了讨好幻灵族取的……我单知道雪央以前的二供奉兰瑜现在成了新灵国的大供奉，还有一位王爷和一个皇子也摇身一变成了新灵国的统治者，不过那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杏儿随口多说了两句便又回到了正题：“幻灵族统治了十七域之后，反正发生了好大的变化，他们在原本的雪央皇城……也就是现在的新灵皇城举办了挑选灵侍的大会。虽说是给幻灵族当侍从，但那却是无数人求都求不到的机会，我表姐带着我去了，然后我就通过了测试，再然后就成了灵女殿下的侍女。”
“在殿下身边待久了，我也渐渐地知道了很多事情。”
杏儿偷瞄了玉凌一眼，又道：“虽然大哥哥做好事不留名，但你当时被雪央国全国通缉，我后来一打听就知道你叫什么啦，甚至我还知道你是九域大比第一名呢。不过你和灵女殿下的事我却是后来才听他们提及的，我当时觉得很难过，哪怕殿下很少跟我们提起往事，但我看得出，她真的真的很想你，很想去见你……”
玉凌的心弦再次被触动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她总是这样不声不响地为我做很多事情，这一次，该我为她做点什么了。”
杏儿很认真地道：“是呀是呀，杏儿也很心疼灵女殿下，也想为她做点什么，所以我偷偷去测试了一下，长老说我的魂力属性非常纯净，转化为幻灵族血脉的成功率比别人要高得多，但风险仍然不小。我为这事儿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不然依我正常的修炼速度，实在太慢了……”
“结果我居然成功了呢，不过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了……”杏儿吐了吐舌头：“转化成幻灵族人后，我又适应了半年，然后他们就不让我做殿下的侍女了，把我弄去参加训练，等我好不容易熬过去之后，却听说殿下已经被关到森罗域里了，而且还要在这种鬼地方待十年，简直太过分了！”
杏儿皱了皱鼻子，环顾着周围恶劣的环境，开始那些鬼哭狼嚎着扑来的游魂还会把她吓一跳，但现在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因为有玉凌陪着，她已经可以镇定自若。
“啊这些事我回头再跟大哥哥讲吧，我们快去把灵女殿下找到，她见到你一定超高兴的！”杏儿很是雀跃。
“所以这就回到我刚刚问你的问题，怎么找？”
“我那个法子有些麻烦，既然大哥哥在的话，就方便多啦！灵女殿下之前不是送给你一块紫水晶嘛，大哥哥还带着吗？”杏儿期待地望着他。
玉凌怔了怔，从灵戒深处拿出紫尘若曾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颗澄澈而明净的紫水晶，似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水晶内部流淌。
“我来感应一下。”杏儿伸出手，玉凌便将紫水晶递给她，看着小丫头郑重其事地划破手腕，将属于幻灵族的血滴落在水晶上。
只见原本沉寂不动的紫水晶像是被激活了某个开关似的，开始闪烁明灭不定的光芒，这回就连玉凌都能清晰地感应到，一个遥远的气息正和这块水晶交相呼应。
“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她。”玉凌的心绪不再平静，他没有想到，这块水晶还有如此特殊的作用。
“嗯，我们一起去找灵女殿下，要是她不记得大哥哥了，杏儿会帮忙作证的！”杏儿严肃地点点头。
玉凌淡淡笑了笑，抬头看向远方。
如果已经忘记，那么重新开始又何妨？
……
当玉凌的分身在森罗域中长途跋涉的时候，他的本尊也遇到了这两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因为这次危机牵涉到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性命，而且还关乎西联未来的命运。
由于逆云海的时空是错乱的，所以从玉凌等人前往乱涯桥冲击屏障一直到现在，也不过是过去了五天而已。
这五天的北境，已经显露出了风云动荡的前兆。度一忱等十余名不灭境强者失踪，这直接使得北境的顶尖战力折损了很大一部分，不仅是炼火宗开始蠢蠢欲动，许多准一流势力的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九辰门门主亲自到雪峰星和一名元老商量了一下，再度召开了全境会议。
据小道消息称，海家已经摩拳擦掌，打算趁这次机会把西联彻底打垮。
