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拦路
无法以自身的‘道’碾压对方的‘道’，早在霖溟托出‘圆月’的时候这场比拼就没有必要继续下去了，而之所以还会有后来赵老‘坠天一击’，全是出于面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长者有长者的骄傲与矜持，赵老显然是强调了前者而罔顾了后者。
以赵老一贯的理智，他似乎不该做出这种鲁莽的决断，但就事实结果而言，他不但做了而且还打算继续实行下去。
泛着流水一般的光泽的长剑被赵老持在手中，似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愤怒，长剑缓缓泛起了紫色。
紫是雷电的紫，紫电青钢，古之大能曾持以斩落星辰。
此剑一出，顿时一股晦涩的气机开始由高空上降临，沛然大力作用在了霖溟身上，直压得他落在了地上，踩出两枚深深的脚印。
“好剑！走。”
霖溟赞了一声，随后很是干脆地将手中圆月捏得粉碎，借着这属于‘道’的图腾破碎时释放出的力量他带着众手下们遁走。
原地只剩下一团银亮的烟雾与飞机的残骸能说明他们来过这里。
高空之上，赵老伫立良久后艰难地收起了剑，他面上的神气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这个本就看起来一只脚迈进了棺材的老人现在就像已经躺在了棺材里。
“好可怕的心控能力！莫邪提供的情报是正确的！早知如此，当时我便该应下他的条件！可惜！可惜！”
赵老暗自叹息，他的身上有一股黑雾被缓缓迫出，散入广袤无边的空际中，直到变得透明。
赵老中招了，但相比于赵冲天与周心焰，他的境界与阅历使得他不至于像周心焰、赵冲天那般丢人，但在逼退霖溟后，他还是没能掩盖住自己的颓态。
召出那柄剑可不是什么轻描淡写的小动作，赵老不但在召出它的时候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持拿它的时候承受了海量的消耗，而且还要应付接下来因为它的现世而引发的一系列的麻烦。
“老赵！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
数十道流光自天边激射而至，踩着飞剑的孙老满脸焦急，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票人，个个都有金丹后期的实力。
作为与赵家关系较密切的家族，孙家在此次针对莫邪的行动中并没有离开帝都，而赵老在听取了莫邪的陈述后便刻意让孙老加强了对于帝都的巡查。
所有人都默认了今晚要出事，只是不曾想第一个拉响警报的会是赵老，而且警报的动静还这么大。
当赵老握住那柄剑的时候，整片帝都上空的天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颤音。
“没事。”
赵老摆摆手表示自己无事，但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却出卖了他，孙老见势赶紧上前一把扶住。
“你受伤了？”
同是修真高手，孙老的手才触到赵老的衣边便觉察到了后者体内的亏空与衰败的气血。
赵老受了重伤。
“不要声张，速召老钱他们回来，顺带的，莫邪提出的事我答应了。”
扫了一眼，跟在孙老身后的都是赵、孙两家的核心成员，赵老心下稍定，接受了孙老的搀扶。
“好的。”
孙老应道。
“只是那莫邪可不是易与之辈啊……身为武修一脉，才二十出头便已有了这般实力，我担心……”
孙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赵老抬起一只手拦住了后文。
“不必再说了，先顾好眼前罢。”
赵老道。
天空中，流云之间，数百道银白的身影掠过，在他们身后数十道流光远远地跟着。
“莫邪大人，跟屁虫越来越多了，要击退他们吗？”
安琪护卫在莫邪身侧，在这个男人失去了右臂之后她便很是尽职地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右臂、他的盾牌。
她不知道莫邪为何要掳走卫并放出狂言让修真者们来追杀他，她只是知道后头追上来的人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多到超过六翼天使的数目，强到足以威胁少了一条手臂的莫邪。
当然了，这只是安琪单方面的想当然，事实上放眼整个天朝，金丹修士的数目总共加起来可能也不过两百多一点，在数量上天使们踞有绝对的优势。而莫邪少了一条手臂之后实力确实打了个折扣，面对强者，哪怕是先前周心焰那种程度的强者他恐怕也得避退，但他至少还有‘避退’的余力。
“不必理他们，继续前进。”
莫邪大张着自己的气势，将自己点缀得像是黑夜里的明灯，一路上不知惊动了多少隐于俗世间的修士。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今晚他闹出的动静越大留在山里的那些孩子们就越安全。
只要他将世间的注意力引过去，霖溟便不敢轻举妄动。
至于其他人、至于他会有怎样的遭遇，他不在乎。
“贼子！放下我家少爷！”
莫邪的话才刚说完就有人跳出来打脸。
那是一名银甲战将，脚踏一柄长枪，率着二十余众铁锁横江般拦在了莫邪与众天使的面前。
莫邪一路上保持着直线前进，想要拦截住他实在是太容易了，而直到现在才有人敢于拦在他的面前。
“哟，来了啊？”
像是老友般的开了口，莫邪示意众天使停止前行，而自己则将此刻依旧未能醒来的卫丢给了安琪、单枪匹马越众而出。
他的手中没有剑，但任何见过他出手的人都知道，只要他愿意，他的剑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他的手中。
“戗！”
长枪自银甲战将脚下飞入了他的手中，与他站成同一条线的众多身着各色战甲的卫士们也纷纷效仿。
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丹后期，但在放弃了御器飞行之后居然已然可以保持浮空，倒是有些门道。
但这点门道却不在莫邪的眼中。
“出招罢！”
银甲战将用手中的长枪做了个‘请’的动作，他举手投足间法度森严，卫家，看起来不只是光有些酒囊饭袋、花花公子。
莫邪很欣赏他们在明知实力不如自己的情况下依旧敢于拦在自己面前的勇气，也很欣赏银甲战将森严的法度，若是放在平日里，他会尽量避免与这些人发生冲突。
但今天不行。
第十章 招·魂
没有元婴期的实力根本连站在莫邪面前的资格都没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是诸多资深修真人士们在观摩了近期莫邪几次出手时被记录下来的影像资料后得出的结论。
银甲战将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而且还知道得很清楚，身为卫家的人、身为能掌握‘不脚踏飞剑依旧能自如御空’之秘术的他，知道的远比寻常修真者要多得多。
在他选择拦在莫邪面前的那一刻，他便已经预想到了所有会属于他的结局。
只是他没有预想到的是，这结局会来得这么快。
“啪！”
他没有看见莫邪出招，甚至没有看见莫邪抬手。
他看见的只是莫邪向前踏了一步他身上由卫家内部秘制的铠甲便像纸片般破碎。
他看见的只有一双冰冷的眸子，冷过秋月，寒过易水，冰过穿肠浊酒。
冷过之后是灼热，是漆黑，是昏沉。
他失去了意识。
还来不及点出手中的枪，还来不及回头看一眼身边身后的弟兄，还来不及将自己的怒吼绽放在天地间，试试天地间还存着几分正气。
他坠落了下去，像只折了翼的鹰。
莫邪就在一旁看着他坠落。
“你是这样的弱。”
没有嘲弄，也没有身居胜者之实的倨傲，仿佛坠落下去的那个人是莫邪自己，而非这连姓名都没有留下的银甲战将。
因为莫邪知道，就像这银甲战将在他眼中犹如蝼蚁一样，他在某些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意拿捏的蝼蚁。
银甲战将为了他的少主以命相争，莫邪又何尝不是是在为了他所在乎的人而斗？
他成全了银甲战将，却不知何人能成全他。
“挡我者，死！”
硬起心肠，不再去理会银甲战将是否会摔死，莫邪身边浮现出了数道流体状的剑气，蜿蜒如蛇。
剑如蛇，人如蝎。
没有人再敢拦在他的面前，甚至没有人敢于去对坠落高空的银甲战将施以援手。
明明只是击落了一个人，但所有站在莫邪对面的修士们面上的表情都像是已经死了一次。
坠下去的人与物，早已不止一两样。
莫邪领着众天使从退开的死士们中间穿过，没有人发起自杀式袭击，他们都低垂着眼帘，直到莫邪一行人都消失在了空际上、直到一直在后头远远跟梢的众修士们跟上来，他们才恍如重拾了魂魄一般地站起。
“你们已经尽力了。”
有人劝慰，但更多的人是拿着一双幸灾乐祸的眸子打量着这些连手都没敢动就成了残兵败将的卫家修士，不过所有人都很是默契地没有提那名坠落高空、生死难知的银甲战将。
就像这个人从来就没在世上真实地存在过一样。
“是啊，面对那样的强者，我们确实已经尽力了。”
抬头，重新挺胸做人，找回来的魂魄究竟还是不是原先的那一个？
这很重要吗？
他们还活着。
大世的帷幕已经揭开，不死总会出头。
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是这样想的，或者说至少是这样想过。
并深信着。
失了魂，落了魄，迷了神。
赵冲天的眼被撬开，乱转的眼珠与微微扩散的瞳孔若是放在凡人的医院里已经足够被下病危通知。
但放在修真界中，这些都是小事。
招魂、寻魄、定神，只要凑齐足够的材料、摆出合适的阵势，即便是一名筑基期的修士也足够令赵冲天恢复正常。
赵老也是这么干的。
鲜红的阵图中龟蛇纠缠，八卦繁复交错，描绘的是赵冲天的命格。
阵中躺着两人，其中一人自然是赵冲天，而另一人则是一名稚童。
“赵冲天！醒来！”
不需要什么花哨的手诀、口诀，主持阵图的修士站在阵外，以手中长剑送出自己的心血。
血滴在了赵冲天的额头上，也滴在了稚童的眉心处。
名即是咒，血即是桥，丝丝缕缕的黑气自赵冲天的眉心溢出，顺着血液建立起的桥流入了稚童的体内，只是转眼稚童原本白里透红的面孔便化作了彻底的乌黑。
大约过了一刻钟，赵冲天的眉心处不再有黑气外涌，而他睁着的眼睛也不再乱动、渐渐有了神采。
“呼！”
又过了一刻钟，赵冲天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坐起。
“把‘垃圾’处理干净。”
像是寻常人早晨从自家床上醒来、起身一般，赵冲天脸上的表情很是淡然，他伸手竖指轻点间便取走了躺在阵中的稚童的性命。
“另外，再去多备点‘货’。”
赵冲天走出阵图，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向主持阵法运作的修士正眼看过去一眼。
“是。”
主持阵法的修士对此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甚至还因为赵冲天额外吩咐他的话语而略微显露出了些许激动的表情。
葬送了一名稚童与海量显然来源于**人类身上的血液的仪式自然是见不得光的，这座阵图掩藏在赵家深处的密室中，赵冲天出了阵、离开了密室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赵老。
