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5章 王者归来
当玉凌等人商讨完大致计划之后，夜残云也进入了收尾工作。
那只巨大的傀儡不知何时又拆分成了无数“零件”，夜残云袖袍一挥，就将其收入了他构造的须弥空间中。
而应洹等人的下场就非常可怖，只见烟云一般的黑气缠绕着他们周身，八个人已经完全被遮盖不见，即便是修为比较强的应洹和崔长老，也只能隐约看见头和脖颈了。
自始至终，夜残云都没有直接出手，那些黑气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和灵智，等吞噬完那八人后，就主动地汇集起来，向应洹两人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别吃完了，小心消化不了。”
夜残云语声温和，像是在教导自家不成器的晚辈，但如果对应到眼下这个情景，只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黑气倒也听话，如一条黑色的绸缎一般，从虚空中一掠而过，顺着夜残云的指尖消失不见。
“凌儿，你的这位朋友……方便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云梦蝶目光一凝，从夜残云身上感应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且对方的手段着实邪气而诡异。
她心知肚明应洹和崔长老有多难对付，可以说即便是徐师朴，也不可能抹杀掉他们，但在眼前这个白衣男子面前，这两人竟毫无还手之力，被吞噬得只剩下几缕残魂。
“这位是夜残云前辈，他来自……天外世界，追根溯源是古灵族人。”玉凌简单地介绍道。
“古灵族？他们又回来了？”云梦蝶讶异道。
“嗯，目前是我们三族中实力最强的一方，不过时隔太远，他们已不再以古灵族自居。”玉凌道。
“这样啊……”云梦蝶沉吟道。
“夜前辈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人，帮过我很多忙，虽然他的术法神通可能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我觉得手段本身并无善恶，重要的是看怎么去用。”
玉凌担心云梦蝶对夜残云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便多解释了几句。
“这我自然知道。”云梦蝶若有所思地道：“他应该……有离道巅峰的实力吧？上次徐师朴亲自出手，就是他帮你挡过了这一劫？”
玉凌点了点头：“准确来说，夜前辈可能比徐师朴还要强上一点点。”
“这便再好不过了。”
两人言谈间，夜残云已经祭出两盏黑色莲花灯，分别将应洹和崔长老的残魂拘禁在其中，使其无时无刻不被幽黑的火焰灼烧炼化。
“其他几人已经连同分身一并抹杀了，但这两位稍稍麻烦些，而且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夜残云微微牵起唇角：“我这黑莲灯在玄魔界也算是最顶尖的法宝，在炼魂的过程中，他们纵有再多的分身，其魂魄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被牵引而来。”
“只需炼化七七四十九日，他们的所有记忆都会被剥离，只剩下最纯净的真魂，刚好可以作为莲灯的器灵，我还可以从这些零碎的记忆中获取信息，可谓一举两得。”
“至于那个傀儡，让我好好研究几天，看能不能改造出一个更好用的。”
夜残云收起莲花灯，那轻描淡写的模样不像是刚解决了几个劲敌，更像是悠闲地散步了一圈。
“那就麻烦夜前辈了。”玉凌也没有多作客气。
“你们商量得如何了？照我想来，道灵族恐怕会对南境先下手为强。”夜残云道。
“道灵族的动作是要快一些，这反倒让我更加确定，他们和徐师朴有着某种隐晦的合作。”
玉凌沉着地道：“星首那边应该也已经准备好了，我会让分身去走一趟。”
“总之，南境不容有失，潜藏已久的暗棋，也是时候该发挥作用了。”
……
南凰星，琼玉宫。
“真无聊，你说朕是不是装得太过头了，搞得现在连刺杀我的人也不来一个。”
南焉河一边享受着美人的按摩，一边有气无力地拖长声音道。
“陛下，你这想法还真是异于常人呢。要是道灵族真派来刺客，我可不保证我能应付得了他们。”
身着一袭浅黄宫装的倾城佳人抿唇浅笑，凝雪般的柔荑时轻时重地按揉着南焉河的背脊。
这个被认为是红颜祸水的“妖女”，实际上却是蔡烨费尽周折请来的保镖。
她有过很多身份，比如先王后宫中某一个不起眼的妃嫔，又比如王城最大的酒楼——锦绣堂的幕后老板……
最重要的，她是先王埋下的一枚暗棋。
从级别上来说，她和蔡烨平级，事实上也是她主动提议入宫来保护南焉河的。
“花老板这么厉害，肯定没问题的啦！”南焉河毫不走心地夸赞道。
“少贫嘴，我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离道境以下的，或许我还可以帮你阻挡几招，可若是随便来一个离道强者……”花遥即便是微微的嗔怒，也是风情万种。
“等下。”忽然间，她神色微变，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而取出了一张传讯符。
对面传来一个有些呆板木讷的声音：“情况有变，道灵族下令，即刻展开‘扫荡’计划，你明日丑时到老地点等候，有新的任务下达给你。”
花遥的神色逐渐冷凝成冰，但她的话语却是婉转而娇媚：“爷，你在说什么呐？是不是找错人了，什么扫荡计划……啊，明白了，爷可真讨厌，人家当然会在老时间、老地点等着爷来照顾我的生意啊，到时候您想怎么扫荡都可以，不见不散哦……”
对面一阵沉默，传讯符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来。
“呼……‘小福’出事了。”花遥的眉宇间泛起一阵忧伤，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目光无神地注视着面前的虚空。
南焉河虽然有点似懂非懂，但他心知肚明刚才几句话的时间，其中酝酿的却是极大的危机和凶险，以至于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花遥只用了几秒时间，便恢复了常态，只是声音有些低沉：“虽然断了孤星的渠道，但道灵族的眼线还真是无处不在啊……也对，他们本就灵力、魂力兼修，控制住小福也不是什么难事。”
“花姐，那你会不会被他们找到？”南焉河从床上坐起来，紧张地道。
“暂时不会，他们要是知道我是谁，还会这样含含糊糊地试探我？估计他们接下来会找到与小福相好的画舫姑娘，这事儿我会安排妥当。”
花遥忽地叹了口气：“关键问题在于，他们似乎对宫相已经起了疑心，开始有意避开他的耳目，这劳什子扫荡计划，宫相可没有跟我提起过，只是说道灵族打算对诸侯下手了。”
“那……朕能帮什么忙吗？”南焉河很卑微地道。
“你呀，保护好自己就是了，不然我可没法跟先王交代。”
花遥帮他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仿若一个温柔的姐姐。
“花姐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放弃这些任务也没什么的，我只有你们不多的一些亲人了。”南焉河低声道。
“嗯，当然。”花遥灿然一笑，明艳不可方物。
“时间紧张，我先布置一下。”她走到大殿的另一边，一连用了几张传讯符，密集地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废物装久了，看来就真成了废物了，这种关头……我却连一点用处都没有。”南焉河则将脸埋在被褥里，模糊不清地嘟囔道。
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焉河，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妄自菲薄。”
“谁？！”
南焉河惊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就站在床边不远处。
“怎么了？”
花遥也猛地警觉，她如鬼魅般闪身而来，挡在了南焉河面前。
但当她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花遥却呆住了：“您……您回来了？”
南映檀冲她点了点头，温和地道：“花遥，我还记得你，你很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第1636章 控场
深夜，书房。
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男子平静地站在书案前，手中墨笔一抹一收，自如地挥洒着。
最后一字书罢，他搁笔在旁，也不看旁侧堆积如山的玉简，静静地等待着墨迹凝却。
“大公的字越发神采飞扬了，只是最后收笔似略有仓促，大公……可是有什么心事吗？”静立在一旁的蓝衣侍女柔声问道。
仔细看去，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虽然眼角还没有皱纹，但那只是经过修炼，保养得好。
“心事？我只是在想，有些事若重来一遍，我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曾经的符吉瑞，如今的善雅公，脸上不再有那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硬而冷静的面具。
他那圆圆的脸庞也消瘦了下去，大概是成长的代价太过严酷，让他年纪轻轻便已练就了不弱于任何公侯的城府。
他展露给所有人的，永远是沉着而可靠的模样，只有如此，才能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明枪。
也只有如此，他这个新封的善雅公，才能重新取回与父亲瑞亚公相等的权力与地位，甚至更胜一筹。
“大公……指的是？”蓝衣侍女试探地道。
“人这一辈子，总要经过无数岔路口，只有到最后的尽头时，回顾这一路上的选择，才能知道值不值得。不过，即便不值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宣纸上的墨痕已干，符吉瑞很随意地将它折起，扔向了书房的角落，明明他写得时候倾注了所有的心神，此刻却弃之如敝屣。
“就像这幅字，最后的一笔，就足够决定它的命运，但死物不会为自己的命运而感叹，人却不一样。你说呢，兰之？”
符吉瑞转身，注视着蓝衣侍女。
兰之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随后又被疑惑所遮掩：“大公在说什么？兰之不明白。”
“在你眼里，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很懦弱的人？”符吉瑞道。
“兰之不敢。”
“不敢，也就是心里确实这样想，只是不方便说出来。”
符吉瑞淡淡道：“可以理解，你是跟在爹身边的‘老人’，小时候，你也是我最亲近的长辈，若论起对爹的感情，可能我娘都不如你。”
兰之的指尖颤了颤，神情愈发复杂。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辩驳，符吉瑞便接着道：“所以父亲去后，你表面上如平常无异，其实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只等着合适的时机，取走南焉河的性命。”
“再后来，十七代南王回归，我选择离开炼火宗，配合他完成对南境的大清洗，海明公、天商公、尚云公等人尽皆殒命，复仇的对象一下子便缩小了不少。”
“但是复仇也就到此为止了，你看到我仍然维持着和王室的合作关系，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当着善雅公，这使你感到了极大的失望。”
“于是，你决定自己完成复仇的大计。我符氏的很多人，也同样积蓄着不满，很容易就被你说动，甚至三位真道境的长辈有两人都加入了这个计划。”
符吉瑞的语气很平淡，但听在兰之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她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与冷静，面色越来越苍白，甚至没有勇气去打断符吉瑞的言语。
“本来你的计划只针对王室，但是随后，你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主谋者不仅仅是王室，还有……西联。”
“至于你是怎么知道的，恐怕……和孤星脱不开关系吧。”
“而那时的西联，已是北境最顶尖的大势力，西联盟主云承……应该说玉凌，可以说是北境的实质掌控者，这样的力量，让你感到无能为力的绝望。你只能等，等幻灵族和他们两败俱伤。”
“可最后的情况又出乎了你的意料，一切的一切，只是两大灵族设好的局，而玉凌是元灵族人，你很清楚，想要向西联寻仇，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唯一的选择，就是由孤星牵线，投靠道灵族。”
符吉瑞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所有事情都已经很分明了。
长久的沉默后，兰之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道：“对，我是道灵族埋在你身边的暗子。必要的时候，他们让我杀了你，以免妨碍到他们的计划。”
“我知道，他们是在利用我，也许在那之后，我会万劫不复。”
她的声音忽然高亢激动起来：“可是那又怎么样！那是你的父亲啊，符吉瑞！你一点都不想为他报仇吗？！”
“你为什么这么懦弱！小时候的你，还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瞧瞧你跟着南映檀回来之后，都做了些什么？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假意答应他，可实际上，你竟然在他走了之后，还派人去保护那个王室废物，你疯了吗？！”
“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个姓梅的妖女？你父亲若是知道，他会有多失望，你知道吗！”
兰之掐住符吉瑞的脖颈，将他抵在墙上，这一刻，她已不再掩藏真道境的修为，而符吉瑞全然无力反抗。
强大的气劲冲击着他的内腑，一缕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眼看着再这样下去，他的生机很快就会被兰之的道韵所摧毁。
即便如此，符吉瑞也艰难地做了个隐晦的手势，不知是在提示谁。
三秒之后，悲极生怒的兰之忽然清醒了一点，她慢慢地松开手，退后了两步，看着符吉瑞贴着墙滑坐到地上，不住地咳着血。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很快又被冰冷所取代，森然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无颜面对你父亲的在天之灵吗？”
符吉瑞的右手撑着地面，喘着气道：“不，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你说……我错了？！”兰之仿佛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笑话，声音尖锐地道。
“你根本，不了解父亲的……心意。”
符吉瑞垂下眼睑，声音有些嘶哑：“你知道最后一天，爹跟我交代了什么吗？”
“什么？”兰之下意识回道。
“他说，他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愿望，是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至于报仇，根本未曾从他的言语中出现过。”