会议仍然是在雪峰星未雪宫，很多人都没想到，这段时间会如此频繁地踏足此地，要知道在此之前，许多二三流势力连进入雪峰星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这些人并没有多少欣喜的情绪，虽然浑水才好摸鱼，但更可能的情况却是在浑水中被人落井下石，从此连二流势力的地位都保不住了。
所以很多人都是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会场，直到他们一抬头，看见了一个人，于是全场的气氛就变了。
“云承，你怎么会在这里？！”海迢榭第一时间发难，而且看他那模样，似乎已经做好准备来一番长篇大论的责难。
玉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在得到九辰门门主和雪峰元老的默许后，他直接走到了会场中心，迎着众人震惊而猜疑的目光，直白地道：“有几点情况我要跟大家提前说明一下。”
“哼，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狡辩什么？分明就是……”海迢榭直接拍案而起。
“海家主，请等我说完。”玉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大循环微一运转，便压制得海迢榭再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试图用眼神杀死玉凌。
“我知道海家主想说什么，他会告诉大家，我是奸细，之前是那两个幻灵族俘虏故意和我演了场戏，目的就是把北境的众多高手骗去乱涯桥，然后一锅端。而我自己有分身，根本无惧一死。”
玉凌冷静地说着，他看到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但都极力地保持着克制，因为现在说话的是玉凌自己，他们还在等待他的下文。
“现在我要跟大家说的是，我的确修炼了分身秘术，但我提防的是海家耍阴招，而非故意设套让度掌门他们去钻。之前我从那两个幻灵族俘虏口中得到的消息，都是真的，没有掺假，但之所以出现今天这个局面，是因为信息有遗漏。他们毕竟不是幻灵灵皇，不可能知道所有的计划，因此，北境一流势力中，必然还有一个隐藏极深的内奸！”
海迢榭咬咬牙，强行从玉凌的气机压制中挤出一句话：“那不就是你吗……云承……贼喊捉贼……”
“海家主，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的确没有办法撇清我的嫌疑，但你以为你海家就能置身事外吗？”玉凌冷笑道。
“你少在那血口喷人！”海迢榭勃然大怒。
“海家主，你不要这么反应激烈，很容易让别人误会的。”
“你……”海迢榭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勉强冷静下来，转向九辰门门主道：“北门主，你也信云承的花言巧语？最可疑的奸细就是他了，他不过是在这里装可怜博同情，你们怎么能被他蒙骗……”
第1322章 此情此景
雪峰的元老直接打断了海迢榭：“事实如何，我们自有判断。云盟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自证清白，但他如果真是幻灵族那边的奸细，那几天前他就该卷着星币带着西联，全体去乱尘投奔幻灵族了，何必待在这里跟大家解释情况？”
“这只能说明，他图谋更大！他还想继续蒙混在我们中间，继续为幻灵族窃听消息！”海迢榭沉痛地斥责道。
九辰门门主声音微冷：“海家主，希望你理性一些，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云承一定是奸细？”
“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如今他嫌疑最大，这点毫无疑问。”海迢榭咄咄逼人地道：“为了北境的安危着想，我建议将云承拿下，除非他能够证明自己不是内奸，否则决不能放他离去！”
雪峰元老不咸不淡地道：“这一点云盟主已经跟我们商量过了，为了配合我们找出真正的内奸，他这段时间会一直留在雪峰星，接受我们的监察。”
“同时也请大家慎重考虑一下，不要轻易下定论，隐藏在我们之中的奸细故意栽赃陷害云盟主，就是想要混淆视听，如果不把他揪出来，我北境将永无宁日！”
众人都神情一凛，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玉凌，心中疑云重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玉凌又道：“我没什么要多说的了，北境众多大势力中，雪峰是嫌疑最小的，其次是九辰门，但其他人……包括我在内，都是可供怀疑的对象，希望大家有什么情报都及早通知雪峰元老，齐心协力找出真正的内奸，否则我们接下来的一切行动将很难展开。”