或者说赵老一直在等他。
“我已差人去取舍利子。”
赵家内部高层对话不需要任何客套与绕圈，赵老看着已然恢复正常的赵冲天如此道。
便如赵冲天此刻恢复了正常一样，赵老也已然恢复了常态，体内的亏空有赵家海量的丹药供给，寿元的损耗有赵家内部的秘法补充，赵老没有损失任何东西，除了脸面。
“我去联系莫邪吧，舍利子在那家伙面前恐怕也派不了多少用场。”
赵冲天懂赵老的意思，在他发现自己躺在那座阵法中被以那种方式唤醒的时候他便知道又有重担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名稚童与赵冲天有着相同的命格，普天之下要寻出两个命格相同的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时，即便有现代科学辅助也是一样。
消耗掉了如此稀缺的资源，赵老想要得到的绝不仅仅是一名元婴后期的战力。
“好。”
赵老点点头，随后双手一抓，一枚阴阳图于虚空中凝成。
阴阳图缓缓胀大，最后形成了一道门。
赵冲天抬脚迈入门中然后消失。
第十一章 留步
“唰！”
抬脚迈入阴阳图，前一秒赵冲天还在干冷的帝都，下一秒赵冲天便已到了湿冷的建业。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前后差距巨大的气候并不能给修真者带来任何困扰，或者说对于赵冲天现身后立马迎面而来的那人而言区区气温的问题已然可以忽略不计。
“赵兄！赵兄！别来无恙啊。”
一名头发稀疏且斑白着的老者对赵冲天抱拳行礼，他的动作很谦恭，语气中更是满溢着尊崇之意，然而面对这份谦恭与尊崇，赵冲天的脸却是一下子就白了。
“卫老爷子！您老这是做什么？！真是折煞晚辈了！”
赵冲天慌了手脚，侧步一跃避开了卫老爷子的‘大礼’。
他确实受不起这份礼，即使他是赵老的侄儿，赵家排的上号的好手，但卫老爷子乃是与赵老同一时代的人，从理论上来讲他应该称卫老爷子一声‘叔’。
如果他现在还有脸叫得出来的话。
“岂敢！岂敢！这还不是我家那不肖孙儿惹的？唉，人老啦，不中用了啊……”
卫老爷子老态龙钟。
“老爷子，放心，这次的事是由周家起的，晚辈一定会将卫平安带回并让周家给您一个说法。”
赵冲天现在很赶时间，赵老用阴阳图送他过来绝不是跟眼前的这位除了年纪稍长外一无是处的老年人谈天的，所以当下他省却了一切虚与委蛇的客套与试探，直接将对方索求的东西丢到了台面上。
卫家不就是想要周家的地盘吗？
行，就给你！只要你别在这个时候妨碍我就行！
“如此……甚好。”
卫老爷子道。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他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就是在等这句话。
“救人如救火，晚辈少陪了！”
赵冲天纵起剑光，窜进了云层。
莫邪已经走了几乎六个小时，赵冲天不得不拿出了他所掌握的最精妙也消耗最大的御剑术来进行追逐。
……
携着手，五十名修为境界不过练气、一个个脸上稚气未消的少年于一座高山顶上结成了一座血肉长城。
“莫邪先生！请留步！”
他们的声音是那样的稚嫩。
都说修真界是个以实力派辈分的地方，莫邪接触过的修真者到目前为止已经不下千人了，但修士们对他的称呼最多也不过是“先生”，而非“前辈”。
即便是在眼前这群修为不过练气的菜鸡口中也是如此。
这似乎是一种默契，也是修真者自幼便被灌输的高傲对于非自家力量体系内的强者自居后辈，他们还做不出。
半小时前卫家的银甲卫没能阻碍莫邪的脚步，照理说这群修为不过练气的小修士们更是不可能拦得住莫邪了。
假如他们没有将一柄小剑抵在他们自己的胸口上并刺入了三分的话。
“这是何意？”
为眼前少年们的自残行为所惊愕，莫邪想起了孤儿院中的孤儿们。
眼前的少年们与莫邪所想要保护的孩子们有着同样稚嫩的脸庞。
他收住了脚步，同时示意身边的安琪不要动手。
“你们是卫家的人？”
莫邪端详着眼前的少年们，他很快找到了其中看起来应该是头头的人物，那是个顶着个银色发髻的男孩。
“莫邪先生，请留步。”
那少年没有回答莫邪的问话，而是像部复读机重复了先前的话，无论是语速还是语气与先前相比都没有任何的不同。
他直视着莫邪，神情平静。
这份平静与从他胸前伤处不断流出、滴下的血液同框处境时是那样的不不协调，而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与未长成的身形更是为这份不协调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能说点别的吗？”
莫邪伸手扣住了少年胸前的短剑，不管这群孩子们身上有着怎样的古怪，他都决定要先将这蚕食着他们生命的短剑收走。
少年没有阻止莫邪的动作，同样的，他也没有说出新鲜的台词。
……直到莫邪将短剑抽走的那一刻。
“不……！”
苍白的面孔上忽然涌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晕，但这份红晕来得快去得也快，若非莫邪的感官超越常人多多且一直开着感知视角的话恐怕根本不会觉察到。
少年说出了新台词，以一种崭新的、充满情感的语调。虽然新台词很简短、新语气中充满了惊恐的意味，但总算是让莫邪与众天使们耳目一新。
从各种意义上的耳目一新。
“吧嗒。”
剑尖离开血肉的那一瞬便碎成了齑粉，而道道黑色的气息更是自少年胸前剑伤之处蹿流而出，莫邪在见到这份黑气的瞬息脸色就是一变同时鼓动了周身之力向后暴退，他用力之猛、发劲之疾、慌不择路下一时间竟是撞上了数名天使，登时数人呕血、坠下空中。
黑气如蛇，一路尾随莫邪，两者间的距离在莫邪撞上第一个人的时候就开始缩小，仅是转眼，它已逼到莫邪眼前。
能把莫邪逼到这份上的黑气只有一种。
“给我散！”
一声大吼，既是对着黑气吼的，也是对着依旧保持着阵型的天使们吼的。
并指成刀，莫邪以左手在身前斩出三层涟漪，失去右臂的他在剑法上自然是大打折扣，但在对于剑道的理解上却远胜往昔。
三层涟漪阻了黑气大约一息，在这一息内莫邪刺破掌心，迫出一道血箭凝出了足足五道‘灭灵刻印’。
“啪！”
突破了三层涟漪后黑气撞上了灭灵刻印，两者的相撞只发生了一声轻响，随后黑气消亡、刻印破灭。
“好手段！不愧是修真者！”
莫邪看着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全部生机的少年与他伤口中依旧残存的一缕黑气，怒极反笑。
黑气是霖溟的手笔与招牌，无论是其中散发着的不祥气息还是给莫邪的危险感都告诉了莫邪他没有认错。
一把短剑，一条炼气期修士的命，就能将之暂时封存并将之化作武器。
真是好手段！真是好心计！
莫邪直想为之鼓掌，但以他目前的条件而言这个动作显然只能由他人代劳。
“安琪！清点伤员！顺便借只手用用！”
安琪给了边上的一名天使一个眼神，那天使便很是上道地去清点伤员了，而她自己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摆在莫邪面前。
“啪！啪！啪！”
莫邪用自己的左掌拍击着安琪的右掌，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巅之上。
他以目光扫过山顶上剩余的四十九名少年，他们一个个依旧面无表情着，回应给莫邪的只有淡漠。
莫邪知道，他怕是真的得‘留步’了。
第十二章 和谈
修真者的强大从来都不是局限于自身所处的境界，而是取决于自身所能够使用的知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止步于高山之前，凌空而立的莫邪心头怒气渐消。
因为他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单单是从一名少年体内释放出来的黑气便足以逼得他手忙脚乱，若是多人一起上，莫邪自衬绝难招架。他们只是让莫邪留步而已。
第二、对方显然是知晓了霖溟存在并已经研究出了些许的对策，这说明他们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霖溟的危险性。
如今双方有讲和的理由也有讲和的条件，摆在莫邪眼前的这一切并非是示威，而是对方的筹码。
留步，是为了等待。
莫邪没有等太久。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枚玄青色的光点自远空上现身，从莫邪的方位看不见那光点后拖出的尾焰，所以只是一眼他便知道这是单单、仅仅冲着自己而来的。
“赵冲天？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延伸出感知，莫邪看清了玄青之下的真容。
那是赵冲天，不知出于什么兴致而换了一身蓝袍的他风尘仆仆地一路飙车（飞剑）而来。
“莫兄弟！”
觉察到了莫邪投过来的感知，赵冲天打大老远便朝着莫邪挥手示意，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与热情，莫邪直怀疑他接下来的台词会是“我想死你了”。
真看不出来他们两人之间曾有‘毁躯’之仇。
“莫邪大人！”
告诉飞行中赵冲天身上的气息被毫无掩饰地释放了出来，元婴高手的气势如同绝峰压境，众天使不过金丹水平，面对赵冲天凌厉的气势他们自是感觉不支。
安琪挥动翅膀的动作都有些僵直了。
“毋需惊慌。”
空荡的右袖随风招摇，莫邪只身上前，淡淡的剑气呈水流状绕在他的身畔。
一股足以抗衡赵冲天的气势自他身上升起，堪堪罩住了众天使们、使得他们不再受赵冲天的影响。
“莫兄弟风采依旧啊。”
玄青色的光点扩大的很快，转眼便到了眼前，玄青散去，赵冲天在止住身形之前晃出了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
骚。
真骚。
骚到欠。
“哪里，哪里。倒是赵先生，怎么换了一身蓝衫？在下私以为还是绿色更能衬出赵先生的风骨啊！”
相对着的两人都没有行礼，他们之间本就有着嫌隙，赵冲天可以满脸笑容以示礼貌，但他不再会向莫邪拱手行礼了。
他笑，笑得更多的还是莫邪的独臂。
他笑得灿烂但这笑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虽然一早就知晓了莫邪的力量并不属于修真体系，在亲身体验了这份力量的强大后再亲眼看见了其中存在的局限性（无法像修真者那样方便地修复自己的身体）后，赵冲天的脊背因为修真者的优越性而又挺直了几分。
“哈哈！衣物不过外物而已，无须介怀！”赵冲天没有胡子，毕竟谁修复肉身的时候都不会无聊到连须发一起全修复了，顶着颗光头的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好了，还是说正事吧，你上次说的事儿我们答应了，但作为交换，我们希望你即刻随我前往帝都，同时这些天使们必须同行，抵达帝都后我们将全面接管他们。”
无论是处于哪一个年纪，绿对于男人而言果然都是一种禁忌，赵冲天的面部表情已经不如刚来的时候那样自然了。
“不行，我必须先去接人。如果要去帝都的话，我要带上他们。”