“不可能！我不信！”兰之怒气再次上涌，她声色俱厉地质问道：“大公一生雄才大略，怎么会让我们苟且偷生？他肯定会安排好东山再起的计划！”
“呵……”符吉瑞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曾经我也不明白，直到我坐上这个位置，也成为了符氏的主人……”
“我所有的选择与考虑，都要建立在家族的传承和延续上，如果不报仇，可以得到更好的结果，那么这才是最理性的选择，与我个人的意愿无关。”
兰之不由冷笑道：“说到底，你就是怕了！报仇才会得到更光明的前程和未来！你难道还看不穿，道灵族才有资格成为最终的胜者。符氏作为有功之臣，以后在南境足以延续千年万年！”
“是么？”符吉瑞平静地道：“那么作为道灵族手里的一把刀，在被利用完所有剩余价值之后，我符氏，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你可能还不知道，道灵族主要扶持了三个排名靠后的大公，和十个列侯，在他们对南境的蓝图规划中，并没有符氏的位置。”
“你又是从哪知道的？”兰之摆明了不相信。
符吉瑞却没有多做解释，反倒闭上了眼睛：“我只是做出我所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如果你执意认为你才是对的，那便杀了我吧。”
兰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竟是一动不动。
她的眸光晦暗不定，没人知道，她在经历着怎样的挣扎。
直到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你这边还没有解决吗？”
“你……”兰之僵硬地转头，看向了突然出现的道灵族寻灵卫。
“天符军已经控制住了，很快就可以结束其他地方的抵抗，只剩下这位善雅公需要解决了。”寻灵卫淡淡道：“如果你顾念旧情，这都下不了手，那就让我们太失望了。”
“暂时留着他，或许还……”
“不需要，只要他死了，就没几个人还会为他尽忠了。”
兰之沉默地蹲下身子，艰难地抬起了手：“大公，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很痛苦。”
她的手指渐渐接近了符吉瑞的眉心，气劲蕴而不发。
明明一秒之内，她就可以取了他的性命，可是不知为什么，手臂却像是灌了铅般的沉重，每前进一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寻灵卫冷哼一声，似乎对她缓慢的动作很不满。
他正欲开口，刹那间却是变故陡生。
一股强烈的死亡危机扑面而来，只听得兰之一声闷哼，就砰地一声撞在旁边的墙壁上，不知是死是活。
而一个拳头，则在寻灵卫的眼前极速放大。
猝不及防之下，即便他极力躲闪，却还是被拳风扫中，一时间七窍溢血，只感觉脑袋一片嗡鸣之声，踉踉跄跄地险些跌倒在地。
“南、南映檀……”
当他辨认出来人的身份之后，胸膛已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这是足以致命的一击。
但他的身体却诡异地破碎成无数碎片，随后在书房的另一边，重新凝形而出。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玉凌……”
寻灵卫又惊又怒，不假思索地就运起空间道法，想要逃离此地。
“想走？今天这颗星辰上的所有道灵族人，一个都走不了。”
南映檀淡淡地说着，森冷的杀伐之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第1637章 婚事
已臻至混沌境的南映檀，同时也借由古阳诀炼精化气之效登临了离道境，即便寻灵卫身负灵族血脉，也终究远远不是他的敌手。
毕竟从境界上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再强的真道境强者也只能控制这一片天地的本源，而南映檀却早已超脱，所以寻灵卫的一切灵技术法，都无关痛痒。
几个呼吸之间，寻灵卫就落入了绝对下风，要不是他有着诸多的保命之术，否则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一边极力周旋，他一边也在飞速地思考，南映檀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
暗杀符吉瑞，再扶持一位新的善雅公，本是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但现在，却遭到了无比强劲的阻力。
必须得申请支援，至少……得让族里的离道长老出面，才能压制这个家伙。
在艰难地硬撑了几招后，寻灵卫终于抓住了一丝间隙，捏成了一道印诀。
银光迸溅，如碎玉洒落满地，而他的身影则如水纹般虚淡起来。
然而这等层次的空间挪移，对南映檀来说，弹指间便可破解。
他看似轻松写意地一挥袖袍，一道黑线就凭空在寻灵卫身前撕裂而下。
只听得寻灵卫一声闷哼，半透明的身形重新凝实起来，右臂上已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鲜血顷刻间染满了衣袖。
这时，南映檀已经伸手向他的脖颈抓去，在离道境气息的压制下，寻灵卫的道韵如凝固一般，连带着浑身灵力都不得运转。
但，一道人影却忽然出现在了两人之间。
虽然最后一刻，南映檀停下了动作，但兰之白皙的脖颈和脸颊上还是多出了数道血痕，更为恐怖的是，无形气劲在她体内疯狂蔓延肆虐，那狰狞的伤痕瞬间遍布她全身，宛如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南映檀看着兰之缓缓倒下，脸上的神色略有些复杂，就这么一耽搁，那寻灵卫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南前辈……”符吉瑞一闪身，扶住了即将摔倒在地的兰之，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跑不了，这边，就由你收尾了。”南映檀说着也消失不见。
短暂的沉默。
符吉瑞望着兰之那张布满血痕、如恶鬼般的脸庞，轻声问道：“值得吗？”
兰之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符吉瑞的脸，却仍是朦胧一片。
“大公，你不是……说过，即便不值得……又有，什么关系呢？”兰之喃喃道。
符吉瑞沉默了一秒：“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心愿吗？”
“心、心愿？”
兰之迷茫的双目无神地注视着房梁，良久之后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低低地道：“可、可不可以，将我葬在……你父亲的旁边？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
“好，我答应你。”
虽然这不符合礼数，毕竟兰之的身份只是一个侍女，但在这件事情上，符吉瑞却不想考虑那么多。
“谢、谢谢……世子殿下。”
兰之的意识已经开始混乱了，她本能地抬起手，想要触碰符吉瑞的脸庞，可是两者的距离，却仿佛越来越远。
符吉瑞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仿佛可以向她传去些许的温度。
生命的最后一刻，兰之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殿下，你瘦了好多……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懦弱的人，而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辛苦得多……”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微不可闻：“要是，可以再回到……”
回到从前吗？
可是，早已回不去了。
符吉瑞抱着兰之站起身来，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似是在叹息。
怀中的她，像是睡去了。
即便面庞上满是血痕，可她睡得很安然，很恬静，就并不显得狰狞可怖了。
今天，还会有多少人离开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作为符氏的主人，还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
西联，百蛊星。
“照亚星来报，十七代南王阻退寻灵卫二人，俘虏道灵族高手三百余人，善雅公无恙，拟准备开展后续的清洗计划。”
“加岚星‘灵策军’倾巢而出，首战告捷，已控制三名列侯封地，即将与紫定侯军汇合。”
“黎恒望大将军从边关率军奔袭，虚空要塞及目白三星尽在王室掌握，正按既定计划前往阿蟠星会师。”
“西联及北盟援军已至南凰星。”
“烛化星及附近三星发生大规模叛乱，经查证，曲家老祖曲游仙现身，同时还有商禀予、曲扶川等曾经的大公嫡系后人，应是道灵族授意。”
“最新消息，南王已发布檄文，昭告全境，正式发动对道灵族的反攻。”
“……”
玉凌坐在书案旁，手里拿着一份玉简，正在细细地浏览，另有一位西联长老向他禀告整理之后的简报。
短短十余天，南境已是硝烟遍地，背叛与忠诚，杀戮与守护，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强敌势盛，叛乱内起，这大概是南境百年未有之变局。
因为，作为“凡人”的他们，从未曾和灵族正面交锋过。
虽然此前玉凌已经和许晏庭、南映檀等人制定了环环相扣的计划，但总有些变数，是他们没有考虑进去的。
在南境埋下的伏兵虽多，可出奇制胜仅是一时之效，若没有幻灵、玄灵和古灵三族的援军，南境迟早会被道灵族反制。
所以，这场战争，势必不能拖延，越快越好。
“派去东境的使者回信了吗？”玉凌听完简报后，抿了口茶，又问道。
“离隐宗那边还没有，鬼瞳宗的那位刚刚回复，必要时他会配合我们的行动，也没提什么别的条件。”
“那是因为，鬼巫师他很明白，提不提条件都没有影响，反正我总不会让他吃亏。”玉凌淡淡道。
“呃，还有一件事……”西联长老有些犹豫。
“说。”
“那个，我们后来才发现，冬末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混到使团里去的，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去幽灵门溜了一圈回来了……”
“这丫头怎么越来越胡作非为了，让她立即回百蛊。”玉凌皱了皱眉，虽然冬末是幽冥海，但这样瞎转还是很危险。
“倒是在回来的路上了，只是她很沮丧的样子。”
“想想也知道，魏儒青就算对她很疼爱，但让他拿上幽灵门去赌命，除非他疯了，并且幽灵门上下都跟着一起疯了。”玉凌没有丝毫意外。
“不是，盟主，情况是这样子的……您可能还没来得及看到东境的最新情报，道灵族已经准备对三大名门展开最后清洗了，所以……魏门主带着一干精锐，直接跟冬末走了，现在也在前往百蛊的路上。冬末只是很沮丧，没能帮他改变什么。”
“他们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说走就走？”玉凌诧异道。
“这个……据说魏门主已经策划了三个多月了，就算冬末没去找他，他也要展开出逃计划了，毕竟道灵族的清洗名单上九成有他。”
“好吧。”玉凌感到有些许的无奈，这样说起来，冬末算是又立了一功，回头该怎么教训她比较合适呢？
他想了想，又问道：“兰心雨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她一个月前跟着她师父外出执行任务，到现在并未回归无生殿，星首正在调查她的去向。”西联长老道。
玉凌沉吟着也没有多说什么，兰心雨应该有她自己的考虑，想来不会莽撞行事。
“行，还有什么别的大事么？”玉凌道。
“回禀盟主，暂时没有了。”西联长老行了一礼，便安静地告退了。
他前脚刚走，云梦蝶后脚就进来了。
“凌儿，忙完了吗？”她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地控制着情绪。
“嗯。”玉凌立即放下了玉简。
“我和清玄谈了很久……”云梦蝶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注视着玉凌道：“凌儿，我相信你有办法，但是我们做父母的，现在最记挂的就是一件事……”
“加上，尘若那孩子，娘也很喜欢，她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玉凌听到一半就猜到了她的意思，他沉思了片刻，肃容道：“我当然也想及早迎娶尘若，可是眼下这关头……”
他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云梦蝶的想法。
虽然现在是最繁忙、最危急的时候，但同样也是最需要稳定人心的时候。
而且，不管玉清玄的寿元能不能得到延续，这样一件喜事，也足以让他欣慰畅怀，不再留有遗憾了。
玉凌本想着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再考虑这件大事，但其实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尘若想来都会与他走到路的尽头。
那么，又何必再让她多等一年呢？
“我明白了。”玉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毕竟是人生第一次成婚，他忽而感到有些茫然和紧张，不知该做些什么。
云梦蝶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忙你的，剩下的我来操办吧。尘若真的很好很好，能娶到她是你的幸运，不要辜负了她。”
像是完成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而玉凌再拿起玉简的时候，却没什么心思去看了。
第1638章 四方来贺
虽然一切早已水到渠成，但毕竟玉凌和紫尘若的身份摆在那里，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足以牵动无涯四境的神经，更别说是成婚这样的大事了。
所以光是前期的筹备工作，就花去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这还是云梦蝶简化了部分流程的情况下，因为提振士气固然很必要，可若是顾此失彼，导致南境的战事被耽搁，就不是她的本意了。
不过南境的进展比众人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隐伏在百蛊星的古灵族众强首次出征，便战功显赫，一路近乎是所向披靡，种种诡异的术法神通，让道灵族人吃了个大亏，被他们控制的南境修者就更无从抵抗了。
而玄灵和幻灵援军则兵分两路，前者作为先锋披荆斩棘，后者则负责后勤和情报工作，当然，就算正面上战场，幻灵修者也是不虚的。
在南境的轮番大战之中，伤亡自是不可避免的。但最重要的是，原本貌合神离的三大灵族总算磨合得默契了许多，从一开始的各自为战，逐渐开始相互配合。
甚至赵澜也专门派来了一路援军，闲得发慌的伍晴直接化身人形收割机，死气所过之处，简直是所有生物的天敌。
就更别说研究所投入的大量战争机器了……
早在西联壮大之后，玉凌就招揽了许多有潜力的研究人才，加上研究所资金管够，他们已经对传讯符进行了初步改进，目前已经变成了符卡的形式，可以进行一对多联络，不再是一次性消耗品。
不过在星辰地表，还是对讲机更加方便一些，这个技术已经足够成熟了，拿祖星来说，通话范围足可覆盖十分之一的地表面积，水下则可达五公里深，进行大规模作战指挥绰绰有余。
而飞行器的一大分支——战斗飞行器，一直是研究热门，在结合了星舟的攻击系统并且更换了新能源后，此类飞行器的杀伤力可谓陡增了几个台阶，管你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都统统给爷爬。
