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0章 汇合
玉凌发现老人的脸上多了不少皱纹，虽然没有像别的奴隶那样满脸红斑和疮疱，但整个人仍显得疲惫而苍老，原本还黑白交杂的头发变得更加稀疏，近乎是全白了。
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后背微微佝偻着，身上穿的是破烂肮脏的灰色布衣，透过上面的破洞和裂口，依稀可见翻卷的皮肉和血痕，即便如此，他还要小心翼翼地面对着那随时会择人而噬的凶兽，拼尽一切让自己努力活下去。
这样暗无边际的日子，玉道仁每天都在重复着，直到如今过去了一千个昼夜。
这一刻，玉凌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想到自己的爷爷曾经还是玉家家主的时候，那是何等的大权在握意气飞扬，仅凭一己之力便将玉家经营得蒸蒸日上，让南河平家不敢有丝毫进犯。
然而这些年，玉道仁却经历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先是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失踪在外不知生死，后来被定为继承人的小孙子又遭到刺杀，多年漂泊未归，再然后长子挑起蓄谋已久的政变，将他软禁在家族，到最后尘埃落定，一片寥落，一切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
原本玉凌已经打定主意让爷爷好好休养，不要再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家务事所困扰，但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时隔多年再见到玉道仁的时候，他已经在这个残酷的地域里被折磨了将近三年。
玉凌简直无法想象玉道仁是如何熬过去的，又是什么信念使他坚持到了今天。
玉道仁也感应到了玉凌的目光，他疑惑地转过身，谨慎地打量了玉凌两眼，随后便怔在了原地。
“你是……”玉道仁隐隐感觉面前的这个陌生人十分熟悉，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亲切和信赖，仿佛有一个名字已经涌到了嘴边，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小心！”
玉凌眼角余光却看到一只混沌生物“哐”地冲破了牢笼，虽然无数能量锁链很快将它拽了回去，但它还是咆哮着喷出了一片灼热的火海，浩浩荡荡地席卷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玉凌只来得及使出移形换位术，随后那声势骇人的火海便张牙舞爪地淹没了他。
“凌儿！”玉道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因为在这世上愿意舍命救他的，也只有两个人了，既然不是玉清原，那就只可能是玉凌。
在这一刻，玉道仁只觉思绪一片茫茫的空白，他浑然忘却了混沌生物的可怕，更顾不得身上被炙烤得再度开裂的伤口，整个人毅然决然地冲向了熊熊的火焰。
“不用过来，我没事。”
赶在玉道仁冲入火海之前，玉凌已经迅速撑开了很久不用的领域灵技，将所有火焰压制得一点一点熄灭消湮。
虽然蓝夜领域到如今已经比不得任何一个合道灵技了，但在某些时候它还是能发挥一定作用的，尤其是那头混沌生物不过是悟道境而已，就算玉凌站着不动也不会被伤到，他只是怕玉道仁经受不得火海余波的动荡。
“凌儿……真的是你吗？”玉道仁怔怔地注视着玉凌，浑身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敢确定的飘忽。
“是我，爷爷，具体情况我回头跟你解释，二伯还在第三厂等着我们。”玉凌轻轻握住玉道仁的手，将大循环生生不息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渡过去，总算让老人的脸上多了一些血色。
与此同时，玉凌也无比清晰地看到了玉道仁身上的血痕，其中大部分都已经颜色发黑，显然是很久都不得愈合的旧伤，还有一些则刚刚凝成血痂，周围的皮肉诡异地肿胀着，显得非常狰狞可怖。
“是谁干的？”当怒火抵达到极致后，玉凌的声音反而平静得毫无波澜。
“什么？”玉道仁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玉凌的意思，直到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痕，赶忙下意识地扯了扯破烂的衣裳，想要将这些伤口盖住，但他仓促一用力，反而扯掉了一块破布。
“没事的，爷爷没事，能见到凌儿就好了，我们去哪儿？”玉道仁颇有些手足无措与尴尬，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脸上层层堆积的皱纹再次刺痛了玉凌的心神。
只是三年而已，玉道仁却像是老了三十岁，这几年所损耗的元气，不知道要休养多久才能让他补回来。
而在此之前，那些罪不可恕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是第五厂的督工，还是其他奴隶？”玉凌直视着玉道仁的眼眸，缓缓道：“爷爷，你不需要避讳什么，我既然来晚了三年，就一定要为你讨回这三年所受的委屈。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一个都不要少。”
“凌儿，你何苦如此……”玉道仁唯有苦笑道。
“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有份是吗？包括那些混沌凶兽？”玉凌淡淡道。
“哪有那么夸张，就几个人而已，凌儿，这个事不急，你来这里应该也冒了很大的风险，我们先和清原汇合，离开这里再说吧。”玉道仁无奈道。
“我不打算再来这里第二次了，所以今天便一次性解决吧。”
玉凌下定了决心，拿出附有朔魂念的晶石，传出意念道：“帮我跟黎大将军说一声，让他想办法看住两极地狱的入口，不要让外面的人发现里面的动静，拖得越久越好。”
“啥情况？要帮忙吗？”朔在那边一头雾水地问道。
“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玉凌说完就切断了魂念。
“凌儿，你这是……”玉道仁疑惑地看着玉凌手里的晶石。
“没什么，我跟我一个朋友交待点事情……等等，有人来了。”玉凌外散的魂力已经察觉到了一波守卫的靠近。不过合道修者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这一队人只有悟道境的修为，并不足以对玉凌构成任何威胁，就连凝墨都懒得做出过多的反应。
“怎么？是这里的守卫吗？”玉道仁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戒。
“没事，并不要紧。”玉凌提着凝墨刀闪身来到拐角，和那一队守卫打了个照面。
“你……”
守卫头领刚惊愕出声，凝墨刀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
其他守卫吓得亡魂皆冒，还没等他们发出警示，玉凌已经扔出了十道无量厉鬼符，直接将他们的魂海撕扯成了碎片。
以界魂境的修为施展塑魂魂技着实再轻松不过，而且玉凌还发现了一个奇异的现象，那些被无量厉鬼符所吞噬的守卫，他们就像是被抽取了一丝魂魄残影似的，化作哀嚎的幻相融入了玉凌的魂界边缘，和那众生之影共为一体，让玉凌的魂力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或许要积累到一定程度，玉凌才能明显感知到这变化究竟是什么。
他重新转回身来，带着自己爷爷一路风驰电掣，很快越过第四厂，回到了第三厂的入口处。
玉清原正领着一群人焦急地等待在这里，玉凌见状不禁皱了皱眉道：“二伯，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凌儿，你回……”玉清原刚松了口气，又看见了旁边衣衫破烂的玉道仁，登时眼眸一酸，险些抑制不住落下泪来：“爹，你受苦了……”
“清原，你很好。”玉道仁反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看到玉清原身上没有那些恐怖的疮疱和斑点，于是倍感安心。
“爹……”玉清原千言万语涌到喉头，最终只滚动了几下，化作一声寥寥的叹息：“爹，凌儿来了，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结束了……”玉道仁也感慨万千。
“我们走吧。”玉凌索性不再多管这些超额的奴隶了，他知道玉清原很容易心软，一旦那些奴隶知道有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会死皮赖脸地凑上来拼命一搏。
反正玉凌只会重点护好爷爷和二伯，其他人，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
“出口在那边，我们直接从第二厂穿过去吗？”玉清原加快语速道。
“嗯，我来打破屏障。”玉凌点点头，眼含警告地扫视一圈道：“想要活命的都放快速度，如果你们谁掉了队，没人会为你们停下脚步。”
第1251章 洪流奔涌
在玉凌的魂力感应中，整个西极地狱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原本守在各处屏障前的守卫纷纷离开岗位，搜寻着闯入者的身影，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众人的踪迹。
玉凌已经尽可能地放慢了脚步，但短短几分钟后，仍然有不少奴隶被越甩越远，不过他们的队伍却并没有缩水，反而愈来愈显得臃肿庞大。
因为这就跟滚雪球似的，在玉凌打破了第二厂与第三厂的屏障后，他还顺手杀了第二厂的督工与一队守卫，其他奴隶听着动静，如同闻着了腥味的猫，压根不管带队的是谁，就铆足了劲缀在队伍后头。
当然，也不乏那种比较谨慎的奴隶，他们麻木的脸上闪烁着挣扎和畏惧，还没等他们下定决心要不要跟上，玉凌已经带着人群一闪而逝了。
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但凡是玉凌途经之地，必然鸡飞狗跳，即便他并不想搞出这么大动静，但没奈何西极地狱的奴隶实在太多了，腿长在人家身上，玉凌没工夫也没精力去阻止他们。
“二伯，你怎么样？”玉凌一个人冲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玉清原和玉道仁的状态。
玉清原和其他那些饱经折磨的奴隶有着明显的不同，甚至可以说他跟外界那些健康的人没什么两样，所以这一段路跑下来，玉清原除了速度没法再加快了以外，身体倒没有承担太大负荷，甚至跑到一半，他还主动背起了玉道仁。
“还行，应该快到第一厂了，小心那边有很多高手。”玉清原面带忧色，但更多还是相信玉凌的实力。
因为这一路上，但凡敢于跳出来阻拦他们的守卫，都被玉凌在几秒钟之内解决了战斗，完全用不着奴隶大军出手。
“还有，入口处有金沙森罗阵，我听他们说，那好像是个无限逼近于五品的大杀阵，凌儿你有办法解决吗？”玉道仁凝重地道。
“可以。”玉凌盘算了一下灵戒里腐酸毒的数量，笃定地道。
他并不担心腐酸毒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反正天商公的人从始至终都压根不知道他的任何一重身份。
“你们拿着这个，待会儿遇到危险就用灵力激活。”玉凌又扔给玉清原一颗小珠子，内蕴如海洋般的蓝光，看着比宝石还要瑰丽。
因为他们一路横冲直撞这么久，终于是要遇到最大的阻碍了。
玉凌转过最后一道拐角，面前的视野变得一片开阔，不出他所料，第一厂与第二厂交界的屏障前密密麻麻地驻守着一片守卫，身上的盔甲倒映出森森寒光。
“你们想造反是吧？以为法不责众吗？”
为首的守卫踏前一步，暗金色的长矛对准了奴隶大军，声音森寒地呵斥道：“告诉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统统都等着喂第五厂的凶兽崽子吧！”
奴隶们顿时出现了明显的骚动，他们中的很多人只是热血上脑就盲目地加入了队伍，但真正面对这群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守卫时，原本的奋勇顿时被浓浓的心悸与恐慌所取代，甚至一些人都开始考虑要不要立刻投降求饶了。
玉凌感受到了身后的乱象，他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达到上万人规模的奴隶大军，看到那些人溃烂的血肉和布满疮疱的皮肤，看到那些本该很年轻，却苍老得满是皱纹的面孔，看到他们眼中希望与绝望交织的光芒……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
面对着一望无垠的守卫人墙，玉凌缓缓抬起凝墨刀，直指为首的合道后期守卫，大循环如火山喷发般狂涌而出，煞气几乎化作有如实质的黑云缭绕在他身畔。
在一片嘈杂的声浪中，他的声音压盖过了一切混乱，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留在这里，你们也必死无疑，愿意随我杀出去的，就握紧你们的武器！”
奴隶们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突然间，不知是谁用走调的声音沙哑地嘶吼出来
“杀！”
“杀”无数奴隶用尽全力怒吼出声，那咆哮的音浪比铺天盖地的海啸还要惊天动地，震得所有守卫都变了脸色。
那些麻木如行尸走肉的岁月，那些卑微而苟且偷生的时光……
从此，一刀两断！
“你们干什么？你们疯了吗？！”
合道后期的守卫头领心脏狂跳，即便是他面对这如海如潮的奴隶大军，都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这些胆怯的、懦弱的、得过且过的奴隶，平常连一个违逆的字眼都不敢多说，怎么会忽然间……爆发出这样恐怖的能量？
还没等他过多思虑，一道人影已经急速迫近而来，随后漆黑如玉的刀光就侵袭了他整个视野。
“当！”
守卫头领仓促之间奋力一挡，却感觉一股沛然大力轰隆隆冲垮了他一切抵抗，即便是合道巅峰的道韵也似乎变得孱弱不堪，他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屏障上。
“嗡”
原本足够坚固的屏障被撞出了剧烈的波动，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缝肆意蔓延，任何人都清晰可见。
“冲啊！”
奴隶们已经红了眼，他们积蓄了平生所有的勇气，化作破釜沉舟的奋力一搏。
如果可以从高空俯瞰的话，就可以看见一幅惊人的图景：
黑压压的奴隶大军化作势不可挡的洪流，疯狂地奔涌而去，而那些身为强者的守卫，却反而显得寥落而势单力薄，似乎被洪流一个冲击，就会顷刻间瓦解溃散。
三分钟，玉凌斩下了守卫头领的头颅。
五分钟，洪流冲垮了阻碍他们的人墙。
六分钟，空间屏障轰然破碎，第一厂的奴隶也开始纷纷加入这声势骇人的杂牌大军。
十分钟，人群冲到了西极地狱的入口。
金沙森罗阵已经全面启动，大部分幸存的督工和守卫都聚集在了这里，企图用这最后一道防线镇压这场浩浩荡荡的造反运动。
“有本事你们就来啊，我看你们谁能挡得住六品杀阵的绞杀！”
那位祁大人藏在阵后，气急败坏地吼叫道。
然而奴隶大军只是稍作停顿，随后仍然缓慢而坚定地涌向金沙森罗阵。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冲过这道杀阵，他们就可以得见天光。
那久违的，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天光。
“想死就尽管上，一群不要命的狗屎玩意儿，老子今天……”祁督工恶狠狠地破口大骂，但下一刻，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只见一片浓黑如墨汁似的东西漫天飞洒，尽数溅落在金沙森罗阵上，就如烙铁遇水般发出嗤嗤的声响，以一种无比惊悚的速度侵蚀破坏着阵纹的运转。
玉凌很欣慰腐酸毒并未引起奴隶大军的骚乱，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被折磨得失去了嗅觉，还有很多人天天接触混沌生物的恶臭尸体，对此也有了极高的抗性。