赵冲天提出的条件堪称丧权辱国，但参考下莫邪先前对于赵家、周家、卫家、诸葛家嗯，四舍五入下基本上就是相当于整个修真界了，的冒犯与触怒，从赵冲天的口中说出的条件似乎还算轻的。
只不过这些‘似乎还算优待的条件’莫邪是一条都不想接受。
无论是前往帝都也好，把效忠于自己的天使们交出去也好，他都是不想也不会去做的。
至少，他想要弄清楚修真界大佬们对于自己的态度几度转变的契机都是些什么。
天使对于修真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次明明在数小时前通过视频会议明确地拒绝了自己，为何在数小时后却又派来了一个赵家人火急火燎地追着赶着跑到自己面前来和谈？
前倨后恭，这里面大有文章。
莫邪定睛端详眼前的赵冲天，止歇下来才不过几息，赵冲天身上的气势尚未收敛得完全。
这便教莫邪看出了些许端倪。
“你变弱了。”
回想起当初建业初遇，赵冲天身上的气势压得莫邪抬不起头；回想起数日前矮山一战，赵冲天迫使莫邪动用了负荷极大的打法。
赵冲天其实是要强过莫邪的，无论是就实力上来讲还是就气势上来讲，但现在莫邪却能够以己身之气势压住赵冲天的气势。
别人的事情莫邪或许都很难下断言，但他心里很明白一点：断臂后的自己是绝对战胜不了断臂前、踏上矮山的自己的。
他比矮山之战时候要弱，因为他负了伤。
赵冲天比现在的他还要弱，因为赵冲天心里虚。
赵冲天心里有事。
“你与‘那个人’交过手了？”
莫邪有一个猜测。
“不错。”
在莫邪说出上一句话的时候赵冲天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了，就像是有人用一块橡皮擦推平了他的整张脸。
现在他的脸上只有肃然。
“好吧，我明白了。”
莫邪点头，一笑间便将萦绕与身畔的‘水流’尽数驱散。
“条件要重谈，天使们我一个都不会交。我现在便要去接人，你想怎么做随你。”
笑容的转移标志着话语权的转移。
赵冲天笑不出来了。
他前来见莫邪之前赵老给他的吩咐是“无论莫邪提什么条件都先满足他”，他先前所说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认可，完完全全是自作主张。
他想为赵家、为修真界多争得些利益，只是他忘记了他们似乎并没有与之相衬的筹码。
就凭那四十九名伫立于山巅、体内封着黑气的少年是套不住莫邪这条大鱼的。
“好，我随你去！但要快些！‘那人’已经在帝都了！”
无奈，赵冲天再无法装下去，他吐露了实情。
第十三章 互·殴
一路上紧赶慢赶，从一开始赵冲天就没有足够的谈判时间，所以当自己单方面附加的条件被否决的时候他很干脆地选择了妥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据他所知莫邪断臂以及几小时前提出的讲和以及几日前他被毁掉肉身的一役中都有霖溟的影子，在亲身体验过了霖溟的恐怖之后，在赵冲天看来霖溟对于修真界的威胁性已经盖过了莫邪。
毕竟他和赵老一同出手，在事前做足了功课的前提下也未能胜过霖溟。
此子，真不可留。
赵冲天在心中默默到。
“赵兄，怎么，在想什么呢？”
此刻莫邪正与赵冲天一左一右并着排地飞行着，众天使们与陆陆续续跟上来的修士们远远地吊在他们身后。
在初步确定了双方讲和的诚意之后，赵冲天与莫邪共同前往众孤儿的藏身之地，他提议过让莫邪把具体的位置告诉他，然后他几个电话就可以搞定一切，但莫邪拒绝了。
所以为了表示诚意与监视莫邪，赵冲天只得与莫邪一同行动。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赵冲天打了个哈哈。
“没多远了，喏，前头就到了。”
自中途赵冲天加入队伍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如同莫邪预计的一样，他已经远远望见了连绵的群山，孤儿们便藏在其中一座中。
夜空下的群山是安静的，像是沙洲中奔行了一天的骆驼，沉沉酣睡。
看着这幅安静的图景莫邪稍稍地松了口气。
先前虽然从赵冲天口中得知霖溟在帝都现身的事，但他其实一直都还不是很放心。
不过他现在放心了。
在他的感知中他看到了孩子们，看到了李新梅，他们都在酣睡着。
他也看到了兰欣，嗯，这个女孩儿正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对着一堆倒霉的警察练习着飞刀技巧。
有火在山道上燃烧，几辆警车的残骸躺在路当中，一堆堆的警察朝着山林无规律的x**乱射，场面略有些壮观。
莫邪没有看懂这里发生的事。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警车、警察跑到山里头来？
为什么山道上打成了这幅场面后头山洞里的李新梅与孩子们都还能睡得着？
莫邪看不懂，但他知道该怎么做。
“赵兄，且稍等片刻。”
莫邪唤过安琪，
“我有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女弟子在前头遇上了些麻烦事，你带几个人去处理下。”
现在他也算是半个大佬了，不用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在名义上霖溟占据的这具躯壳拥有着于血族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于实际中凭借着他近期的努力，他实际掌握的权力也确实一步一步地向着与‘真祖’称号相衬的趋势发展着。
直到他在帝都失利。
帝都外，魍魉岗，零碎的飞机残骸边上众血族们围聚着开起了会。
“真祖大人，议会从来就没有通过这次行动，赵老贼依旧如传说中那样强大，若是我们依旧坚持行动，怕是凶多吉少。我建议撤退。”
汉克，随霖溟而来的血族中唯一的光头佬向霖溟劝谏道。
“附议！”
一大群人附和道。
这群不思上进的玩意儿，当时霖溟与赵老动手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失去意识了，所以对于两位巨佬交手的具体情形他们一概不知，他们只是从飞机的残骸与霖溟的一句“没赢”中断定了己方的惨败。
修真者的强大与他们这些黑暗种族面对修真者时的无力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了他们的骨子里，霖溟先前击杀修真者如杀鸡、玩弄周心焰于掌心时一路在他们心中累积下来的底气在这一败中尽数消弭。
万丈高楼十载起，倒地只在一息间。
对此霖溟没有解释，整场由众多血族单方面组织发起的会议他也没有参与。
此刻的他正像条死尸般地躺在地上，而且还是死不瞑目的那种。
血族们便是将霖溟围在中央当圆桌开的会议。
“都别吵了！让真祖大人静静！”
陈自强看不下去了，无论是对于外国鬼佬们奇特的办事效率与脑回路还是对于霖溟的行事风格，他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受够了。
好嘛。
他原本以为霖溟是个雄才大略的枭雄，拥有着雄视天下的气魄与谋划，然而他错了，跟在霖溟身边后他见识到了各种作死的危险实验以及各种奇怪的强行pk，就比如今晚。
为何要跟赵家人动手？
他很不解。
他曾以为血族是一个组织纪律严明、成员素质优异的族群，毕竟他们有着悠长的寿命，有大把时间学便世间知识。
然后他发现这群血族别的都不怎么精通，就是开会开得勤、玩职场内斗玩得溜。
所以其实在吼出这句话之前他面对着两个选择：
是骂霖溟煞笔好呢还是骂这群贵族们煞笔好呢？
他想起了那杯只有一个杯底的真祖之血，然后选择了后者。
boss蠢不是最气人的，气人的是内部政治环境黑暗。
霖溟并非是个忠奸不分的boss，至少在陈自强看来不是。
至少霖溟赏罚分明。
没错，今晚霖溟是失利了、受挫了，但对手是赵家、是赵老，能保得大家全身而退，陈自强觉得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修真者天克血族，输也没什么丢人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对老子指手画脚？”
陈自强的话音未落汉克就跳起来了，他抓着陈自强的衣领把自己的口水喷进了陈自强的鼻孔。
活像头愤怒的公牛。
其实这些‘主退派’心中也有怒啊。
被修真者压制了几千年，自家真祖死的死、被封印的被封印，如今好容易找回一个，本以为血族的太阳就要升起了，但没想到还是输给了修真者。
不甘心。
不甘心呐。
陈自强与汉克的脸贴得很近，他看清楚了汉克眼中遍布的血丝，左眼二十五条，右眼十七条。
然后他笑了。
“老子比你是东西！”
砂锅打的拳头早已经捏好，陈自强让它与汉克的右眼眼眶来了场亲密接触，希望这一拳能帮助汉克的左右眼找回平衡。
第十四章 不能再待了……
血族的太阳未曾升起过，冉冉于天的，唯有一轮新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轮新月正倒映在霖溟的眼中，黑色的眸子中多出的一小块白，细小而明亮。
“黄皮猴子！你竟敢动手？！”
汉克的右眼陷了下去，形变的眼眶与迸流而出的血液充分证明了陈自强挥出的拳头是多么的有力。
不过同时从汉克口中爆发出的这声中气十足的怒骂也证明了陈自强的力道还不够。
“咝啦！”
陈自强的衣领在他的大力挥拳与汉克的死不放手的过程中被扯碎，衣襟上的一枚口子被崩到了霖溟的脸上。
“啪！”
一声轻响，塑料质材的衣扣在堪堪接触到霖溟面上纤毛的时候被崩成了碎屑弹开。
“轰！”
触发开关的契机，从来不需要太大力。
一股庞大的气势从霖溟的身上骤然升起，黑气犹如沸腾的潮水般翻涌而出、咆哮着向四面八方扑去。
“不好！”
欲要发起一场壮烈的决♂斗的两人大惊失色，然后很有默契地彼此收手、为躲避怒潮般的黑气而各自后跃、依托于血族的天赋化出双翅夺路而逃。
跟在霖溟身边久了这些血族们早锻炼出了如光似电的反应速度，在身体的机能尚未被这气势夺取之前，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完成了各自演练过成百上千次的逃生动作。
所以他们活下来了。
霖溟被黑气托着升上了高空，他对着夜月敞开着怀抱，一双眸子中已尽是漆黑，意义不明的字句从他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流出：
“斩三尸……斩三世……”
众血族面面相觑着。
他们的这位真祖大人是个疯子，这一点虽然没有人在口头上提出来过，但私底下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着类似于这样的评价。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们一定会选择将这位真祖大人软禁起来当吉祥物，而不是把他带出来到处作死。
然而这不是条件不足嘛……
这个疯子强大得让人窒息。
虽然身为血族的他们其实是可以不用呼吸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从各种意义上去理解这份强大。
“真祖大人又要搞什么大新闻了？诶？我为什么要说‘又’？”
张牙舞爪着的黑气与狂飙而起的气势并没有针对性，众血族们退出了危险范围，汉克凹陷下去的眼眶已经重新鼓了回来，只是那只眼依旧闭着，想来是还在恢复中。