要是对方打不过，坐上星舟往外太空跑，对不起，我们的战争型星舟早已等候多时，一波炮轰带走，一波不行就两波。
要是对方展开空间传送，很抱歉，我们的空间大师就坐镇在特制的星舟内，等悄悄地锁定好你的节点路径之后，空间造诣一般的直接打断并遣送回原地，造诣高的就予以干扰，送你去乱流里洗洗澡。
毕竟道灵族人只占少数，大多都是他们控制的南境修者顶在一线，而这些人多少都会那么一点点空间道法，如果干脆不懂也就罢了，就是这种半懂不懂的最喜欢见机不对就传送，然后就掉进坑里了。
那句话怎么说，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就是这个理儿。
总之，这一场战争，让众人再次感受到了西联深不可测的实力和层出不穷的底牌。
在玉凌并未出动混沌生物大军的情况下，联军就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
道灵族所做的，就是向南凰星发动了一次最后的反扑。
于是埋伏已久的雪清泠突然带着一众元灵高手杀出，为这场战争画上了血色的句号。
当百蛊的婚事基本筹备妥当的时候，南境的烽烟也落下了帷幕。
道灵族的大部分修者都已经撤回了道宇星系，只留下少数人，和王室展开了谈判。
北盟也派人参与了进去，经过将近一个月的口水仗和各种恶心的扯皮之后，总算初步定下了协议。
简单来说，道灵族要回了大部分俘虏，并且要求王室分封商禀予、曲扶川、姜越谋等原先的世子嫡女为新的大公。
而王室也不甘示弱，狠狠敲诈了一笔赔偿金和大量的灵材资源，并且通过扯皮，只给了这些新大公虚名和俸禄，并没有给他们丁点封地和人马。
对于曲游仙这位曲家老祖，王室本来是想直接除掉她的，但最终道灵族硬是把人要走了，说不会让她再回到南境，王室也没有办法，毕竟总有些细节是要让步的。
在付出了一些代价之后，道灵族总算全员撤兵，甚至还把他们控制的一些修者一并带走了，留下的是一个相对干净的南境。
意气风发的南焉河终于开始亲理朝政，然而仅仅坚持了七天之后，他就果断躺回了寝宫装死。
照他的说法，君主这事儿真不是人干的。
奏折谁爱看谁看，朝政谁爱管谁管，原谅朕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
在这七天，他就干了四件事：把于琛重新起用为丞相；恢复楚碑铭客卿府府正的官职；把黎恒望调入王城；将澹小小封为盛安公。
再然后……他就可以愉快地去玩耍啦。
可怜的于丞相收拾残局忙得焦头烂额，正打算去找南焉河汇报那么一两句，结果得知，这货已经带着几个妃子溜去北境，准备参加百蛊星的婚礼了，甚至还把南映檀也拐带走了。
也就于琛脾气好，否则换做其他人，早就怒而辞职了。
再加上多少还有蔡烨和澹小小帮着分担事务，所以等局势基本稳定下来后，于琛就正式派出了一批使节，去百蛊星送上了一份丰厚的贺礼。
可以说，百蛊星迎来了最为热闹的时节。
照理来说，在祖星举办婚礼才最有纪念意义，但乱尘对大多数人而言还是有些偏僻，百蛊星的位置却刚刚好，从四面八方过来都不算太远。
而且这一次，要成婚的还有念羽白和柳熙月，可谓是双喜临门。
随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玉凌也逐渐忙碌了起来。
虽然云梦蝶已经操办好了提亲、定亲的环节，但各方宾客他总要去招待一下，幸好收贺礼另有人负责，不然玉凌为这事儿专门分几个分身，就有点离谱了。
忙到深夜之后，筋疲力尽的念羽白拖着沉重的步伐，忍不住抱怨道：“阿凌，他们基本上都是冲着巴结你来的，你非要把我拖上干什么？！”
“有福同享，有难……哦，没有难，就是单纯的有福同享。”玉凌道。
“我可谢谢您咧，害我一天天的累成死狗，我已经好久没看见熙月了！”念羽白翻了翻白眼。
“说得好像你不忙就能见到她一样。”
“啊，所以到底是谁规定的，临成婚前不准见新娘来着？我好想跟他谈谈人生啊！”念羽白咬牙切齿。
“一样一样，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应酬基本快要结束了，后面可以见一见熟人，划划水，再混上一周就好了。”
“再不结束我就要疯了……”念羽白生无可恋地道：“早知道成个婚这么累……唉，那也得成啊，为了熙月，我特喵的忍了！”
等转过一个回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小盛……是不是前段时间走了？”
“嗯，他都去刹黎古星半个多月了。”
“唉，你说这事儿整的，搞得我好像对不起他一样……”念羽白神色复杂。
“早晚有这一天的，而且……他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因素。”玉凌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我反正是好久没见过他，也没跟他说过话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念羽白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我没错，他也没错，只能说，这就是命运吧。”
“也就是你朋友不多，所以才如此在意。”玉凌抬头看着皎洁的明月。
“说得你朋友很多一样。”念羽白再次翻起了白眼。
“准确说，我曾经有段时间……根本就没有朋友。”
玉凌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道：“所以对我来说，只要不曾亏欠，便也无需挂怀。他专门给你留了一份贺礼，可见，他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们罢了。”
念羽白沉思不语，眉宇间稍稍有所释然。
“行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会再把你拖出来的。”玉凌道。
“你是魔鬼吧！”念羽白登时感到天旋地转。
“你怎么不说我还要回去看情报汇总呢？”玉凌面无表情地道：“你是想一起？”
“不了不了，告辞。”念羽白立即溜之大吉。
第1639章 大婚（上）
不知不觉，就到了大婚的日子。
约莫只是凌晨时分，天边才刚刚起了一丝亮色，紫尘若便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
屋内并不显得昏黑，悬挂的几盏花灯晕开月白的华辉，既不刺目，也不黯淡。
她将刚刚看过的玉简堆放在一旁，双手托腮，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怔怔地出着神。
虽然一夜未眠，不过身为真道境修者，她却也不会觉得疲倦。
已有一个月没见着玉凌了，不知道此刻的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紫尘若的唇角悄悄浮起一丝微笑，思绪忽而回到了十多年前。
琴音袅袅，阁楼上的她，和楼下的他。
只是一个点头，一个微笑。
也无需过多的言语。
便是一场最美好的邂逅。
有过惊心动魄，有过未雨绸缪。
有过生离死别，也有过相依相守。
也许，这是世间最为浪漫，也最为平淡的爱情。
而她幸而拥有。
“笃笃……”
又轻又细的叩门声突然响起，似乎对方生怕打扰到屋内的人。
“请进。”紫尘若魂念一动，房门便轻轻开启了一条缝隙。
“参见殿下。”
两名幻灵族侍女款款而入，其中一人正是杏儿。
“宁姨，杏儿，你们来了。”紫尘若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杏儿先是行了一礼，再抬起头的时候，便发自内心地笑道：“灵女殿下，真好，你终于可以和玉大哥在一起了。”
另一名侍女虽然没说什么，但神色也透出几分感慨与真切的祝福。
“今天恐怕要辛苦你们了。”紫尘若轻声道。
“应该的，其实灵女殿下不用化妆就足够漂亮啦，但我听别人说，新娘的妆容有着特殊的寓意，所以我认真地学了好几遍呢，保证没有问题。”杏儿将好些个小盒子放在了梳妆台上。
然后两人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绾青丝，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点唇脂……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素来清浅如水的紫尘若，在这般艳丽的妆容下，仿佛谪落凡尘的九天仙子，含羞之间更显绝代芳华。
珠花宝钗，凤冠霞帔。
镜中的人儿，宛如无瑕之玉，不该存乎尘世之间。
此时，已是天明，花灯渐暗，晨曦微染。
“殿下，我们扶你出去。”
大红盖头轻轻落下，掩去了她的容颜。
当紫尘若坐在花轿里的时候，那份紧张的心绪却不知何时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宁和与期盼。
八匹早已经过严格训练的神俊白马稳稳当当地驮着花轿，马蹄轻踏，便凌空而起。
薄云连天，白马行空。
花轿上的七彩绸缎随风而舞，如梦亦如幻。
杏儿等百余人随花轿前行，一路洒下粉白色的花瓣，馨香如兰似麝，沁人心脾。
一路行去，无数路人的目光都仰望着空中的花轿，不知他们是惊叹于这浩荡的阵势，还是在观望那八匹抬着花轿的神俊异兽，还是好奇花轿里的新娘子。
不过没有一个人胆敢扰乱秩序，且不说紫尘若的两个哥哥就护在花轿左右，光是列在道路两旁的精锐侍卫军就足以让旁观者不敢妄动。
况且，他们也是真心实意地祝福着这对新人，又怎会去故意添乱。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八匹神俊的白马终于将花轿抬到了蛊王宫内院的大门前，与此同时，另一顶花轿也从东边飞落而下。
两顶花轿，两个新娘子。
吸引的，是数万人的目光。
“哎呀，可算等到啦，再不来我就要亲自去接人了。”
一直翘首以盼的归云当时就一个箭步冲到了花轿前，毕竟有魂力感应，她还不至于搞混。
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暂时甩脱了两个萌娃……不对，是她的父母，总之在这样的大事上，归云觉得她好歹也算是小凌儿的长辈，不出席一下简直对不起她的身份。
跟归云一起的还有冬末，两人小心翼翼地扶着紫尘若下了花轿，然后一左一右牵着她迈入了大门。
而负责迎接柳熙月的则是她的贴身丫鬟，以及身为表姐的束瑾叶。
其实柳熙月先前考虑到，玉凌和紫尘若的大婚可能会刺激到束瑾叶，所以她压根没提这个事儿，却没料到后者主动请缨，说这种时候做姐姐的一定得陪在她身边。
说来也怪，当束瑾叶拉着她的手，扶着她走下花轿的时候，柳熙月满心的紧张忽而就化为乌有，只感觉到温暖与安心。
隔着红盖头，她也看不清束瑾叶的神色，只听到她温柔的声音：“熙月，别紧张，马上就要进门啦，小心台阶。”
“嗯。”柳熙月轻轻地应了一声，唇边不禁浮起一抹微笑。
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刻，有最好的朋友陪着，将她送到最爱的人身旁。
这或许便是最大的幸运。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因为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圆满的结果。
四个女孩儿并肩行着，将两位新娘一路送到了大堂中间，于是外界一切嘈杂的声音都被隔绝开来，只有几十个人在堂内等候着她们。
女方这边，幻灵族高层相聚一堂，柳广陵、柳广烟兄妹两人则投来慈祥的目光。
男方这边，云梦蝶和云舒意夫妇面含微笑，九辰门、玉家和雪央国的人则静立一旁。
玉凌和念羽白两人，更是从一开始就将目光定格在了两位新娘的身上。
不过两个世界的婚典，风俗也略有不同。
比如在另一个世界，是男方抬轿迎亲，在这里，新郎必须在堂内等候，派其他人去迎来新娘。
而且在拜堂之前，还有一个转喜灯的步骤。
反正入乡随俗，玉凌对紫尘若笑了笑后，便捧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绯红喜灯，双手缓缓地将其旋转了九圈。
九圈转罢，喜灯飞旋而起，刹那越过十米距离，来到了紫尘若的面前。
她轻轻抬起指尖，无比精准地接住了喜灯，顺着这股力道，也将其转了九圈，随后屈指一弹，喜灯就旋转着挂在了房梁的大红绸缎上。
恰在此时，内里的灯芯也亮起了微白的光华。
这便是寓意着最美好的九九连理。
对于普通修者来说，转喜灯可谓是极考验技术和默契的环节，但对玉凌和紫尘若而言，抬手之间却是轻描淡写。
过了这一关，玉凌才终于可以迈步上前，来到紫尘若的身边，轻轻牵起她温软的玉手。
檀香初燃，弦乐洋溢。
吉时已至。
“进香，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作为傧相来主持婚典的，正是元灵族的元老，毕竟只有他是玉凌和念羽白两人共同的长辈。
仿佛回到了那天宣读元典的时刻，元老看着面前的两对新人，心中忽而有着说不出的感慨。
“一拜天地大道……”
“二拜家祖高堂……”
所有的声音都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束瑾叶站在花堂的角落，忽而感觉眼前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仍保持着最为真挚的笑容。
也许有些失落，也许有些酸涩。
但不管怎么样，这一刻，她的确是发自内心地祝福着他们。
没必要逃避，也没必要难过。
不是每一份喜欢，都一定能得到满意的回报。
只要喜欢的那个人一切安好，那么，她也便可以放下了。
“夫妻对拜……”
当束瑾叶再抬起头的时候，玉凌也已经拉着紫尘若，重新站起身来。
两人的目光短暂的交汇了一下，束瑾叶冲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送入洞房。”
元老话音刚落，念羽白便做了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只见他微微蹲下身子，搂住柳熙月的腰肢，便来了个潇洒的公主抱，惹得后者一声惊呼。
“哎，你这……”
云舒意惊愕之间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到自家的混小子踩着地上的红绸缎，抱着柳熙月一溜烟地就没影儿了。
玉凌倒是淡定地站在原地，因为用膝盖想他也知道念羽白那家伙没有提前做功课，估计这厮还天真地以为拜堂结束了就万事大吉了，其实麻烦的才刚刚开始。
“那……还有几个环节，咱们等新郎官出来再继续吧。”
元老似乎也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人，连一丝丝的尴尬都没有，只是很淡定地补道：“对了，跟他提醒一声，最多半个时辰后就得出来，还有很多宾客在外面等着呢。”
第1640章 大婚（中）
洞房里的一切都早已布置妥当，大红绸缎缠在房梁上，垂着朵朵彩球，地上铺满了泛着淡淡甜香的粉色花瓣，虽装饰得有些艳丽浮夸，却也格外的喜气洋洋。
这时候，屋里除了玉凌和紫尘若，就只剩下了归云和冬末。
归云非常霸道地将其他人都撵走了，自己却厚颜无耻地留了下来，说要见证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
“你怎么不去看看念小白？”玉凌被她直勾勾地盯着，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他那边流程都走完了。”归云理直气壮地道。
玉凌只好又看向冬末。
冬末无辜地眨着眼睛：“那个……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说着她便进入了幽冥状态。
归云接着催促道：“快啊，别墨迹了小凌儿，我手都举酸了！你把我当个背景墙不行吗？”
只见她双手捧着一块半透明的晶石，上面隐隐流转着七彩华光，映射出房间内的景象，栩栩如生。
这个就是可以充当录像功能的照影石了。