海迢榭张了张口，刚打算反驳两句，雪峰元老已经走下高台道：“散会！”
海迢榭只能悻悻地一招手，带着海家的人离开了。
雪峰元老定定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未雪宫后，这才转头看向大殿的某个角落：“是不是海家？”
鬼梦王如幽灵般从一面屏风后绕过来，摇摇头道：“不像，我倒情愿是他们，可海迢榭的情绪波动毫无破绽，没有一丁点的心虚或者不自然。”
“其他人呢？”
“也没有显露出什么破绽。”
雪峰元老和九辰门门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眸中的深思和困惑。
“还有一种可能。”玉凌突然开口。
“云盟主请讲。”
“也许这些宗主、家主都没什么问题，是他们的心腹投靠了幻灵族，甚至……背后可能还有孤星的影子。”
“孤星？”九辰门门主眸光微凝：“我知道我九辰门中便藏着不少孤星的人，但他们在全无涯都近乎是手眼通天，哪怕是再绝密的计划，都很难瞒过他们的耳目。可是……他们为何要串通幻灵族？”
“就我所知，孤星和道灵族有不清不楚的联系，而且近几年他们在北境干的事……不就是在可着劲地搅浑水么？”
玉凌顿了顿，见两人面色微变，又接着道：“而我的一个朋友从元灵族那边得知，两大灵族对幻灵族的态度很微妙，由于他们彼此牵制，所以谁都不愿在幻灵族已经羽翼渐丰的时候主动出击，他们都想利用幻灵族消耗对方的力量。”
“而北境，在他们的定位中就是制衡幻灵族的马前卒，既可以消磨幻灵族的力量，也可以让他们得到更多有关幻灵族的情报。他们真正选定的主战场是东境，那里不仅与道宇星系接壤，而且还有圣魂域和大量有利于魂师的资源，要是被幻灵族攻占那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怪不得两大灵族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雪峰元老沉沉地叹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了玉凌一眼：“云盟主，你的情报来源倒是挺丰富……”
玉凌没有予以正面回答，只是回归了正题：“如果像我猜测的这样，那找出内奸的难度系数无疑会暴增。”
“但我们别无选择，只能一点点缩小范围，这次倒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把内奸锁定在了五大宗门、六大家族里。”九辰门门主道。
雪峰元老苦笑了一下：“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谁是可以信任的。”
“度掌门如今情况怎样？”
“掌门之前留下了一块血晶，到目前为止没什么反应，应该没有大碍，只是逆云海时空错乱，他不知要什么时候才回得来，这段时间都是我和小蕊在主持大政。”雪峰元老面带忧色。
九辰门门主也一阵沉默，良久才道：“苒儿的情况也越来越不妙了。”
他看着玉凌道：“之前你说她的怪病在幻灵宫发作，事实上，她本尊这边也同样如此……”
“那她现在……”
“暂且熬过去了，只是……算了，这件事也与你无关，而且在这个节骨眼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玉凌正色道：“北门主，北苒把我当朋友，我亦如此，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但说无妨。”
九辰门门主又是一阵沉默：“也没什么，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可能要借用一下西联的通道去一趟西境。”
玉凌点点头，大致猜到了什么，但也没点破：“对了，这次让北苒兵行险着，还未来得及跟北门主说声抱歉。”
“苒儿跟我说过，我也同意了，毕竟她此去祖星，也有一些私事要办，你不用感到歉疚。”九辰门门主摆摆手，“你整合的新情报我和阳元老都已经看了，但在内奸没有找出来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泄露给其他人比较好。”
“理应如此。”
“那么这段时间就委屈云盟主待在雪峰星了。”雪峰阳元老轻轻一叹。
“这倒无妨，只望元老不要介意，大敌当前西联还在和海家争来斗去。”
阳元老郑重道：“我自知其中是非，不过海家这次似乎要动真格的了，云盟主千万小心。”
玉凌微微冷笑道：“就算我不在百蛊星，想整垮我西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海家不怕崩碎满口牙，就尽管来啃这块硬骨头！”
虽然这几天西联的收入直线下滑，但再怎样也比西境通道刚开张的时候强了无数倍，而且南境那边的贸易还是相当稳定的，这场持久战打下去，究竟谁输谁赢，还未可定论。