血族这种玩意儿，见光死归见光死，但这堪比小强的生命力与恢复力真不是吹的。
“都再退开点！这里不安全！”
有人在大喊。
“月亮！是月亮！该死的，就说了不要去练黄皮猴子的功法了！把脑子练坏了吧！”
有人指着天空中的新月。
昔时萧泊星对月发狂化身狼人的画面尚未走远，眼看着如今的霖溟双眸中闪动着新月的影子，顿时便对号入座了起来。
唯有陈自强这个‘黄皮猴子’在听到‘斩三尸’这个词的时候颤抖了一下。
那一刻有一道惊雷在他心头划过，但他沉默着，没有让身边的这群鬼佬们知道。
“退！快退！越远越好！”
黑气们在张牙舞爪过后开始收缩，化为了簇拥着、支撑着霖溟的支柱、直指天月的塔。
这座塔还在不断地增高着。
陈自强爆喝一声后化作一道漆黑的箭矢直奔远方。
这世间绝不会容许通天之塔的存在，或是出于外力干涉，或是由于内在不足，它的垮塌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即便是霖溟也无法扭转这一客观规律。
“啪！”
不远处的天空中炸开了一枚烟花，众多散落于空的光点中一缕玄青悠然绽放。
赵家人来了。
强横的气势毫无遮拦地横扫而至，赵老如同北辰，骤然一闪间便出现在了霖溟所仰视的新月之下。
“孽障！”
身居长空义正辞严，赵老仿佛执天地之威，声势十足。
他很生气。
他并不是因为‘尔等蛮夷、尔等邪魔外道敢犯我天朝上邦’这样的理由而生气，而是处于一些更私人化的理由生气。
他气愤于先前未能奈何得了霖溟，以致使霖溟从他手底走脱。
他更气愤于霖溟在走脱之后依旧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而且还蹦得很欢，以至于帝都这一块的修士只要不是五感丧失的都清晰地感知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最最气愤的是此刻他降临于此，而霖溟依旧望着夜月。
霖溟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他含怒出了手。
磨盘大的阴阳图转动间在周遭的空气中带出了丝丝漆黑的裂缝，盛怒之下的赵老使出的招式毫无美感可言，阴阳图被他抡砖头般地往里面脑门上拍下。
“啪！”
居高临下，携怒而发，这一招不容有失。
赵老的阴阳图平平正正地砸在了霖溟的脑门上，然后便不动了。
像是一卷旧书被拍在了学子的头上，被拍碎的唯有一场华梦。
“咝咝……”
赵老觉察到了什么，他瞬时便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松开了阴阳图抽身便撤。在他的注视下原本足有磨盘大小的阴阳图徐徐自转着，每转一圈便缩小一圈。
黑色与白色夹杂的粉末不断自阴阳图上剥离，散入空气中，为其自身所携带着的裂缝所吞噬。
这算什么？
赵老面色惨白。
他的‘道’，竟是在霖溟连根手指头都未曾动弹的情况下破碎了？
开什么玩笑？
“赵老！”
远空中有一群光点在驰行，那是一柄柄的飞剑与踏剑而来的修士。
皇城护卫队，帝都修真豪门中最精英的力量组成的队伍，时刻为着不可知的冲突而准备着的战士们于今晚受到差遣巡视帝都内外以防不时。先前炸开的烟花便是护卫队的传讯，这只部队的先头分队的到场仅比赵老慢了不到十秒。
“退！速退！”
先前被众多血族吼过、奉行过的对策此刻换了一张嘴被第n次的吼出。
赵老的脸色惨白，额头上一片汗水莹莹。
他倒退着，以一个极为谨慎的姿态远离了至今都未做出什么表示来的霖溟。
赵老清晰地认识到了一点：这地儿恐怕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第十五章 血为媒，声为引（上）
“退！快退！”
赵老白着脸、慌了神，抖手振袖间召出无端大风，卷得漫天流萤倒挂。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高端战力间的差距绝不是靠炮灰们前仆后继、飞蛾扑火所能填补的。
眼下大世将启，无论是由莫邪带来的天使也好还是眼前连他赵老都无法奈何的霖溟也好，超出常规限定的力量接踵而来，异乡人的崛起所意味着的是新的平衡。
唯有让天平先倾斜起来才有逐渐将其两端配平的前提。
赵老走了，他对于躲藏在一边的血族们视若无睹。
就像在整个过程中霖溟对于他的态度一样。
磨盘大的阴阳图已经被消磨殆尽，最后一点属于它的尘沫也没入了空气中微不可察的裂隙中。
再没有东西阻挡霖溟望向天月的眼。
再没有东西能阻挡月光洒在霖溟的脸上。
……
天穹之上，被巨大宫殿所替代的月。
即使再高明的幻阵也有欺骗不过的眼眸，只是这双一直沉溺在黑暗中的眸子是何时开始仰望天空、仰望这柔和但坚定的光源的呢？
那时被托举于手中的圆团，并非走了形的阴阳图，而是月的一角、由那个存在带来的玄奥之所的缩影。
“你不该来的。”
玉桌玉凳，晶莹如月光，孤灯道人很是反常地换下了他的一身破烂，穿上了月白色的道袍。
唯有身在此地他才会这般精心将自己收拾得干净。
这里不容半点污垢，半点血腥。
所以一直与孤灯道人形影不离的黑影并未与往常一样立在他的身后。
端坐于月宫之中，孤灯道人侧头遥望着那颗蔚蓝色的星球，目光斜瞥间，轻笑声呵呵而作。
漆黑的影子只因为藏在黑暗中才得以隐藏、得以无所不至。
黑暗中，影影绰绰耸动着的是如蛇一般的影子。
“咝咝。”
似蛇吐信之声，又似电线中川流的电流失了控、噼噼啪啪地击打着空气，拓延出银芒几许。
丧失了人言，低俯于地，卑微入尘。
但终究还是窥见了凡人所不能及的场景。
朝向太阳的那面的纯白，背离阳光的那面纯粹的黑，那是自然规律下自然的月。
以幻术模拟自然之月骗过芸芸众生，洁白的宫阙中端坐着的孤灯道人，视偷天换日为吃饭饮水。
这才是‘天眼’！
黑影在孤灯道人的目光中连千分之一息都未能坚持便溃散成了无数的黑点，莫名而起的风将这些黑点卷起，扫出月宫。
……
“噗！”
在赵老的身影消失于云端的下一秒，托举着霖溟的黑塔寸寸崩碎，而霖溟则大张着手脚、陨石般地坠落。
空中，一道由霖溟拖拽出来的深色血线显得格外醒目。
只是一眼便已重伤。
“真祖大人！”
忠心的手下未曾跑远，但也不敢立马出手相助。
毕竟谁知道这位真祖大人究竟又是在玩什么新花样了呢？
先前霖溟与赵老之间发生的‘交手’假如那能称得上是‘交手’的话根本没人看得懂。
修士们看不出赵老哪里失利了。
血族们看不出霖溟哪里得胜了。
而直到此刻霖溟坠下云端、呕血不止，顿时众血族们才‘明白’：在刚刚的那一场“哑剧”中谁都没占到便宜，霖溟是以硬吃赵老一击为代价吓退了对方。
“果然，境界高深者之间的对决不是我们能看懂的啊！”
有人在感叹。
“不好！真祖大人没扛住！”
有人反应了过来。
“保护真祖大人！”
“快逃！”
此刻赵老已不知去了何处，但修真者们尚未走远，作为真顶梁柱的霖溟一倒，那些修真者们恐怕不会放弃这“痛打落水狗”、“将他们一举歼灭”的机会。
心念此节，登时众血族便分成了两拨，一拨人驰援霖溟，一拨人各自逃命。
驰援霖溟的屈指可数，各自逃命的拉帮结派。
真是位不得人心的真祖啊……
“杀！驱除蛮夷！还我……！嗯？好像没什么需要还的？不管了！先杀再说！弟兄们！跟我冲！”
以长袖为鞭，以飞剑为缰，跨气为马，守卫皇城的铁骑横跨虚空而来，喊杀声动天宇。
“咝咝！”
将霖溟接住、于半空中围在一群人的中间，每一位选择留下的血族都袒露出了他们的獠牙，最原始的问候与战吼自他们的尖牙上奏出。
在漫天的喊杀声中，他们坚守着一座一座随时都会沉没的孤岛。
“无须如此。”
自奇怪状态中退出，霖溟甚至无力甩开搀扶着自己的那个怀抱，虽然他的**几乎没有受到创伤，但在孤灯道人一眼下被击溃了神魂的他受到的伤远超任何一种**上的伤势。
如果有的选的话霖溟宁愿毁去这具躯壳也不愿受这等创伤。
今夜的他已经无力再出手，即便出手也恐怕伤不到任何一位境界在筑基以上的修士。
穷途末路。
看着霖溟的颓态与他身边剩下的这些人，怕是任何人的心中都会生出这个词。
但霖溟却说了‘无须如此’。
然后他嘬唇吹哨。
“嘘~~~”
像极了给幼年孩童把尿时候的声效，不，应该说就是那个声效。
做什么？
这里可没有小孩子需要霖溟帮着把尿啊。
这是在搞笑吗？
无论是众位血族还是众多的修士心头都这般作想。
“烈火！”
“疾电！”
“寒冰！”
“骤风！”
各色的法术光芒已经在众修士的手中成形，依着特殊的阵势，这些光芒各自按类目汇聚到了一处，最后汇成了一黑一白两枚数人高的大光球。
这道法，有赵老的影子。
霖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口中哨声不变。
“真祖大人！别吹了！我快尿了！”
面对两枚巨大的光球，护卫着霖溟的血族战士们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随着这份‘怕’的加深，终于有一人忍不住喊了出来。
他的声音盖过了霖溟的哨声，哨声为之一断。
“以声为引，以血为媒，速至，速至！”
哨声既断，霖溟便断了继续吹的意思，而是诵出了这样一段口诀。
第十六章 血为媒，声为引（下）
黑白两团光球一左一右向霖溟压下，丝丝缕缕闪电状的线状能量自两大光团中辐射而出、相互牵连着，威势骇人。UU小说 Ｘ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众位护持着霖溟的血族已经尽数被这能量场压得喘不过气来，丝丝属于衣料的碎屑灰蝶般于空中翻飞。
“杀！”
早先遁走了的赵老自天空中再度现身，一声战吼气势雄壮，仿佛他根本不曾失利到逃离。
伸出右掌朝着霖溟所在的位置隔着空狠狠一握，黑白双球的去势登时便快了数分。
“速至。”
由霖溟坠落过程中扯出来的那道血线像是被抹在了画布上的颜料，它被无形的力量托着、被固定了直指向苍穹。
“霹雳雳！”
九天之上有一个声音开始翻滚着躁动、击碎了厚重的云层，一束紫色的电光恍如穿越了时间与空间般瞬息出现在了霖溟与众血族的头顶上方。
电光如网，于众血族头顶上方分裂、将众全然地包裹于其下。
黑白双球砸在了紫电之龙上，后者在摇曳之际便崩成了粉屑。
一息，不，是连一息都未能挡住。
黑白双球顺顺当当地砸在了霖溟的身上或者说‘它们’的身上。
如同呆在水下仰望水面上方的情况，轻轻一个涟漪、投下一枚石块，谁是谁的梦幻泡影般便是一清二楚的事。
霖溟一行人的身影在双球过境后的下一秒依旧维持着原样，唯有双球穿过的位置上有点点模糊的、不协调的区域在逐渐扩大。
这是幻影。
为黑白双球所命中的仅是属于众血族的虚影。
那么，他们的真身到了何处呢？
天穹之顶，一朵深紫色的劫云中霖溟与众血族为电场力托举着、保持着悬浮状态，每个人的姿势都仿佛回归到了母体。
霖溟躺在劫云的最中心，丝丝紫色的电流不断地由周遭的环境中透过他身上的毛孔不断渗入他的体内。
他那双黑色的眸子中的神采正在逐渐地恢复中。
霖溟可不是一个没有计划的人，既然他敢来帝都那么便必然是做好了多方的准备。
比如这朵为他所收服的劫云。
比如藏在暗处的魔像与一直未现身的萧泊星。
在月球为月宫所替代的现当下，萧泊星的功法效果得到了堪称史诗级的强化。
“撤。”
精神层面的虚弱使得霖溟需要透过口头发令来向劫云传达他的意思。
在见识过了真正的强大与真正的‘天眼’后霖溟已然将原定的计划彻底推翻。
今天无论是他的敌人们还是他自己都已经流出了足够的血。
是该撤了。
紫色的电光在劫云中翻涌不停且愈涌愈急，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千百道紫电由劫云表面射出。