“其实吧，你举不举着都没影响……”玉凌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憋跟我废话，你再啰嗦尘若姐都要睡着了好不好！”归云恨铁不成钢地道。
紫尘若不禁嗤地轻笑了一下，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尘若……”玉凌突然唤了她一声。
“嗯？”
她抬起头，忽觉面上一轻，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微风悄然拂去，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大红盖头被挑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玉凌熟悉的面庞。
对视之间，竟仿若永恒。
玉凌端起一杯酒，递到了她的手里，短暂的寂静后，好似所有华丽的辞藻都被他忘却，最终只说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言语。
“尘若，今天你真美。”
说完，他忽然察觉到这句话有很明显的问题，又补充道：“那个，我的意思是，一直都很美，今天格外的美。”
归云忍不住嘀咕道：“总感觉这句话槽点更多了喂……”
“那要不然你让我怎么说？”玉凌面无表情地道：“尘若，你脸上有点东西。”
“啊？什么东西？”紫尘若有点紧张地摸了摸脸。
“有点漂亮。”
话音落后，屋里余下的……只有沉默。
三秒钟后，归云捶桌狂笑，笑着笑着就滚到了地上。
“这样说，你满意了吗？”玉凌继续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哈哈哈……小凌儿，你实在是……哈哈哈哈，是个人才哈哈哈嗝……”
冬末赶紧从幽冥状态切换回来，扶起已经快要笑死的归云，小声道：“要不咱还是撤吧，我感觉玉大哥对咱俩的怨念已经快化作实质了……”
“撤什么撤啊哈哈哈，小凌儿你这么不会说话……迟早会被尘若姐打死的你知道吗哈哈哈……”
冬末艰难地将归云拖出了门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个，玉大哥你们继续，我们待会儿再过来哈。”
于是世界终于安静了。
紫尘若眨了眨眼睛，带着一丝笑意道：“玉凌，你是不是有点紧张，才非要把她们都撵走啊？”
“本来没什么的，但被她俩一直盯着，我提前想好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玉凌轻描淡写地就将他不会说话的锅甩了出去。
在没有旁人围观的情况下，他顿时自在了不少，和紫尘若喝完了交杯酒后，后者突然伸出手，拈起了他的一根头发。
玉凌微微一怔，看到紫尘若也拔下了她自己的一根头发，然后很是认真地绑了个结，放入了她早就备好的锦囊中。
“好了，时间不多，你帮我把杏儿喊过来，我得换身衣服再出去见宾客，说实话这一身还蛮重的。”紫尘若又道。
“没事儿，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玉凌笑望着她，在胭脂的掩盖下，也看不出紫尘若脸红没红。
一出门，玉凌便看见杏儿在外面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后者猝不及防地撞见他，吓得连退了两步，慌乱道：“啊，玉大哥……我、我没有偷看，我刚来。”
“尘若刚好找你呢，你快进去吧。”玉凌也没去计较。
“哦哦，好的。”杏儿一溜烟地钻进了屋。
“我说阿凌……”
旁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玉凌一转头，正看见念羽白蹲在隔壁房门口，幽怨地瞪着他。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后面还有这么多事儿啊！”
“那不然你以为呢？”玉凌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我以为拜完堂就完了呀！直到刚刚熙月才告诉我，下午还要一圈一圈地走完所有宾客的桌席，晚上还会有人闹洞房，直到午夜才特喵的可以结束？！”
“本来就是这样啊。”
“那我刚才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还是在元老的面前……”念羽白两眼无神地望着天。
“没事，大家的内心都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还觉得非常的正常。”
“哦，谢谢，有被安慰到……安慰个大头鬼啊！”念羽白绝望地咆哮道。
在念小白独自沮丧了半小时后，柳熙月和紫尘若终于双双从屋内走了出来。
去掉了一些“累赘”之后，紫尘若的步履显得轻快了很多，平日里素来习惯穿浅色衣裙的她，在鲜艳的大红喜服的映衬下，仿若盛放的红莲，更显倾城姿容。
而同样是一袭红裙，柳熙月则显得娇小而柔弱，如同初绽的早樱，纯美动人，让人想要倾尽一生去守护。
“念大哥……”她脆生生地唤了一声，微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还叫我念大哥啊，是不是得改个口了？”念羽白看见她出来，顿时精神一振，一挑眉道。
柳熙月的脸更红了，声音微如蚊呐：“夫、夫君……”
“啊？什么？我没听见。”念羽白故意道。
“夫君……”柳熙月羞得快要无地自容了。
“还是听不太……”
念羽白刚说了半句，玉凌就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有完没完，咱们都要迟了。”
“我看你分明就是嫉妒！”念羽白半带得意半带挑衅，那模样儿一万个欠揍。
紫尘若也看不下去了：“柳师妹脸皮薄，你还非要欺负她。熙月，你可听我说，以后他再吩咐你什么，你可以拒绝的。”
“哦……”柳熙月小声应道。
“夫君，我们走吧。”紫尘若说着便主动挽着玉凌，向前厅走去。
念羽白呆若木鸡：“什么情况，紫师姐又精分了吗？这是假的紫师姐吧！”
“你还走不走啦？”柳熙月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再不走我可不等你喽。”
“别啊熙月。”
眼看着就剩他一人还呆在原地，念羽白赶忙几步追上，拉住柳熙月的手，一起走出了后院。
第1641章 大婚（下）
虽然这次有资格接到邀请的都是无涯四境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但最后统计下来的人数仍然超出了云梦蝶的预想，所以宴会自然是不可能在室内举办了，而是定在了蛊王宫内的集会广场。
此刻日光正好，灿烂的光辉映照着铺满广场的红毯，半空中还专门用悬浮法阵布设了许多精致的花灯，抬头仰望的话，正好是一个同心结的形状。
酒席整齐有序地排开，足足摆了五百多桌，而在广场的两头，则有助兴节目在轮番表演。
管弦丝竹之华音，宛转和畅，广袖飘飘之舞女，身姿曼妙。
果脯蜜饯，美酒佳肴，众宾相欢，喧哗如潮。
在这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大家也在等待着，今天婚宴的两对新人登场。
不过首先出现的，是双方的长辈。
半黎器君和元乘药君一左一右地走在元老两边，随时准备去搀扶他，不过后者经过玉凌的白光温养后，如今已恢复了五六成元气，再不复以前的衰老和暮气，只显得仙风道骨。
随后就是云梦蝶和云舒意夫妇，除此之外，元灵族其他人都在坐席上安静地候着，免得总有些玄灵族和幻灵族的长老看他们不顺眼，一旦引起什么冲突就不好了。
而玉清玄也走在人群中，虽然今天他不方便以本来面目到场，但这样的大事，他怎么也要亲眼看着，所以他早先就跟二哥玉清原商量好了，借用了他的身份。
其实要不是玉凌再三劝阻，玉清玄本人并不在意暴不暴露的问题。
反正王兽给的混沌晶体已经让他重塑了混沌元身，若不是寿元的匮乏让他无法发挥出全部修为，否则单以境界而论，在星痕之外的无序世界漂泊了数千年，他早就已经站在了离道境的巅峰。
不过他的重新回归势必会引发轩然大波，所以作为秘密武器隐藏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玉清玄也更愿意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万众瞩目之下，元老先是简单地致以一段开场词，随后两对新人才缓缓来到了台上。
冬末和束瑾叶从两边端着礼具走来，上面盛放的是一对紫藤草和仙凝花编织的手环，还有一对双龙白玉佩。
于是在元老的祝福下，紫尘若将白玉佩系在玉凌的腰上，而玉凌则牵起她的手，为她戴上清香怡人的手环。
完成了这个神圣的祝福仪式，元老的任务就基本结束了，他含笑着向玉凌四人点点头，随后安静地退到了台边。
接下来就是敬茶的环节。
玉凌向幻灵灵皇奉茶，而紫尘若则向玉道仁敬茶，长辈们回以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再说上几句祝福的话，这个流程就算完成了。
总之，即便玉凌平日里再不拘礼节，这种时候，也必须严格地按照程序一步步执行下来。
好一点的是，这里的婚典多少还是比较庄严含蓄的，不像另一个世界，婚礼能玩出上百种花样不带重的。
什么抱着新娘子边唱山歌边转圈，或者大声喊出我爱你，甚至被观众吆喝着当场亲一个……这种环节都是不存在的。
好不容易捱到下场，刚走了五圈而已，念羽白的脚步都变得有些虚浮了。
然而他又偏偏不能摆出生无可恋脸，这就让他只能痛苦地保持着营业性微笑。
至于玉凌，干脆就不笑，反正大家都习惯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哪里不对，就算觉得也不敢说出来。
“玉盟主，在下敬你一杯，祝你们琴瑟相合，幸福美满。”
“玉盟主，祝你们白首齐眉，鸳鸯比翼，青阳启瑞，桃李同心。”
“玉盟主，我代表我家大公前来道贺……”
不知不觉玉凌也拉着紫尘若走了几十圈，虽然众人的恭贺到后来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词儿，也不管这些祝福究竟有多少是真心实意，反正玉凌都一一予以了回应。
“玉盟主，我给你的贺礼收着没？可别嫌王室太穷啊，丞相可是精挑细选了的。”
忽然，玉凌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一扭头，正看见南焉河冲他招了招手，挤眉弄眼地道。
“咦？你怎么也来……”
玉凌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澹小小就满脸沧桑地接道：“陛下想去哪里谁管得着，反正苦活累活都是我们做，他人在不在王城没有一点影响。”
“哎呀，这话就见外了嘛，还不是老弟你特别有能力，所以我才放心大胆地对你委以重任啊。”南焉河厚着脸皮夸赞道，显然这兄弟俩不知何时已经相认了。
“那你俩先聊着，我这后头还有五百桌呢，回头见。”玉凌说着就打算绕过他们。
“哎哎你别急着跑，我话还没说完呐，咱先干了这杯。”
南焉河端起酒杯笑道：“我年纪比你们都大，将新娘称作弟媳应该没问题吧，玉盟主能娶到这样倾国倾城又温柔聪慧的姑娘，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起这个，慕容大小姐今天有事，托我把贺礼带过来了，还说让你好好珍惜紫姑娘。”澹小小补道。
“嗯，我知道了。”玉凌与他对视了几秒，点了点头。
澹小小则莫名地叹了口气，倒了两碗酒，拿起其中一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随后咂了咂嘴，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祝你们幸福。”
玉凌一口气干了另一大碗，也笑了笑道：“谢谢。”
两句简单的言语，便足以道尽一切心绪。
等走完了五百多席，玉凌已经彻底喝撑了，也亏得他如今修为深厚，不至于喝醉，否则这岂止是千杯不倒，万杯都有了。
因为不熟的人干一杯意思一下就行了，但是西联和炼火宗这些自己人，祝起酒来那叫一个热情。度小蕊母女俩也是一杯接一杯，硬是把所有能想到的所有词儿都说了一遍，才肯放玉凌离开。
就更别说十七域的故人了，到后来玉凌干脆把念羽白叫过来，和书院的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回想起以前的时光，聊起一些趣事糗事，也是分外的欢乐。
一直到亥时，宴席才圆满结束，宾客们各自散去，回到了住所，其中大多数人第二天便要辞别。
是夜，月凉如水，繁星如簇。
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后院，然而踌躇徘徊了半天也不敢靠近屋门口。
言碎月压低声音道：“我说大师兄，别墨迹了，你领个头，大家才好跟上嘛。”
方子衿如树袋熊般死命地抱着柱子，任凭众人推推搡搡也不肯挪动一步：“你行你们上啊，一位离道强者和一位真道强者的洞房，你们都敢去闹，亏你们想得出来。”
“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这是习俗，可以带来喜气你知道吗，缺了这个环节会没有灵魂的，你作为在场这么多人的大师兄，到关键时刻就应该做好表率啊！”朔痛心疾首地道。
“我不管，这么危险的事情，谁爱顶锅谁顶锅，你们就算把我拖到门口，我也绝……”
“吱呀”一声，门突然自己开了。
众人瞬间鸦雀无声，只听得玉凌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行了，你们在外面吵吵什么呢，要说进来说。”
“啊呵呵，这个，已经很晚了，要不师弟，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再……”方子衿干笑道。
“丢人！”杨昭可鄙视地瞥了他一眼，索性抬头挺胸，以奔赴刑场的架势凛凛然跨过了门槛。
“卧槽，**一刻值千金，你们四个居然围在这里打纸牌？！”当看清房间里的景象后，方景成都惊呆了。
“还不是等你们呢，麻将都打两轮了。”玉凌风轻云淡地道。
“让我数数……人有点多，要不咱换个玩法？”念羽白抬头看了一眼。
“行，要不来两盘狼人杀吧，第一局我先当上帝，等你们熟悉规则了再说。”玉凌想了想道。
“诶？这个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念羽白听他简单说了下规则，当即表示赞同。
众人一脸懵地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不过一轮游戏过后，大家也都来了兴致，开始热情高涨地参与其中。
至于闹洞房嘛……就是使洞房热闹嘛，现在大家多快乐，多热闹，才不是因为怂了呢。
不知不觉间，众人就嗨到了半夜。
作为猎人带走了女巫，又作为女巫毒死了预言家的大师兄苦着脸，无力地哀嚎道：“这游戏对沙雕也太不友好了吧，我的智商可能需要乘以二才行啊……”
“零乘以二还是零。”被毒死的徐澈面无表情地道。
“负数乘以二就负得更厉害了。”白沐寒也冷冷地补刀。
方子衿眼泪汪汪地道：“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
话没说完，他就被许明渊好心地捂住嘴拖下场了。
“不行，再玩下去，我感觉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我先溜了。”方景成干咳一声，拔腿就跑。
“方景成，你给我站住！你特么是不是针对我，整整三轮，你都用你那匪夷所思的逻辑推理把我给票出去，我告诉你你完了！”安世生怒气冲冲地紧随而去。
“小安安你冷静一下啊，在那之前，你不应该考虑一下是不是玉凌作弊吗，我都是信了他的鬼话啊……”方景成的声音远远飘来。
徐澈识趣地站起身道：“好了好了，已经很晚了，大家寻仇的寻仇，睡觉的睡觉吧。”
玉凌将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众人笑笑闹闹地离去，心里也充满了暖意。
人生在世，总要有这么一帮“狐朋狗友”，失意时一起举杯消愁，得意时一同把酒狂欢。