“这是什么……什么法宝？”
即便提前得了玉凌的提醒，玉清原也仍是有些承受不住，只能拼命屏住呼吸问道。
“腐酸毒，专克各种灵阵，唯一的缺点就是臭。”玉凌简单解释了一下后，便提着长刀冲进光芒黯淡的金沙森罗阵中，强行劈出了一条通路。
“所有人，跟我走！”
玉清原高喝一声，背着玉道仁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
但他很快发现玉凌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禁愣了愣传音道：“凌儿，你不走吗？”
“有些该杀的人还没有杀呢，我为何要走？”玉凌的唇角边溢出一抹冷笑。
“可是……”
“不用担心，我朋友会在外面接应你们，我处理掉某些人后马上就来。”玉凌说着便转身走向金沙森罗阵的阵眼。
那里正躲藏着十几个肝胆俱颤的督工，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批又一批奴隶从玉凌身旁狂奔而过，而那个如魔神般的年轻人则提着长刀，面无表情地向他们一步步走来。
“你、你到底是谁……”祁督工感觉自己的牙齿在上下磕碰，这个叫周鹏的“奴隶”已经变成了决定他们命运的死神，即将挥下裁决的镰刀。
玉凌只是一言不发地停在阵眼旁，此时此刻，他和那十几个督工之间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灵力屏障。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冰寒刻骨的冷笑，语速很慢很慢地问道：“谁……是第五厂的督工？”
第1252章 梦魇一号
玉凌的声音清缓如一缕微风，但听在这些督工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场翻天覆地的海啸。
他们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一个身着暗红劲装、长相凶神恶煞的男子，后者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胡乱地摆着手，语无伦次地慌张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一个瘦小如猴的督工声调尖利地道：“不是你还能是谁？郑瞬你非要连累我们一群人是不是？”
玉凌看向郑瞬，对方脸色煞白，不住地后退，直到砰地一声撞在灵力屏障上。
“第五厂哪个混沌幼兽最厉害？”玉凌又问道。
“前辈，第五厂最可怕的就是梦魇一号，上面可宝贝得紧，因为它还没成年就已经有固元巅峰的实力了。”那个瘦小的督工分外殷勤地道。
“吉确，你什么意思！敌人还没打进来呢，你就已经不要脸面地跪地投降了是不是？”郑瞬气得浑身发抖。
然而他话音刚落，玉凌便抬刀轻轻一斩，那单薄的灵力屏障嗤啦一声被划破了一道裂口，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纸面。
眼看着玉凌轻而易举跨过屏障，郑瞬终于彻底崩溃了，他面上青筋鼓起，脸色狰狞地散开道韵，怒吼道：“老子跟你拼了！”
玉凌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郑瞬疯子一般冲过来，心中却对他的算盘了如指掌。
果然，在冲到一半的时候郑瞬就猛地一个刹车，将一大片闪烁着银光的东西直直地抛向玉凌。
与此同时，那些看似背叛了郑瞬的督工们也齐齐运转灵力，将各自的道韵连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锁链，封住了玉凌四面八方的退路。
他们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大功告成的冷笑，只是这丝冷笑还未扩散开来，就被浓浓的惊恐所取代。
只见玉凌双手一动，不知捏成了什么印诀，随后一整片空间都定格在了原地，像是时间凝固了一般。
随后，他轻描淡写地一挥袖袍，郑瞬抛出的空间晶石便顷刻间反弹回去，砸在了好几个督工身上。
“嗡”
在一阵水纹般的波动中，那几个督工凭空消失不见，只剩下不多几人面如死灰，僵硬地看着安然无恙的玉凌，郑瞬更是惊骇绝伦，险些腿一软坐倒在地。
“想借梦魇一号的手除掉我？”玉凌淡淡地嗤笑一声：“你们尽管猜猜看，等我们回到第五厂的时候，那几个人会是什么死法？”
郑瞬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颓然而绝望地道：“你到底是谁……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想拖延时间？很可惜，至少半个时辰内，不会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玉凌的道韵缓缓蔓延开来，直到侵入郑瞬体内，将他的道基一点一点碾压粉碎。
在这个过程中，郑瞬开始还在拼命咬牙抵抗，到后来他的道韵全面落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几十年修为付诸流水，而且连惨叫都叫不出声。
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全完了，哪怕平大将军发现了西极地狱的变故，也不会再对一个废人多加关注。
剧烈的痛楚席卷了郑瞬的每一根神经，仿佛在沸腾的油锅里反复煎熬。他的内心涌荡着强烈的恨意、愤怒、恐惧与憋屈，因为他始终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不知来历的神秘人。
只是一切都没有意义了，郑瞬颤抖地摸出一把匕首，想要将它刺入心脏，结束这生不如死的折磨。
但匕首的尖锋还未触及衣袍，玉凌已经弹出一道黑光，将匕首远远地磕飞了出去。
郑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他拼命地想要抓住匕首，结果却绊倒在了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飞到一个他再也触及不到的距离。
“这就受不了了？当你把那些奴隶当牲畜般随意抽打喝骂的时候，当你把他们当食物扔进牢笼里喂混沌生物的时候，当你以鲜血和暴虐取乐的时候，那些奴隶比你此刻的绝望还要多上一千倍、一万倍。”
玉凌走到郑瞬面前，看也不看一旁瑟瑟发抖的几个督工，淡淡讥讽道：“不把活人当人看的人，迟早会活得连狗都不如。”
“为什么、为什么……”郑瞬的嘴唇哆嗦着，他万万没想到竟是那些比尘土还要卑微的奴隶给他招致了灭顶之灾。
“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第五厂那么多凶兽，你自己挑一头给他们当食物吧。”玉凌道。
“你……”郑瞬如坠冰窖，向来都是他看心情把那些奴隶喂给混沌生物，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变成凶兽的食粮。
“不选的话，我就帮你选了。”玉凌又扫了一眼其他的督工：“你们也一样。”
“你敢！平大将军会把你碎尸万段！”吉确瘫坐在地，尖声叫道。
“就算真道高手也没这个本事，你还是安心上路吧。”玉凌的心神缓缓沉入周围的空间，一片单调简洁却又充满了无限奥妙的世界再度在他面前展开。
当晋入索幽境界后，他对于空间的理解已经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在距离不长的情况下，他可以不借助任何传送阵，自行从一个节点跳跃到另一个节点。
而第五厂的坐标玉凌记得清清楚楚，所以他轻而易举地就带着这几个督工穿过了层层空间，直接抵达了第五厂最深处。
之前他之所以不用这个方法带着玉道仁等人离开，一个是因为沿途有很多空间屏障阻碍，另一个则是人数太多，很容易超出掌控。但现在这两个顾忌都没有了，哪怕出了什么事故，害得这些督工缺胳膊断腿的，玉凌也不心疼。
“嗷吼”
当空间稳定下来后，出现在玉凌面前的赫然是一头三十米高的巨兽，它通体闪烁着暗紫色的莹光，整个身体处于虚实之间，一会儿有如雾气，一会儿又遍布细密的紫色绒毛，就连这头巨兽的形体也无法形容，似乎它可以随意地模拟任何一只众人见过的凶兽，无时无刻不在变幻之中。
巨兽暂时还没注意到众人的存在，它只是饶有兴趣地拎起左逃右窜的祁督工，像是玩玩具一样把他撕成两半，往嘴里一扔，跟嚼豆子似的拌了拌嘴，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惊恐地发现，其他几个同伴恐怕都已经沦为了梦魇一号的口粮。
而且还是连零食都不如的那种口粮。
玉凌仰头看着巨兽，后者缓缓转过身子，仿佛才注意到脚底下有几个奇怪的小虫子。
在梦魇一号的凝视下，吉确等人的冷汗都要流到脚面了，心头的绝望如野草般滋生，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比祁督工好到哪里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矮瘦的身影忽然如鬼魂般一闪而逝，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合身撞在了牢笼的屏障上。
“咔嚓”一声轻响，一片华光倏忽间氤氲而起，于是整个牢笼豁然敞开了门户。
梦魇一号周身的能量锁链一点一点虚淡消失，它发出警惕的低吼，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十分的困惑不安。直到它发现周围再无阻碍的时候，方才尝试着探出如雾气一般的脚掌，迈出了走向牢笼外的第一步。
“快跑！”
放出梦魇一号的正是祁督工麾下的那个小老头，他似乎对自己来晚一步感到分外的懊恼，但还是反应灵敏地向远处溜去，并朝着玉凌扔出一大把紫色的粉末。
“嗷吼！”
梦魇一号立即被那些粉末所吸引，脸上的雾气缓缓凝出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玉凌几人。
然而它并没有轻举妄动，反而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忌惮，因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给它一种极端危险的感觉，让它一时间进退不得。
动了，那个人类居然主动向它走了过来。
梦魇一号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于是它发出震天的咆哮，一爪拍向那个渺小如蚂蚁的人类，想要将他拍成肉酱。
但在它刚刚抬起爪子的时候，玉凌已经提起凝墨刀，整个人如长虹贯日，带着霸道无双的锋锐气劲，贯穿了梦魇一号半虚半实的身体。
“嗷”
梦魇一号向后一个趔趄，它感到自己的动作是如此迟缓，以至于它甚至有些看不清这个人类的影迹。
那股极端锋锐的气劲几乎伤及了它的要害，这让它涌起无法抑制的恐惧，但更多的却是淹没理智的震怒。
于是它的身体骤然膨胀开来，随后“轰”地一声炸成了漫天紫雾。
第1253章 事了拂衣去
但凡比较厉害的混沌生物，一般都有多种形态，变化莫测是它们最大的特点。
这是玉凌走之前，楚碑铭告诉他的基本常识。
而这头梦魇一号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它甚至可以在虚实之间自由转化，这是任何灵兽、异兽和魂兽都不能比拟的天赋。
此时此刻，当梦魇一号炸成漫天紫雾后，它便失去了常规意义上的肉身，寻常手段压根无法对它造成伤害，但那些如烟如絮的紫雾却可以肆无忌惮地侵入敌手的身体。
只是梦魇一号绝对想不到的是，它所面对的并非一个普通的炼气士，而是一位三大体系兼修者。
面对紫雾的侵袭，玉凌迅速捏成了四道防御印诀，其中尤以半成型的幕字诀效果最好。与此同时，他也将魂力延展开来，一寸一寸地寻觅着梦魇一号的破绽。
但凡生物必有其弱点，哪怕是混沌生物也不可能例外，在之前梦魇一号还是半虚半实的状态时，玉凌就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它的要害之处，即便现在它摇身一变成了漫天紫雾，也最多是把自己的弱点隐藏起来了而已。
局面陷入了短暂的僵持，尚还幸存的几个督工瞬间作鸟兽散，只留下郑瞬在原地痛苦地翻滚挣扎，最终被紫雾嗤嗤地腐蚀了个干净，连骨头都没能剩下。
玉凌将他们的动作看在眼里，但却懒得多管，他现在的兴趣主要集中在梦魇一号身上。
这是一头非常特殊的混沌生物，它居然有简单的灵智和情绪波动，而听楚碑铭的意思，大部分混沌生物都没有思考能力，它们只是最为凶残的杀戮机器，比异兽还要死脑筋。
但玉凌所见到的混沌生物仅限于在第五厂看到的这些幼兽，无论是之前的魔鹰七号，还是眼前的梦魇一号，似乎都具有一定的智慧，至少比同级别的异兽要“聪明”许多。
是这里的混沌幼兽基因特殊？还是人工饲养导致它们的大脑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
这不是短时间内能研究明白的，所以玉凌打算将这头梦魇一号弄到王室去慢慢研究。
他周身的紫雾越聚越浓，而四道防御印诀也渐渐地崩溃瓦解，显然梦魇一号已经使出了全力，想要尽快将这个人类弄死。
当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玉凌的幕字诀侵蚀到只剩薄薄一层的时候，玉凌的魂力也锁定了梦魇一号的要害。
那是一团看着没什么特殊的紫雾，但其中要稍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灵性，它蛰伏在一片紫雾中，单用肉眼去看绝对发现不了任何端倪，不过在玉凌的魂念观察下却无所遁形。
“哗啦！”
玉凌的魂界大浪滔滔，重若千钧的魂海波涛有若实质地席卷而出，还伴随着一轮弯弯的皓月、无垠无尽的白光以及那虚虚实实的众生之相。
一时间，仿佛一片世界虚影降临下来，重重地覆压在梦魇一号所化的紫雾上。
“嗷吼”
漫天紫雾像是遭受了无形的重创，大片大片地崩解消失，在梦魇一号吃痛的嚎叫中，剩下的紫雾倏忽凝聚在一起，又回到了半虚半实的巨兽形态。
这一次，它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跑，而且一边跑一边缩小着身形，短短百米的工夫，它已经从三十米高变成了五六米高，简直就跟七十二变似的。
只是梦魇一号跑得快，玉凌的速度更快，他一道定字诀过去，梦魇一号就被凝固在了那片空间中，一举一动变得比蜗牛还要迟缓。
玉凌的道韵随之镇压过去，即便梦魇一号拼命嚎叫挣扎，可它的气息终究还是一点一点衰弱下去。
于是玉凌便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这梦魇一号越是虚弱，形体就越小，当它只剩下千分之一的力量时，它的身体也只有原来千分之一的大小了。
原本威风凛凛、凶神恶煞的巨兽一眨眼就变成了个泛着紫光的巴掌大的小兽，在那里可着劲地扑腾，显得幼小可怜又无助。
果然任何动物小到一定程度都会莫名地变得可爱起来……
玉凌在灵戒里翻了翻，先是用特制的绳索将梦魇一号缠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然后就将它塞进了一个锦盒里，下了十七八层的魂力封印、灵力封印和玄力封印，确认这小家伙再也折腾不出任何动静后，方才将它扔到灵戒里。
虽然大部分生物都不能放入空间储物工具，否则会导致次属空间的坍缩崩溃，但梦魇一号本身就不是个实体动物，玉凌把它封印在了紫雾状态，就不会引起灵戒的不良反应了。
这个时候，承载着朔魂念的晶石也震颤起来，传来他焦急的声音：“我说你解决了没有？我这边都已经把人转移走了，你还在那墨迹啥呀？第八营的人已经发觉不对，大部队正往这边赶呢。”
“差不多了，我马上出来。”玉凌的魂念飞速蔓延开来，锁定住了正往入口处飞奔的小老头。
他觉得留给第八营的乱子还不够大，虽说这两极地狱是虚空要塞所有军营共管的，但第八营背后站着各大诸侯，所以近乎是由他们独占西极地狱，将百分之八十的利润都揽入了自己腰包，而一旦出现重大损失，最心痛的也是他们。
不如继续添把火好了。
玉凌再度融入虚空，几步踏出便突兀地出现在小老头面前，吓得后者一个趔趄就绊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他一副白日见鬼的惊骇表情，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