劫云消失了，连带着劫云中的血族们，唯有一道如血一般的路径残留在空气中、贯穿了天与地。
天使军团在修真高手面前实在是不够看，但在凡人面前他们便是神灵的代言词。
代表着‘净化’与‘救赎’的火焰并没有如同某些影视作品中所描述的那般总是姗姗来迟、又或者总是刚好在受害者奄奄一息的时刻降临以便于彰显出自身“救世主”的形象。
那样的剧情太俗套，太牵强。
世上本就不该有那么多的巧合的。
同样，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侥幸。
山道上，大多数的车辆都被天使们简单粗暴地拍成了小饼饼，其中大多数还是夹着“草莓味”的“心”的。
被拍扁的命运毫无差别地降临在了每一名敢于与在这个夜晚冒犯这座山的凡人头上，在这一切发生的期间没有任何的求饶被兑现，没有任何的缠斗，除了一把撕开了空气的飞刀，天使们的作业没有遭受到任何的阻碍。
“他的命是我的。”
兰欣没见过这些天使，当天使们平等地将死亡带给在场的每一位警员的时候她并没有怀有莫名的自信、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也没有畏惧于他们的强大而放弃了自己的初衷。
一个女孩儿自藏身之所跃出。
眸如星，眼如电。
一把飞刀被掷向了一名天使，而那名天使正要将手伸向困住了黑仔的那辆车。
“叮！”
凡铁打就的飞刀还未触到天使的躯体便被弹开，这把飞刀除了成功地将这位天使的注意力拉到了兰欣身上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
“啊，好的。”
在兰欣“随时打算拼命”的目光下，那名杀人如麻的天使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转头就走。
这倒是让兰欣愣住了。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些杀起人来干净利落得不行的天使们在面对她的时候会这么好说话。
“兰欣小姐。”
从一开始就没落地，将一切的粗活累活都交给了手下人去办的安琪扇动着翅膀缓缓落在了兰欣面前。
“你怎么会认识我？”
毕竟兰欣还只是个小孩子，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早已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能够保持镇定很大程度上已经是沾了莫邪与霖溟这两位风格迥异的老师对她教导的光了。
“你的样貌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安琪极力摆出有亲和力的样子，但兰欣依旧保持着戒备，足足八把飞刀被她紧紧地扣在手中。
“别过来。”
兰欣的目光盯着她与安琪相距距离上的中间线。
“好。”
安琪选择了静静地站在原地，她没有做多余的介绍，因为从兰欣的眼神中她便能看出对方不是那种容易对他人付出信任的人。
周围的杂音很快便尽数平息，让一群金丹期实力的强者去对付一群几乎没有装备的凡人，这其中本就没有什么悬念。
周围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山间的风都显得特别的喧嚣。
“安……”
有天使想向安琪报告工作、请示下一步的动作，但安琪只是背着他举起了一只手。
没有营养价值的报告与讨好意味更多一点的请示被干净利落地堵了回去。
“等。”
安琪说了一个字，兰欣射出了两把刀。
一把取安琪的右眼，一把直奔安琪的胸口。
第十七章 碍事
“应该说‘真不愧是莫邪大人的徒弟’么？”
在安琪的眼中两柄飞刀飞行的速度满得有如龟爬、绵软无力，就是让它射中自己的眼球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象征性地闪避了一下。UU小说 Ｘ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噗！噗！”
挪移开几个身位，安琪刚想向兰欣再做解释便看见那两柄原本已经决计是要落到空处去的两把飞刀于半空中骤然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原本指向眼珠的那刀的刀头击中了指向胸口的那刀的刀柄，一把刀颓然落地，另一把刀猛然加速。
“啪！”
乌龟进化成了野兔，这一刀安琪再躲不过了。
飞刀射在了她围到身前的羽翼上，顶开三四层柔羽的间隙刀子便被卡住了。
能顶开安琪羽翼上的三四层羽毛，兰欣的这一击已经有了堪比筑基期修真者的水准，若是说最开始时安琪对于兰欣的评价还是仅出于对她‘敢于亮剑’之精神的赞赏，那么现在安琪赞赏的已经是兰欣在这一击中显露出的水平。
“噗噗噗！”
兰欣捏在手中的刀一共有八把，这种两把一组的飞刀技巧她一共能释放四次，继第一把刀之后鱼咬尾一般的，安琪的羽翼上连续插上了三把刀，每一把刀上都刻有一枚笔画简洁但造型玄奥的龙头图案。
‘灭灵刻印’！
赤色的光自刻印中流出，转瞬便染红了整个刀身，一阵焦臭味蹿进了安琪的鼻孔，在她略带惊恐的眼神中几块黑斑以四把飞刀为圆心迅速地扩散开来。
“唰！”
顾不得留手了，耀眼的白光以安琪为中心炸开，在逼出了插在羽翼上的飞刀的同时也撑起了一个防护圈以抵挡接踵而来的追击。
假如真的还会有追击的话。
眼前的天使不是自己所能匹敌的，这一点早在兰欣丢出飞刀之前便已经了然于心。
所以她此番骤然发难绝不是为了拿下多大的战果，而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
兰欣手中甩出的大片银光、残影令人眼花缭乱，夹杂在众多飞刀中的一把很是刁钻地自众多天使们的间隙中穿过，直直地插入了远处当前现场中唯一完好的警车中。
黑仔便在车中。
兰欣的这一刀正是冲着黑仔去的，只是由于角度问题以及她分散了大量的力量于精神去吸引天使们的注意力，所以这一刀并没有能直截了当地饮下黑仔的血。
这一刀插进了警车的油箱。
“噼啪。”
几点火星在这金属与金属的摩擦中蹦出，轻灵跃动的火星在下一瞬令整辆车化作了一团大火球。
这应该算是爆炸，但没有人听见这场爆炸发出的声响。
就像先前没有人留意到兰欣疾风骤雨般的飞刀流中藏下的这一招暗手。
因为大家都未能想到这个身高尚不及成年人腰身的女孩儿在面对实力明显强过她多多且人多势众的天使们时会选择陡然发难。
他们设想过僵持的局面，也设想过兰欣丢个烟雾弹转身就跑的情况，但他们真想不到，兰欣会决绝地玩了这一手暗度陈仓。
“护住那个孩子！”
兰欣与黑仔之间的纠葛并不为众天使们所知，但莫邪交待过要让他们保护好孩子们，所以甚至都不用安琪发令便有数名天使围上，柔白的圣光被束缚为剑，汹涌的火势被切开，一双大手将尚自处于昏迷中的黑仔抱出。
短暂的火场经历烤焦了黑仔身上的衣衫，他的头发已经有一半是蜷曲着的，半张脸红得极不自然。
但他还有呼吸，他还活着，并且那名抱着他的天使不断将柔白的圣光注入他的躯体。
他的状况一秒好过一秒。
这是兰欣绝不愿看到的。
“嗖嗖嗖！”
一把接一把的飞刀，盛怒下的兰欣技艺再度上升了一个层次，漫天飞舞的刀中竟是出现了《圣灵剑法》的味道，逼得那护持着黑仔的天使冲天而起，躲进了云层中。
“兰欣小姐，请住手！”
驱散了羽翼上的黑斑，安琪不再被动防御，而是打算主动出手将眼前这暴徒般的兰欣控制住。
安琪带头领着足足八名天使冲了上去，他们将兰欣包围了起来，将她所有的退路尽数堵死，数十道由洁白的光构成的绳索从诸位天使的手中延伸而出、如蛇一般地扑向了那看似柔弱实则刚强的女孩儿。
没有闪避的余地，兰欣双手各握一柄飞刀作剑使，配合灭灵刻印一时倒也斩断了数条光绳，然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她的身上很快便缠满了绳索。
“哼！”
在整个过程中兰欣没有说出任何的话，她沉默得像一块木头，唯有一双眸子在望向众天使们的时候会燃起丝丝愤怒的火花。
无声的抗争远胜过撕心裂肺的控诉。
“我叫你们来帮忙，你们这是在玩哪样？”
一个声音自天际飘下，莫邪与赵冲天施施然地降落于地。
莫邪弹了弹身上因为高速飞行而变得略显褶皱的衣衫，他看着安琪，直把后者看得脸色煞白。
“还不快松开！”
安琪呵斥道，随后第一个散掉了手中的光之绳索。
兰欣霎时间便得了自由，这个女孩儿揉着自己的手腕，望着莫邪，只一眼后便转过了目光。
她一言不发着。
“这是你徒弟？”
赵冲天眼尖，他看见了兰欣手中飞刀上的灭灵刻印。
“嗯。”
莫邪点点头，随后走了过去，用自己的左手替兰欣擦掉了她腮边的一缕污痕。
“怎么样，没受伤吧？”
没有对整条路上大大小小属于汽车与人体的残骸投去一眼，莫邪的眸子只定在兰欣身上。
他的语气是轻快的，因为大家都还活着，因为霖溟没有找上他们。
兰欣甩开了莫邪的手。
“真碍事！”
她恨恨地道，不知是在说莫邪还是在说那些天使们。
“碍什么事？你们碍着她什么事了？”
莫邪向安琪发问。
莫邪并没有一直将感知力投放在这边，一路上他随时随刻都将一半以上的心神投在赵冲天的身上。
对于这位实实在在有能力能威胁到自己的元婴大能他可不敢掉以轻心。
第十八章 连起的线（上）
小龙山前，兰欣冷冷地看着她的师傅。UU小说 Ｘ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后脑中了一刀，死状狰狞的王富贵被丢在了山间路上，依旧昏迷不醒着的黑仔被摆在它旁边。
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由兰欣说清，莫邪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陷入了沉默。
沉默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确信与确信后的犹豫。
一方面是自己的徒儿，一方面是孤儿院中自己的后辈。
“王富贵已经死了。”
沉默并未长久，莫邪指着王富贵的尸体，冷冷夜风中混杂着铁锈味，不知是何物，于此腐朽。
兰欣只看了一眼此刻依旧存续着呼吸的黑仔，一语不发。
该说的话已经尽数说完，再多的叙述便只能归入重复的废话。
“罢了。”
莫邪深知兰欣的倔强，当下便不再多言，闭眼，这一刻的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明明说过要保护每一个孩子的，那夜抱着王姨的尸体、于心中立下的承诺，碎得遍地。
做下了那等罪业的王富贵固然该死，黑仔也是一样，但直到此刻莫邪依旧不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不忍，或许是因为理由太复杂、不好总结，或许是因为根本就没有理由。
在说不出一句话，空荡荡的右边衣袖打着无力的摆子，不符合任何美学轨迹。
凌乱的心，潦草的形。
八千里路，追到的既不是云也不是月，而是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给出定义的东西。
递出手中刀，长夜将散，雾霭深处的影影绰绰中似有低低的狞笑响起。
恶魔未曾由地狱深处爬出，只是有人自甘堕入魔道。
“嗤！”