若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却没有一个人敢来看他，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孤独。
“他们都走啦？”
紫尘若轻轻吹灭了花烛，屋子里瞬间一片黑暗。
“嗯，就剩咱俩了。”
“今天好累，我先睡了。”
“嗯……行。”
“嗤，骗你的，我根本睡不着。”
“那咱们……”
“不是你说的，今晚慢慢聊天吗，聊一晚上也可以啊。”
“除了聊天，也可以做点别的啊。”
“比方说……商量如何应对道灵族的战略计划吗？”
“……”
黑暗中，一阵长久的沉默。
“……尘若，你是故意的吧？”
“没有的事，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上辈子……有没有……”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我不信。”
“好吧，有过，但成婚真的是第一回。”
“嗯……从你今天有些紧张的表现来看，我姑且相信你吧。”
“那咱们……”
“很晚了，睡吧。”
第1642章 风起
同一个夜里，却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星辰，仰望着不同的明月。
极羽星的夜很长，而且十三颗卫星环绕着它，使得这里的夜色最为瑰丽迷人，很多游人都因“十三夜月”的奇景而来，并在月光下彼此约定终生。
明月皎皎，海浪无止无休地拍打着海岸，漫过细碎的白沙。
一位容颜清秀的姑娘坐在凸起的礁石上，深蓝的衣裙与夜色浑然一体，凝望着海的彼端。
“雨儿，在想什么呢？”
一道声音从她身后轻柔地响起。
兰心雨没有回头，轻声道：“只是有些遗憾。”
“遗憾没有去北境参加西联盟主的婚典？”
来者正是兰心雨的师父，她的样貌很平凡，但是那出尘的气质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超然，尤其是一双眼眸，恬淡而澄澈，仿佛能涤净一切杂念。
她赤脚站在沙滩上，恍如仙人踏着月色而来，随时可能乘虚御风而去。
“有一点吧。”
兰心雨抿了抿唇：“虽然明知道去了可能会有些难过，但……宗主好不容易能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也很为他感到高兴……总之，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就是人世间的情爱啊。”
师父坐在了兰心雨身边，像个小孩子一样，将脚浸没在软软的细沙中，随意地划着图案。
“有的人，得不到的就想着毁去，有的人，得不到的便选择了放弃。而介于两者之间的人，其实才是这世间的绝大多数，舍不得，也放不下。”师父恬淡地说着。
兰心雨惭然道：“所以我终究只是一介俗人而已。”
“不，你不是。”
师父摇了摇头，声音柔和：“你知道你想要什么，并且可以为之倾尽一切，便是再多的岔路，都不会扰乱你，让你停步犹疑。这样坚定的初心，才是最可贵的品质。”
她捋了捋兰心雨的一缕发丝，接着道：“人最难做到的，就是审视自己，很多时候，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对别人的性格做出定性，然而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却如迷雾一般无法看清。”
“从我们小的时候，就一直有人在给我们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天才，或者废物，开朗，亦或是文静，好孩子，或者是坏孩子……”
“但凡事真是那么绝对么？很多时候，我们在外人眼里或许很高冷，但在熟人面前却是个话痨，在长辈面前很乖巧，和朋友一起却疯疯癫癫地玩闹……”
“很多人都会疑惑地发现，自己好像是个既外向又内向，既冷漠又善良，既成熟又幼稚，既脆弱又坚强的矛盾体，就好似自己没有稳定的性格一样。”
“师父，你说的其实就是我吧……”兰心雨有些尴尬地小声道。
“是你，也是我，更是这世间很多很多的人。”
师父捞起一把细沙，凝视着它从指间缓缓漏下：“其实这些词，都不过是人们的定义，你是怎样的人，再多的标签都无法准确地描述，因为对真我的思考与追寻，就是在接近大道本身。”
兰心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道是一，也是万，而我们作为万的一部分，去回归为那个一，就是找寻真我的过程。”师父又补充道。
“空灵海之所以没有瓶颈，就是因为没有杂念，在这条回归一的道路上，也便斩断了其他的路。”
“也许你所选择的并不是康庄大道，它可能布满了诸多的艰难险阻，但只要你秉持一心，就这样坚定不移地走下去，那么你终究会抵达你的终点。”
“找回真我，就站在了真道的巅峰。超脱真我，便踏入了离道的门槛。”
“当别人站在岔路口犹豫不前的时候，当他们在为以前走过的路后悔惋惜的时候，你一直在行走，一直在前进，这就是你能超越他们的原因。”
“师父……我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吧？”兰心雨有些不好意思。
“厉不厉害，看你怎么去认为了。”
师父笑了笑：“回到最初的话题，你知道你喜欢他，并且愿意去为他做一些事情，这就是一个很清晰的目标。”
“雨儿，喜欢一个人，没有什么好羞耻的。无论是酸涩，还是喜悦，都组成了你，都是真我的一部分，走近它，正视它，就是一种修行。”
“我明白了。”兰心雨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似是解开了困扰已久的心结。
她转头看着师父，灿然一笑道：“师父，容我先解决两只苍蝇，他们似乎已经藏在附近，听了很久了。”
“好。”师父很平静地应了一声，似乎也不感到意外。
只见漫天海浪翻卷而起，仿若一只遮天蔽月的大手，真如拍苍蝇一般朝着虚空重重落下。
两声闷哼之后，那两只“苍蝇”满身海水地栽倒在沙滩上，想要爬起却是头晕目眩，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原来是褚长老和李长老啊。”
兰心雨从容地走到了两人身前，魂界已然蔓延开来，镇压住了两人的一切反抗。
“这可就奇了，之前殿主想让您二位执行一些任务，两位长老不是以闭关为由推脱了么？怎地现在却闲来无事跑来极羽星监视我？”
兰心雨虽是笑着，眸中的冷意却愈来愈盛。
“且不说我的行踪只有殿主和极少数的人知晓，单就是您二位前后矛盾的举动，便足以证明……道灵族动手了是么？”
她此时的神情与语气，都像极了某人，然而她自己却并没有发现。
李长老勉强从晕眩中恢复了几分清醒，艰难地抬起头道：“兰心雨，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便代表寻灵卫大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必了。”
兰心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袖袍一扬，一抹寒光一闪而逝，顷刻间便划破了两名长老的咽喉。
“呃……唔……”
两人不甘地挣扎着，拼命地想要汲取一些氧气，然而随着鲜血染红了白沙，又被海水拂去痕迹，他们很快也断绝了呼吸。
作为纯粹的东境魂师，自身的脆弱便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所以当暴露的那一刻，基本上就宣告了他们的死刑。
兰心雨收回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转身时，神色间已布满了凝重。
“师父，还能联系上殿主吗？”兰心雨问道。
“传讯符失效了，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师父道。
“直接回无生殿肯定是不行了，早先我和殿主商量好，带着门中上千精锐藏身极羽星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兰心雨回头看了眼那两具尸体，魂力卷着海浪将他们拖入了大海深处，再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极羽星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刚才李长老就想传出信号，虽然被我提前阻断，但道灵族的人一旦察觉事情有变，很快就会派高手过来，到时就麻烦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究竟是出了内奸，还是有人不小心落到了道灵族手里，被搜查出了记忆片段……”
刹那间，无数念头从她心底一一划过，但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供她思考。
“这样吧，师父，我们分头行动。殿主说过，笙和分殿有一位绝对可以信赖的元老，您先去和他取得联系，争取弄清楚殿主的动向，我先带着同门撤离极羽星，随后看情况与你们汇合。”兰心雨道。
“雨儿，你千万保重。”师父沉默了几秒，轻轻地叹息一声。
“我会的。”
兰心雨站在礁石上，目送着师父的背影消失在沙岸尽头，心底充斥着风雨欲来的沉重。
她拿出了一块菱形的玉符，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魂力漫入了其中。
“‘无面鬼’是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联系你们宗主。”
她的声音冷静如冰雪。
“你不必试探什么，在这件事上，无论是三大名门，还是鬼瞳宗，都有着共同的敌人，我想，你没有理由拒绝我提出的合作。”
第1643章 云涌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兰心雨也并不想在如此特殊的时期打扰玉凌。
但道灵族已经开始动手，如果不及早通知西联和北盟，只怕无生殿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显得苍白无用，道灵族随便派一位离道强者前来，就足以扫平无生殿的反抗。
但他们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采取了更为稳妥的和平演变策略，而无生殿殿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宗门被一步步渗透。
论起玩阴的，道灵族就算不如幻灵，也相去不远矣。
早在几个月前，幽灵门宣布门主失踪、封闭山门的时候，无生殿殿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是选出了千余名可以信任的精锐，交由兰心雨带队，悄无声息地化整为零，打着外出执行各种任务的幌子，陆续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可万万没想到，即便是慎之又慎，这上千人里，似乎还是出了奸细。
由此可以推断，道灵族对无生殿的掌控已经到达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们有足够的耐心，也有足够的实力，不紧不慢地收服一个完好的无生殿。
要是任由他们这样稳打稳扎地控制住整个东境，那么南境和北境就不得不直面道灵大军了。
所以兰心雨觉得，她必须得做点什么，不说是破坏道灵族的计划，但至少得扰乱一下他们的步伐。
那么第一步，就是抓出内奸。
鬼瞳宗的援军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赶来，她的速度也得加快。
兰心雨闭上眼眸，将意识沉入了魂海中。
作为当世独一无二的空灵海，她的魂海看似与常人无异，但本质却截然不同。
从她突破到凝魄境以后，这种特殊便渐渐地显露出来。
其他魂师随着修为的增强，魂海会越来越趋近于真实的世界，日月星辰、山川草木的虚影幻化其间，从而使魂界不断完善，也更加强大。
但兰心雨却与他们完全相反。
在她刚晋入界魂境的时候，魂海就近乎是一片宇宙，无数星辰依循着既定的轨道缓缓运转，除了没有生命以外，与外界基本是一模一样。
然而她境界越高，这些星辰便越少，到如今，便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星辰悬在魂界中。
她在修炼中很少遇到阻碍和瓶颈，所以起初，她也不明白这样的变化是什么原因。
不过今天听了师父一番点拨，兰心雨忽然有所明悟。
万千星辰，就代表了万千大道。
她的每一步修行，就是在斩断杂念，只剩下最适合她的、唯一的道。
在东境待了这么多年，在严格到苛刻的礼仪规范下，她已经遗忘了鲜血和杀戮的感觉，但现在，是重新拾起的时候了。
她重新睁开了眼睛。
所有魂力尽皆收敛，而魂界边缘也已被她伪装成了支离破碎的状态。
苍白的脸色，飘忽的脚步，即便是换了真魂境魂师，都很难察觉到她是装出来的魂海重创。
特制的传讯符已经注入了魂力，兰心雨用无比虚弱的语气说道：“殷师妹，出了大事……我正在，赶往无忧城的路上，你，在附近，接应我一下……”
“兰师姐？你这是……”对面的殷师妹愣了愣，还有些发懵。
“总之，见了面……再说。”
“啊……好的，师姐你再坚持少顷，我即刻动身。”殷师妹已经反应过来，赶忙应声。
半个时辰后，两人便在一片树林里汇合了。
在这样人烟稀少的野外地带，就不必遵照那些礼仪规定，所以殷师妹魂力一扫，远远地就感应到了兰心雨的方位。
“师姐，究竟出了何等变故？竟让你受了这般重伤？”
殷师妹看见兰心雨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赶忙上前扶住了她。
“道灵族……动手了，褚长老和李长老，突然偷袭，我用了……逆无生结，才勉强，杀掉了他们。”
兰心雨此刻已经到达了她的演技巅峰，甚至还搅紧了眉头，做出一副努力隐忍魂海重创之苦的模样：“所以，肯定有叛徒，我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随时可能……昏迷过去，回去之后，叫路长老主持局面，不要让人知道，我受了重伤，否则……”
“师姐，我明白轻重，你好生休养，我这便带你回去。”
殷师妹在短暂的震惊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背起了兰心雨。
虽然她体重还不到一百斤，但殷师妹只是一个纯粹的魂师，并没有兼修其他的体系，此刻只觉身体一沉，险些没站稳。
“一定要……快。”兰心雨说着，声音便渐渐微弱了下去。
殷师妹咬了咬牙，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将她那塑魂境的魂力使劲压榨，凌空掠风而去。
看来……内奸不是她。
兰心雨暗暗有了计较，也不吭声，就这么装作昏迷的样子，被殷师妹带回了无忧城下的临时据点。
她非常的谨慎，启用的是一处特殊传送阵，直达一间地下密室，稍稍一拐就到了兰心雨平日静修的石室，一路上没有让任何人瞧见。
安置好兰心雨后，殷师妹都来不及歇气，又转头去叫来了路义修。
毕竟以他界魂巅峰的实力，加上德高望重的辈分，正是紧急时刻挑大梁的不二人选。
“路长老，此事大致便是如此了……”殷师妹语速飞快地将情况说了一遍。
路义修眉头紧皱，来回踱了两步，沉吟道：“事已至此，殿主的处境恐怕已危在旦夕……雨儿有没有提及，她师父去往何处？”
“不知。”殷师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路义修一指点在兰心雨眉心，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妙啊，褚长老二人皆为界魂巅峰修为，不比我逊色几分，雨儿强行施展逆无生结，这样的反噬着实太……”
“那若是给师姐服下定海丹……”
“有缓解之效，但难以扭转根本，除非是……算了，如今本殿势必已被道灵盘踞，回去不过是自投罗网。”路义修说着便陷入了沉默。
“对了，师姐言及，此地或有内奸，让我们多加防范。”殷师妹又道。