玉凌随手捏成雨字诀，小老头一个收势不及，便砰地一声撞在了雨幕上，整个人一片头昏脑涨。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把你杀了，然后拿走第五厂的牢笼钥匙，要么你自己去把那些混沌幼兽放出来，然后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玉凌淡淡道。
小老头晃晃悠悠地站稳身子，面沉如水地道：“如果你以为我毕煊赫是贪生怕死的人……”
他“哗”地一下拿出一大串闪烁华光的钥匙，话锋一转道：“那你就猜对了！”
玉凌不禁愣了一下，光听小老头前半句，他还以为这家伙打算来个宁死不降呢，结果……说好的骨气呢？
“你刚刚不是还拼了命地救那些督工么？”玉凌微讽道。
毕煊赫没有丝毫的窘迫与尴尬，反倒理所当然地道：“在情况尚不明朗的情况下，我当然要尽力一搏帮助同僚啊，但现在也没见他们来救我，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何况我还年轻着呢，我不想死。”
玉凌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你年轻？”
“我说我今年刚二十三，你肯定不信……算了这不重要，只要你答应放我活着离开这里，我就帮你把那些牢笼全打开，否则你就算杀了我拿到钥匙，你也不会知道开门的技巧。”毕煊赫认真地道。
“成交。”
“那我去了。”毕煊赫也很干脆。
“你就不怕我食言？”玉凌见他毫不拖泥带水，难免有些诧异。
“那我也没办法啊是吧？况且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你也没必要杀人灭口。”毕煊赫耸耸肩。
这真的是个很奇怪，也很有趣的人，也许只有在西极地狱这种极端的环境中，才会出现这样的奇葩。
玉凌莫名地有些欣赏这个年轻的“小老头”了，他既忠诚又不迂腐，既圆滑又耿直，既怕死又豁达，处处充满着矛盾却又不让人觉得矛盾。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扔给毕煊赫一块空间晶石：“你开启牢笼之后，可以激活它离开这里，反正你以后也没法再为第八营效力了，不如替我办事。”
毕煊赫似乎有些意外，他深深地看了玉凌一眼，点点头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玉凌也不再过多滞留，西极地狱已经天翻地覆，只剩下寥寥几个督工逃得一命，随后那些被放出的混沌幼兽则会疯狂地宣泄出全部怒火，将这里变成一片废墟。
路途上到处可见逃命的奴隶，他们虽然没有勇气加入之前的大军，但也随后得知了入口开启的消息，在没人阻拦的情况下，所有奴隶都忙不迭地往大门冲去，脸上满载着对自由的渴望。
玉凌没有理会这些奴隶，也没有理会那几个遗漏的督工，哪怕吉确等人活着回到了外界，他们也会迎来第八营的怒火，到时候下场恐怕比死了还惨。
当玉凌来到两极地狱的入口处时，这里已经被黎恒望的人把守住了，原属于第八营的守卫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斩杀了个干净，到时候黎恒望大可以将责任推给这场奴隶暴动。
“您可算出来了，第八营的大部队马上就会赶到，我们从这边走。”
黎恒望的手下见到玉凌后顿时松了口气，二话不说便带着他转过拐角，跨入了一个临时布置的传送阵中。
待得光芒闪过，原地空无一人，只剩下一波又一波的奴隶源源不断地从地下世界涌出。
第1254章 后续
次日清晨，第八营军务处。
原本足可容纳几千人的大殿此刻却显得十分拥挤，从门口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然而所有人都静默无声，使得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因为从第八营建立以来，鲜少出现这样大规模的会议，上一次召开全虚空要塞的代表会议，还是真道境混沌生物突然来袭，险些攻破北大门的时候。
但这一回紧急召开大会，却不是因为外患，而是源于内忧。
平澹淖面无表情地坐在大殿最上端，右手食指轻轻叩击着扶手，而他身旁则坐着两位同级的大将军，一位是黎恒望，另一人看上去则像是一位年逾五旬的老者，眼眸微微眯着，仿佛在闭目养神，乍一看好像没什么特殊之处，但他身上偶然流露的肃冷气息却天然带有风沙砥砺的粗犷与大气。
他便是虚空要塞负责南大门的居密大将军，算是要塞四大将军中资历最老的一位，他实际年龄早已三百多岁，在这里度过了半辈子的戎马生涯。
居密的地位也因此比较超然，无论是现在的大公列侯，还是南王陛下，都算是他的晚辈，任凭那些诸侯如何收买，居密也不为所动，算是一个和谁都保持一定距离的中立派。
或者说，居密本身……便已然自立一派。无论是目白三星还是虚空要塞，但凡官至五品的，大部分都在居密麾下当过小兵。即便是黎恒望和平澹淖，也或多或少对居大将军有些忌惮。
不过居密身旁还空着两张座椅，因为卢大将军和旬大将军都还在外面征战，短时间内无法赶回。
“报”
一片寂静中，一个传令小兵急匆匆地步入大殿，瞧见殿内的这番阵仗，当即冷汗就下来了，赶忙单膝跪地道：“人员伤亡和财务损失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
“念。”平澹淖看了居密一眼，见后者仍是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便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眼。
“西极地狱守卫死亡一百五十二人，受伤二百七十九人，督工死亡十二人，幸存四人，奴隶死亡三百六十七人，失踪一千零八十五人，另抓捕六百余名奴隶押回西极地狱，等候处置。此外，第五厂混沌幼兽发生暴动，共有十八头自相残杀而亡，除梦魇一号失踪外，其余幼兽均已得到控制，然牢笼还需重新修复。”
“财务方面，究灵第三厂一千台灵能炉全部丢失，究灵灵晶共计损失四百八十颗，相当于近万颗同级别灵兽灵晶蕴含的能量，仅将第三厂的损失折算为星币，便不亚于五千万……”
全场众人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被这个巨额数字砸得一阵眩晕。
黎恒望的目光则有些古怪，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他那阴沉的脸色，似乎比平澹淖还要更加愤怒。
“诸位有何感想？”平澹淖等传令小兵禀报完，冷冷开口道。
明致同刷地一下站起身来，神情激愤地一拍桌案：“奇耻大辱！真真是不可饶恕！平大将军，此事必须彻查，不是还有一些守卫和督工活着吗，把他们叫上来，问问他们这场奴隶暴动是怎么回事！我就不信没有人在里头捣鬼！”
“我已经问过了，你要想再问的话，可以去骷髅营找到他们。”平澹淖的声音如覆冰雪，不带丝毫温度。
明致同不由愣了愣神：“那平大将军是否查出幕后之人……”
“那群废物知道的不比我多。”平澹淖面无表情地道：“他们只晓得好像有人混入了奴隶队伍中，随后将西极地狱搅了个天翻地覆，他们甚至都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明致同难以置信地道：“可那人的形貌、姓名……”
“自然是假的。”
“但……但昨日只有一拨奴隶被送入西极地狱，大不了就一个一个的查！如果平大将军愿意的话，此事属下就可以代劳！”明致同大义凛然地道。
平澹淖却微讽一笑：“你确定？那些奴隶的来源五花八门，起码牵扯到五十个商会，好几个侯伯……”
明致同脸色一僵，平澹淖又紧接着道：“就算查出来又怎样，你以为真正的幕后者会这么轻而易举将自己暴露出来么？黎大将军，你说是不是？”
他的眸光锋锐如刀片，直刺黎恒望的心神，但后者却老神在在地靠着座椅，很是赞同地点点头道：“平大将军所言极是，此事要查，但不能用常规手段去查。那帮奴隶平日里相当老实，想来也不会毫无缘由地发生暴动，其后必定有人指使，这点大家应该可以达成共识。”
众人纷纷颔首，平澹淖只得收回目光，垂下眼睑道：“黎大将军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我觉着吧，先把昨天那批奴隶名单翻一遍，还活着的奴隶嫌疑不大，毕竟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中，但那些死了的，却很可能是金蝉脱壳之计，必须得详加查探。同时，更重要的一点，我们必须搞明白幕后指使者的目的，这样才能有针对性地去查。”
黎恒望一本正经地道：“我猜啊……其一是为财，毕竟第三厂的灵能炉和究灵灵晶对普通人而言已经是天大的巨款了。其二，是为了第五厂的混沌幼兽，梦魇一号不是失踪了吗，我觉得此事很诡异。其三，可能那些奴隶里面有幕后指使者比较在意的人，他想将他们救出去。其四，这是单纯的复仇行径，第八营的诸位快想想看，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黎恒望吧啦吧啦就分析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条，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好像哪一条都有道理，但又感觉哪一条都不太靠谱。
尤其是第三条，这最靠近真相的答案却被众人果断忽略了，他们甚至觉得黎恒望这是在强行凑数。
而整场会议的画风也被黎恒望带偏了，众人猜测了一个时辰幕后指使者的目的，最终并没有得出任何有益的结果，平澹淖便强行制止了众人的讨论。
眼看大家已经开始筹备善后工作，一直闭目养神的居密大将军却突然说道：“如果第八营不能看守好两极地狱，我的人可以代劳。”
平澹淖听出了居密语气里潜在的责备和失望，即便以他的地位，也不由得心头一紧：“居大将军，此事另有猫腻，并非我的人疏于管理。”
“我不喜欢听到任何借口。”
居密睁开眼，眸中透出灼灼逼人的神光：“这次西极地狱的损失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奴隶死了、督工死了、守卫死了倒也罢了，第三厂被洗劫一空我也可以忍受，但梦魇一号的重要性你不清楚么！它还未成年便有了固元巅峰修为，以后必能登上不灭境，只要我们利用得好，它的价值比一个营还要大得多，但你们却把它弄丢了，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
平澹淖眉峰一扬，气息隐而不发，与居密分庭抗礼：“居大将军的意思是？”
“既然你的人没能力看好两极地狱，那么以后就由大家共同管理，你们也多分一些人去虚空战场驻守吧。”居密声音冷沉。
平澹淖沉默不语，他有一瞬间怀疑这件事是居密策划的，但随后又被他否定掉了，因为居密想要夺权的话，以其磊落的性情和根深蒂固的势力，大可不必采用这种手段。
他的怀疑对象，更多还是黎恒望。
“希望居大将军给我们一点时间，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后再论。”平澹淖缓缓道。
“五天之内，我要看到一个结果。”
“没问题。”
黎恒望看到居密起身离开，便也站起来告辞道：“平大将军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这几天我便静候佳音了，希望能把真凶绳之以法。”
平澹淖不置可否地道：“借黎大将军吉言。”
黎恒望招招手，叫上自己的手下离开了大殿，他一路保持着忧心忡忡的模样，但等到回了自己办公的军机府，脸上便瞬间笑开了花：“这招妙啊，真没想到云盟主你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我看平澹淖这次要完球了。”
玉凌站在门边，穿着一身侍卫轻铠，闻言平静地摘下头盔道：“没那么容易，黎大将军的后续工作处理得怎样了？”
“差不多吧，那些奴隶我已经送到了玉桐星，顺便我还把真正的‘周鹏’趁乱塞了回去，他是我们训练好的死士，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觉悟。更何况我今天专门误导他们关注‘死人’，对于还活着的奴隶，他们就不会很上心了。”
黎恒望递给玉凌一把密钥：“知道云盟主等得心急了，你待会儿跟着我亲卫直接去地下密室，你要见的两个人我都安置在那里。”
第1255章 血脉疑云
再次见到玉道仁两人的时候，他们的气色已经比昨天好了许多，尤其是玉道仁换了身干净的衣袍，梳理好头发后，整个人精神奕奕，完全不像是一个在西极地狱待了三年的人。
“凌儿，你来啦，昨天的事没有牵累到你吧？”玉道仁一见玉凌便赶忙问道。
“已经处理好了，爷爷不必担心，倒是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玉凌细细地打量着玉道仁，确认他不是强振精神装给自己看。
“这么一点小事，不要紧的，昨天我们被接到这边后，那位黎大将军就派了好几个军医过来，我吃了些丹药，又抹了些药膏后，基本上已经没事了。”玉道仁摆摆手。
“我看看。”玉凌挽起玉道仁的袖袍，看到他左臂上原本非常狰狞的伤痕已经结痂脱落，这才略微放下了心。
“都是些外伤，看着可怕，其实好起来很快，要不是西极地狱没有伤药，全靠我们自己硬抗，否则爷爷也不会弄得那么狼狈。”玉道仁柔声道。
玉凌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郑瞬已经死了，我把他喂给了梦魇一号。”
玉道仁怔了怔，又听玉凌继续道：“虽然这并无法弥补爷爷所受的委屈，但从今往后，只要我还活着，这样的事就绝不会再发生了。”
“凌儿……”玉道仁心头一阵触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想到曾经还是玉家家主的时候，他本以为可以将最疼爱的孙儿庇护在羽翼下，直到凌儿渐渐长大，但没过几年，玉凌就开始反过来保护他了。
从华域到冰域，再到明域和封域，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玉凌的足迹，而当他站在整个世界的巅峰时，也才不到二十岁而已。
拥有这样一个孙儿，也许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幸事，足以弥补其他所有的、一切的不幸。
“爷爷，二伯，你们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不如……和我回北境吧，我建了一个西联，虽谈不上称霸一方，但多少还是有自保之力的。”玉凌轻轻握住玉道仁冰凉而枯瘦的手，神色认真地道。
“只要你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当然没有问题。”玉道仁半开玩笑地道。
玉清原也笑道：“就知道凌儿到哪都能干出一番大事业，不过二伯我也不是吃白饭的，要是有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给我安排，我还没到躺着享福的年龄呢。”
“二伯放心，需要你忙的差事可不少，不过说到这个，西极地狱的环境那么恶劣，二伯你是怎么修炼到悟道境的？”玉凌顺势问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玉清原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我和你爷爷刚来到无涯星系的时候，都多多少少突破了几个小境界，我只差一点就能到融虚。但我自己的资质我心里清楚，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短时间内怎么也不可能到悟道境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玉清原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一开始就被分到了第三厂，每天的任务就是拼了老命地去炼化究灵，在这个过程中，丝丝缕缕的毒素不断地漫入我的体内，这种毒素对混沌生物来说是无害的一部分，但对道境以下的修者来说，却是足以致命的东西，因为我们的身体根本无法消化它。”
“起初我和其他人一样，浑身渐渐出现麻痒的感觉，脸上也出现了一些红斑，他们告诉我，等到一年之后，我的皮肤就会开始溃烂。我对此很恐慌，但却无计可施，只能拼命提升自己的修为。”
“幸好我在炼化究灵的时候吸收的不仅仅是毒素，还有许多精纯的能量，我很惊异地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体质好像越来越适应这种能量，一开始我的转化率只有百分之零点几，到后来逐渐增加到了百分之十，于是我的灵力性质也一点一点开始变异，愈来愈靠近混沌之气。”