短小精悍的飞刀刺穿了黑仔的胸腔但没有取走他的性命，而是将他身上的数条经脉与穴道撕裂、贯穿，以一种近乎残忍的手法将他的神智唤醒。
“啊！”
胸腔被贯穿的痛与经脉、穴道被破坏而激发出的潜能让黑仔抽搐着如一根弹簧般自地上弹起。
“不！不要啊！”
黑仔看见了兰欣，他看见了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也看见了那对燃着怒火的眼与被握在对方手中的刀。
弹起，又落下，胸腔受创令黑仔丧失了大半的气力，面对兰欣的逼视他又失去了大半的勇气，此时的他竟是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溜~”
空气中有一股腥味逐渐蔓延开来，恶心而胆怯的味道，是懦夫的专属。
颤抖间黑仔的视线从兰欣身上偏移，他看见了周遭的一切。
被拍扁的车子，燃烧着的残焰，血，长者翅膀发着光的不明生物，还有断了一条手臂的莫邪。
“当！”
黑仔呆住了。
可能是因为这场景中的一两样道具，也可能是因为所有道具的总和而造成的质变，前一刻还惨呼着的他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莫邪转过身，一方面避开了黑仔的目光，一方面对上了一直在旁看热闹的赵冲天。
“这个少年其实资质不错。”
也许是被莫邪看得尴尬，赵冲天没话找话地道。
“只可惜心术不正。”
这句话不是莫邪说的，也不是赵冲天自己接的，说出这句话的是兰欣。
话语的尾音与一声轻响合到了一处，兰欣面无表情地走到了莫邪的身边，不动声色间取代了安琪站到了莫邪的右侧。
“师傅，不介绍下？”
她伸出右手食指划过周边，指点过众多天使与赵冲天。
对于这些陌生人她并没有显示出太多的好奇，或许世间的大多数人、事、物在她的眼中都不过是些路边的阿猫阿狗，只要不犯到她的眼前她便情愿不管不顾、我行我素。
“这位是赵家的赵冲天先生，是来谈合作的。至于其他人，都是自家兄弟。”
将心头杂七杂八的念头甩得干净，在明晰的威胁面前，莫邪知道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已经让赵冲天看了场笑话，那就不要再墨迹了，尽快将共识达成、将明细谈好。
霖溟的威胁已然迫在眉睫，他们中的任何一方都没有时间再拖下去。
“嘶！”
“吼！”
形如八卦的山脉上覆盖着皑皑白雪，进出于山间的风猎猎如刀，不知是什么样的兽物被这刀子剐着，痛吼连连。
这里挂满了幡子，每一只幡子都被意义不明的符号占据着，它们像是瞪视着天空的眼，仅以目光便驱散了整片天空中的云彩。
诸葛鑫盘坐在众多幡子中间，他的身上穿着的依旧是那件古旧的道袍，只是不知为何，他散了发髻，任一头花发散乱着，如疯如魔如落魄。
“天道第一雷，其名为木，取自滇南木家。”
升坛，做法，喃喃而语，诸葛鑫挥动拂尘将玄青之光打入众多幡子中。随着他的动作与话语，点点微绿的光芒在幡子上跃动起来。
“天道第二雷，其名为水，取自涂山氏后人。”
碧蓝的光点浮现，衬托在绿光之下，借着这份碧蓝，绿光为之一盛。
“天道第三雷，其名为土，取自南极万年寒冰中。”
昏黄近黑的光芒在碧蓝与绿色间略一徘徊，黑灰堕底，昏黄残留。
三道雷，每一道雷的背后都浸透了鲜血与苦难，但由诸葛鑫的口中说出却好似平平无奇之物。
直到第四道。
“天道第五雷，其名为火，取自周家。”
诸葛鑫的语气陡然一变，恨意如火，熊熊滔天。
红色的光点在幡子上浮动，它凌驾于前三道雷之上许多，它们之间显然是有所空缺。
“引！第四雷！现！”
诸葛鑫咬破舌尖喷出一蓬血。
鲜血浸湿了幡子，一道紫光自幡中蕴出，流转几圈后便骤然冲天而起。
紫光在空中拉出了一条漫长的轨迹，恍如风筝的线，一头连着未知，一头连着诸葛鑫的手。
“金雷归位！”
没有华丽的手诀与浩大的仪式，诸葛鑫有如纤夫一般地扯着手中的紫线，青筋自他的额上、手上不断隆起。
天道五雷中四雷都有所归属，或被封印于秘境、或被雪藏于大族，诸葛鑫，不，应该说是诸葛一族累积数代之力才集齐它们。而这最后一道雷，则不属于任何人、任何地点。
天道第四雷属金，金主杀伐。
杀气在人也在天。
第十九章 连起的线（下）
杀气在人，其象为剑。UU小说 Ｘ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杀气在天，其象为雷。
“轰隆隆！”
沉闷的炸鸣自地平线上一路慢步而来，将逝的夜在这雷声中化作了齑粉。
唰！
新一天的第一道曙光被投进了一座雪白的建筑上，照穿数层帘幕后落在了一张洁白的床上。
床上躺着一名瘦弱的少年，印着红十字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是这房内唯一的鲜亮。
阳光先是照在了床脚上，过得一刻钟，才慢慢地移到了少年的脸上。
“唔！”
一缕黑烟毫无征兆地从少年的脸上升起，焦黑的痕迹在无形的UU小说溢出，才不过一息间便布满了少年的整张脸庞。
如蛛网，如裂窗。
少年发出了痛呼，翻身便摔到了床下。
“扑通！”
颅骨与瓷砖地面碰撞所发出的声音是沉闷的，好似在深山藏了一千年的钟，为半腐的木槌所敲响。
“这是……什么地方？”
少年在地上趴了一会儿，随后避着阳光站了起来。
他环视了整间房间一圈，然后又将自己的双手举到了面前。
“这不是我的手……这不是我的身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喃喃细语间他面上的焦痕迅速地淡化，新生出的肉白皙如婴。
畏光，拥有迅速再生能力，他是一名血族。
“哗啦！”
还不及这少年想出个究竟来病房的门便被拉开了，一名老者抢先跨进门中，在他身后五位护士鱼贯而入。
“关小明，你醒了？”
老人的脸上有着一个和煦的笑容，但落在少年的眼里这份笑容中存着一份炙热。
像是个看到了稀世珍宝的财迷。
少年不止一次地见过这样的表情，若是放在以往他必定会怀着嘲弄的心眼好好玩弄一二，旦现在的他却提不起这样的心思。
因为他在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
“修士？”
少年的心为之一紧，但面上却强自不动声色。
“唔……我这是怎么了？”
少年不能确定自己血族的身份是否已经为对方所掌握，虽然当前的状态可以算是前所未有的糟糕，但他依旧存着些自信与傲气。
他觉得自己能骗得过眼前的老人，只要在他醒来之前对方没有探查清楚他的身份的话。
他可不是一般的血族。
“你失血过多，晕倒在矿山，算下来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了。现在初醒，怎可随便下床走动？来来来，躺回去，我们需要给你做个检查。”
老人说着便有两名护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地按住了少年的肩膀，少年本能地想要挣脱，但眼下情势不明，略一考虑后他将计就计地配合了护士的动作，坐回了床上。
此时阳光的照射点已经由床头转移到了地砖上。
光线的移动速度似乎有些不符合客观规律，少年见此略微皱眉，同时借着侧身上床的动作掩饰掉了他眉宇间短暂的异样。
“是要做什么检查呢？”
他看见剩下的三名护士手中所持着的东西：针筒、体温计、听筒。
看起来只是很寻常的物件，不过少年却是一样都不认得。
这一觉对他而言太过漫长了一点。
“普通的检查而已。”
老人浅笑，和煦依旧。
……
“唔！”
被劫云裹挟着于空气稀薄的高度上飞行的众血族忽然异口同声地哼了一声。
那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痛楚与呼唤，为他们指明了一个方向。
“这个反应是……！”
一名活的时间较长的血族惊声叫嚷了出来，但还不及他将句子说完整便双目一瞪，如木鸡般呆立当场。
霖溟睁开了眼，一双黑的发亮的眸子投向了引发了异状的那个方向。
“醒了么？”
他如此道，
“正是时候。”
劫云在空中略略悬停，随后一个扭头，径直朝一个确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
“轰隆隆！”
于破晓时分作起的惊雷想不惹人注意都是不可能的，立在山道上就地谈着合作事宜的莫邪与赵冲天两人在惊雷行过头顶上空时皆是不由自主地冷哼了一声，赵冲天身上有玄青色的光芒亮起，莫邪的周身一阵模糊。相对无言中象征着两人的‘道’的力量竟是被不由自主地显露于外。
气劲间的碰撞激起了尘泥无算，林间寒鸦呱呱而散其中老弱者多肝胆碎裂、坠地而亡。
两人释放出的气势旗鼓相当，双方仅是身形稍稍晃动了一下便各自站稳。
“这是什么玩意儿？”
双方并没有交手的意思，骤然爆出的气势在两人稍稍交换过眼神后同时收起。莫邪抬头望天，以目光追上了雷声奔行的脚步。
他见过能将人吓得掉了筷子的雷，也见过唤醒一小区车辆警报的雷，但能激得‘道’产生反应的雷他还是第一次见。
能让沧浪剑意主动产生反应的存在定然是与它处于同一档次、甚至还犹有胜出的存在。
莫邪的感知没有能在空中捕捉到任何实体的存在。
“……”
赵冲天也看着天空，他沉吟许久，待得再度低下头来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是全然的凝重。
“莫道友，咱们就不拐弯抹角了，你所提出的所有条件我们都可以接受，天使的掌控权我们也可以不要，但只有一点：待得天下有变，我希望你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赵冲天很是慎重地说。
“好。”
无论是天空中慢行而过的滚雷还是赵冲天脸上抑制不住的凝重都让莫邪意识到了有不同寻常的事在这世界上的某处发生了，眼下实乃多事之秋，既然对方干脆，那么自己也无须再做拖沓。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这颗传讯灵珠还请莫道友先收着，接下来俗世中的那些通讯手段怕是再靠不住了，莫邪道友，好自为之吧。”
赵冲天丢出一颗青色的珠子，在莫邪质疑这珠子的颜色之前‘啪’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道八卦形状的烙印在地上。
“喂，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用啊！”
莫邪抓着传讯灵珠，两眼发愣。
看样子确实是发生了大事。
第二十章 开天五雷（上）
一声惊雷传遍了九州，不知多少人为之惊醒。UU小说 Ｘ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天空中没有电光，但地面上却不知亮起了多少的毫芒，冲霄而去。
这些毫光的来源有的是修士，有的是凡人，有的是兽物，有的是神兵、书画、雕塑。
凛然杀意，本不拘泥于形质。
毫光们各自循着蜿蜒的轨迹，如烟如雾般向着八卦山飘去。
八卦山中，诸葛鑫为幡子们拱卫在中央，随着点点毫光的汇入，幡子上的五色逐渐得已补全。
诸葛鑫为谋取这开天五雷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前事不说，便是从周心焰、周家手中谋夺火雷一事中刻意害得周心焰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已是可见一斑。只是一直以来他都极为谨慎，从没教旁人看了半点端倪去，唯有今日临近大功告成才不得不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