……
在没有昼夜之分的黑暗世界，路程的远近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森罗域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并不一样，玉凌恍惚感觉像是历经了一个世纪，但从本尊那边的反馈来看，仅仅才过去两三天。
手中的紫水晶仍然散发着闪烁的星光，这是他不断前行的唯一动力。
快到了……这次真的快到了。
玉凌眺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暗色，忽然看见了一座几十层高的塔楼，它伫立在浓重的阴影中，若有若无地波动着，像是他的幻觉。
“啊，那是万象塔在森罗域中的投影，我们就要抵达森罗域的终点了，大哥哥好厉害！”杏儿也随后看见了高塔，兴奋地欢呼道。
“那就是终点？怎么感觉这森罗域好像也不大？”玉凌疑惑地道。
“才不是的，森罗域可以很狭小，也可以广袤到这辈子也走不出去，我们是因为有水晶的指引，所以无视了空间幻觉，直接走到了灵女殿下的附近。”
杏儿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讶然道：“啊，这么说来，灵女殿下仅凭自己一个人，居然都快走出头了！”
“走到万象塔，就可以离开森罗域了吗？”玉凌问。
杏儿立即摇了摇小脑袋：“不是不是，没那么容易，万象塔有四十九重幻境，同时也是四十九次轮回，只有度过全部轮回还能保持清醒的情况下，才能脱离森罗域，但从古至今，我听说整个幻灵族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这一点，连灵皇陛下都不会来尝试的。”
“如果迷失在四十九重轮回中呢？”
“那倒也不会死，只是会渐渐被幻境同化，直到失去全部记忆，又从森罗域的起点开始新的轮回，这就太残酷了……我们得赶紧去找灵女殿下！”杏儿急切地拽了拽玉凌的衣袖。
“森罗万象……果然凶险。”玉凌顺着紫水晶的感应，以最快速度来到了万象塔下。
这里的游魂反而稀少了起来，已经吃撑的阴神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
玉凌仰望着万象塔，又将目光移向它那敞开着的朱漆大门，毅然决然走上台阶，跨过门槛。
门后似乎没有地面，只有无尽的虚空，一切景象都从玉凌眼前褪去，只剩下令人心悸的黑暗，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但一个恍神之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玉凌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愕然发现他已经站在万象塔的最高处了。
一个紫衣少女正背对着他静静伫立，身形单薄而纤瘦。
“尘若？”玉凌恢复了本来面貌，有些不敢相信地轻唤了一声，似乎怕声音太大惊扰到她。
少女身子微颤，缓缓转过身。
四年的光阴，似乎没给她留下任何痕迹，那眉目一如昨日，只是多了几分疲惫和忧郁。
“你终于来了。”
紫尘若怔怔地凝望着玉凌，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
第1323章 一份礼物
“尘若……”玉凌走到她面前，注视着她的眼眸：“你还记得我？”
“当然。”紫尘若柔声道：“我曾遗忘了很多事情，但当我走到这里的时候，我都想起来了，不过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是杏儿跟我说，你给我的那块水晶可以感应到你所在的位置。”玉凌感慨道：“所以你当初送我这个生日礼物，是打算……”
“当然是打算以后去找你呀。”紫尘若微微一笑。
“今年的一月七日又过去了，我好像欠了你好几年的生日礼物。”
“那你现在要补上吗？”
玉凌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哪个星座吗？”
“嗯？”紫尘若一怔。
“我曾给你讲过的十二星座，虽然在这个世界肯定是不准的了，但你说你很感兴趣，怎么，不记得了吗？”玉凌缓缓道。
紫尘若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勉强：“这些记忆太久远了，我终归是忘掉了很多事。”
“所以有些东西是无法冒充的啊。”玉凌叹了口气，“我想见到真正的她，而不是一个幻相，所以……后会无期。”
他闭上眼睛，魂力直接崩碎了万象塔制造出来的幻境。