玉凌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玉清原的灵力为什么会有一种诡异的阴冷气息，原来那就是混沌之气。
“但是我脸上的红斑却更重了，甚至我的皮肉开始提前溃烂，因为混沌之气对我们这些普通修者来说终究是无福消受的，我听说只有道宇星系那些超越不灭境之上的强者才会用混沌之气锤炼肉身，而我何德何能去炼化它呢？”
“可不管怎么样，我的修炼速度却一日千里，我在第三厂只待了一个月时间，就抵达了融虚境，情况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好转的。”
“在我突破的那一天，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一片汪洋血海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我只是感觉待在这里很安心，也很舒服。”
“但随后我看见一片片的乌云压盖在血海上方，它们充斥着阴冷而邪恶的气息，似乎想要入侵这片净土，我想焦急，拼了命地想要阻挡，于是整个血海便响应了我的意念，呼啸着卷起滔天之浪，好似天地逆转一般，将那些乌云冲得七零八落。”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的身体便恢复了正常，我惊讶地发现，融入我骨血中的毒素一扫而空，干净得有如重焕新生。”
“从那之后，我再炼化究灵，所得到的就是精纯的能量，那些混沌之气的危害还未来得及渗透，就被我的身体自行消解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它们数量不多，如果一口气炼化几百只究灵，我肯定承受不住。”
“所以我这几年修为增长很快，就是由于这个缘故。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混沌之气的影响，我经常会梦见一些奇怪的事物，其中最常出现的就是那片让我很亲近的血海，我的道韵就在不知不觉中凝聚出来，甚至我都不知道我具体是什么时候跨入了悟道境。”
玉清原感慨万端，说完便转头看向玉道仁：“爹，不知道你那边情况怎样？”
玉道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的情况……和你有些相似，但我可能因为年纪大了，只能和混沌之气的侵蚀维持住一种平衡，但却没法将它作为一种能量消化吸收。”
玉凌听到此处，心中已经隐隐涌现出一些猜测：“我觉得，这可能跟我们的血脉有关。”
他抬起手，指尖溢出一抹无形无色的气劲，直接在密室的墙壁上划下了一道凹痕，玉清原隔了几米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锋锐凌厉。
“咦？凌儿，你的灵力感觉跟我很像，当然你比我强得多。”玉清原惊愕道。
玉道仁也颇为匪夷所思：“凌儿，你现在修炼的还是道原诀吗？”
“嗯，但我现在运转的是另一个功诀。”玉凌把古阳诀的事情大概解释了一下，随后又补充道：“这个应该跟功诀无关，纯粹是来自血脉的力量，就像二伯，你压根没有道境层级的功法，按理说并不能发挥出悟道境真正的修为，但事实上，你并不比任何一个悟道修者弱。”
“血脉？”玉清原和玉道仁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迟疑着道：“可是凌儿，我玉家先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啊？否则咱们早就不在明域混了。”
“也许要到一定境界后，血脉中的这种力量才会慢慢复苏。不然没办法解释，为什么我们修炼着不同的功诀，但灵力却具有相似的性质。”玉凌想了想道。
“凌儿，你是到什么时候出现这种变化的？”玉道仁问道。
“在我晋入凝血境的时候。”玉凌瞬间回忆起了当初在荒山，他被薛元空扔到血池里强行突破的事情。正是那次的经历，让他发现了他血脉中的另一股力量。
“那凝血境可以类比为幻神境吧？这里就有一个问题，我玉家祖祖辈辈中，抵达幻神境的不是没有，为什么他们从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玉清原越想越觉得迷惑。
“确实有些蹊跷……”玉凌思索良久无果，干脆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了起来：“不管了，这个以后总会弄明白的，现在时间比较紧张，我先说正事。”
玉凌将这三年的经历几句话带过，只把他来到南境之后的事详细说了说：“……总之，我现在算是王室的盟友，还需要在边关多留一段时间，但这里并不安全，我希望爷爷和二伯能先行前往南凰星，南王陛下会照顾好你们的。”
第1256章 两难问题
安排好玉道仁两人的去处后，玉凌并没有闲下来，因为他得赶紧回到第八营，继续装作自己在闭关修炼的样子。
在这场风波中，倒是没人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玉凌身上，毕竟诸侯们虽然知道玉凌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但他们并不认为玉凌有那个能力将西极地狱搅得天翻地覆。
在回去之前，玉凌先把梦魇一号送给了黎恒望，不过后者坚持认为这是玉凌的战利品，所以明明白白地表示只是暂时替他保管，等玉凌重回南凰星后，再由双方共同研究。
对此，在第五厂待了三年的玉道仁很有心得，把梦魇一号交给他养，绝对不至于半途养死了。
而玉凌在西极地狱的壮举也被黎恒望的亲信写成了一份报告，为了安全起见，这位亲信最终还是忍着心疼激活了一堆传讯符，将此事亲口禀告给了于琛。
于丞相当场就惊了，他单知道玉凌肯定会弄出一番大动静，但没想到这动静大的居然逼使虚空要塞召开了最高紧急会议，就连平澹淖这等猛人都吃了天大的亏。
而且还有整整一千台灵能炉即将被秘密运往王城，这简直是……简直是令人窒息的巨款啊！虽然这巨款是别人的，但这并不妨碍于琛感慨一番。
要不是此事不宜公开，于丞相都想上书南王陛下，再给玉凌连升三级了。
毕竟经此一事，第八营的声望可谓大受打击，高手和财务的折损尚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虚空要塞其他军营终于有了插手两极地狱的机会。
尤其是奴隶营，在此之前，那么丰厚的油水大半都入了诸侯们的腰包，虽然大家明面上说利益均分，但第八营仗着后台强硬，逐渐把持了两极地狱，就连居密大将军都无法抵制这种渗透，只能眼睁睁看着每年到手的星币和物资越来越少。
哪怕王室的人仅仅从中分一杯羹，那也意味着一笔惊人的巨款，毕竟他们都已经穷惯了，一百万星币就能让王室官员眼睛冒光。
黎恒望对此还难免有些顾虑，生怕自己下手太狠，引起平澹淖的怀疑，这个时候反倒是于琛看得开，直接告诉黎恒望说，你下不下手平澹淖都会怀疑你，你不下手他更觉得你在心虚，既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地占便宜。
黎恒望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他一扭头就去了居密所在的要塞南大门，准备一同筹划怎么瓜分西极地狱。
至于居密愿不愿意和王室同流合污……不对，愿不愿意和王室同舟共济，那就不归玉凌操心了。
他现在只觉得浑身轻松，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毕竟安置好玉道仁两人，他在这虚空要塞就可以放开手脚，无须顾忌任何人和任何事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玉凌装模作样地闭关了一阵，假装对西极地狱的风波一概不知，直到半个月后，一个军官阴沉着脸敲门请他出来。
“有什么事？”玉凌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毕竟正常人被打断修炼都会很不爽。
这位军官眉峰一扬，极力地克制住怒气道：“第八营特派支援团全员到齐，商世子邀请你参加今天的晚宴。”
玉凌稍稍有些诧异，很干脆地回绝道：“没兴趣，不去。”
“你……”军官好悬没被一口气憋死，对着玉凌怒目而视道：“邀请你是给你面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交流会冠军又如何？就你的出身，连一位方伯庶子都不如，更遑论和商世子相提并论！”
玉凌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就准备关上房门，一道清朗的声音却突然从远处响起：“就知道温兄可能对聚会之事不感兴趣，为了表示尊重，在下还是亲自相迎吧。”
军官愕然回头，正看见商禀予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神态自若地缓步走来，比起在交流会参赛的时候，此时的商禀予在穿着打扮上要更正式一些，无论是衣袍还是发式还是佩饰，都一点都不能出现差错，迎着黄昏的夕照，他这一身愣是闪的能晃瞎人眼，少说也能平白增重二十斤。
“若是温兄不来的话，这场晚宴便要失色不少了。”商禀予笑容温和，看不出丝毫敌意。
“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玉凌并没有兴趣和这些诸侯子女多作纠缠，毕竟他的灵阵水平自己清楚，稍微相处久了很容易露馅。
“温兄实在是太谦虚了，阵皇前辈的高徒也会参宴，若是独独少了温兄这位冠军，着实是一大憾事。”商禀予再度邀请道。
玉凌不禁心中一凛，王暗渊相对而言比较单纯，很容易就被忽悠走了，要是这些诸侯子女暗加算计，估计他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由不得玉凌不担心。
更何况……看商禀予这架势，今天不把自己请走，他是决不会罢休了。
不如就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有王暗渊在场，要是谁提出什么阵法方面的问题，大可以找他接济。
在商禀予第三次发出邀请之后，玉凌很是勉强地应承了下来，随后跟他一同走向晚宴会场。
“温兄，你来目白星也有一些时日了，感觉这边和玉桐星相比，有什么区别吗？”商禀予状似随意地问道。
“区别多了去了，世子殿下如果指的是边境战况的话，玉桐星多少要好一些，至少几十年来都没有真道级别的混沌生物来犯。”玉凌含糊了过去。
“那玉桐星那边的军力可感到吃紧？”商禀予继续追问。
玉凌心知他这是在试探自己，好在王室之前曾给过他一份关于玉桐星的详细资料，玉凌一边在灵戒里翻阅，一边对答如流。哪怕商禀予越问越细，玉凌也始终没有露出任何可供质疑的破绽。
等快到晚宴会场的时候，商禀予都要问到玉凌的祖上十八代了，偏偏他用词十分讲究，过渡也很是自然，竟然很难让人感到唐突和冒犯。
玉凌为了编圆这个谎，实在是死了不少脑细胞，好在目的地已经近在眼前，他总算可以终止了这个话题：“我不需要准备什么吗？就这么进去？”
“不用的，我们自己人聚会，用不着这般生分。”商禀予微微一笑。
玉凌很想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自己人，但这话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下。
虽然军营的条件十分简陋，但看得出为了伺候好这帮来体验生活的贵族子弟，晚宴会场还是被用心装扮了一番，至少玉凌刚一进去，他的视野就被各种晶石的光芒填满了。
甄、曲扶川、符吉瑞……
一堆熟悉的面孔遵循着森严的等级秩序坐在会场两旁，唯一异军突起的便是王暗渊，他坐的位置比海明公世子还要靠前，偏偏他本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
“温兄，请上座。”商禀予优雅得体地一抬手，所指向的位置赫然位于全场正中，一般这个座次都是留给身份最显贵的大人物。
“这是留给我的？”玉凌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错，除了温兄，没人有资格坐在那里。”商禀予维持着无可挑剔的笑容。
这一刻，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凌身上，哪怕很多人还在轻声细语地聊着天，但注意力明显都不在聊天的内容上。
玉凌心下了然，看来这就是这群诸侯子弟给他出的第一个难题了。
给他的只有那么一个位置，要么坐，要么不坐。
坐在那里，便意味着得罪了在场所有人，哪怕他是交流会冠军，但今天的宴会座次却是按出身高下安排的，即便玉凌无意挑战现有的等级秩序，可他只要接受了这个位置，就等于在向南境诸侯发起挑战。
但不坐在那里，场上也没有多余的座椅了，除非玉凌愿意一直站着。就算以他的修为，站几天几夜都不会腿酸，可他的声望却会一落千丈，因为这相当于在向所有的诸侯低头服软。从此之后，温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这是一个用心极其险恶的两难困境，玉凌相信商禀予肯定是策划者之一。
第1257章 遍地树敌
如果玉凌真的是温，此刻肯定进退不得，但作为北境的西联盟主，他还真的不在乎得罪所有诸侯。
既然站定了王室这条船，现在闹翻和以后闹翻，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在众人不怀好意的注目下，玉凌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商禀予一眼，随后坦然自若地走向那个位置，就那么风轻云淡地坐了下来。
这一刹那，除了不明就里的王暗渊，所有人都不禁脸色一变，一些诸侯子弟当场冷哼出声，还有不少人也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怒容。
商禀予微微眯了眯眼睛，依然保持着得体的风度走回自己的坐席，心中对玉凌的评估却再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温还敢堂而皇之地坐在那里，要么是蠢得胆大包天，要么是真正有这份实力和底气，而商禀予更倾向于后者。
“今日有幸邀请到温兄，这晚宴也算是增色三分了，大家尽情享用，无须客气。”商禀予含笑道。
甄默不作声，只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似是觉得玉凌此举殊为不智。
薛采薇的眸中却闪过一丝异彩，饶有兴致地望着这场暗流汹涌的交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差点忘了今天还有几个助兴节目。”商禀予轻轻拍了拍手，一群莺莺燕燕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翩然出现，一个个穿着绫罗锦衣，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却是夏荷秋菊各有千秋。
几位穿着流云宫装、头戴流苏配饰的少女也抱着古琴款款入场，琴弦微微一震，便奏出了清脆如高山流水的禅意。
然而一曲仙乐刚刚奏响，场外却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咦？怎么没人等等本世子？”
于是琴声戛然而止，奏乐起舞的少女们纷纷露出惶惑之色，低眉顺目地退到一边，不敢再发出任何动静。
只见一位身着金红华服的青年高高抬着下巴，双手抱臂，步伐散漫地踏入晚宴会场，虽不至于吊儿郎当如地痞无赖，但也显然没有上流贵族的风度。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合群的家伙，却是海明公的嫡长子姜越谋。
论天赋，他二十六七岁方才融虚后期，在这一群诸侯子女中只能算刚刚过及格线；论心性，他虽然没有欺男霸女滥杀无辜，但却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论能力，他偶然心血来潮想做一笔大生意，最终赔光了一千万星币，这本事倒也算是挺厉害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富不过三代，海明公和他的父亲都曾经是南境一时无两的天才英杰，把海明姜氏经营得蒸蒸日上，稳坐第一大公宝座，但到了姜越谋这一代，却是一个不如一个，相比起来姜越谋还算是最“出色”的了。