“赵家的人应该是最先赶到场的罢？”
该念的咒都已经念完，就像是这长期以来的准备，时至今日做到这一步上，接下来的事能成则成，若是成不了，那么便是诸葛鑫再如何使劲也是无法促成这场仪式。
简单地讲，事情走到这一步上已经超出了诸葛鑫的掌控。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它不受外力影响。
走下不算高的高台，诸葛鑫左手持着羽扇右手持着短剑。
羽扇是诸葛家传家之物，相传是以神兽青鸾褪下的毛所制成，是以轻轻一扇便有风火相随。
短剑是诸葛鑫自己造的，一枚枚的铜钱被几乎褪了色的红线缚着、穿在一起，大凡走江湖的算命先生都会有这样一把短剑，但诸葛鑫这把有些特别组成短剑的铜钱不是常规的四十九枚，而是四十三枚。
“咄！”
挥剑，先指苍天再指山，恍如要将天空中某种不可见的力量引导向远山，诸葛鑫面容肃然，连挥三次后他吐出了一大口白气，吐字如雷。
白气于他身前凝为一印，似缓实快地射向了远山。
“百余年的积蓄，不知能挡得多久？”
诸葛鑫摇摇头。
……
“贼子！”
赵老的声音响彻旷野，他须发皆张恍如怒龙。
在听见那诡异雷声的瞬息他便意识到了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有人聚齐了开天五雷中的四道，并以这四道雷为引，想要招出第五道。
无论是谁，聚齐开天五雷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或者说聚齐了开天五雷后能做的事只有一件。
那是一件赵家、乃至整个修真界都不会容许的事。
“唰！”
前一刻还身在帝都老巢，后一刻随着阴阳图的展开赵老抓着一缕毫光便跨入了一处风雪肆虐的所在。
“尔敢！”
一句话，四个字，吼出前两个字的时候赵老还是头虽新逢败绩但威风不稍减的狮子，然而在吼出了后两个字后他便成了一条落水狗。
符，无数的符，替换掉了茫茫飞雪中的雪粒，自各个方向砸落、将赵老掩埋，每一张上都闪动着危险的光芒。
他掉进了符堆里，四下皆是黑暗，在符临身前的瞬息赵老看清楚了周遭的环境。
他应该是在一座山的山体中，四周封闭不透风。
“不对！发动传送的时候我一贯是将落点设定在空中的，这等封闭空间我根本传送不进来！中计！中计！”
赵老登时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一面自责冒进的同时一面以阴阳图撑起了一个圆形的罩子护持住周身。
符们在飘落的过程中相互牵连，各色光芒牵扯着、连成了锁将赵老与赵老撑起的罩子困在其中。
“‘锁龙之法’！原来是你！”
赵老才识渊博，才落入阵中时便有了猜测，此刻见到了阵法发动后的全貌，心中已然是一片敞亮。
锁龙之法，顾名思义便是专为困锁神龙而打造的阵法，它连立于神兽顶点的龙都能困，更何况是人。不过眼下的锁龙大阵仅是靠符堆出来的，只消待得符上存着的法力耗尽，大阵便不攻而破。
赵老便是如此打算的，为了加快这个过程他毫不吝啬地催动起自身功力去消磨周遭的符之力，只是符数量众多，而且赵老需要考虑脱困后可能会直接爆发的争斗，一时间进展速度很是缓慢。
……
“老甲鱼已经落网，下一位到访的贵客应该是青娘子了罢？”
诸葛鑫垂手而立，被他右手抓握着的短剑上的铜钱只剩下了四十二枚。
迎面而来的风雪似乎又凛冽了几分，吹得诸葛鑫背后的幡子们山山而响。
“看来我猜错了。”
诸葛鑫仰头，一名黑袍老者兀立当空。
“诸葛鑫！”
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如同铁钉入木。对诸葛鑫怀着滔天恨意的，自然是被他坑害过的苦主。
“周兄，别来无恙啊。”
诸葛鑫笑道。
“闲话少说！吃我一剑！”
周心焰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在看见诸葛鑫背后幡子上的那一抹赤色的时候，对于算计自己的罪魁祸首是谁他已再无疑惑。
他踩着一柄黝黑的飞剑，此刻盛怒之下竟是抽身而起，凌空一脚踢在了剑柄上。
没有手诀，也没有口诀，飞剑被一脚踢飞，剑尖直指诸葛鑫的脑袋。
毫无水平的一击，配合着周心焰此刻的修为一同食用简直就是无脑泄愤之举，但只因为踢出这一脚、发出这一剑的人是周心焰，所以诸葛鑫礼节性地挥了挥手中的羽扇，震开了飞剑。
失去了飞剑的周心焰直直下坠，途中他连捏手诀，将在诸葛鑫一扇之下电射向远方的飞剑唤回，这才免了坠地重伤之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周兄，你的修为真是‘进步’了不少啊。”
三天前周心焰修为尽毁，一身筋脉、根基更是十不存一，便是狂妄如曾经的他也自觉修复无望，是以当时心中死志大盛。
但他终究是没死成，而既然他没死成，那么必然就得让某些人食不下咽、寝不得安。
即便他现在的修为是低微之极的练气期。
“哼！看剑！”
周心焰不搭话，就像先前毫无技术含量的那一脚一样，他举着剑莽夫似的就冲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开天五雷（中）
道基尽毁，经脉、肢体残缺，三天的时间要治好这两种伤势中的任何一种都是极为勉强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而即便是负伤之前周心焰也未曾以诸葛鑫为假想敌过，因为他没把握。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周心焰只想用手中的剑劈开诸葛鑫的天灵盖，好瞧瞧那里头究竟黑成了什么样子。
三百余年前，周心焰的兄长周彦一手扶持了当初已然式微的诸葛家并一力促成了与诸葛家的联姻，联姻的双方是当时修为不过筑基后期的诸葛鑫与周心焰的妹妹金丹中期的周红英。
天才下嫁给了庸才，钟鸣鼎食之家向破烂巷中的小子伸出了橄榄枝。
周心焰永远都会记得那时诸葛鑫谦卑的姿态，只是他越是记得清楚便越觉得恶心。
“叮！”
鲁莽的跳劈没有获得任何的建树，诸葛鑫身上道袍下摆微微一卷，光凭它带起的风便将周心焰击得倒飞。
黑剑直接脱手插入地下，周心焰翻了数个筋斗后落在了雪地上。
“呼！呼！”
大声的喘息，连对方的衣衫都为沾到便落得了如此狼狈的境地，双方的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只要诸葛鑫愿意，随时随刻都能取了周心焰的性命。
但他却没有取，像是有着什么顾虑。
“贼子！你怕了？”
周心焰骂道。
周心焰知道诸葛鑫的顾虑是什么，当初抓住周家抛出的橄榄枝的时候诸葛鑫发过誓“绝不施一指于周家人身上，否则修为再无寸进；绝不伤周家一人之性命，否则立时死于天雷之下。”。
所以，诸葛鑫对周家所做的一切大都只是间接的算计，即便是亲自出手抢夺火雷的那回他也极力控制着不伤周心焰。
“呵呵。”
诸葛鑫冷笑数声。
他确实是怕了。
在他原先的谋划中本来是打算让周心焰死在莫邪的剑下的，但谁料半路杀出了个霖溟。
誓言对于修士有着极大的约束力，即使是在天道力量衰微的当下，“天打五雷轰”的事也是百分百会被兑现的。
尤其是开天五雷就在自己身后的时候。
面对眼看就要再度对自己发起冲锋的周心焰诸葛鑫无奈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啪。”
在周心焰的怒骂声中诸葛鑫的短剑发出了一声轻响，位处剑首的一枚铜钱随着抬手的动作的定格而定格。
定格之后是消失。
它炸成了一捧齑粉。
原是对着诸葛鑫迎面刮去的风忽地转了向，风中数条黑影隐隐而动，于周心焰措不及防间缠上了他的四肢。
“消停会儿吧，周兄。”
黑色的绳是被束起的风，风绳流窜间将周心焰锁得动弹不得，他倒在了雪地里，像是块朽木。
诸葛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在审视落入网里的鱼。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伤你，而且还要请你观赏下这千年难遇的‘五雷齐聚’的大场面，你说我够不够朋友啊？”
有些人的笑容会让观者产生冲上去揍他一顿的冲动，周心焰这一生打碎过不少这样的笑容，但这一回，他打不碎了。
“呸！”
事到如今，就算是周心焰这样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也只能将一口唾沫作为自己唯一能拿出、也是唯一能做到的抗争。
他吐出的唾沫在空中画出了一道斜向上的抛物线，由于角度、风力等种种原因这口唾沫从脱口而出的瞬间就不可能会落在诸葛鑫的身上。
唾沫预定的落点是在那把插在雪地中的黑剑上。
作为一个有着于五肢全废、修为大损的状态下凭借一张嘴、一口血蕴出火符无算，戏耍一众金丹修士于鼓掌前科的周心焰，他的一切动作都值得被再三咀嚼。
所以面对这口痰诸葛鑫的做法是迎了上去，一脚踢飞黑剑的同时以身上祖传的道袍挡下了周心焰的这口痰。
“叭！”
痰液黄中带绿，给诸葛鑫身上色泽单调的道袍增添了几分滋润。
三原色，还差一点红。
“熊！”
痰液在诸葛鑫的道袍上略略下挂，火符的轮廓骤然成型，一朵红莲绽开。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招摇的花朵，每一瓣中都包含着怒意。
诸葛鑫对此视而不见，红莲绽放不过弹指间便灭却，古旧的道袍上未曾留下半点焦痕，只有空气中残留着的属于痰液被灼烧时产生的臭味能证明它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弱者的抗争，不过如此。
一枚冰球被塞进了周心焰的口中，他再吐不出痰来了。
“最麻烦的老鬼与最熟门熟路的老狗都已经落网，算算，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还有谁那个腾得出手来？”
羽扇纶巾，忽略掉满头银发，就造型上来讲诸葛鑫绝对配得上‘风流倜傥’四字。
……
“轰！”
天朝各地，只要是人口超过十万的城镇在这一天的破晓时分都发生了爆炸事件。
从底部被掀翻的地铁，滚滚浓烟中数名修真者急促地交上了手。
“你们几个有没有搞错？为什么要偷袭我们？诸葛家与王家世代交好！速速停手！”
烟雾中有人高声叫嚷。
能在交战时叫的这么大声，战局的天平是往哪方倾斜的已经是一目了然。
“谁跟你们世代交好？”
有人冷哼。
当年诸葛家落魄的时候可没几个家族肯伸出援手的，甚至于还有人来踩几脚，三百多年的时间对于修士而言不算什么，今日当是报仇的时候了。
“哼！王家地界！岂容尔等撒野？！”
一只由光构成的大手印自天而降，烟雾应声而散，但毕竟还是慢了一步。
地上躺着六具尸体，战场中的活人只剩下了半个。
“王老狗！就这点本事？拜拜了您呐！”
活着的那人失去了腰部以下的全部躯体，但身为修士只需双手未失便能使出诸多手段，当下蘸血为墨催动遁符。
白光一闪，从远处追来的‘王老狗’扑了个空。
“诸葛家！”
王家家主看着场中的诸多尸体咬牙道。
这样的场景在诸多大族的驻地几乎一模一样地上演着，而对于那些实力并不强大的小家族而言，这个早晨意味着灭族。
这是送给开天五雷的血祭。