不得不说，这个幻相十分逼真，几乎就骗过了玉凌，可是他就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无论是这个“紫尘若”的神情，还是言语，都让他觉得有些违和，因此他选择用星座来试探，直接就使得这个幻境崩溃了。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正站在万象塔的第一层，身后就是大门，合共只迈出了一步而已。
“大哥哥，你怎么忽然不走了？”杏儿疑惑地跑上台阶。
“你先别进来。”玉凌摆摆手，示意她和雪清泠先站在门外，“刚刚我已经进入第一重幻境了。”
“啊？可是这才过去三秒呀？”杏儿睁大了眼睛。
“幻境的时间和现实时间肯定是不一致的，但我没工夫一层一层闯过去，你们在外面等我，我去看看尘若走到哪里了。”玉凌撂下一句，便径直去了第二层。
杏儿不禁呆了呆：“大哥哥这是什么意思？他、他难道能跳过幻境轮回吗？”
“他自有他的办法，我们等着便是。”雪清泠平静地道。
她仰头看向高塔的第二层，只见一片白光逐渐从微弱变得明亮，直至整个万象塔都被这道白光所贯通。
“这是……”杏儿从白光中感受到了一种近乎永恒般的古老气息，好似大道之初，又好似大道之末。
“这是他的秘密，杏儿可不要告诉别人。”雪清泠提醒道。
“嗯嗯，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杏儿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在白光的护佑下，所有幻境还没来得及生成就直接破碎消湮，玉凌就以这么一种横冲直撞的方式一口气来到了三十二层的楼梯口。
白光已经开始衰退了，但他仍然没有找到紫尘若。
玉凌咬咬牙，强行透支魂力维持着白光的普照，以最快的速度继续往上冲。
但刚刚跨上几级木梯，玉凌的身形却忽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转角的阶梯处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讶异地转过头。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楼梯的两端，两人一个往上看，一个往下看，目光交汇之时，竟半晌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紫衣的少女带着几分探询轻声问道：“你是……”
果然已经忘却了吗……
玉凌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现实，但当紫尘若以一种看陌生人般的目光审视着他的时候，他仍然感到一阵酸涩。
“我是玉凌。”
他一步步往上走，虽然离紫尘若越来越近，可他却感觉越来越遥远。
紫尘若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忽然从灵戒中拿出了一块通体透亮的紫水晶，抿了抿唇道：“你的呢？”
玉凌怔了怔，下意识取出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紫水晶，放到了她面前。
两块水晶贴在一起，立即散发出纯净而朦胧的紫光，好似久已缺失的一半，终于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人世间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紫尘若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然而这笑容中，却又有泪盈出眼眶，从她的脸上滑落。
“四年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紫尘若紧紧地抱住玉凌，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好似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再度消失不见。
“尘若……”玉凌的思绪一片空白，仿佛突然从冰冷的地狱回到了温暖如春的人间。
“我怎么会允许自己忘了你呢……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记起全部，可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紫尘若抬起头，近近地凝望着玉凌的脸庞，笑中带泪地道：“只要你来了……一切就好。”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承受这诸般苦楚……”玉凌深深一叹。