对此南境早就流言汹涌，说是海明公对自己的儿子失望至极，打算过几年给甄赐姓，将他收为义子，再把大公之位传给他。但稍微了解海明公一点的人都对这种流言不屑一顾，因为南境诸侯都是极其在乎血统的，海明公更是非常保守的一个人，他就算把位子传给一个庶子，也不可能让甄成为下一个大公。
不过，这种流言至少反映出一个事实，那就是没人把姜世子当回事，像今天这场聚会，大家看到甄来了，就下意识忽略了姜越谋的存在。
以至于此刻出现了一个非常尴尬的情况姜越谋竟然没位置可坐。
“姜兄，真是抱歉，我之前派人去邀请你，却发现你不在，便寻思着你可能有什么急事，还是不打扰你为妙。早知你也来参宴，我们自会等人齐了再开场。”商禀予站起身，一脸的诚挚之色。
姜越谋不耐烦地摆摆手：“少来，净跟我扯这些虚的，本世子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你们计较。”
他径直越过商禀予，目光瞥向甄那边，没走几步就顿住了：“怎么回事？你们没给我留位置？”
场上一片寂静，甄迟疑了一下，缓缓起身退到一旁，平静地道：“世子殿下请坐。”
姜越谋眉头一皱，右手虚按道：“坐坐坐，你起来干什么，本世子就不信，这么多人还没个座位了不成？”
他环顾一圈，目光很自然地锁定在玉凌身上，大步流星地走到他跟前，大大咧咧地道：“你，起来！谁许你坐这儿的？这位置显然是本世子的才对。”
说着他还威慑似的看向众人：“你们有意见吗？”
众人连忙喝茶的喝茶，交谈的交谈，权当没听见。
姜越谋对他们的反应非常满意，见玉凌毫无动静，不禁瞪起眼睛道：“干嘛？你还赖在这儿不走了是吧？”
王暗渊忍不住道：“姜世子，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你硬要霸占别人的位置，难不成还有理了？”
“你又算什么玩意儿？侥幸混了个阵皇高徒就了不起了？数遍全场就你俩出身最为卑贱，还敢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姜越谋冷笑一声。
商禀予不禁眼皮一跳，心道要坏事，虽然他是故意找人牵制了姜越谋，使他迟来一步，但没想到后者一副怼天怼地的嚣张作态，连王暗渊也一并骂进去了。
还没等他打圆场，王暗渊已经刷地一下站了起来，涨红了脸逼视着姜越谋：“你再说一遍？！”
“呵。”姜越谋嗤笑着从一旁的桌案端起一杯滚烫的茶水，高傲地仰起下巴，轻蔑地道：“你、不、配！”
话音未落，他就将茶水狠狠地泼了出去，王暗渊虽然预感到了他的动作，但想要闪躲却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眼看就要被泼个结结实实。
千钧一发之际，一张盘子却旋转着斜飞过去，正巧挡在了王暗渊面门前，把那茶水和茶杯一同撞飞到一旁，要不是姜越谋躲闪得快，恐怕他还要被刮蹭一下。
“你……”姜越谋往后跳出两三步，目光如欲喷火地盯向玉凌：“温！谁给你的胆子在本世子面前逞凶？！”
“想动手？我奉陪到底。”玉凌双手按着桌面缓缓起身，将道韵一点一点蔓延开来，尽数笼罩在姜越谋周围。
姜越谋的脸色渐渐由红转青，又由青变白，一口腥甜的鲜血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却被玉凌的气机压制得动弹不得。
“看来诸位并不欢迎我们，我也没兴趣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大家眼不见心不烦吧。”玉凌对王暗渊使了个眼色，当先走向会场大门。
在经过商禀予身边的时候，玉凌还特意停下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商世子的款待。”
商禀予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看着玉凌和王暗渊一先一后离开了会场。
虽然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成了，但不知为何，玉凌临走前的那个眼神总让商禀予觉得有些不安。
而姜越谋也从濒临窒息的状态缓过劲来，暴跳如雷道：“什么混账东西！甄，你去把本世子的亲卫队叫来，今天我非要让那温知道我的厉害！”
甄叹了口气：“世子殿下，请你冷静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对他动手。”
“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本世子被一只卑贱的蝼蚁蹬鼻子上脸吗？什么交流会冠军，难道你还怕了他不成？区区边疆贱民而已，给本世子提鞋都不配！”姜越谋怒不可遏地道。
“姜兄稍安勿躁。”商禀予的声音温和地响起：“看来今天将温请来却是个错误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面子……”
姜越谋冷哼一声打断道：“这温自以为拿了冠军，就可以不把我们所有人放在眼里了，让这种没有礼仪教养的贱民出现在这个会场，本来就是最大的错误！”
“姜兄息怒，是禀予没有考虑周到。”商禀予歉然道。
“呵，换你你能忍？还有你们这些看好戏的！以为事不关己就可以高高挂起吗？温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下次换了你们，他更会把你们羞辱到泥缝里去！”姜越谋不满地扫了一眼众人。
“那姜世子的意思是？”宁项公嫡子目光闪烁地道。
姜越谋森森一笑：“我的意思很简单，他不是厉害得很吗？就让这边关成为他温的埋骨之地吧！”
第1258章 风雨将至
夜风冰凉彻骨，人造天穹微光粼粼，恰如斑斑点点的满天繁星，闪烁着星河般的梦幻色泽。
玉凌仰头望着这难得一见的奇异美景，身旁的王暗渊却全然没有这份悠闲的心境：“话说……我们是不是把那群诸侯子弟得罪狠了？”
“怎么？你后悔了？”玉凌风轻云淡地道。
“我才不后悔，姜越谋实在是太过分了！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说！”王暗渊气恼地道。
“那你在担心什么？”
“我……我只是心里不太舒服，之前邀请我来参宴的时候他们还表现得客客气气，结果眨眼间就翻脸不认人了，这些贵族子弟真是喜怒无常。”王暗渊颇为不忿。
“你还没明白过来？他们今晚本来是要对付我，顺便拉拢你，结果没想到姜越谋不按剧本走，把你也一并骂上了，于是无形之中我俩就达成了统一战线，我猜商禀予一定挺郁闷。”玉凌微讽一笑。
王暗渊怔了怔，他倒不是真的蠢，只是一时间没想透其中关节，经玉凌提醒之后，他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一个晚宴都要算计这么多，也不知道他们累不累……”
“这就是上流人士的日常生活，经过交流会你也算是名人了，不少大商会都会争着抢着与你合作，更何况还有阵皇高徒这一身份，渐渐地你也会融入那个圈子，但那些诸侯子弟始终还是瞧不起没有血统传承的草根。这是南境最大的问题所在，呈现给我们的是一个看似稳固、实则僵化的格局，和北境截然不同。”玉凌道。
王暗渊听得似懂非懂，对于除了阵法和战争之外的事情，他一向懒得多花费脑细胞思考，他只用知道，经过这场晚宴后，玉凌已经彻底和那些诸侯撕破了脸皮。
“他们恐怕会更不择手段对付你了。”王暗渊难免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以玉凌的修为倒也不惧于这些人的阴谋诡计。
“我无所谓，但你从今以后就要悠着点儿了，对于一个无法被拉拢，可又很重要的人，最佳做法往往是将其抹杀。即便你的身后是阵皇前辈，但这里是边关，他们能给你编造几百种死亡原因，甚至还附上证据。”
“我会小心的。”王暗渊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我建议你去把朔叫上，有他护着你，就万无一失了。”玉凌又道。
“啊？恩公又不是我的保镖，我怎么能这么麻烦他……”王暗渊为难地道。
“这叫什么麻烦，完全是举手之劳，到时候上战场我还打算和他一起杀杀混沌生物来着，毕竟很多珍稀材料外头的市面上都没有，干脆趁这次机会一次性弄够。”
“……”听着玉凌这轻描淡写的语气，王暗渊顿时不说话了，因为任何一头混沌生物对他而言都是灾难般的存在，结果到了别人手里就跟屠宰家猪一样简单。
很快，两人便在一个岔路口分头回住所了，玉凌正打算拉开门进屋，眼角余光却瞥见洪蓁失魂落魄地从远处走来，像是遭到了什么毁灭性的打击。
玉凌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即察觉到了玉凌的存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哟，温大人这是从哪儿回来啊？”
“参加了一个宴会，不提也罢，倒是洪大人的脸色怎的这般难看？”玉凌似笑非笑地道。
洪蓁挤出来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索性面无表情地道：“温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哦？我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段日子我可一直在闭关。”玉凌状似诧异地道。
洪蓁盯了他两秒，试图从玉凌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但却以失败而告终：“昨天虚空要塞又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从今以后西极地狱八个厂由居密大将军亲兵驻守，五个厂归黎大将军、卢大将军和旬大将军共管，二到十五厂仍由平大将军管理，第一厂及入口守卫则由虚空要塞四大将军轮流派兵看管。”
“哦，这样啊。”玉凌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王室能取得这么辉煌的战果，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一下诸侯们算是大出血了，估计每年起码要少上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利益。
而反过来，王室就会平白多出这一大笔收入，这对穷疯了的王室国库来说简直就是幸福到令人眩晕的财富。
“王室这一次干得很漂亮啊，不知道温大人做何感想？”洪蓁近乎咬牙切齿地道。
玉凌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态：“什么意思？这跟王室又有什么关系？我是不是错过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温大人不知道西极地狱发生了奴隶暴动吗？这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洪蓁紧紧地注视着玉凌。
“有这回事？都没人跟我提起过。”玉凌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愕。
“好吧……”洪蓁决定放弃跟玉凌争执这个话题：“那温大人好好休息吧，最近战事越来越吃紧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再过几天可能就需要你们去战场进行支援了。”
“行。”玉凌干脆利落地应承下来，反正该来的迟早要来，他要做的就是多了解一下情况：“是虚空战场吗？我还没有去过那边。”
“不要紧，到时候会有人指引温大人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洪蓁扯了扯嘴角，径直从玉凌身边走过。
玉凌望着洪蓁的背影渐渐远去，唇边也溢出一抹冷笑。
看样子那些诸侯比他预想的还要心急，也许奴隶暴动事件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实在是让他们出离了愤怒。
虽然对玉凌来说，那些混沌生物不足为惧，但这几天还是得好好准备一番，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玉凌又不能肆无忌惮地用出合道境的灵力来。
不过让他自己炼制阵旗那也是不现实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王暗渊帮忙了。
……
同一时刻，虚空要塞最雄伟的塔楼内，平澹淖正负手而立，默默地望着面前的水幕投影。
这层水幕显得朦胧虚幻，泛着层层涟漪，因为屏幕中央那个庞然大物的身影对监测造成了极大的干扰，甚至想要锁定住它的身影都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
“它来了。”一名亲兵的脸上覆满了阴霾，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担心惊扰到这只巨兽。
“比上次似乎还要更强一点，混沌生物的进化速度有时候真是令人嫉妒，我们需要不断地领悟道则，然而它们天然就是大道的一部分。”平澹淖静静地道。
“但它们没有智慧。”亲兵低声道。
“所以才有我们可以利用的机会。”平澹淖看着眼前越来越虚淡的投影，沉默了少顷才突然问道：“计划拟定好了？”
“三个方案，留待大人挑选。”亲兵恭敬地递上来一枚玉简。
平澹淖伸手接了过来，看得很慢很慢，而且反复看了三四遍。
每一个方案都环环相扣，他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底始终没有十足的把握。
兴许是那个年轻人表现得太过平静，以至于让他惯有的疑心病又开始作祟了。
平澹淖将玉简扔给亲兵，淡淡道：“都留着吧，情况总是千变万化的，到时候见机行事，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
“是，大将军！”亲兵收好玉简，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塔楼。
而平澹淖也挥了挥袖袍，面前的水幕幻影破灭无影，只留他一人紧皱眉头，默默地思索着整个计划。
靠别人终究是不靠谱的，况且直接杀死温，就让许多秘密石沉海底了。
也许到头来，还是得他亲自出手。
第1259章 虚空战场
一个很普通的清晨，当玉凌结束了一夜的入定修炼后，他便随手推开门，打算出去转转。
但很诡异的是，外面一片昏黑，天穹的光幕忽隐忽现，比萤火虫的闪烁还要微弱，而平日的此时此刻，它早就应该变得光芒万丈了。
玉凌刚浮起一丝疑惑，一道尖锐的哨声就传遍了整个第八营，于是无数士兵以令人惊叹的速度从各个房间冲出，顷刻间汇成整齐的队列，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几乎没有多余的杂声和骚乱，显然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紧急集合。
洪蓁也幽灵般地从斜刺里冒出来，中气十足地喝道：“第八营第五大队，报数！”
“一！”
“二！”
“三！”
“……”
“四九二！”最后一个士兵昂首挺胸，面色一片肃穆。
“好，人齐了，准备出发！”洪蓁点点头，又对玉凌说道：“温大人，根据平大将军的安排，这次你作为我们第五大队的阵辅师，不知你意下如何？”
“可以。”玉凌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暗地里的谋划，但显而易见此行将会凶险万分，于是他又不动声色地问道：“一个大队就一个阵辅师吗？”
“当然不是，其他人马上就要到了。”洪蓁扭头看向身后，只见一个十人小队身着轻铠，几步就飞掠了过来。
但等洪蓁看清这些人的脸庞后，他却满是惊愕地道：“姜、姜世子？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姜越谋挽了个枪花，看着倒也似模似样。
“呃，姜世子，上战场可不是去玩的，我记得您在阵法方面好像不是很……那个啥，如果想要赚军功的话，大可以跟着第九大队，和商世子他们一同作战。”洪蓁婉言相劝。
“怎么？你看不起本世子？！”姜越谋“咚”地一声把长枪往地上一顿，勃然大怒道。
洪蓁的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赶忙赔笑道：“哎哟姜世子，您误会我了，这不是……我这第五大队实力有限，怕是没法给您提供特别有利的机会，所以……”
“你放心就是，本世子既然来了，当然会自己给自己创造机会，有我带着你们，想赚多少军功都不是问题！”姜越谋傲然地斜睨了一眼玉凌，阴阳怪气地道：“不然你们还要仰仗某些铁定出工不出力的人么？”
