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暴露（上）
气运最是不可见之物，也最是可见之物，至少对于当下的莫邪而言，此物对于他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要多少……要多少气运才能镇得住麒麟臂？”
透过山哥传出的话只是莫邪强行装逼的产物罢了，输人不输阵，即使是知道了面对修真者的正确打法，但人家也不是什么活靶子，出其不意地一通狂轰滥炸可能还会有点效果，真正面对面的单挑群殴？
十个莫邪也不够人家杀的。
莫邪可没天真到以为自己白天解决掉的那个老太婆就是修真者中的最强者了。
“身负一千点以上的愿力点差不多能让麒麟臂勉强听话，想要打通三焦玄关的话，这个数字还得翻一番。”
这是《圣典》的答案。
这是一个让莫邪感到极度无语的答案，愿力点就是气运？
你为毛不早说？！
此刻的莫邪脑海中只有一句话：曾经有无数个赚取愿力点的机会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
如果能把时间倒转到莫邪被通缉之前，那么，他只要以自己的名义向某灾区大量捐赠金钱就可以轻松赚取愿力点。然而现在……
只要莫邪敢于暴露身份，那么等待他的绝对是海陆空围追堵截的战斗编制。
“算了，就算麒麟臂不听使唤，只要低调一点，应该不会遇上什么强敌吧……？”
星夜兼程，莫邪与浮石镇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减中，穿行于云海之中的他真是怎么样都无法与‘低调’二字挂钩呢……
夜空中，人的目力无法抵达的高度上，数颗卫星缓缓地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着，它们是被放置在高空的‘天眼’，每分每秒都有庞大的数据被传送到地面上的控制中心进行分析。
南疆突发的山火让某段数据从它的同类中脱颖而出，再加上白天莫邪闹出的动静，无数的目光已经被投射到了这块偏僻的位置上。
“报告！发现异常目标！初步判定为人型生物，飞行高度两千米，速度二分之一音速！”
灯火通明的指挥中心可能是天朝少数几个一年四季都执行二十四小时运行的部门，比三个足球场加起来都要大的指挥大厅中数千名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对着各自的电脑忙个不停，整个大厅中原本只有操作仪器的声音，然而，忽然有一个略带稚嫩但却很是刚硬的声音响起。
一名肩带军衔的男人从座位上站起，他对着来回巡查的人员敬了个礼。
当代天朝的军方科技足以让《钢铁侠》中的美帝汗颜，在那个世界中由于钢铁侠铠甲横截面与速度的问题军方雷达无法锁定住它，然而换到天朝，这样的科技十数年前就已经进入了应用阶段。
“通知下去，让离得最近的基地里所有的战机都起飞！估算对方的运动轨迹，让沿途的战机都做好准备！今晚！我们一定要把他打下来！”
年轻人的报告得到了足够的重视，在仔细地核查之后，控制中心里主事的领导拍了案。
一道道命令从指挥中心中发出，无形之中，一张大网已经罩在了莫邪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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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石镇，污水横流的街上。
这一排的房屋加在一起也没超过一百间，况且，水管是一次能浇一整栋楼，故此，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这排房子的‘大清洗’就完成了。
张局面色阴沉地看着一地的污秽，早在清洗进行了一半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得不对并且亲赴前线监督警员们的工作。
人都是有傲气的，高手更应该爱惜羽毛，能够在短时间内用冷兵器解决掉五十名荷枪实弹的警员的杀手，无疑应该是个古武高手，在张局的认识中，如果他自己是一名古武高手的话是绝不愿意在大冷天被泼一身冷水而不做反抗的。
然而，从清洗开始到现在他们的人员中都没有再出现伤亡。
这是很不合理的现象。
“究竟是人不在这里，还是没有被冲出来？……糟糕！”