“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能置大多数人于不顾……让我想一个适当的理由，通告所有人撤离极羽星，你且在此地护好雨儿。”路义修说着便走出了石室。
虽然正常情况下，对于东境魂师的效率不能抱有太大的期望，但这里的无生殿弟子和长老都是经过兰心雨反复训练后的，加上大部分人都没有外出，所以集合的速度还算凑合。
当路义修宣布离开据点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尤其是……他们没有看到兰心雨的身影。
虽然路义修的解释是，她先行一步去执行其他任务了，但至少有那么两三成的人是半信半疑的。
待到所有人都上了星舟，殷师妹才小心翼翼地背着被兜帽遮住头脸的兰心雨，躲到了星舟的尾部杂物间。
“呼……兰师姐，希望你能快些好起来……”
殷师妹低声喃语，将几颗魂丹混着清水给兰心雨服下去，祈祷着它们能发挥一点微弱的作用。
正当她全神贯注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呀，殷师妹，你怎地躲在这里？”
“谁？！”
殷师妹惊得一跳而起，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的青年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杜师兄，你……”
“咦，这莫不是兰师妹？她怎会在这里？”
那杜师兄眼尖地看见了兰心雨苍白的面容，很是惊愕地道。
殷师妹脸色一沉，迅速掩上了门，语气冷硬地道：“杜师兄，此事绝密，你既已知晓，应当明白其严峻性。”
“我当然知晓……”
杜师兄笑着，一步步走了过来：“只怕是你，还未意识到背后的内幕吧。”
“路长……”殷师妹脸色煞白，当即就运起魂念，想要发出求救。
然而她的魂念还未蔓延出一米，就撞上了铜墙铁壁，那凶悍的反噬之力瞬间让她昏迷了过去。
杜师兄看也不看倒地的殷师妹，只是紧紧盯着兰心雨，就这么隔着两米距离，用魂念操控着一把匕首，迫近了她纤细的脖颈。
“叮！”
一颗石子击飞了匕首，只见人影一晃，路义修就重新出现在了杂物间内。
他低着头，掩去了复杂的神情：“灵卫大人，可否饶她一命？毕竟是万中无一的空灵海……”
“那又如何？正因为是空灵海，才无从去控制。你又不是不知，她此前在祖星的身份，可是道凌宗弟子，对玉凌可谓是忠心耿耿。”
杜师兄冷笑一声，语声渐寒：“如果你还想要你妻儿的性命，就不要挡在我的面前，我可没有耐心，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第1644章 血性
狭小昏暗的杂物间，一时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路义修从未觉得自己的脚步如此沉重过，沉重到，每挪动一寸都让他感到快要不堪重负。
他是有能力阻止的，这是他痛苦的根源。
因为很明显，这位突然出现的寻灵卫并非是真身来此，而是由一缕分魂控制着“杜师兄”的身体，这样的话，他所能发挥出的实力就非常有限。
如果路义修铁了心保护兰心雨，施展无生殿禁术拖延个一时片刻，让其他人带着兰心雨迅速离开星舟，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但他不能，否则要不了第二天，他妻子和孩子的尸体就会摆在他的面前。
人有了第一次妥协，就会有第二次、乃至更多次的妥协。
早知如此，还不如将兰心雨留在极羽星，虽然那样也会面临极大的风险，但总好过……眼前这既定的事实。
五秒的沉默，就仿如一个漫长的世纪。
他终究还是避让到了一旁，甚至转过了身，无法去面对那淋漓的鲜血。
“唉……”
不知是谁的叹息。
匕首已经划下，但是却没有鲜血涌出。
因为兰心雨已不在原地。
一颗蓝褐色相间的星辰倏而出现，悬在了寻灵卫的上方，缓缓地垂落而下。
深蓝色的蒙蒙光芒宛如最牢固的锁链，让他一时间挣动不得，惊怒交加。
战斗乍一开始便结束了。
另一柄黑色的匕首贯穿了寻灵卫的眉心，流出的竟也是黑色的血。
随着这具身体的生机急剧衰弱，魂海也随之摇摆不定，如同无岸可依的浮萍。
“你……”
寻灵卫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因为兰心雨已站在他的身后，右掌贴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极致纯粹、也极致强大的魂力如瀚海般汹涌而出，彻底击溃了他的魂海防线。
杜师兄的身体软倒而下，而寻灵卫的一缕分魂也迫不得已地脱离而出。
“很好，兰心雨……是我小瞧你了，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他冰寒的声音犹自回荡，这缕分魂却顺着联系回归了本尊。
兰心雨只是静静地站着，不是她不想斩断后患，而是寻灵卫的本来实力远在她之上，若是追根溯源而去，很可能会吃个闷亏。
所以情势无疑变得更加紧张，虽抓出了一个内奸，但此事一暴露，道灵族肯定会以最快速度做出反应，星舟上的所有人都笼罩在了危险之中。
“雨儿，你……已经真道境了？”
最终还是路义修打破了沉寂。
“……嗯，想通了一些问题，就突破了。”
兰心雨顿了顿，又道：“路长老，我都听见了，你是因为……家里人在他们手上？”
“是，亦或不是，已没有分别了。”路义修的脸上现出一丝惨淡的笑。
“如果想个办法救回他们……”兰心雨动了动唇，似乎想挽回些什么。
路义修却打断了她：“我这一个月，还做了许多其他的事。”
兰心雨唯有沉默。
“雨儿，你是我无生殿立宗以来最优秀的弟子，从各个方面而言都是如此。”
路义修的声音却柔和了许多，自顾自地说着无关的话题。
“曾经我想收你为徒，后来才发现……我不配。”
“如今宗门已经走到了生与死的岔路口，若是一步走错，或许无生殿千年根基便毁于一旦。”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重恩的好孩子，当年也是机缘巧合，才留在了这里，而你真正想去的地方……是西联。”
“宗门所给予你的，你已还清了，甚至犹有过之。即使……没有救下殿主，也没有救下其他的同门，你也无需自责。”
“从今往后，不必再拘束自己，想去何处，便去往何处吧。”
“至于这场战争的结局……谁知道呢。”
他的声音渐渐低弱了下去。
“路长老？”
兰心雨这才察觉到了什么，但她明明一直注意着路义修的一举一动，此刻完全不能理解，他的魂海为什么突然间就支离破碎。
“雨儿，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
路义修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缓缓地盘坐在了地上，倚靠着身后的一个木箱。
“您说。”
兰心雨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
“我负了宗门，也负了颜儿和小祯……任务既已失败，道灵族想来也不会让他们活下来。若是可以的话，帮我找到他们的遗体，或者遗物，和我葬在一起，便足够了……”
路义修怔怔地注视着面前的虚空，好似还能看见妻子的笑颜。
“我答应您。”兰心雨轻声道。
“谢谢。”
路义修的意识逐渐模糊，言语也变得有些吃力：“魂咒所限，我什么都无法表露……不过，主动撞碎它的话，我还来得及，在魂海彻底破碎的那一刻，做一点有用的事。”
“给我，一份玉简……”他的目光也开始涣散，没有了焦点。
兰心雨一言不发地将一枚玉简塞到了路义修手里，她很清楚对方的意思，很多事说着太慢，但是用魂念在玉简上书写，就可以表述更多的信息。
路义修的指尖摩挲着玉简光滑的表面，吃力地运起最后的魂力，写下了一些有点语无伦次的字句。
“雨儿？”
他努力地、茫然地睁大眼睛，好像忽然间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兰心雨了。
“路长老，我在。”兰心雨心中蓦地一阵酸楚。
“雨儿，拿着……”
路义修的手抬起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这位曾为无生殿鞠躬尽瘁，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位长老，却以一个叛徒的身份闭上了眼眸。
在这场战争中，没有那么多两面三刀的叛徒，有的，只是许多身不由己的普通人。
兰心雨捧着玉简，默然无言。
玉简里，是路义修所知的内奸名单，还有道灵族掌控无生殿的计划。
当她站起身的时候，就已在沉默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兰心雨运起魂术，唤醒了昏迷的殷师妹，在后者惊愕不解的时候，她已大步走出了杂物间。
星舟里的无生殿魂师大多在闭目冥想，不过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了兰心雨的出现。
“咦，兰师姐？”
“雨儿，你不是执行任务去了？”
兰心雨没有回应众人的疑问，只是自顾自地穿过人群，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诸位同门。”她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有力，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和信服。
星舟之内一片安静，众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位内奸，他主动投靠了道灵族，出卖了殿主，还出卖了许多重要的情报。”
兰心雨话音落后，众人顿时哗然色变。
路义修的玉简里写明了杜师兄的叛变投敌，而且作为寻灵卫分魂的载体，也必须是自愿的。
“宗门因此遭受了无比惨重的损失，虽然我设法让其暴露了身份，但当时控制着他的，是一位寻灵卫的分魂。”
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万万没想到同在一艘星舟上，他们在这头修炼，另一头就发生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那兰师姐，此人现在……”一位少年顿时急了。
兰心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不定的情绪：“经过一番恶战，内奸已伏诛，但路长老……却牺牲了。”
“什么？！”
众人都呆住了，他们甚至觉得兰心雨是不是在开玩笑，刚刚路长老还在指挥着众人集合，让大家做好恶战的准备，怎么忽然间……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不愿意接受，也不敢去相信。但是，情势已经走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容不得我们去悲伤、去悼念逝去的人。”
“十六个分殿已被道灵族控制，甚至连总殿都被占领，殿主与几十位长老此刻被围困在镇达星，全靠魂阵在苦苦支撑，随时有性命之危……”
“而我们这支奇兵，也因为内奸的出卖，早已暴露在了道灵族的眼里。”
“留给我们的只有两条路，坐以待毙，或者，死战到底！”兰心雨一字一顿地道。
她并不擅长那些华丽而煽情的辞藻，只是冷静地陈述着事实。
“世人皆道东境魂师故作风雅，实则皆为贪生怕死之徒，若有强敌入侵，必会卑躬屈膝，谄媚求全。”
“现在，我想听到诸位的选择。”
兰心雨环顾一圈，发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同门们，眼眸中都点燃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神采。
“兰师姐，我们随你……死战到底！”
刚刚那位少年咬牙切齿地低吼出来：“决不妥协！”
“我无生殿……决不妥协！”
呼啸而起的音浪使得偌大的星舟都颤了一颤，那是他们久违的血性与坚决。
“那么……”
兰心雨抬起手，点在了星图的某颗星辰上。
“第一战，镇达星，出发！”
第1645章 突围
无生魂塔下，血色成河，尸骨如山。
放眼望去，茫茫无尽的敌人似乎从来不曾减少过，宛如死神般肆意收割着无生殿魂师的性命。
在身兼两大体系的道灵族人面前，空有强大魂力的纯魂师完全不堪一击，只需硬扛住他们的魂力攻击，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摧毁他们孱弱的身体。
与其说是一场战斗，不若说是一面倒的屠杀。
若非以无生魂塔作为无极道生魂阵的阵眼，为他们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强大魂力，并且时刻扰乱着道灵修者的魂海，否则这场屠杀早在一天前就结束了。
而最为可悲的是，无生魂塔所认可的四十九位魂使，九人阵亡，二十五人投降，四人身在别处，此刻维持着魂阵运转的只有寥寥十一人。
敌人的强大固然让人心生绝望，而往日同门的背叛，却更让人齿冷心寒。
为了道灵族许诺给他们的美好前程，他们在战场上所表现的决绝和狠辣，远比道灵修者更加残忍。
长时间、高负荷地运行魂阵，已经让无生殿殿主的意识开始模糊了。
他盘膝坐在无生魂塔下，苦苦支撑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狂风疾雨，仿如被千刀凌迟，撕扯得魂海剧痛。
魂阵的范围已经从一开始的覆盖整个分殿，到现在只剩下了这方圆五百米的距离。
他不敢抬头，因为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先后倒下，也许很快就只剩下他这一位孤家寡人了。
这样的坚持真的有意义吗？
就算其他分殿的高手赶来，面对如山如海的道灵修者和叛变的同门，也不过是徒然送命。
他甚至宁愿兰心雨永远也不要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带着无生殿最后的希望，走得越远越好。
而他们这些无路可退的人，如果注定一死，那也要以鲜血与杀戮去祭奠已经战死的英魂。
“对方开始收拢包围圈了，又上来了一批新生力量。”
魂塔塔灵突然提醒道。
“呼……”无生殿殿主已经感觉到了陡增的压力，那席卷而来的魂力浪潮险些让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那……还能坚持多久？”他的声音无比嘶哑。
“我们只剩下八百人了。”塔灵沉默了一下，答道。
无生殿殿主惨然一笑，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既然如此，我也该与他们并肩作战了。”
“邹长老，准备结……”
话刚出口，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远处的一具尸体。
“殿主，邹长老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与一位界魂巅峰的道灵修者同归于尽了……”
坐镇在魂塔东侧的魂使低声说道。
“都走了啊……”
无生殿殿主喃喃着，神色似有些惘然。
“殿主，再这般死守下去已没有意义了，不若全力而战，也可了无遗憾。”另一位魂使则沉声道。
“也罢……”
无生殿殿主慢慢地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塔灵却再度传出意念：“且慢，包围圈西面似乎陷入了混乱，虽然战场上魂念交错干扰，我看不真切，但应是有援军到来。”
“援军”两字，如同凄冷冬夜里的火光，瞬间点燃了众人早已冷却的念想。
无生殿殿主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一片坚毅决然，霎时间将魂念传荡开来。
“诸君听令，随我西行突围！”
“诺！”
洪流奔涌，决然无归。
向着那渺茫的希望，绽放出最后的光和热。
纵九死，其尤未悔。
无生魂塔高悬凌空，魂芒万丈，默默地护佑着众人往西推移。
“北面的包围圈也出现了破绽，应该是另一路援军。”塔灵又道。
还有援军？
虽然无生殿众人斗志高涨，但同时也感到无比意外和惊异。