第二十二章 开天五雷（下）
“师傅，你的手怎么了？”
送走了外人与天际异常的雷鸣，赶在莫邪向兰欣介绍一众天使们的来历或者质问她怎么能给孩子们下药之前，她先开了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充分利用了自身年龄与性别上的优势，兰欣抓着莫邪空荡荡的右边袖子脸上挤出了一个充满关心意味的表情。
……真是一份迟到n久的关心。
“安琪，安排一下，必须尽快将山洞中的人转移走。至于转移到什么地方，转移完了再告诉我！要求只有两个：安全、不留痕迹！”
无视掉了兰欣迟来的关心，但凡见识过兰欣杀人的手段的大概都很难再在这个女孩儿身上看出“萌”的意味来，更何况当下莫邪的时间可并不充裕。
霖溟虽说是在帝都现了身，而且据赵冲天所言在与赵老的交手中霖溟吃了亏并选择了退走，但作为最熟悉霖溟的人，莫邪已经有了事情要糟的预感。
他甚至在猜测刚刚莫名其妙的惊雷是不是与霖溟有关。
不过无论是还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因为无论怎样莫邪用以应对的法子都只有一个：
避。
毕竟打是打不过的，不能说这辈子都打不过，但至少当下的莫邪是真不是霖溟的对手。
所以他只能当缩头乌龟了，而正好‘天堂之境’又是一件举世无双的“龟壳”，只是这件“龟壳”只容许莫邪一人进入，否则莫邪根本就不用操心众多孤儿的安危。
“兰欣，你也随他们一同走吧，师傅随后就来。”
莫邪刻意不让自己以及接触过霖溟的兰欣去决定转移的地点，毕竟他们都接触过霖溟，他们知道的地点霖溟绝对也都知道，唯有假手众天使方能不教霖溟轻易找到。算算距离下场任务的开启也不过半月时光了，需要与霖溟相抗，别的不说，首先莫邪至少得赚到足够的积分兑换一波修复。
用仅剩的左手抓住兰欣的后颈，提小猫似的将她提起送到了安琪的面前。
远处的地平线上朝阳已经微微露头，层层山林被阳光拖出了狭长的影子，如爪如牙。
掏空了数百年来的积蓄，也穷尽了几十代人存下的底蕴，甚至透支了整个家族的未来。今日过后，无论事情是成是败，这世上都不会再有诸葛家了。
继赵老被困锁龙阵后半小时，或者说继周心焰不自量力前来找死二十五分钟后，诸葛鑫手中短剑上的铜钱又少了十枚。
他用五枚铜钱困住了自西北南来的青娘子及其一干手下。
他用三枚铜钱镇压了追了莫邪半途、听见雷声后便转了道的钱老。
而最后的两枚被他用来杀了一个人。
“真不好意思，我可没有预留坑位给你。”
赵老能活着是因为他修为通天且身具重大干系；青娘子能活着是因为诸葛鑫与魔宗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甚至等开天五雷的任务结束之后后续的工作还需由魔宗承担；钱老能活着是因为诸葛鑫用来布锁龙大阵的符有小半出自钱家、而等赵老弄清楚了这一点后钱赵两家自然会有一场好斗；至于周心焰也活着，毕竟他此刻修为低微，而且诸葛鑫心中多多少少还残存着些许良知、还担心违誓的惩罚。
被他杀掉的那人既没有通天修为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地位，甚至杀了那人之后诸葛鑫都不认为自己杀的是个什么人物。
“浪费了老夫两枚铜板，慕容老鬼，你可以瞑目了。”
被困的人基本上一人占了一座山头，修真界的顶尖高手就那么几个，在诸葛鑫的百年谋划下早就为他们每人量身定制了全套服务。
而死掉的那位慕容老兄显然不在‘顶尖高手’之列，两枚铜钱一枚化作金矛、一枚化作巨石，矛头穿心，巨石镇魂，将这位本是潜行在雪地下观望着、心中盘算着待得开天五雷大功告成之际搞一场浑水摸鱼的‘黄雀’葬送在了地下。
诸葛鑫手中的铜钱还剩下三十三枚，这个数字不错，仿佛是在对应着道家所言的三十三重天，呼应了他身上所穿的道袍。只是可惜这道袍已经破损了多处，火烧的焦痕、利刃的划痕、血迹斑斑，再无一丝潇洒可言。
原本被他执拿在手中的羽扇也已经残破，六十四根羽被他分出了三十六根护持住依旧在幡上不断聚拢、融合的开天五雷，剩下的二十八根中十八根毁在了青娘子手中，七根毁在了钱老身上，配合着铜钱镇压诸人。
先祖留下的宝物在诸葛鑫手里已经毁去了九成，先祖积下的德威更是已经被毁去了十成。
每一双还能望向诸葛鑫的眸子中都充满了鄙视与愤怒。
“诸葛一族世代忠良，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这样的话已经是最文明、最委婉的说法了。
“诸位道友，抱歉占用你们半天的时间，同时也很荣幸能邀来各位共赏开天五雷现世的盛景！”
人不要皮天下无敌，诸葛鑫朝着四方拱手，对着被困住了的‘顶尖高手’们、也对着天地四方所有关注着这里的变故的人们朗声道。
“现你奶奶个腿儿！”
远空中像是刻意地要打断诸葛鑫接下来豪气满满的演讲，一道奔雷般的声音炸响，一身绿意盎然的赵冲天顶着个光头、脚踏飞剑、领着不下百余众疾驰而至。
“起阵！拦住光点进入！”
赵冲天于八卦山外止步，他指挥着百余人散开成阵，道道光华自各人身上溢出，一道光幕，拦住了一面光点涌入八卦山的路径。
“古人有‘网开一面’，今日赵兄‘网张一面’，实乃佳话。”
诸葛鑫把玩着手中的短剑，他不觉得赵冲天此刻的所作所为对他的行动有着什么影响。
“佳你奶奶个腿儿！起阵！”
又是一声高喝，声音出现的方位是在赵冲天的对面、八卦山的另一面。
主阵人是一名与钱老有着七八分相似的中年人。
“起阵！”
又是一面光幕张起，这一回来的是李老。
“起阵！”
赵钱李都来了，怎能唯独少了‘孙’？
四面光幕围住了八卦山，它们彼此相触着、相融着，织出了一只巨大的罩子将整座八卦山罩于其下。
再没有光点能飘进八卦山。
第二十三章 九爻、八阵
泛着七色光芒的罩子罩住了整座八卦山，点点流光撞在光幕上皆被弹开，八卦山中五雷齐聚之阵内的幡子上属于金属性的那一色不再加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五雷齐聚的进程遭到了中止。
“很不错嘛，比我预计的早了那么几秒。”
诸葛鑫手中的短剑已经再难被冠以‘剑’名了，就长度而言，它已经接近匕首。但当诸葛鑫持着它一一指过四位支起光幕的带头人的时候却还是让四人明显地感受到了一阵的心惊肉跳。
“诸葛鑫！此时不降更待何时？你肯乖乖若束手就擒！我赵冲天愿以真灵起誓保下诸葛一族不至根绝！”
赵冲天在阵外大喊，他自信他已经在最大程度上展现了自己的诚意。
“哈哈！赵兄！你这句话说得稍稍迟了一些，在这道阵法启动的那一刻我诸葛一族便没想过还能存续下去！”
可惜诸葛鑫不吃这一套。
他干的本就是断子绝孙的勾当，面对这种人常规的招安手段根本不起作用。
“诸葛鑫！事已至此！你难道还要执迷不悟吗？”
孙老在外围骂道，他面上的表情将‘吹胡子瞪眼’五字表现得精准异常。
“哼！你们还是先管好你们自己吧！”
诸葛鑫冷哼一声后挥动着手中的短匕于面前虚斩了一记。
一枚铜钱自短匕上跌落，于空中翻了几翻后化作了一枚墨点，诸葛鑫以指蘸墨在羽扇上画出了数道弯弯扭扭的符。
“变阵！”
被画上了符咒的那几根羽毛立时化作了黑灰，数道红色的符力被诸葛鑫打入了周遭山体，霎时间原本岿然不动的群山活了过来。
地动山摇，不知积了多少年的层层积雪沿着山麓滑落，深黑色的石与土似是深冬中冻死的枝与皮，怒指苍穹。
八卦山既称‘八卦’，其中自然是有着八座山峰，此刻这八座山峰在诸葛鑫的咒法下竟是缓缓移动了起来。
有山向西动了数百米，有山向东挪了数百米；有山生生拔高了百米、化出摩天之势，有山莫名向下沉了数百米、如灵龟伏地。
“三爻汇阴！六脉冲天！”
诸葛鑫单膝跪地，峰只八座，而爻为九数，他将自己化作了缺失的那一爻，手中短匕深刺入地，点点鲜血自他手腕处滴下，顺着短匕流入地下，只是道袍衣袖宽大，未有人能看到。
修士施法时很少会用上自己的鲜血，也很少会跪下，这两样事中的任何一件都是修士真元不足以支持法术成型的表现。
强战、镇压了诸多修真大佬后的诸葛鑫终于是到强弩之末了吗？
骤风起，诸葛鑫身上衣衫鼓荡，一头银发如乱蛇张扬。
“吼！”
风声咧咧，为变动后的山势所引，音如兽。
山为阵，血为媒，风为声，举天辰为灯，劈寰宇为盘。落子，不言悔。
“咔嚓！”
道道毫光自山体与诸葛鑫体内中逸出，于空中凝结出了零零散散、不下千余枚的小字。
这些小字呈半金半黑，龙章凤篆，任凭在场的赵冲天等一干人见多识广也无法认得其中任何一字，更何况这些小字从山体、人体中逸出后飘忽翻转不定，众人直看得眼都花了、又哪里有功夫跟兴致去研究。
小字们顺着山势与风势扶摇而上，晃眼间便触及了众修士撑起的光罩。
两者的相遇并没有起冲突，小字们轻轻松松地融入了光罩之中。
原本七彩纷呈的光罩被染成了金色。
“多谢众位道友！”
原本是用于囚困诸葛鑫、阻碍五雷聚会的罩子变成了保护诸葛鑫、保护五雷聚会的盾，众修士在发觉不妙的瞬间便切断了自身灵力的输出，但还是有那么几个反应慢的同志未能在第一时间断开链接。
“啊！”
金色的能量自光罩上反涌而出，数名尚自与光罩接触着的修士浑身都被染成了金色，如楔子般嵌入了光罩中。他们双眼泛白，四肢逐渐模糊、被炼做金水。
“好歹毒的邪法！”
幸存的修士们心中都为之一颤。
“兄弟！我来救你！”
颤过之后便是怒，有人放出法宝便轰在了金罩之上，然后他们的法宝也陷进了金罩之中。
“统统给我住手！不要轻举妄动！”
诸葛鑫使出的手段在场众大佬无一人认得，但事到如今谁都清楚必须先稳住人心，自家阵脚是绝乱不得的。
时下场中年纪以孙老最高，权势身份以赵冲天最大，剩下的两位领头人都没什么话语权，但时逢变故，谁都无力自行应付，于是四人从各自的阵列中离开，聚到了一处。
“孙老，您年纪最长，这是什么邪术？”
与钱老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乃是钱老的侄孙，唤名钱通，乃是钱家钱老以下第一高手，四人中他年纪最轻，是以他说了第一句话、打开僵局。
“这不是邪术。”
孙老自金色小字飘起来的时候起就紧皱着眉头，此刻四人相聚，他的眉头不松反紧。
他用目光在场中余下的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又朝光罩望了一眼，一字一句意味深长地道。
“不是邪术？你看那人都被炼成金水了！正道里哪里有这等邪法？”
李老本是随钱老一同南下解决莫邪与天使一事，适逢突变两人舍了本来任务直奔而来，钱老修为较高、脚程较快、失手被擒，李老慢了一步反而遇上了大部队、保留下了自由身与指点江山的权力。
“李老，稍安勿躁。孙老，还请你继续往下讲。”
赵冲天对孙老一拱手，同时扫了李老一眼。
李家一向以钱家马首是瞻，此刻钱老陷在诸葛鑫手中，李老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发表这等毫无营养价值的言论，实不知他是失了主心骨而六神无主着还是心中窃喜而喜形于色中。
“你们听说过‘八阵图’吗？”
孙老面色镇重，但说出口的却是一句问句。
“‘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孙老说笑了，这阵图不是早已遗失了吗？”
李老嗤笑道。
“布阵的阵图是已经遗失了，阵法也已经失传了，但当年先人布下的残阵却未必真被时光消磨得一干二净。”
孙老长叹一声，
“诸葛世家，诸葛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