张局派出了数队人马进入被清洗过的房屋内进行彻底搜查，在其中的几队人马双手空空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中猛地一跳。
“快开车！去南山仓库！”
张局对着身边的车子就是一拳，他忽然很后悔将几乎全部的警力都调到这里来的举动。
如果说白天监牢中发生的血案只是为了救走李新梅，那么，那位高手完全是可以带着李新梅远走高飞的，就算脚程有限也不至于继续留在浮石镇上等待搜捕。
显然，对方另有目的。
值得为之取走五十多条性命的，绝不会是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而应该是金银财宝、应该是神兵利器、应该是宝弹功法！
不过具张局所知，在浮石镇上后两样东西连个影子都没有。
那么，对方只能是求财而来了。
能很像心来取走五十多条性命的人，绝不是几十万、上百万就能打发的，对于这些武者而言世俗的钱财并没有多大的吸引力，所以在张局看来对方的去向已经很明显了。
“快！快！快！”
肉拳砸在车身上，前者丝毫无损，而后者则是狠狠地往里凹了一个坑，这已经不是一名普通人能做到的程度了。
张局拎起一名警员就往驾驶座里塞，此刻的他再没有一丝一毫往日的风度。
南山仓库里藏了些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这位张局显然是想错了。
那位‘高人’确实是趁着某仓库看守力度下滑的档子赶了过去，但是，她去的可绝不是南山仓库、甚至，‘南山仓库’的名字她都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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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修改进度才到第三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坑有点多啊……
第三十四章 暴露（下）
“3540发现目标！直线距离两千米！请指示！”
“3541发现目标！直线距离一千八百米！请指示！”
“354……”
苍穹之上一架架银白色的战机划破云霄，每一架都是当今世界上最新型号的战机，它们无声地滑行着，一串串讯号不断地被发出。
职业军人不会去质疑来自上级的指示，即便指示的内容有多离谱他们都会将其一丝不苟地完成。
这次他们的任务是打掉一名在两千米高度上飞行的人类，在起飞之前，他们都以为是任务描述不全，完整的任务应该是‘打掉飞行高度为两千米的不明飞行物’。但是，等他们依照从地面指挥中心不断传回的指示飞临了目标位置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像在这之前没有一个人敢于在口头上质疑让他们出发的命令一样。
云海之中，有一道身影在翱翔，通过机载高清探头，在场的每一名驾驶员都能清晰地看到目标的全貌。
那是一名人类，他既没有身在已知的、现实存在的飞行工具之中，也没有身披类似于钢铁侠的那种梦幻的铠甲，但是，他的飞行速度却并不输给那种铠甲太多。
单以人类之躯凭空飞行已然是很不切实际的妄想了，而且还要保持如此速度，眼前的这一幕，让人几乎想要掐自己几下来验证一下自己是否身在梦中。
“是最新的技术么？研发部的那些老家伙终于有突破了么？”
上头并没有给予飞行员们‘自由开火’的权限，而且眼前的这一幕太过匪夷所思，飞行员中一时之间已然是脑洞大开。
“一定是军方的新技术失窃了，未免技术外流，此人非杀不可，只是可惜了他身上的设备……”
“高手在民间，这定然是一位民间牛人，只可惜挑的路子不对，如此便捷的设备岂能落在毫无背景之人的手中？”
这群坚信着无神论的卫士们中没有一个人将此次的事件往某条虚无缥缈的路上去想。
飞行员们在等待命令，他们驾驶着飞机在高空中无声地盘旋着，时下最新型号的‘暗翼’战机即使是在超音速飞行之中也不会发出多大的噪音。被这样的存在盯上了，怕是即使是同为世界顶尖水平的‘黑鹰’也无法及时觉察到吧？
确实，被定义为‘目标’的那个家伙对于自己的处境并没有丝毫的察觉，因为，此时他的一颗心都放在了其它事上。
“发现情况！目标已停止运动！现位置为东经104°6′，北纬25°24′左右，下方靠近春城，请求指示！”