“你太小看我了，这又算得什么苦楚呢？”
紫尘若轻声喃喃道：“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无助的是什么时候吗？是我十二岁那年从传送阵中走出，一个人在茫茫十七域中漂泊，那种举世无依的孤独感几乎令我崩溃……但自从认识了你，还有一些其他的朋友之后，我觉得我已经有了很多可以牵挂的念想，哪怕我一个人走在这里，也始终有可以让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和勇气。”
玉凌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他只能轻轻拭去紫尘若脸上的泪痕，柔声道：“都已经过去了。”
“是啊，都已经过去了，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紫尘若的情绪稍稍平复，拉着玉凌并肩坐在木梯上。
就像世间千千万万普通的情侣一样，两人一边珍存着这来之不易的时光，一边互相诉说这四年来的经历。
在共同的默契下，他们都略去了那最为惊心动魄的一部分，告诉对方的都是一些平平淡淡的趣事。
时间的齿轮仿佛突然间转动得很快，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悄然流逝。
“真是舍不得呢……见你一面，实在太不容易了。”紫尘若靠着玉凌的肩膀，怔怔地出了会儿神，“但你该走了，不然我爹随时可能出现在森罗域，让我想想该用什么办法送你离开这里……”
“分身而已，用不着离开，我只是想知道，我那两位姨姨现在在哪里？”
“等一下啊，我看看……”
紫尘若拿出那块石板，迅速地瞄了一眼，就准备将它塞回灵戒里。
“你这上面都写的什么？”玉凌下意识看过去。
“啊不许偷看！”紫尘若脸一红，慌忙挡住石板上刻下的字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起来。
“我已经看到了。”玉凌意味莫名地笑了笑。
“你……过分！”紫尘若又羞又恼，干脆扭过头去。
玉凌扳住她的肩膀，很认真地道：“那我就告诉你，你也是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紫尘若这回连耳根都红了，横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是不是在外面勾搭别的女孩子，说起这种话来得心应手？”
“还不是因为现在不说，又得再等好几年了。”
“好几年？你还想让我再等多少年啊？”
“最多三年，怎么样？这样我们也算是安全度过了七年之痒。”
“你又来了……”紫尘若赶紧回归了正题：“你那两位姨姨就在云龙国的佩耶城，离皇城不远，算不上多么繁华，但也比小村镇强得多，她们扮成了一对夫妻卖杂货，我还帮忙找了两个信得过的天重阁修者假装伙计照顾她们。既然到现在我父亲也没有找到人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
“虽然这句话不是任何时候都通用，但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我曾考虑过石域、雾域、绝域这些荒僻的地方，但以族中长老们的修为，魂念一扫就能发现端倪，即便是绝域凶险重重，可对他们而言也完全是闲庭散步。所以还不如把她们安置在人多的地方，那些杂乱的气息和人间烟火会冲淡魂力的感应，所谓大隐隐于市便是如此了。”
“若不是你全都帮我处理妥当，恐怕我现在回来，就只能徒然后悔了。”
“这是我的责任，你要不是顾及到我，祖星的封印根本不会打开，你的两位姨姨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多的折磨和痛苦。”紫尘若有些黯然。
“以后可别这么说了，你所牺牲的，远比我多的多，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想弥补你一些。”玉凌轻轻握着她柔软的手。
“我不需要，只要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紫尘若摇摇头。
“可我还想照顾好你。闭上眼睛，我送你一份礼物。”
“什么？”紫尘若不明所以地照做。
随后，她便感觉到无边无际的白光海洋包裹了她，无尽的精纯魂力从四面八方化作浪涛涌来，不需要她炼化便自动地融入了她的魂海中。
她呆愣了一下，焦急地睁开眼睛道：“你这是做什么？”
“走，我送你离开这里。”玉凌的眸中透出明澈的白光，他将一整个魂界尽数消融，全都送到了紫尘若的魂海中。