玉凌只是冷眼旁观，他倒要看看，这姜越谋是真蠢还是装蠢。总不能平澹淖等人都谋划好了，结果却被这位海明公世子冒冒失失地打乱了节奏。
“呃，姜世子……”洪蓁挣扎着还要劝解两句，结果姜越谋一瞪眼就打断了他：“你看不起本世子就直说！反正我今天就要证明给某些人看看，他平常再能耐，上了战场也只能龟缩在后头。”
洪蓁唯有苦笑道：“这……便依姜世子所言。”
说完他又给自己的亲信使了个眼色，不知传音说了什么，后者立即默不作声地离开了队伍。
“那个……我可以加入第五大队吗？”
这个时候，王暗渊也从拐角绕了过来，看到姜越谋后不禁下意识皱了皱眉。
洪蓁“啪”地一拍脑门，感觉无比的苦恼，怎么这群小祖宗都赶着投胎般往他这里挤，一个温都很难收拾了，再来两个……这简直是要闹翻天啊。
“王小兄弟，你不是在第三大队吗？”洪蓁无力地道。
“那边人满了。”王暗渊一脸认真。
洪蓁：“……”你以为我会信吗？
他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笑容更苦：“得得得，你们都入队吧，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一切行动都得听我指挥，不得擅自脱队，也不得违抗命令。”
“没问题。”王暗渊答应得相当爽快。
洪蓁已经放弃了把他们撵走，直接下令道：“全体列队，结战阵！”
第五大队的士兵训练有素地调好了队形，只留下王暗渊和姜越谋等人留在队伍外无所事事，感觉自己站哪儿都不是很合适。
“王暗渊，姜世子，你们先跟在我旁边。”洪蓁招招手。
姜越谋很不给面子地冷哼一声：“洪大人，我劝你好好想想，本世子怎么能跟两个贱民走在一起？”
“你……”王暗渊气得抽出了长刀，眼眸一眨不眨地逼视者姜越谋，语气冰寒地沉声道：“姜世子，岂不闻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你想干什么？！”姜越谋下意识后退两步，厉声喝道。
他身边的九个人刷刷刷围上来，警惕地盯着王暗渊的一举一动。
洪蓁这个时候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这特么还上什么战场，混沌生物的面还没见着，这两个都已经快打起来了。
王暗渊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没杀过人吗？还是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此刻的王暗渊和平日里温和得甚至有些内向腼腆的形象截然不同，作为一个从小在边关长大的少年，他天然就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与狠劲，这大概是那些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完全无法想象的。
“放肆！你有本事就动手啊？”姜越谋左边的青年踏前一步，看他那股子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姿态，显然也是一位诸侯子弟。
眼看局面越来越超出控制，洪蓁不禁壮着胆子大吼道：“刚说了一切行动听指挥，你们立马就翻脸不认账了是吧？！”
王暗渊眉头紧皱，冷冷地瞥了姜越谋等人一眼，扭头站到了玉凌旁边。
“姜世子，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了。”洪蓁又头痛地看向余怒未消的姜越谋。
“哼。”姜越谋径自带着人走到队伍末尾，和玉凌两人隔开了遥远的距离。
“出发！”洪蓁见双方总算暂且安定下来，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感觉这番折腾不比跟混沌生物大战一场来得轻松。
第五大队的士兵则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这场风波，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洪蓁走在队伍最前头，加快速度带着众人赶到传送阵，一个身披青色铠甲的军官已经等候多时，不由面露不悦，略带责问地道：“你们怎么才来？”
“那个、那个，出了点事儿……总之，我们现在去哪个区？”洪蓁哪里敢细说。
“甲区乙区各有十个大队坐镇，你们先去丙区吧，那边暂时没有出现混沌生物，但也说不准它们会突然窜过去。”军官思索了一下道。
“好的好的。”洪蓁匆匆应了一声，又扯着嗓子喊道：“后面的，快点跟上！”
玉凌和王暗渊当先踏上了传送阵，他默默运起大循环，看着周围的景物渐渐虚淡，直到陷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一阵熟悉的失重感后，他已经出现在一个望不见边际的宽阔平台上，这里坑坑洼洼，点染着斑驳褪色的血痕，只不过在苍凉的虚空中，闻不见分毫腥味。
“这里就是虚空战场丙区。”洪蓁紧跟着出现在一旁，他分别发给玉凌两人一个亮晶晶的铁片，随后他的声音就直接透过铁片传荡在玉凌的魂海中。
“总共有几个区？”玉凌尝试着递出意念，手中的小铁片顿时震颤起来。
“北大门这边是甲乙丙丁四个战区，西大门是戊己庚三个战区，东大门是辛、壬、癸，南大门不设战区，机动策应其他三个大门以及目白星，毕竟总有些漏网之鱼绕开虚空要塞钻到星球内部去。”
洪蓁眺望着远方，神色凝重地道：“虽然丙区很少遇到大规模的混沌生物集群，但大家还是做好最充分的准备，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温大人你们不妨合作一下，抓紧布置一套战阵吧？”
第1260章 混沌来袭
对战阵一窍不通的玉凌立即把目光投向王暗渊，好在后者非常靠谱地点点头道：“你们要移动型的战阵还是固定在某一范围内的杀阵？”
“其实如果方便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两个都布上……”洪蓁干笑一声，见王暗渊一脸无语，便赶紧转了口风：“那就移动型的战阵吧，七品或者八品都可以，最好能和我们的队形配合起来。”
“行，流明炙乌阵可以吗？”王暗渊想了想道。
“可以，当然可以，完全可以！”洪蓁瞬间眼睛冒光，跟饿死鬼见到满汉全席似的，在感到极度的惊喜中又带着那么一点不敢相信：“可这不是七品顶级战阵么？咱们……咱们来得及？”
“这不是还有温吗？我们两个人合作完成的话，应该要不了几个时辰。”王暗渊很笃定地道。
一旁的玉凌顿时感觉心里一跳，他其实很想说，你千万不要指望我……
“那、那现在就开始吧，材料什么的要我准备吗？”洪蓁颇为期待地道。
“我早就准备好了，不过由于工程量较大，我希望有一个不受打扰的环境，你们要不先到前面等着，布好流明炙乌阵后我们自会过去的。”王暗渊又道。
“没问题，那就辛苦你们了。”洪蓁很是客气地点点头。
等到他叫上第五大队的士兵渐行渐远，王暗渊才转回头来，迟疑地传音道：“我怎么感觉这洪佐领人还不错啊？”
“人是不错，但他依然是敌人。”玉凌淡淡道。
“唉，就因为立场不同，阵营不同，就要把许多力气耗费在内斗上吗？你看看姜越谋那副嘴脸，我真的觉得洪佐领算是比较尊敬我们的了，而且他还专门把我们带到丙区，这边看样子都没有多少混沌生物。”王暗渊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大概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玉凌望着第五大队的人马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这才不紧不慢地传音道：“布局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洪蓁是敌人，所以他自然也会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送我上路。”
“啊？这是从哪看出来的？”王暗渊愕然道。
“对他们来说，杀我是上级发布的命令和任务，命令本身没有是非善恶之分，只有服从或者不服从。虽然洪蓁已经混成了老油条，但他仍然会选择为了诸侯阵营的整体利益而冒险，而且他应该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玉凌很平静地道：“你问我从哪看出来，其实我不用看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毕竟当初就是洪蓁可着劲把我拐到第八营的。如果非要我举一个例证的话，身后的传送阵就可以证明这一点，它已经锁住了，除非虚空要塞的人重新把它开启，否则它就会成为一个摆设，我们只能在这里一直战斗到死。”
“什么？它已经关闭了？”王暗渊讶然地回去望去，传送阵的平台依然稳稳当当地横陈在那里，光芒一闪一闪，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是关了，用魂力可以很清楚地探测到。不过你俩还不开始布阵吗，小渊子我跟你说，这事儿得你独立完成，你旁边这人指望不上的，他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你帮倒忙。”朔的声音毫无征兆地横插进来。
“不至于吧？我觉得玉凌大哥很厉害的啊。”王暗渊忍不住道。
“那都是假象！那家伙不是都跟你坦白了吗，他翻来覆去只会四个阵法，你还想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呢！”朔嗤笑一声道。
玉凌同样讥讽道：“说的好像你就会布阵一样，我好歹也看过一点道境阵法基础详解什么的。”
“那个不是叫《道境阵法解疑录》吗……”王暗渊弱弱地道。
“哦，那大概就是它吧。”
朔立即叫嚣道：“你看你看，这家伙都不靠谱到这个份上了！小渊子你就算是自个儿折腾也千万别叫上他！”
“谁更不靠谱，你心里没点数吗？”
“呵，我再不靠谱也比你强好吗？你想想看我都救过你多少回了，要不是有我在，你坟头草怕是都三丈高了。”
“那你怎么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从当初比我强好多个境界，到现在都差不多和我齐平了。”
“这特么能一样吗？！你丫仗着血脉优势修炼快，我呢我呢？”
“你可是新任的族之王。”
“屁话，你他么见过哪个族就我一个光杆司令的？我就算是王我能管谁，还不是只能管我自己啊！”朔瞬间化成一缕黑气从王暗渊的空间戒指里钻出来，没好气地吐槽道。
王暗渊已经默默地调配好了阵纹金液，一脸生无可恋：“……那你们聊，我还是自己弄吧。”
朔义正词严地谴责道：“你说说你，就在旁边干站着，也不晓得帮把手。”
“行行行，正反都是你有理。”玉凌懒得跟这家伙争，某话唠肯定是憋的久了，一见着熟人就开始变本加厉地原形毕露。
“我先看一下流明炙乌阵的阵图，你慢慢布着。”玉凌伸手问王暗渊要来玉简，开始正儿八经地临时抱佛脚。
王暗渊大概给他讲解了几分钟，一脸期盼地问道：“怎么样？不是很难吧。”
“难……倒不是特别难，但我一时半会儿并搞不明白。”
王暗渊：“……”
“当然这并不影响，魂力是干什么的，当然是用来作弊的。”
玉凌随口回了一句，直接将魂念弥散开来，王暗渊放在地上的几百杆阵旗随之悠悠地漂浮而起，在两秒的时间内刷刷四散飞出，精准无误地插在了流明炙乌阵的各个节点上。
王暗渊顿时睁大了眼睛，震惊道：“还有这种操作？！”
“剩下阵纹你自己画吧，这个比较有技术含量，我怕给你搞砸了。”玉凌又看了一眼阵图，确认自己没算错。
“你也就只有这点用了。”朔冷嘲热讽道。
“你行你尽管上。”
“术业有专攻你不知道吗？”
“哦。”
“……”王暗渊这才从呆滞状态反应过来，赶忙点头道：“可以了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于是玉凌就和朔在旁边游手好闲地站了三个时辰。当然，后来他对流明炙乌阵稍微熟悉了一些后，还是多少帮了点忙的。
等到大功告成后，玉凌就收起了多余的零碎布阵材料，直接递给了王暗渊。
“走吧，我估计他们都等急了。”王暗渊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品，流明炙乌阵的阵眼就在他手里，整个阵法会随着阵眼的移动而移动，虽然规模不大，但笼罩第五大队是绰绰有余了。
“等等，你有没有感应到什么奇怪的气息？”玉凌走出几步后忽然皱起眉头。
“啊？没有啊。”王暗渊一脸迷糊。
“没问你，他问我呐。”朔所化的黑气绕着两人转了一圈，语气深沉地道：“嗯……是有点不太对劲，空气好像开始变得粘稠了，似乎有什么能量在汇聚。”
“是不是混沌生物要来了？”王暗渊立即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嘿，普通的混沌生物可没这么大排场，估计是那种最难缠的能量体混沌生物，你的封绝锁带够了吗？”朔语气轻松地道。
“一千套吧，我走的时候老师给我发的。”王暗渊估摸了一下。
“啧啧，阵皇前辈就是有钱，来来来，分我俩每人一百套，准备捞钱啦！”朔已经进入了亢奋状态。
玉凌立即泼了他一盆冷水：“别急，我们现在是有编制的人，不得擅自行动。”
“哎哟迟早的事嘛，他们肯定要把你弄成一个人孤军奋战，到时候咱俩就可以大干一场了，记得好好配合啊。”朔迫不及待地道。
“少说两句，好像真的要来了。”玉凌的魂力感应中，整个虚空就像是沸腾了一样，无数看似紊乱实则暗含规律的波动一股股传荡过来，似乎下一秒虚无之中就会平白钻出无数怪物。
这个时候，洪蓁也从远处忙不迭地跑过来，见着玉凌两人后赶忙松了口气：“那个，阵法准备就绪了吗？”
“就在这里。”王暗渊稍稍激活了手中的阵眼玄晶，周围顿时投射出一片鎏金般的光辉，还有几只金乌的幻影展翅飞翔。
“太好了太好了！”洪蓁顿时喜形于色：“那你们到队伍后头待着吧，这次来的恐怕是能量类混沌生物，真打起来我们就顾及不到你们了。”
“没事，我们可以一同作战。”王暗渊拍了拍身侧的长刀：“混沌生物，我都杀了好几年了。”
“那你们就在队伍内部掌控战阵吧，如果混沌生物来的比较多，我会立即申请支援。”洪蓁道。
他话音刚落，脚底坑坑洼洼的地面就猛地一震，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众人皮肤上掠过，似乎有极强的能量正在前方酝酿而成。
第1261章 无穷无尽
“来了。”
洪蓁面色肃穆，和平日里那副油腻中年军官的模样截然不同，他转头望向第五大队的几百个士兵，抬高声音喝道：“举旗，结阵，出战！”
“是！”
众士兵轰然应诺，一时间齐刷刷刀兵出鞘，一股肃杀之气瞬间氤氲而起。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裂缝忽然从半空撕裂，随后一团红光便极其突兀地窜了出来，直直地冲向众人的战阵。
洪蓁立即看向王暗渊，后者心领神会，手中的阵眼玄晶宝光闪烁，九只三足金乌顿时随着阵法的运转幻化而成，散发出灼灼的炙裂光芒，展翅间已从巴掌大小摇身变为十几米高，将那团红光牢牢地封锁在外。
红光起初还费尽全力地挣扎着，一会儿拉成长条，一会儿凝聚缩小，但第五大队的士兵们早有准备地拿出了一条微微泛着银光、形似锁链的东西，将那团红光套了进去。
“这应该是炎华的探路先锋，有些麻烦了。”洪蓁目睹着红光越来越衰弱，最终萎靡不振地被封绝锁圈禁在内，只剩下小小的一团，不禁咂了咂嘴道。
“炎华？很厉害吗？”玉凌立即向王暗渊传音询问。
“对，炎华是一种挺难对付的能量类混沌生物，比究灵还要麻烦得多。后者在发动攻击的时候‘身体’会闪烁，多少可以让我们有点防备，但炎华的攻击是毫无征兆的，它还可以随意膨胀或缩小，千变万化，而且速度奇快。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王暗渊顿了顿，迅速解释道：“炎华最让人恐惧的有两点，一，由于它是非物质的虚态能量体，且入侵性极强，所以它会‘渗’进你的身体吸收灵力、玄力等一切能量，在同级别的情况下，修者几乎必死无疑，除非一开始就不让它近身。二，当其他人攻击炎华并试图解救同伴的时候，它会自爆，悟道境炎华自爆的能量波一般可以重创甚至杀死五六个同境修者。”
“这种生物……没有弱点吗？”玉凌若有所思。
“当然有，只要不让它近身，它其实是一种很脆弱的能量生物，而且比较厉害的高手可以隔着老远使炎华内部能量运转紊乱，然后提前自爆，如果技术水平足够高超的话，甚至可以引起连锁反应，让一大片炎华都自爆而亡。但是一般只有真道强者和少数合道巅峰高手能完成这样精妙的操作。”
王暗渊果然不愧是在目白星长大的少年，对混沌生物的基本常识了如指掌。
就在他抓紧时间给玉凌科普的时候，洪蓁也对战阵队形做出了调整，毕竟面对这种比较棘手的混沌生物，那真的是一点都大意不得，不然一个炎华自爆，就足以让全队遭受不小的损失。