干练的话语从一名飞行员口中报出，他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目标，此刻，心下对于目标身份的所有的猜想都被强行压下，现在他的心中全是对于接下来的情况的预判与一系列的对策。
“先将目标引至东经109°北纬26°30′，随后给予打击！离开市区后允许自由开火！”
等待已久的指示终于在耳边响起，飞行员们驾驶着战机散开了队形。
“嗡！”
刻意为了营造出气势而解除了无声模式，霎时间，震耳欲聋的噪音在高空之中响起，跟拉起了防空警报似的，足以让人在第一时间就蹦起来。
“卧槽？！”
噪音打断了莫邪的沉思也打断了他与《圣典》之间的交流，抬望眼，原本了无生气的云层中显出了数十点刺目的光亮，伴随着强烈的音波，这些光亮正不断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包圆而来。
“哼！”
眼见如此情形莫邪哪能还不明白自己是遇上了何等的情况？不过面对军队他毕竟是有经验的惯犯，一时间倒不至于乱了手脚。
火麟剑已断，绑定于其上的‘召回系统’已然失效，现在的莫邪手上并没有足以击落飞机的武器，况且他的状态还没有恢复到巅峰，与机械化部队做正面战斗实属不智。
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敌军队列并不均匀，某一个方向上只有三四架飞机，如果从那个方向上突围的话无疑能具有最高的成功率。
但，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呢？
莫邪冷哼了一声，低头，下方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
“嗖！”
他试着迅速地降低自己的高度，只要落入城中，那么空中的这些战机就相当于摆设——除非他们敢于牺牲一座城的人来对付莫邪。
然而，他才下落了不到百米就遇上了一发导弹，若非莫邪的身手足够敏捷再加上有念力傍身，于导弹尚未及身之前就带偏了导弹的飞行轨迹，那么自己这百来斤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网张三面……这是‘请君入瓮’啊。”
刚刚的那枚导弹只是个警告，若是莫邪继续往下落的话，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枪林弹雨。
只能朝着敌人留给自己的路出去么？
敌人会好心给自己留活路么？！
莫邪冷笑。
“只有这种程度，也想请我入套？！”
向着敌人留下的破绽进发只有死而已，而下方的城池才是唯一的生路。
“可惜……我终究还是太依赖武器了么……”
略一叹息，被带偏的导弹飞出去三百余米之后在空中炸开，炽热的光，像是在天空中营造了一枚太阳。
烈风乍起，吹得莫邪衣摆猎猎而响。
这款战机的战力已经足以威胁到莫邪的生命，如此威力的导弹，念力盾怕是一枚都挡不下来。
面对如此罗网，莫邪竟是燃起了熊熊战意，伫立于当空的他，睥睨着满天星辉。
他的眼中，燃起了银亮的火焰。
“有本事就拦住我吧！”
随意地朝着一处属于战机的光点说出了这样的话语，一字一字，一字一顿。
“嗖！”
莫邪整个人猛然化作残影，朝着战机光点最密集的位置冲去！
“杀！”
突围，就要朝着阻力最大的方向突！
天空中爆炸声响起，瞬生瞬灭的强光照亮了莫邪的身姿，将它详细地刻入了夜幕那纯黑的底片上。
第三十五章 疯狂
军队，乃是国之利剑，百十年前，天朝大败群雄，至今，再无异国兵卒敢于犯边，长剑空利。然而，现下这柄利剑却是有了再度出鞘的机会，而立于剑锋之外的的敌手却并非一洲一国，甚至，在数量级上它的敌手连它的零头都达不到。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一场不配被称为战争的战争。当莫邪行踪被卫星捕捉到并传回到地面控制中心的那一刻起，或许就连敲槌定音的军方高层们也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是的，这并非是战争，这只是一名迷途者的归乡路。—“轰隆隆！”炸雷，闪光，将整座春城的时间拉回白昼。高楼广厦，寻常巷陌，市民们抬起头望向天空，他们听得出来，此刻回响于苍穹中的雷声并非自然界所有。
“这……是导弹！”
一名退伍老兵望着天空中不断炸开的光点喃喃道，他的脸上满是惊诧。
发生什么了？