于是她的魂界也多出了蒙蒙月影，多出了阴寒的紫色云气，多出了斑斓的众生万相，多出了一缕如天道般亘古永恒的白光。
而原本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真魂境，顷刻间已是近在眼前。
第1324章 天下大势
这就是久别重逢后，玉凌送给紫尘若的礼物。
她的魂力已经到了界魂巅峰，而且经过森罗域的残酷锤炼，她的心性和意志早就足以驾驭真魂境的力量，只是欠缺了一个契机而已。
真魂境要求魂力通透，魂界与大道共鸣，玉凌魂海中的神秘白光正好就蕴含着大道的气息，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运用，每次只是简单粗暴地拿它去碾压敌人。
虽然他现在只是一具分身，但很神奇的是，这白光仿佛是直接扎根于他的灵魂中，无论他分出多少分身，魂海里都会有丝丝缕缕的白光，好似它也会分身一样。
如果紫尘若能借此机会成为真魂境高手，那她就是幻灵族的主要战力了，幻灵灵皇也没有理由再把她关到森罗域来。
玉凌带着紫尘若一口气来到了万象塔的最顶层，从这里往外望，便能看见遍布在大地上的无穷幽魂，密密麻麻得令人毛骨悚然。
难以想象，紫尘若是怎么从这几千万上亿的游魂中突围而出，来到万象塔的。
白光缓缓消散了，玉凌分身的魂海失去了魂力的支撑，便开始一点一点崩解，留给他的时间，大概只剩下了最后两分钟。
他凝望着紫尘若的脸庞，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却只是轻轻地吻住她的唇，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短短十几秒，紫尘若的魂界已经自动衍化到了最巅峰，她的道韵与魂力共振共鸣，仿佛周围的一整片大道都被彻底剥离，随着她的意念而变动。
“下一次，我会光明正大地回到祖星，无论是你哥哥，还是你父亲，都拦不了我。”玉凌望着她绝美的容颜，坚定地道。
紫尘若慢慢地点了点头，她努力地抑制住心头的酸涩与不舍，同样坚决地道：“我会等你，不管是三年、五年，还是……”
“没有还是了，你带上杏儿，快离开这里吧。”玉凌指了指万象塔顶的那团黑色云雾，他的魂海已经崩毁了**成，这具分身终究是支撑到了极限。
至于阴神，玉凌提早就跟他说好了，后者已经把分魂回收到了主体那边，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你的水晶，我先暂时帮你收着，等以后有时间，我再叫杏儿送到你本尊那边……”
紫尘若踩着无形的天梯拾阶而上，身形逐渐没入云雾中，但她的眼眸依旧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玉凌，似乎用尽了全力说道：“保重。”
“你也保重。”玉凌仰头望着她。
这一刻，整个森罗域风云突变，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穹竟投下了一缕温暖的天光，万千游魂霎时间灰飞烟灭。
光芒中，一道身影如神祗悬浮，仿佛御风而行，即将洞开此界。
“杏儿……”
紫尘若轻轻地唤了一声，却清晰地传入了杏儿的耳朵，原本还在地面上仰起脖子努力张望的她顿时呆住了，不可思议地道：“灵、灵女殿下？是你吗？”
“走吧，随我离开此地。”
紫尘若透过笼罩在周围的光幕看向玉凌，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也许每一次的相逢，都匆匆的挽留不住。
但正因为离别，重逢才显得弥足珍贵。
人生总有那么一些值得期待、值得等待的事情，守望，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紫尘若转过身，一步跨出了森罗域……也一步跨入了真魂境。
……
同一时刻，遥远的孤云星。
“哗啦”
水花四溅中，一尾金红色的灵鱼被拽出了湖面，它拼尽全力地挣扎，但最终还是挣脱不出既定的命运，“啪”地一声被甩入了鱼篓中。那里面已经堆满了几十条它的同类，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则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挣动。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提起鱼篓，轻轻晃了两下，于是所有扑腾的灵鱼一瞬间便安静下来，似乎是感到本能的畏怯。
“时间差不多了，计划也该启动了。”
钓鱼人站起身来，将鱼篓递给了一旁的灰袍男子：“卷洋，你的晚餐。”
“哎哟哟，头一次见你虞抠门这么大方！”灰袍男子卷洋很浮夸地啧啧道。
虞夏朗表情淡淡：“你可以拿其中一条……的一个鳞片。”