他们很清楚，分散在各分殿的长老就算汇聚在一起，也很难从高手如云的道灵修者中杀出一条通路，更别说再分兵从另一个方向进攻了。
“咦？南方……也出现了动荡？”
连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塔灵都迷惑了。
这第三路援军，却又是何方神圣？
无生殿殿主果断道：“保持原行进方向不变，先与一路援军汇合，再做商定。”
“他们好像……已经来了。”塔灵道。
仿若一把尖刀直刺咽喉。
原本牢不可破的包围圈被硬生生冲破了一道狭长的缝隙。
只见一人蓝衣若仙，刀光横扫，当先而来。
“雨儿？”
“是兰师姐！”
在众人激动的呼喊中，兰心雨刀锋一抹，已削去了一位叛变长老的头颅，鲜血四溅。
十几位道灵修者向她围杀而来，兰心雨的神色却是波澜不惊。
魂界里的星辰之影高悬于空，灿灿星光卷起九百柄短剑，刹那间化作风暴席卷**八荒。
血色斑驳，百孔千疮。
殷红染遍青石板路，唯她一人持刀而行。
“殿主，我们来了。”
踏着尸山血海，兰心雨终于走到了众人面前。
而她身后，千余精锐紧随而来，继续扩大着包围圈的缺口。
“雨儿……”
无生殿殿主望着迎面而来的蓝衣女子，一时竟静默无言。
“心雨先向殿主请罪，非常时期，我殿势单力薄，我便联络了鬼瞳宗以作支援，他们业已赶赴此地，正在北面牵制道灵主力。”兰心雨沉声道。
众人顿时神情各异，万万没想到正在另一边厮杀的援军，竟然是鬼瞳宗这个人人喊打的歪门邪道。
无生殿殿主的面色也有些复杂，叹息一声道：“无碍，值此之际，无分正邪，皆为东境魂修，为保家卫土而战。”
“另外，还有离隐宗的援军，这是我目前所能汇集的全部力量了。”
兰心雨一边运转着魂界，镇压着四面的敌人，一边冷静地道：“战机稍纵即逝，星舟已备好，待冲出重围后，我们即刻离开镇达星，跳转至北境荒芜星海边界，便可脱险。”
“北盟会接应我们吗？”无生殿殿主问道。
“消息已经传达过去了，以北盟的行动效率，很快就会做出反应。”
“雨儿，宗门有你，实为最大的幸事。”无生殿殿主慨然一叹，心中百感交集。
虽然今日之后，他们或许就沦为了丧家之犬，而无生殿正统将被另一拨人窃据。
但那又如何呢？
纵只剩残兵败将，只要一息尚存，便终会扶摇而上。
冲出重重包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以兰心雨如今的修为，已足以驱动无生魂塔的八成威力，配合上无形无质的空灵海，可谓是所向披靡。
而鬼瞳宗和离隐宗的魂修也在有意地向他们这边移动，扫除了大半障碍。
眼看三路人马就要汇合一处，一个冰寒的声音忽然响彻全场。
“一群蝼蚁也终究只是蝼蚁，顽抗至此已属不易，便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吧。”
第1646章 奇兵
“不妙……”
无生殿殿主神色一沉，已经感应到了那股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
“来者应是一位真道巅峰的寻灵卫？”一位元老也凝重地眺望着前方。
兰心雨神色却平静如初：“等的就是他。”
随后她便转身看向这位辈分最高的元老，也是她师父好不容易从分殿请过来的重要助力。
“元老，这边就麻烦你了。”
她肃然行了一礼，待元老微微颔首后，便身如轻雁，掠空而去。
“雨儿一人如何抵挡此等强敌？”无生殿殿主难掩忧色。
“殿主且安心，雨儿早已计划妥当，我等只需全力突围。”兰心雨的师父一边说着，一边运转着魂界，扫荡着周围的敌人。
她虽也是魂使之一，实力却并不出众，只是界魂初期，平日里也极其内敛，显得平平无奇。
所以当兰心雨的空灵海被发掘出来后，很多人都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不愿意改换师门，毕竟那时她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尚未正式拜师，就算换一位师父也并不算违背礼法。
但只有兰心雨自己明白，这位看似普通的师父，其实对大道有着比常人更为深刻的理解。
她不需要更优裕的资源，更精妙的魂技，只是需要一些偶尔的、关键的点拨。
在这一点上，她认为她的师父给了她至关重要的帮助。
此时此刻，当兰心雨师父展现出远超乎界魂初期的实力时，连无生殿殿主都感到了难以言表的惊讶。
因为他发现，对方将宗门三大秘术不仅运用得炉火纯青，而且有着自己的一番独到理解，甚至都给了他这位真魂魂师一些启发。
倒也不是兰心雨的师父故意隐藏实力，只是东境魂师本就很少与人争斗，而她的性情则更为淡泊，至少这百年来，没人看见过她出手。
不过值此之际，有这样的惊喜终归是一件好事。
然而，那位寻灵卫并不是独自一人出现，他还带来了又一批道灵修者。
众人前进的步伐渐渐被阻滞，就像是一柄尖刀被缓缓磨钝，一旦速度迟缓下来，来自左右后方的敌人就会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他们淹没于此。
更糟糕的是，在众人的魂界纵横交错的情况下，魂念感应到的都是错乱的画面，甚至还不如眼睛好使，也就无从得知兰心雨那边的战况。
难道……在三路援军支援的情况下，还要被困死在这里吗……
无生殿殿主感到一阵力不从心的疲惫，还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恸怒。
魂界一次次的冲撞已经让他的视野都变得模糊，但他不能停下，也不敢停下。
他的性命或许不足道哉，然而跟随着他的，是无生殿最后的脊梁。
忽然，眼前好像晃过了一个紫色的鬼影。
无生殿殿主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一点。
紫影、如海般的紫影。
它们仿如不存于人世的幽魂，不知从何处出现，所过之处，那些敌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呆呆地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诸位无生殿的同盟，我等是来自西联的刹魂族，特奉盟主之命，前来相助。”
直到一个略微高大的紫影飘到了无生殿众人的面前，传出魂念，他们才蓦地醒觉过来。
刹魂族？这就是西联麾下的异族之一？
还好无生殿殿主先前有了解过，不然此时就要抓瞎了。
“多谢诸位援手，你们是何时传送到来的？”无生殿殿主下意识问了一句。
“我们一直都在，刚刚出了点乱子，现在才整好队形……总之，其他的有空再跟你们解释。”
卡莫纳多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生人勿近的冷酷喀舍了，在百蛊星天天和人族修者相处，多少也锻炼出了他一点交际能力，就是言谈间自然不可能像东境魂师这么文雅。
要说他们这如天兵突降一般的登场方式，其实源自于玉凌很久之前的一个脑洞。
那个时候他曾想过，刹魂族作为纯粹的魂体，是可以被容纳在他的魂海中的，就是不知道能藏兵几万。
而这一想法，如今就被鬼梦王实现了。
早在几个月前，南境战事如火如荼的时候，她就在魂海装了一万刹或（刹魂族精锐），悄悄地来到了东境鬼瞳宗，作为奇兵潜伏起来。
而如今，就是她可以发挥出最大作用的时刻。
在鬼梦王放开魂海之后，虽然这些刹魂族人互相发生了一些混乱，但在卡莫纳多的及时指挥下，他们终于还是及时赶到，运用刹魂族特有的阴寒魂力，扫开了一条通路。
当无生殿众人随着浩浩荡荡的刹或大军冲垮封锁的时候，另一边的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帕莫加，鬼梦王，兰心雨，再加上古雍，以及凭借巫术暂时踏入真魂境的鬼巫师，五位真魂境魂师联袂而出，将那名寻灵卫逼入了绝境。
因为帕莫加也已是真魂巅峰的强者了。
说来也怪，经由几年前玉凌用白光助他重塑魂体之后，帕莫加就再没感受到修行瓶颈的存在，就这么一路轻轻松松地修炼到了真魂巅峰。
要不是他担心自己境界不稳，否则一鼓作气突破到虚魂境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不知道的是，当白光融入他魂体，成为他的一部分后，他从生命层次上而言，便已经彻底改变了。
所以，即便寻灵卫兼有真道巅峰的灵力修为，和帕莫加也不过是五五开，就更别说旁边还有一堆高手对他进行各种干扰。
战至此时，寻灵卫的魂海防线已经摇摇欲坠，各种幻相充斥在他的意识中，让他很难集中精力进行反攻，而刹魂族的阴冷紫气更是让他思维迟缓。
他从未在面对同境高手时这般狼狈过，然而这群人各种稀奇古怪的手段，却让他从一开始便手忙脚乱。
“逆无生结，成！”
随着兰心雨一声轻喝，鬼巫师配合地施展巫术，一股无形之力硬是牵引得寻灵卫后退了两步。
然后便陷进了逆无生结的核心。
兰心雨的脸色瞬间苍白，毕竟这道禁术以她真魂境的魂力施展，都还是有些勉强，不过倒也不至于像她之前演戏的那般严重。
帕莫加几人也随后出手，魂力封锁了四面八方，不留给寻灵卫一丝余地。
他还没来得及奋力挣扎，兰心雨便再次开口：“逆！”
逆转的无生结霎时间将寻灵卫撕扯成了一团血雾，连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留下。
然而帕莫加的脸色却骤然一变：“快退！”
说着他便散开魂力，护着众人极速后撤。
同一时间，一股极其狂暴的无形浪潮冲破了逆无生结的封锁，俄顷之间竟连天穹都为之变色。
待得浪潮平歇，天色重归湛蓝，一个巨大的空洞还残留在刚刚的位置上。
“被他逃了……”帕莫加几乎独自挡下了近九成的冲击，此刻的脸色很不好看，原本与真人无异的魂体都虚淡了几分。
“毕竟是寻灵卫，战力如何且不说，保命的本事自是一流。”古雍倒是很平静。
他也没有向帕莫加道谢，很直接地道：“我得走了，好歹我离隐宗表面上还是元灵族的狗，这次未经他们同意就跑来镇达星，看样子得撕破脸了。”
“我们与你一路。”帕莫加道。
“这是玉凌的意思？”古雍抬眼看向他，“不过，我可没跟他承诺过什么。”
“王上说你不是道灵族的朋友，就足够了。”帕莫加想了想，又道。
古雍嗤笑一声：“倒不如说，他很清楚我会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有时候，真是让人感到恼火啊。”
虽是这么说着，他却很无所谓地转过身道：“好吧，那就麻烦诸位再助我一程了。”
“呵，确实让人恼火。”鬼梦王也嘀咕了一句，面色不善地看向鬼巫师，“你现在怎么安排？”
“啊，我这边早就安排好了，就直接去古兄的离隐宗吧。”鬼巫师道。
“呃，你们……”兰心雨一愣神间，几人就走得没影了。
倒是帕莫加还留在原地，解释道：“那兰姑娘，我们就先行离开了，喀舍会继续保护你们，直到安全地带的，有问题随时联系。”
第1647章 偷袭
晦暗寂静的宇宙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细小的黑洞。
一艘星舟如幽灵般从中钻出，仿佛投入湖水中的石子，四周瞬息浮起无数空间乱流，但在阵法的光芒下很快又平息停歇。
它继续优雅地、缓慢地行驶着，然而却没人看见，星舟内的众人已是狼狈不堪。
“该死……呕，这空间跳转……不是说已经比较，成熟了吗？为什么还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经历了十几次频繁的短距离跳转后，在场的魂师们还是脸色煞白，就连很多界魂境的长老都有气无力地瘫软在了座椅上。
“确实已经改良了很多了，之前真魂境魂师也不是没吐过。”
兰心雨站在星图屏幕前，倒是一派轻松写意的样子。
毕竟很久之前，玉凌就遣人给她送了一艘西联出品的星舟，当时还特意嘱咐过她，除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不要开启跳转的按钮。
但是大家都明白，这种越是强调不要去碰的东西，就越是忍不住手贱去点一下。
所以，兰心雨也算是久经历练了。
“雨儿，究竟何时可至荒芜星海呢？”
无生殿殿主扶着旁边的扶手，语气飘忽，脸色也不太好看。
“已经到边界地带了，你们看到星图上的接应点了吗？最多再航行两三天就到了。”
兰心雨魂念一动，将星图放大了一些，众人果然看到了一片晦暗不明的陨石带，被特意标记了出来。
“对方驾驶的也是西联内部流通的‘灵网号’星舟，这种星舟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有特定的传讯网，在相隔三星里的范围内可以互相感应并传讯，且这种讯号不会被其他星舟察觉。”兰心雨又解释道。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毕竟其中有很多人跟西联基本无甚接触，乍一听这些比较新颖的名词，当时就有点发懵。
“这片地带乱流比较多，所以不能再跳转，必须平稳行驶一段时间，我放了一些空间探测器，如果有什么异动会及时提醒大家的。”兰心雨道。
所有人都不禁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不用再去角落吐了，再吐下去他们就要虚脱了。
无生殿殿主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接过话头道：“诸君切莫懈怠，虽追兵已远不可及，但路上或许仍有埋伏，当随时做好准备应战。”
众人神色一凛，谁也不愿倒在黎明的前夜，越是在这种看似安全的时刻，越该防范周全。
“雨儿，你也去歇息片刻吧，该轮换下一位了。”无生殿殿主看到兰心雨目不转睛地盯着星图，难免有些疼惜。
“没事儿，我不累，连番跳转对大家负荷很大，过几个时辰再说吧。”兰心雨摇摇头。
无生殿殿主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她旁边轻声问道：“雨儿，你应该较为熟悉那位西联……北盟盟主吧，他究竟有何等底牌，可以和两大灵族抗衡？”
“他的底牌……有很多，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
兰心雨微微笑了笑：“殿主，在此之前你可曾想过，这世上有人能在这样的年龄，就站在了离道境的巅峰？”
无生殿殿主不由愣了愣。
“所以，他一定会到达离道之上的境界，我相信他。”
兰心雨凝望着眼前浩瀚的星图，喃喃道：“到那时，战争也便结束了罢。”
……
虚空无日月，也不知航行了多少时间，另一艘星舟的定位忽然就出现在了感应系统内。
在一番短暂的通讯后，双方都加快了速度汇合，绕着陨石带的边缘一掠而过。
“没想到这群东境魂师的效率还不差嘛，我还以为他们即便在被追杀途中，也会多墨迹个十天半月呢。”
成妤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像是没有骨头般陷在软椅里，拖着懒洋洋的长腔。
旁边的怀遥、晋孤阳等人的神色顿时尴尬了起来，但他们偏偏不好去反驳，谁让面前这位看似人畜无害的美人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虽然自从玉凌当上炼火宗宗主后，他们这些从东境被拐卖到大荒星的魂师就过上了好日子，尤其是后来，他们还成为了负责西联和东境贸易往来的使者，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
但问题是，面对炼火宗的这帮恶魔，他们到底还是有浓重的心理阴影。
“哦，抱歉，人家没有在说你们呢，可不要对号入座哦。”成妤像是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咯咯笑着，满是调侃地又补了一句。
“无聊。”旁边响起一个冷漠的声音。
“哎呀呀，一别多年，咱们地部暗王的火气怎还是这么大啊？难道在雪峰天天吹着冷风，还没有让你冷却啊？”成妤嫣然一笑。
“所以成长老专程邀请我过来，就是来消遣裴某的？”裴天令仍是一脸冷漠。
“当然不是啦。”
成妤侧头看向他，妩媚地挽起一缕发丝：“这不是听说你在雪峰突飞猛进，修为一日千里，正巧宗内很多人都去百蛊星参加婚宴了，瞧你闲着无事，便请你来帮忙啊。”
“那为什么他也在？”裴天令瞥了远处的解子安一眼，毫不掩饰内心的不满。
“这不是才说了，现在宗里高手不多嘛，我这个副宗主也很头疼啊，要是完不成任务，指不定那个凉薄无情的家伙要怎么处置我呢。”成妤幽幽地嗔道。
裴天令对此不做评判，转身就走。