“所有人完成分配给你们自己的任务就可以了，大家都身经千百战了，想来也不会怕了炎华，在战场上，越是胆小的人就死得越快，我想你们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这种生物虽然比较难对付，但一般数量不多，大家配合得当的话，就不会出现多少伤亡，都听清楚了吗？”洪蓁将传音铁片别在衣领上，严厉地环顾一圈道。
“听清楚了！”
“好，那我们主动出击！”
洪蓁转回头，看到虚空已经开始出现大面积的波纹，即便他久经战阵，也难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这不安一部分来源于炎华带来的压力，另一方面……则是某个计划已经开始不可逆转地运行了。
最终究竟会是什么结果，洪蓁心里其实也没底，因为他在这个计划中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但他别无选择。
“流明炙乌阵，准备！”
“一组封绝锁，准备！”
“二组防护屏障，准备！”
“三组四组配合流明炙乌阵进攻。”
“五组……”
洪蓁有条不紊地安排着，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前方的虚空。
随着大片空间裂缝的扭曲撕扯，洪蓁的声调也抬高了三度：“全体准备，三、二、一……”
“一”字尾音未落，几十团大小不一的红光已经倏然出现，它们以虚空为江湖，就像游鱼般灵活自如，几个闪烁便逼近了第五大队。
“杀！”
洪蓁吐气开声，虽然虚空中寂寂无音，但每一个士兵的魂海中都有雷霆嗡鸣，当神经紧绷到极点之后，就是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王暗渊虽然是第一次作为主力上战场，但他的表现却分毫不比那些老兵差，流明炙乌阵的威力在他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而玉凌则负责更精确的控制，比如将流明风暴和金乌真炎结合在一起，配合三组的漫天灵技镇压得那些炎华丝毫不能寸进。
二组的防护屏障牢牢地保护着第五大队其他人，防止炎华逸散的能量侵入众人体内，而一组的封绝锁也同一时间投撒出去，除了极少数炎华闪躲成功外，其他都被牢牢地束缚在内。
这也就是玉凌刚来，还没完全适应流明炙乌阵的运转以及边关的战斗风格，否则他全力施为的话，不会留给任何一只炎华闪躲的机会。
那些逃脱的炎华似乎并不会对死亡产生恐惧，它们身上浓缩的能量已经压迫得空间都在震颤，如同一颗颗恐怖的红光炸弹，在无法触碰到猎物之后，便决绝地选择了自爆。
红色的光焰顺次点亮，将虚空炸出了一个个窟窿，还好二组的防护屏障非常到位，轻松拦下了这几只炎华的能量冲击。
“不错，这次配合得挺好，下一波也按这个节奏来。”洪蓁满意地点点头。
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突然响起：“我说洪佐领，你是真不把我们当回事吗？本世子说了要帮忙，你是看不起我们还是怎么？居然直接把我们排除在外，就连这两个贱民都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我们却在后头干看着？我姜越谋不需要这样混军功！”
洪蓁一阵头痛，他很怀疑上头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会让这种纨绔子弟混进来，这简直就是毁天灭地级的搅屎棍，会严重干扰到计划的好不好？要是姜越谋伤着了一根头发，他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劳，也得被海明公生撕了不可。
“咳，姜世子，我自动把你们归入五组了，你们负责远程攻击，镇压那些炎华的行动。”洪蓁赶紧亡羊补牢。
“五组？你当我不知道五组是干什么的，你居然让本世子去配合这两个贱民的战阵？！洪佐领，你是不是太过分了！”姜越谋怒气腾腾地道。
洪蓁都要给这位祖宗跪下了：“姜世子的意思是？”
“本世子这次带来的都是精英，我们理应负责最重要的工作，应该让他们好好配合我，我们用封绝锁捕捉炎华，绝对比你们的人效率高得多！”姜越谋傲然道。
很多老兵都抑制不住地露出了异色，有的冷笑，有的摇头，有的鄙夷，反正没几个好脸色。
“行行行，赶紧给姜世子他们每人发十套封绝锁，我们……”
“本世子多的是，不需要你发。”
“好好，大家积极配合姜世子的行动……”
“放心好了，有本世子带着你们，区区炎华翻得起什么风浪！”姜越谋一招手，直接带着人走到了队伍最前头。
洪蓁用拳头锤了锤脑门，赶紧对各组分别传音，让他们好好伺候着这一队小祖宗，末了还不忘给王暗渊赔笑，示意他不要跟姜世子一般见识。
不过王暗渊对此已经无所谓了，他现在觉得跟这种人动怒实在是不值得。
于是第五大队的阵型又发生了微妙的调整，姜越谋终于如愿成为了全队的中心人物，等到第二波炎华出现的时候，他和他同伴手忙脚乱地一阵乱扔，在浪费了十几套封绝锁后，终于成功封印了一些炎华，虽然这完全称不上是什么傲人的战绩，但人家姜世子自己开心就好。
如果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可能王暗渊最多就是感觉有一颗恶心的老鼠屎不断在眼前折腾，强行忍忍也就风平浪静了，但在不知道多少波炎华进攻后，远处的虚空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超大范围的塌陷，比之前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得多。
一条条狰狞的裂缝蔓延开来，如同丑陋的伤疤，将虚空撕裂得体无完肤，好似一个精致的瓷器，顷刻间布满裂纹，随时随地都可能彻底垮塌。
好多士兵都看呆了，他们在边关镇守以来，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大规模的坍缩，哪怕没有任何骇人的声音和响动，但这种悄无声息的巨变才是最诡异、最令人惊恐的。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无穷无尽的红光已经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炎华，全是炎华，数不清的炎华。
是几千只，还是几万只？甚至更多？
众人的心神已经被浓浓的震撼和寒冷所充斥，以至于他们甚至丧失了数数的能力。
这根本就……根本不是一个五百人规格的大队所能够应付的场面！
为什么这么突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炎华？这是把一整个虚空的炎华全部搬来了吗？！
洪蓁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虽然虚空中并没有空气可供他呼吸，但他还是不自禁地做出了这个反应。
“所有人，不要慌！流明炙乌阵，运转到最强状态，一到三组结防护屏障，其他人分组有序往后撤退！谁敢乱跑，老子第一个毙了他！”洪蓁很快回过神来，用尽全力地大吼道。
第1262章 计划内与计划外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炎华？！不是说它们数量不多，每次最多出现几百只吗？”姜越谋震惊中带着浓浓的气急败坏和不敢置信。
“姜世子我求您别管这么多了，您赶紧往队头走，跟着……哦不，带着我的人撤退吧，它们马上就要冲过来了！”洪蓁急得声音都变调了。
姜越谋呆呆地看着铺天盖地涌来的炎华，不自禁咽了口唾沫，脸上却强自镇定道：“不，本世子绝非贪生怕死之徒，我才不会跑在这两个贱民前头！”
王暗渊实在忍不住冷笑道：“哟，也不知道是谁吓得腿都在抖，姜世子你还是别给海明公丢人了，赶紧滚回你的金窝银窝里吧，边关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虽然这次炎华的规模同样让王暗渊心惊肉跳，但他更多的不是畏惧死亡，而是浮起了抑制不住的隐忧，因为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多炎华本身就是个极其不妙的征兆。
洪蓁已经快被气得吐血而亡，这都十万紧急的情况了，这两个小祖宗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斗嘴？
“都给我撑好防护屏障，援兵马上就会到！”洪蓁吼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他假装传回了紧急求援信号，但实质上他心知肚明援军是不会来的。
那个恐怖的方案终于轰轰烈烈地启动了，可唯一的问题是，特娘的该怎么把这些个金枝玉叶的贵族子弟弄回去？
眼看无穷无尽的炎华如洪流般汹涌而来，洪蓁的额头不禁青筋直跳：“快，七组护送姜世子他们回程，温大人，你和王小兄弟也跟上！”
玉凌不禁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诸侯们的目的是让他死在这瀚海般的炎华里，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还要更复杂一点？
王暗渊就更迷糊了，他很难相信洪蓁到现在都是在演戏，因为这些炎华不是假的，他们要是留在这里殿后，百分百会全军覆没。
“洪佐领，我还要操控流明炙乌阵，如果我先撤离，光是防护屏障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关键时刻，王暗渊还是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担当。
洪蓁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色，神情也有些复杂，但他终究还是沉声说道：“没事，阵法交给我来控制，没人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若是王小兄弟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阵皇前辈交代？”
炎华已然涌到了近前，无数团红光在虚空里闪闪烁烁，如寂静荒冢中阴森的鬼火，汇成了无可抵挡的浩淼大海，面对这种场面，任何人都会感到由心而生的绝望。
在这样可怕的炎华大海面前，那单薄的防护屏障又能阻挡多久？
“来不及了，你们快撤！”洪蓁一把夺过王暗渊手里的阵眼玄晶，同时叫上两个士兵把姜越谋强行制住，往传送阵那边拖去。
“我不走！本世子才不是临阵脱逃的孬种！”姜越谋恼怒地挣扎着。
“那我跟你实话实说，不会有援军了！甲区出现了真道境混沌生物辟罗，几乎所有大队都调遣过去了，没人能顾得上我们！”洪蓁以更大的音量吼了回去，震得他领口的铁片簌簌颤动。
“佐领……你说什么？”第五大队的士兵都愣住了。
“特么的老子本来不想说的，但我实在不忍心让大家死得不明不白！”
洪蓁恶狠狠望着席卷而来的炎华，那森红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瞳孔中，显得异常狰狞可怖：“我刚刚发了求援令，然而上头给我的回复是他们要集中一切兵力对付辟罗，乙区也只剩下一个大队在驻守了，他们给我们的命令是，死守！把命留在这里也要守住丙区大门，直到平大将军他们把辟罗镇压为止！”
众人都沉默了，一到三组的士兵仍在加固着屏障，但他们的脸上却是一片惨淡与惘然。
虽然没人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们被抛弃了。
不会有援军，只有他们孤零零五百个人面对成千上万的炎华大军，而且还有十个贵族子弟可着劲给他们制造麻烦。
这是绝境，没有希望的绝境。
“老子说不出什么为国效力、不惧一死的屁话，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你们死守在这里，不管家里那臭娘们和死小子回头会不会骂我，老子今天也绝不会离开半步！”洪蓁正气凛然地道。
第一波炎华已经撞在了屏障上，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似乎那灼热的气浪能够透过壁障刺伤皮肤，许多士兵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隐忍的痛苦之色。
“告诉我，谁愿意和我并肩作战？！”洪蓁举起长枪，左手握着的阵眼玄晶大放光芒，九只金乌伴随着流明风暴一冲而出，将一大片炎华都融烧为虚无。
“誓与佐领共进退！”众人近乎是怒吼出声。
他们将一片又一片的封绝锁投撒出去，即便被圈禁封印的炎华根本微乎其微，但他们仍然没有放弃抵抗。
“七组，即刻执行命令！”洪蓁不计代价地催动着流明炙乌阵，身上的血管根根暴起，那是灵力已经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是！”
七组成员知道他们肩负着怎样重大的任务，这一去……也许十之**的人都将命丧黄泉。
然而，他们也别无选择。
“姜世子，请！”
七组的几个士兵毫不客气地拽住姜越谋的左右臂膀，对后者愤怒的喊叫置之不理，顺便还不忘向玉凌两人点头示意。
玉凌默不作声，只是全程冷眼旁观，暗自提高了警惕。
这群诸侯绕的弯越多，就说明他们布的局越大，要不是传送阵明显被人为地动了手脚，否则他真要以为这次纯属突发事故了。
洪蓁不可能不知道传送阵已经回不去了，那他让七组带着自己等人突围是几个意思？他怎么也不敢把海明公世子的命搭上吧？
玉凌心中疑云重重，但这并不妨碍他随着队伍一路飞驰，向十公里外的传送阵飞速逼近。
眼看六七公里转瞬即逝，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却陡然从前方横扫而出。
“小心！”
七组士兵立即结成防护屏障，但仓促之间还是被这股强能量风暴突破了封锁，幸好剩下的余波已经被消弭了七八分威力，只是把众人吹飞出去几百米，受了点不大不小的震荡。
“这是什么鬼东……炎华？又是炎华！怎么这里也有这么多炎华？！”
姜越谋本来还在愤愤不平地整理着散乱的头发，结果一抬头顿时瞪圆了眼睛。
“糟了，莫非是屏障被打破了？那佐领他们恐怕……”七组组长不禁变了脸色。
横亘在众人眼前的，赫然又是一群炎华，如同一个个大红灯笼悬挂在虚空中，零零总总起码有三百只！
“必须得冲过去，传送阵已经不远了！”一位七组士兵急声道。
“你们十个殿后，其他人，随我冲！”
七组组长咬咬牙，手中长枪的枪尖凝聚出星辉一般的耀芒，而其他士兵也施展出了同样的灵技。
“放！”
七组组长大喝一声，无数星辉立即汇成百川洋流，恰如银河绚烂，浩浩荡荡地从炎华群中一穿而过，愣是穿出了一条短暂的通路。
“我这里还有封绝锁，还有很多！”姜越谋有些慌张地将几十套封绝锁胡乱地扔出，恰好将几只漏网之鱼封印了进去。
玉凌和王暗渊也各自施展灵技，将后面追来的炎华暂时阻挡开来。
“快走！”
七组组长一马当先，一口气杀出了三公里，又将手里的长枪一掷而出，无声地爆炸成漫天飞射的光箭，第一个抵达了传送阵附近。
他一把按在传送阵旁边的石台上，一道半圆形的护罩便扩展开来，险险地将众人笼罩在内，而那些炎华仍锲而不舍地撞击着护罩，变幻成各种形状想要渗透进来。
“我们先回去……如今事态紧急，只能从目白星的六大军营里搬救兵了。”七组组长将一大把空间晶石嵌入凹槽，等待着传送阵的启动。
然而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传送阵半点反应皆无。
“怎么回事？传送阵坏了？不可能吧！”姜越谋焦急地问道。
虽然他嘴上说着死战到底的豪情壮语，但真正有机会脱身离开，他便表现得迫不及待了。
“不应该啊，传送阵怎么会失效……”七组组长也愣住了。
就这么短短十几秒，护罩的光芒已经急速黯淡，那密密麻麻蠕动的炎华光团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世子殿下，我有一道破界符，但我需要用传承的血脉之力去激活它，恐怕得十分钟才能带大家离开这里……”一位诸侯子弟紧张地拿出了一张符纸。
“有这种好东西你特么不早说！而且激活一张空间符你都要十分钟？你还敢再慢一点吗？”姜越谋气得抬手就要打他，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这可是破界符啊，又不是什么普通的空间灵符……好吧好吧，都怪我疏于修炼，以我融虚境的修为，十分钟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那位诸侯子弟哭丧着脸。