“老子就知道！”卷洋愤愤地将鱼篓往地上一砸，由于用力过猛，几条鱼顿时从里面飞了出去，啪叽一下落在草地里，抽搐了一下便不动弹了。
“一条一亿星币，你摔死了五条，结算一下吧。”
“卧槽你咋不去抢！”卷洋顿时快要原地爆炸。
“没事，账我先记着，你下次再还也可以，先说正事。”
“正你妹的事！老子不干了！”
“行啊，我帮你结算一下这几百年你领取的资源，你挨个挨个返还一下吧，至于利息……”
“妈的什么正事，你赶紧说！”卷洋额头青筋暴跳。
“告诉暗线，‘除根’计划可以启动了，一个月后，我要全北境都得到北度现世的消息。”
卷洋的怒气稍稍被转移开来，皱起眉头道：“是上面的意思？怎么忽然提前了？”
“因为幻灵族的动作比我预想中的还要快，看来万年的沉淀，终究换来了厚积薄发。如果玄灵族真有余孽苟延残喘到今日，那么他们也是时候露面了。”
“上面可真够谨慎的，当年已经确认北度之上无一存活，最多也就南境王室能跟玄灵族沾上那么一丁点微不足道的关联，如今却开始疑神疑鬼了。”
“这可不是疑神疑鬼，二十年前，元灵族那边发生的事情……难道你忘了吗？”
“我还以为是个假消息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当年玄灵灵皇落得如此下场，我们谁都不干净，任何一个血脉纯正的玄灵族人，都是必须抹除的祸患。只可惜，他们太过小心翼翼了，上面专门留了南境王室当鱼饵，可鱼儿这么多年都不肯咬钩，要不是元灵族的那场变故，上面险些就被骗过去了。”
“但这次换我们去骗他们了，你们确信能瞒天过海？”
“一人是谣言，三人便成虎，如果全北境都信了，就由不得他们不信。”虞夏朗微微冷笑道。
“希望一切顺利。对了，那个小家伙的事儿……”
“不是已经在运作了么？”
“哈？你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还想自己亲自找场子呢！”
“当执竿者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冲在前面当鱼竿？”
“废话！感情憋气到肝疼的人不是你，你当然可以淡定地坐在这里钓鱼！”卷洋没好气地道。
“对啊。”虞夏朗点了点头。
“……”卷洋登时被噎得一口气没喘上来。
“安插在炼火宗中的暗线可以调动了，这大概是你唯一可以做的事。”虞夏朗又道。
“你一提炼火宗我就心痛！本来大荒星就很难渗透，谋取南映檀功诀的事儿失败后，我那些宝贵的暗线基本都被清洗没了，你知道目前地位最高的是谁不？居然还是新发展的一位！”
“你说成妤？”
“就是那个妖娆的女人，不过我对她兴趣不大。”
“嗯，她对你也没有兴趣。”
“我特么……虞夏朗，来来来，咱们决一死战吧，我忍你很久了！”
“你要是打得过我，也不会忍这么久了。”
“……”
“说正事，我总觉得成妤……不是很值得信任，甚至还不如宁澄雪。”
“哎哟呵，怪我咯？”卷洋有气无力地翻了个大白眼。
“这件事，可以让她配合一下，但不要让她知道太多，那些基层弟子足以完成任务了。尤其是……好好利用那些个被买进炼火宗的祖星修者，听说除了景月、胡卿寥等少数几人，其他大部分都过得郁郁不得志。”虞夏朗淡淡道。
卷洋抱着胳膊冷笑一声：“三大体系同修者、西境通道的掌控者、通神灵钥的持有者，三者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不知道北境会乱成什么样子？”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但那些明面的、压轴的元老级强者恐怕都会群起而攻之，就算是雪峰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护着他，你确定那个还没到不灭境的小家伙能承受得住这么大压力？即便他有分身，估计也……”
“他死不了。”
“这么笃定？”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上面是这么说的。”
“行行行，三句话不离‘上面’，你真是他们的忠实走狗！”卷洋鄙夷道。
“各取所需罢了。”虞夏朗神色如常。
卷洋懒得再跟他争：“北境的事儿说完了，那东境和南境呢？”
“东境由百负责，听说最近有个二流宗门突然大放异彩，好像还挺有意思的，暂且用不着我们插手。至于南境……由着他们折腾吧，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变动，毕竟王室积弱已久，上次悬赏瑞亚公的人头，他们都是拿各种东西东拼西凑起来的，不然哪来的三亿星币。”
卷洋默默地思索了一阵，忽然说道：“我还是想去一趟北境。”
“嗯？”
“有些事，总要亲眼看着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