“哎，别急着走，任务没完成前，你俩就算再看不顺眼，也得给我憋着，不然我就先收拾你们一顿，再去收拾那帮道灵族人。”成妤的语气很懒散，听不出丝毫威胁的意味。
“哦。”裴天令也不知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自顾自地走到了星舟的另一端，闭目养神去了。
“唉，真是两个幼稚的家伙。”
成妤瞟了眼成对角线的两人，一手搭在额头上，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咦，一个不注意，居然离目标这么近了么？”
她回过神看了眼星图，这才稍稍坐起了身子，按下了几个按钮。
晋孤阳适时走过来，清了清嗓子道：“请无生殿的盟友做好准备，我方即将开启牵引装置，请诸位在恰当的时机进入我方星舟……”
他们所在的这艘星舟在性能和空间技术方面要更先进一些，所以最好是干脆把无生殿魂师都接过来，免得他们开着星舟跟在后面，很容易跟丢。
“明白。”无生殿那边也很快做出了回应。
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着，无生殿的星舟缓缓行驶到牵引区域，随后有条不紊地搭建了对接通道，众魂师陆陆续续地顺着引力来到了炼火宗星舟内。
然而……
当兰心雨最后一个走入通道，准备收起星舟的一刹那，变故陡生。
一道明亮的光束不知从何处出现，精准地命中了星舟的能源核心。
无声之间，整艘星舟仿若烟花般炸开，火光瞬间吞噬了兰心雨的身影。
第1648章 最后一关
“兰师姐！”
“雨儿！”
这一刻，刚进入炼火宗星舟的无生殿众人只感觉心脏有如被重锤敲击，几乎难以相信映入眼帘的景象。
一些弟子疯了似的就往外冲，但还好裴天令就站在舱门附近，及时将他们拦了回去。
“你让开！”
悲怒之间，这些东境魂师再顾不得什么优雅和风度，若不是长久以来的礼仪教养限制着他们，他们早就把最难听的词往裴天令身上招呼过去了。
“一群蠢货。”裴天令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却无人能逾越而过。
他抬起手，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无生殿弟子拎了起来，很随意地往旁边一扔，随后转过头对无生殿殿主道：“界魂以下的魂师不方便在宇宙中活动，我去看看。”
“我与你一……”
无生殿殿主刚开口，一个声音就突兀地打断了他。
“不必了。”
一个人影如鬼魂般从无到有地出现在舱门口，她的身子摇了摇，似乎有些站立不稳，脸色也显出极度的苍白。
“我没事，把控制台权限给我。”
兰心雨也不待其他人来扶，身形一闪，又来到了星舟最前端。
某种程度上，她已算是死了一次。
只不过在最后一刻，她用魂海中唯一的那颗星辰替她挡下了这蓄谋已久的一击，现在这星辰之影有一半都消失不见，甚至连带着她真魂境的境界都遭到了动摇。
毕竟她虽有着融虚境的灵力修为，但那只能在她和纯魂师战斗的过程中发挥一些奇效，在同等级的炼气士或武者面前，她本体的脆弱终归是致命的弱点。
这也是道灵族的伏兵没有偷袭炼火宗星舟，而将她定为首选目标的原因。
刚刚哪怕是换做一个真魂巅峰的纯魂师，若无一些极其特殊的保命手段，否则在这种带有一丝道则抹杀性质的光束下，也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当兰心雨出现在控制台前的时候，又是一道刺目的光束显现在了明晶屏幕上。
这时候大部分人还处于震惊与后怕之中，而当他们看见这道光的同时，它其实已经击中了众人所在的星舟。
好在，成妤属于那极少数人。
在变故骤起的第二秒，她就反应极快地开启了炼火宗星舟的第五档（最高档次）的防护能量罩，哪怕每一秒都意味着成千上万的星币在燃烧，这种时候她也不会去心疼。
即便如此，星舟也猛地震荡了起来，仿佛正在经历九级大地震。
炼火宗的武者尚还能勉强站稳，无生殿的魂师们可就惨了，他们就像是被扔进了一台狂暴的洗衣机里，不由自主地被搅来拌去，浑身骨头都要被撞碎了。
兰心雨也踉跄了一下，随后便被成妤一把抓住，在剧烈的晃动中，她的声音也显得有些断断续续：“你刚才，锁定了敌人，是吗？”
“是……”兰心雨强忍着晕眩的感觉，勉强挤出一个字。
“那你，控制方向，这个步骤，不用权限。”
成妤熟练地进行了一串操作，然后稍微侧开了身子，将一块魂力感应区留给了兰心雨。
兰心雨刚伸出手，结果星舟猛地一震，她一个趔趄顿时没有按上。
眼看着屏幕上又现出了一个极小的光点，似乎对方的下一击马上就会到来。
成妤赶紧抓住兰心雨的手腕，牢牢地将她的手摁在了感应区范围内。
在第三道光束袭来的一瞬间，炼火宗这艘性能最好的“灵网号”星舟也发动了反击。
第一次反击，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除了维持防护屏障以外的能量，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金与白，对撞与湮灭。
正因无声无息，才更显窒息与震撼。
流光伴随着乱流大肆蔓延，两道光束缠结相融，已无从分辨胜负。
最终，却是两败俱伤。
“啊，搞成这个样子，看着离报废好像也不远了呢，这艘星舟多少钱来着……回头那家伙会不会让我拿命相抵，总感觉很有可能呐……”
最后连成妤也没稳住，一下子撞在了明晶大屏幕上。
当然，她是一点事都没有，只是屏幕碎了，这下一片昏黑，彻底抓瞎。
而星舟的四壁也多出了无数裂痕，能量罩早已经消失了，残余的能量储备化作七彩流光覆盖着那些裂缝，确保着星舟的内部循环仍能运行。
“他们的星舟看上去也损毁得比较严重，现在他们已离开了舱门，正在向我们逼近，其中有一个人的修为我看不透……应当是离道境强者。”
兰心雨的语气尚还算冷静，但其他无生殿魂师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已透露出几分绝望。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见都没见过传说中的离道强者，只知道这样的存在，其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范围。
偏偏成妤还嫌气氛不够低沉，有气无力地道：“离道强者吗……听上去似乎是必死无疑了啊。”
“我不信他没有算到。”
兰心雨盯着她，冷静地道。
成妤不由叹了口气：“宗主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什么都算到？如果那样，你刚才就不会遭遇险境了。”
兰心雨一时沉默。
“呵……”短暂的寂静后，她忽地笑了一声。
“你没事吧？”成妤莫名地眼皮一跳。
“成副宗主，如果真到了这样的境地，早在你说‘必死无疑’这句话之前，你应该就已经带着炼火宗精锐弃舟而逃了，这样的话，有我们留下吸引火力，你多少有一些几率脱身，将这个重要的情报带回去……”
“况且，从你的情绪波动里，我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的绝望，不甘，或恐惧。”
“所以？”成妤不动声色地道。
兰心雨平静地道：“所以，那位离道强者大概二十秒后就会出现在这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四目对视之间，成妤忽地也笑了起来：“从你身上，我还真是瞧见了某个人的影子……前辈，您觉得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一缕轻烟不知从何处凝形而成，化为一道白衣人影。
“可惜，若是早几年遇见这个小姑娘，我倒还真想多收一个弟子。”
夜残云笑了笑，顺势抬手一抓。
明明是抓向虚无，但随着他收紧手指，一个人还真的从虚无中踉踉跄跄地跌落出来。
“你……”
这位道灵族的离道长老骇然望着夜残云，想也不想便施展出了具象化的道则之力，如丝丝缕缕的云雾向着夜残云缠绕而去，然后转身便逃。
“你是哪个殿的长老？”
夜残云只是很随意地往前走了一步，所有云雾丝线便尽皆溃散，甚至那断掉的道则之线还被一股黑气反卷了回去。
“算了，无所谓了。”
夜残云又摇了摇头，当话音落后，黑气已如微风轻拂而过，抹杀了那位离道长老的存在本身。
而整个过程中，他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来不及说出。
“这道则……差强人意吧，当个收藏品也还凑合。”
夜残云摊开手掌，黑气如游丝般汇聚到了他的手心，随后渐渐散去，只留下一个发着微光的道则之种。
“送你个小礼物吧。”
夜残云又看向了兰心雨，手里的道则之种微微一颤，一道道丝线被抽离出来，聚成了一个近乎无色的光球，然后它便被推到了兰心雨面前。
“刚才本想救你，但看你凭借自己的能力也不至于殒命，便想着正好趁此机会，让你感悟一下‘无’是什么感觉，这是你从真魂到虚魂，唯一的一道门槛。”
兰心雨若有所悟，接过光球刚打算道谢，却发现它穿过了她的手，径直出现了魂海之中。
那是那位离道强者被剥离了所有杂质的精纯魂力，顷刻之间，便愈合了她魂海的创伤。
好像，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恐怕只能等她以后才会知道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这具分身选的材料不好，稍微出点力气就维持不住了，那么剩下的就由你们解决吧。”
夜残云的身影开始消解为一缕缕黑气，这让众人又有些措手不及。
因为最强的那位虽然一出场就悲剧地被干掉了，但外面还有一大片道灵族修者呢，他们还指望着这位不知姓名的大佬顺手将对方给团灭了。
“战争已经开始了，这是你们最后一次练手的机会。”
黑气已散，只留下这句话仍萦绕在众人耳畔。
成妤拿出一个锦盒，收好夜残云留下的道则之种，随后她难得露出了肃然的神情，眸光锐利地环顾了一圈。
“诸位，这是去往西联的最后一关，此战之后，便可凯旋！”
余音未落，她的身影已如箭矢般冲出了星舟舱门。
“裴师兄，今天借此一决胜负，如何？”解子安微微一笑。
此刻，他左眸金黄，右眸银白，当诡异的纹路开始在他脸上攀爬的时候，他已一掠而过。
“可。”
裴天令淡淡地应了一声，森森寒气以他为中心，开始向四方蔓延。
如今的解子安，已能完美地操控他的剡族血脉，而裴天令，自也早已驯服了绝阴冰毒。
这不仅是他们和道灵族的第一战，也是他和解子安久违多年的对决。
第1649章 重塑
“所以这两人最后谁赢了？”
玉凌翻看着堆积如山的玉简，头也不抬地问道。
桌案对面的尼拉贝不禁沉默了一秒：“盟主，这个……是重点吗？”
成妤倒是漫不经心地绕着一绺发丝，在手指上缠紧又松开，显得很是无聊的样子：“啊，差不多吧，解子安杀了一个合道初期的道灵修者，裴天令重创了一个中期的，然后这两个蠢货又开始比拼谁能最先养好伤势了。”
虽然这样的战绩听起来好像平平无奇，但要考虑到，道灵族修者的道韵几乎可以说是横扫同境，也就是这两人各有特殊手段，才能反过来压制住对方。
“那兰心雨呢？”玉凌说着又拿起了一枚玉简。
“她说可能要闭关一个月，让盟主不必挂念。”尼拉贝道。
“无生殿的人安置好了吗？”玉凌道。
“都安排妥当了，离隐宗和鬼瞳宗的魂师也已启程前往北境。”
“行。”玉凌闭目沉思，确认每个环节都没有什么遗漏后，方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正面战争……从此时便正式开始了。”
“炼火宗距东境最近，以后便是第一线战场，不容有失。”玉凌沉声道。
“我倒是觉着大荒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吧？”成妤道。
“战略位置很重要。”玉凌指了指星图，“这是一颗钉子，荒芜星海外的这些星辰，哪怕是南境紫定侯的封地都可以丢，但大荒星必须守住。”
尼拉贝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大荒星若在，这些失地就可以收复，若是一旦沦陷，这片区域就再无险可守。”
“感觉我的压力又大了一些呢……”成妤摊摊手道。
“放心，夜前辈会派一个比较稳定的分身前去镇守，还有其他的一些高手。”玉凌道。
“那再好不过了，所以我们的战略就是稳步后撤，选择性地放弃一些地方，直到可以抵挡道灵族的攻势？”成妤单手托着下巴道。
“第二步是这样的。”
“咦？那第一步呢？”
“第一步，现在已经在进行了。”玉凌淡淡道。
见成妤一脸惊异，尼拉贝便解释道：“是这样的，盟主此次大婚，一方面可以光明正大地将众豪强汇聚一堂，暗中向各方高层传达后面的计划，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吸引道灵族的目光，让他们松懈警惕，以为有机可乘……”
他言简意赅地概括了一下暗中的布局，随后道：“总之，现在有三个先锋小队潜入了道灵族的地盘，很快就会扫荡大量天材地宝，满载而归。”
“听起来就大快人心的样子，不过这岂不是给道灵族提供了把柄？”
“边境素来星匪猖獗，四处抢掠，对于贵方的损失，我方深表遗憾，针对此类匪徒，我方会立即予以清剿，以保证边境清平。”尼拉贝一本正经地道。
“……这假得是不是有点离谱了？咱能换个像样的借口吗？”成妤也是惊了。
“谁在乎，反正资源是真的就行了。”尼拉贝道。
玉凌微一冷笑道：“反正道灵族的吃相又好得到哪里去？他们侵略东境的时候，可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一个，直接就派人空降到人家宗门里，厚着脸皮说帮别人清理不安定因素，清着清着就全是他们自己人了。”
“像穹山，除了名字没改以外，从上到下还有哪一块属于穹山的魂师？他们反倒像是外人，被道灵族请来维持秩序而已。”
成妤听得头都大了：“不行，宗主，这种超过三十个字以上的就别跟我说了，你就告诉我，去哪，杀谁，杀几个就可以了。”
玉凌无视了她的提议并继续说道：“既然都到这地步了，也没必要考虑什么道德上的制高点了，还不如抢一波有用的东西，让你们多突破一个境界。更别说东境幽灵门和无生殿的正统都在我们这里，哪怕只剩一个人，那边改天换日的便始终是窃贼。”
“好了，这一沓我都看完了，尼拉贝，你处理一下吧。”玉凌说着就将一堆玉简推到旁边。
“诶？宗主你去哪儿？”尼拉贝看着他起身便走，不禁愕然道。
“我要去看看某个不靠谱的家伙会不会把他那‘族群重建计划’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玉凌头也不回地道。
他觉得自己真的蛮惨的，大婚前忙得昏天黑地也就不说了，成婚后也没时间休息，想分个分身专门陪着尘若吧，后者也忙幻灵族的事情去了。
得，别说度蜜月了，这两天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所以早上路过念羽白院落门口的时候，玉凌想了几秒，就把他给拽出来，让他负责云梦蝶等人与北盟的协调工作去了。
对于念小白哭天抢地的哀嚎，玉凌全当没听见。
穿过秘道与阵法屏障，他便来到了蛊王宫的后山禁地。
一棵苍翠欲滴的参天古木首先映入眼帘。
深红色的树干支撑起千千万万不计其数的枝杈，弯月状的墨色叶片如玉如冰，点点微光如流萤般萦绕期间，梦幻而醉人。
曾经的小闇月树，已经长大了，这番宏伟的景象甚至比它的父亲还要更震撼人心。
虽然它年龄（树龄）尚小，但消耗了不计其数的灵材灵气之后，它所汲取的养分早已不可估量。
更别说，它长期在玉凌魂海中，无意之间也受着白光的滋养，这便让它打破了一些无形的桎梏。
树下，一人盘膝而坐，闭目冥思。
还有一兽卧在旁边，紧张地甩着尾巴。
“哎哟大祖宗您可算是来了！”旱伟一见着玉凌，兴高采烈地就直奔了过来，大吐苦水，“您快看看，二祖宗是不是中邪了？”
“他前段日子问我怎么重塑闇族，我跟他说大概真道境以后，多吸收点暗属性的灵物，根据血脉本能自然而然就会掌握这方面的事情。”
旱伟牙疼似的吸了口凉气：“好家伙，结果他也不告诉我，今天突然跑到这里来，就跟小树开始了，现在这俩家伙我一个都叫不答应，该不会出事了吧？”
“小树倒是跟我说过了。”
玉凌抬头望着遮天蔽日的枝叶，平静地道：“光靠他们两个，到底还是勉强了点，所以，还需要你我助他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