“少他么废话，快弄！”姜越谋暴跳如雷，他恶狠狠地扭头盯住玉凌两人，半是威胁半是急切地道：“你们两个不是能的很吗？快想办法给本世子拦住这些炎华，要是能拖过这十分钟，我就带你们一起离开，要是不能……那今天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第1263章 一波又起
王暗渊却只是不屑一顾地冷笑道：“你当我傻吗？等我们拼了老命为你们争取到十分钟，你们会愿意带上我一起离开？这话骗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那你想怎样？没看到这些炎华马上就要冲进来了，你疯了是不是？！”姜越谋又急又怒。
“呵，我一条贱命死了无所谓，能把‘尊贵’的姜世子拉下水一起陪葬，倒也蛮划算的。”王暗渊满不在乎地道。
毕竟有两位大佬罩着，这场面也算不上多么可怕。
但听在其他人耳朵里，却又是另一个意思了，姜越谋气急反笑道：“行啊，你小子想死就自己等死去吧，反正你们也没那本事撑过十分钟！”
他又扭头看向七组组长，目光灼灼地急切道：“这两个贱民是指望不上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你们能把我安全护送回去，你想要什么我爹肯定都会应允的！”
七组士兵默然不语，内心满是鄙夷，早就说了边关不是什么游山玩水的地方，佐领大人也反复提醒过几次了，这姜世子现在才急吼吼地求爷爷告奶奶，早干嘛去了？
但七组组长的表情却有些微妙，他目光隐晦地在玉凌身上一扫而逝，叹了口气道：“灵力护罩最多再支撑两分钟，而外面的炎华却越聚越多……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姜越谋立即追问。
七组组长苦笑了一下，向玉凌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地道：“温大人，谁也没想到传送阵会突然失灵，看样子甲区那边的状况是真的很不妙……事已至此，还请您不计前嫌，帮姜世子他们一把，这同样也是帮你自己脱离险境，不然这样耗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您原本前途无量，难道要因为义气之争将性命搭上吗？”
他思索了两秒，又迅速补道：“也许您很对海明大公不太感冒，但您若是救了姜世子，大公肯定会记下这个人情，以后不再与您为难……”
姜越谋在旁边听着，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七组组长说得差不多了，他才陡然醒悟，火冒三丈地打断道：“闭嘴！你这是在央求他吗？他温何德何能，本世子就算死在这里，也绝不向这两个贱民低头！”
“那你就死在这吧。”七组组长冷冷道。
“你……你敢这么对我说话？”姜越谋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七组组长只是自顾自地对其他诸侯子弟说道：“温有阵皇前辈赐予的阵旗，自保几分钟应当无碍，防护罩马上就要碎了，我希望你们能清醒一点，不要跟着姜世子往绝路上走。”
众人的神色变了几变，他们看到屏障上渐渐出现了一些裂纹，而那位用血脉激活破界符的青年急得满头大汗，但进度仍然差了很远。
于是五六个诸侯子弟立即将姜越谋围起来，七嘴八舌地劝他消消火气，另外两个则不情不愿地挤出一丝笑容，当场发下灵誓表示他们愿意带着玉凌两人一同离开，前提是玉凌能坚持过这几分钟。
玉凌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对那个表现得跟智障一样的姜世子反倒升起了三分佩服，不管这计划是不是他想出来的，但这装疯卖傻的演技实在是影帝级别的，就是演得有些过了。
他能感觉到姜越谋横插一脚应该不属于洪蓁的计划之内，但双方的目的在这一刻达成了一致就是逼玉凌用掉许晏庭给他的阵旗。
这是众人眼中，玉凌最强的自保手段。为了防止诸侯们忘记这一点，之前被软禁在第八营重地时，玉凌还专门把阵旗亮出来威胁了岗哨一通，果不其然，他们计划的第一步便放在了这上面。
看在他们费了这么大劲的份上，玉凌觉得还是配合一下比较好。
“我不相信你们，所以……王暗渊，你帮我看着他。”玉凌指了指那个拼命激活破界符的青年。
后者脸色顿时阴沉下去，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反驳。
“没问题。”王暗渊跨前一步，径直横亘在了双方之间。
姜越谋还在那里愤怒地大喊道：“你们滚开，本世子就是看不惯……”
他话还未说完，灵力护罩便倏然黯淡消失，随后一团团炎华如同闻着了腥味的猫，兴奋地拖着森红的残焰从四面八方扑来，吓得姜越谋手足无措地扔出了一堆封绝锁，当然，一个都没扔中。
玉凌则不紧不慢地激活了阵旗，里面封存的杀阵瞬间化作金色的环流扩散而出，如同净化一切的风暴，无声无息地将一大片来犯的炎华碾成了齑粉。
这杆阵旗的威力将七组士兵和诸侯子弟们都镇住了，连姜越谋也安静下来，盯着周围的金色环流沉默不语。
他们就好像站在大海的中心，看着一股股海浪永无止歇地涌荡出去，而那些炎华就如扑火的飞蛾，死得连渣也不剩。
这本来是很令人震撼的场景，如果刨除掉某个对玉凌喋喋不休的声音就更好了。
“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这都是星币！是星币啊！几百上千万都没有了，这也太浪费了吧，你的心不会痛吗？”朔锥心泣血地道。
“……你冷静一点，待会儿有机会，随随便便也就捞回来了，我现在不方便出手。”玉凌无语地道。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但是我的星币啊！”朔心痛地道。
玉凌果断无视了他，慢慢地减弱了阵旗的灵力输出，以便它能够稳定地维持六七分钟。
“这次多亏温大人了。”七组组长见局面得到控制，便轻轻松了口气。
“不要紧，那边那个，快好了吗？”玉凌淡淡道。
“马上马上。”那个侯爷世子颇为紧张，急得直接开始放血了。
几分钟时间转瞬即逝，在姜越谋的第n次催促后，一道银色的华光终于氤氲而起，强行打破了虚空战场与要塞内部的空间壁垒。
这层壁垒是要塞最后的防线，当初由许晏庭、姜和卫尤三位天成宗师联手建成，所以除了极其有限的几个传送阵外，要塞和战场之间基本是断绝的，也只有破界符这种无比珍贵的空间灵符能短暂地穿透壁垒，否则便只能是合空空尊亲自出手了。
等到空间穿梭结束之后，映入众人眼帘的赫然还是一片荒凉的战场，乍一看这景象和丙区并没有多大区别。
“怎么回事？传送失效了？！”姜越谋瞪着激活破界符的侯爷世子。
“不可能，绝对没有失效，您看这里都没有炎华了，要是还在丙区，怎么可能会这么安静？”侯爷世子颇为委屈地道。
“倒也是，那这里……”
姜越谋正疑惑地打量着，一道声音忽然从他的背后传来：“姜世子？你们怎么也来了辛区？”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商禀予骑在一头威风凛凛的疾风兽上，身穿青黑铠甲，手握红缨长枪，看着分外英姿飒爽。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几百位全副武装的天商公亲兵，那盔甲一看就和第八营的普通士兵截然不同。
“诶？你不是跟着第九大队去了乙区吗？”姜越谋愣愣地反问道。
“是这样的，甲区出现了真道境混沌生物辟罗，第八营近乎所有人手都派过去了，而东、西、南大门的军营也接到了调令，由他们暂代乙丙丁三区的防务。我本来也想留下帮忙，但他们说辟罗太危险了，强行把我撵了回去。可我在要塞内待得实在心急如焚，干脆带着亲卫来东大门这边守着，不然的话这里就没人驻守了。”
商禀予很耐心地解释了前因后果，重又问道：“丙区也出现变故了吗？”
“别提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炎华！你赶紧联系一下目白星守军，让他们速速前往丙区救急，去晚了恐怕连洪佐领的尸体都找不见了。”姜越谋语速飞快地道。
“炎华？”商禀予蹙起眉头，立即激活传讯符，三言两语将丙区的情况一说，随后叹息道：“他们说已经收到过求援令了，但抽调人手需要一定时间，洪佐领他……”
“若不是洪佐领留下来殿后，本世子肯定是回不来了……”姜越谋仿佛此时才念及洪蓁的“牺牲”，一副神色哀戚，但又死活挤不出眼泪的模样。
“姜世子节哀，洪佐领的功劳我们都会替他记下的，希望他一路走好。”
商禀予翻身下了疾风兽，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示意道：“姜世子，你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不如先回要塞内休息吧，辛区这边压根没有混沌生物的影迹，它们的主力应该是集中到甲区了。”
“为什么听你这么一说，本世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赶紧将最后两句话收回去。”姜越谋紧张兮兮地道。
商禀予一阵哑然：“混沌生物来不来是客观事实，我说我的能有什么影……”
“报”
一位天商公亲卫忽然急匆匆从远处出现，来不及歇气便立即禀报道：“前方十公里外检测到未知能量波动，强度三级，且还在不断增长，请求指示！”
“你个乌鸦嘴！”姜越谋顿时跳脚。
“……”商禀予竟不知如何接话，不过他还是迅速做出了反应：“全军准备，启动第一层防护囚灵半月阵！”
第1264章 表演到此为止
“你给谁下发命令呢？”姜越谋见商禀予说完，他的亲卫队们都没有动静，不禁诧异地道。
“我跟甄和曲扶川说的，他们带着人在辛区前线驻守着，我在这里统筹安排。”商禀予摩挲了一下别在领口的小铁片，这个比洪蓁发给玉凌等人的还要高级得多，因为里面刻有一个微型的传音阵，不仅能够适应真空状态下的交流，而且有效范围达到一百公里。
虽然这远远比不上对讲机的功效，但在战场上还是非常好用的传令工具。玉凌正琢磨着把这些小铁片带回去让栗炎族研究一下，再结合无涯这边常用的传讯符，以后改进出一个更加高效方便的通讯设备，肯定又能大赚一笔。
“你这还分了好几层防护？”姜越谋又问。
“总共三层，第一层是困阵与杀阵的复合阵法，第二层是纯粹的杀阵，第三层是纯粹的御阵，可以和传送阵这边的屏障结合起来，但如果都被敌人突破到第三层了，那还是请求支援吧。”商禀予道。
“那要帮忙就尽管说，本世子也不是吃干饭的。”姜越谋又摆出了英勇果敢、正气凛然的模样。
商禀予只是笑而不语，他提着长枪翻身跨上疾风兽，思索了几秒后，又捏着小铁片轻声问道：“一组二组情况如何？”
“暂未发现敌踪，但能量强度还在飞速攀升，目前已经到达五级，是否请求支援？”甄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出。
“如今主力部队都调去甲区了，而且丙区那边出现了大量炎华，起码要分出一两个军营的兵力去镇压，恐怕没有多余的人手来支援我们。”
商禀予面色肃然地沉声道：“现在还是靠我们自己为妙，至少在遇到不可抗力之前，我们不能贸然求援。”
“行。”甄也不再多说。
“要是你那边出现什么情况，一定要记得及时汇报啊。”姜越谋凑到疾风兽跟前大喊道。
“世子殿下请放心，这囚灵半月阵是姜氏几位前辈提前布好，封存在阵旗里的，它的威力无限接近于真道境，没那么容易被攻破，倒是我在想……呲”
“什么？你说啥？”姜越谋还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了，只听到一串尖锐的杂音。
“甄？甄！听到请回话！”商禀予紧紧地皱起眉头。
然而铁片对面一片寂静，再没有听到甄说半句话。
“怎么回事……甄怎么了？难道他那边……”姜越谋愕然道。
“情况很不妙。”商禀予沉默了几秒，再次发布命令道：“通知符吉瑞，开启第二道防护碧血逆云阵！”
“是！”一名亲兵立即摸出一枚小铁片，语速飞快地道：“符世子，情况有变，你那边……”
“嗡”
小铁片对面传来了更聒噪的杂音，一会儿尖锐得令人魂海刺痛，一会儿又低沉如雷声，让人神魂皆颤。
“符世子？”亲兵的脸色很不好看，试探性地又呼唤了一声。
“……辟了……快跑……”小铁片断断续续地传出严重变调的声音，完全辨认不出是谁在说话。
“什么？”亲兵还没有反应过来。
“难道是……”商禀予已经面色大变，他毫不犹豫地激活了手头的阵旗，将它飞旋着插入了第三层防护御阵的阵眼，于是坑洼不平的地面上顿时亮起了淡蓝色的光纹，如同水光粼粼的湖面。
“快走，来的恐怕是辟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商禀予提聚起一身灵力，将御阵运转到了巅峰极致，汹涌的蓝光化作风暴平地拔起，映得商禀予的脸色阴晴不定。
“怎么可能？辟罗不是在甲区吗？它怎么会突然间……”姜越谋难以置信地叫道。
“别管那么多了！你们快去传送阵，把消息传出去，我这边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商禀予整个人都沐浴在阵法的蓝光里，几乎连身子都半透明了。
“那你坚持住。”姜越谋第一个掉头就跑，但他跑了没几步，却发现玉凌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斥责道：“温，你们还呆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我去搬救兵！”
玉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商世子都能冒着必死的觉悟留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
“你……”姜越谋瞳孔一缩，心底莫名浮起几分被看透一切的慌张。
玉凌却不再搭理他，只是从容地转向商禀予道：“商世子，我很好奇……你们就不怕玩脱了吗？”
他轻轻踩了踩地面，脸上又现出几分玩味的冷笑：“还是说，你当我看不出……这御阵下面还藏着一道杀阵？”
商禀予眼皮一跳，强自镇定地道：“我不明白温兄是什么意思。”
“你们演戏演了这么久不累么？尤其是姜世子，就数你演得最卖力了，我给你们面子演到了现在，不得不说真是一出精彩的大戏，就是不知道和那些诸侯原本的计划差了多远。”玉凌不紧不慢地道。
商禀予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玉凌提前打断了：“商世子的风格我也算了解了，你是一个很喜欢一举数得的聪明人。”
“比如说这次吧，你不仅打算借机除掉我，还打算趁势削弱王室的兵力，你们故意制造出要塞即将被攻破的危境，把目白星的王室守军骗过来消耗他们的力量，顺便也阻断了先前深入虚空作战的卢大将军等人的后路，让他们进退不得，直到困死在虚空里，是也不是？”
“……”商禀予一阵沉默，随着他灵力的衰减，周围的蓝光也渐渐消隐，只剩下不多一些蓝色星点一闪一闪，如同微弱的萤火。
“你早就知道？”最后还是姜越谋打破了死寂，他的脸上满是匪夷所思的震惊，像是第一次认识玉凌一样。
“所以……你压根就没用掉阵皇前辈给你的阵旗？”商禀予有些艰涩地出声道。事到如今，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全被玉凌挑明了，他也没办法再装作与己无关的样子。
“阵旗是真的用了，就如辟罗真的就要出现了一样。”玉凌抬手指了指远处，只见一片通天彻地的混沌风暴正狂卷而来，而感应能量波动的阵法已经彻底宣告瘫痪。
“你……你想死别搭上我们！”姜越谋手忙脚乱地激活了一张空间灵符，结果玉凌轻轻一弹指，一束黑光就将符纸远远地击落在了地上。
“保护世子殿下！”商禀予的亲兵们见势不妙，纷纷涌了过来。
“来不及了。”玉凌侧头看向王暗渊，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将早已准备好的二十几杆阵旗通通抛出，一道七品困阵瞬间凝聚成型，将商禀予等诸侯世子和亲兵们分割开来。
“你们姑且在这里呆着吧。”玉凌早已摸清楚了此地空间节点的结构，此刻轻而易举就将节点彻底锁死，防止众人传送离开。
不过玉凌并不打算把姜越谋等诸侯子弟统统杀掉，这种做法并没有直接的好处，最多就是引起众公侯的哀痛和怒火，以及种种报复性的举措，但对他们的势力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伤。玉凌是个看重实际利益的人，活着的诸侯世子当然比他们尸体的用处要大得多。
“温，你们好大的胆子！”商禀予的亲兵们勃然大怒，径直从四面八方包围了玉凌，想要将他拿下。
“恭喜你们，马上就会成为以身殉国的英雄了。”玉凌讥讽一笑，抬手便捏成了光字诀，轻而易举地从包围圈里突围而出。
而当这些亲兵好不容易从黑暗中挣脱后，他们首先要面对的，就是连破两道防线的真道境混沌生物辟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