是敌国入侵么？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于去细想深思，老人们祈祷着天空中的炸响能尽快停下，年轻人则疯狂地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或对天空中的异景进行记录、或联网查询相关的信息，试图去挖掘出天空中发生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件、这事件背后又有着怎样的隐情与秘辛。
“这个数量级，目标是ufo么？”
年轻人，听惯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看惯了那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但，对于天空中正发生着的事件，整座春城中没有一人能猜得到、猜得准。
“杀！”
眼中燃着银焰，莫邪在战机群构建出的火力网中穿梭。
火麟剑已断，他的身上现存的远程手段欺负欺负僵尸还行，但要对付战机？
很遗憾，敌方装甲太厚，除非莫邪的子弹射入高速运动着的战机的推进器否则扣动扳机也不过是浪费子弹罢了。
取胜之道，只剩下近身作战，以麒麟臂与念力双管齐下打穿战机的装甲并不是难以做到的事。
只要将两者之间的距离拉近，即使是上千架战机莫邪也能一架一架地把它们的机翼扯下来。
五十米……
一百米……
两百米……
战机们构建出的火力网让莫邪举步维艰，每前进一米都要做出数次腾挪变化，而他的敌人们则是且战且退，他的迎头冲锋并没有能够成功地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
“不行，这样下去会被风筝死。”
虽然是在已经做了错误决策之后才觉醒的判断，但这个时候清醒过来还不算迟。
莫邪这个毫无方向感可言的家伙并没有发现他冲锋的方向已经转向了原本战机阵型最为薄弱的所在，那里，曾是敌人给他留下的“生路”，是他们希望莫邪前往的方向。
若是莫邪身带定位装置就会发现，他的坐标已经向着某个可怕的所在靠近了过去。
“轰！”
又一发被念力引偏了的导弹在莫邪身边炸开，借着爆炸的余波，莫邪猛然降低了身位。
“下降！”
将念力凝成一线，荡开漫天弹雨同时卸掉作用在身上的爆炸余波，莫邪在一息之间便下降了几乎百米。
事发突然，周密的火力网竟是被莫邪挣出了个口子，但军方的飞行员们可不是吃素的，仅仅数秒之内他们便做出了反应。
各种弹药齐发，不过才缓了一口气的莫邪便被逼回了原先的飞行高度。
“**……要是我也有座驾，哪怕只有对方一半的水准也不会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莫邪怀念起了他曾经使用过的‘天使之翼’，如果那种道具还在的话冲破火力网包围圈的难度起码能降低一半以上。
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圣典》绝对给这类兑换涨了价。
不过莫邪方才所做出的动作还是有些效果的，为了彻底打消他向下逃窜的念头有数架战机盘旋着、急速地在他周边百米开外急速飞掠，嗒嗒嗒的机载重机枪咆哮着，奏起了如歌的行板。
百米的距离，已经足够让莫邪做出一点像样的反击了……
“喝！”
一声爆喝，延伸出的念力凝成了一只大手，急速挥舞之下间不容发地缠在了一架飞掠而过的战机上。
快！准！狠！这是蓄谋已久的一击！
“嗖！”
莫邪这一手并非是为了击落这架战机泄愤，延伸出去的无形之手在缠上机身之后迅速地将反作用力回馈到了莫邪身上，一瞬间莫邪便获得了巨大的加速度，他被战机带动着，在空中留下了道道残影。
光光依靠他自身的能力根本不足以追上这种先进的机型，能追上它们的只有它们自己。
念力构成的绳索迅速地收紧，莫邪的目标是侵占这架战机！
“轰轰轰！”
炮弹在莫邪身边爆炸，子弹在莫邪耳边呼啸而过，军人们虽然无法看到由念力构成的无形绳索、也无法理解莫邪此刻做出的一系列动作，但，这些都不影响他们用各自的手段将莫邪从‘错误的航向’上拖回来。只是这一次莫邪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几个等级使得他们因为预判不足而放了不少空枪，一时间竟是差些误伤了友军。
“啪！”
没有下杀手的空军们并没有让莫邪受到多大的困扰，他落到了战机的背上举起右拳朝着驾驶舱就是一阵招呼。
麒麟臂虽然跟莫邪闹着别扭，但它依旧是坚不可摧的，在莫邪的催动下保护着驾驶舱的特制玻璃不过挨了三四拳就破碎开来。
“啪啪啪！”
驾驶员很是硬气，在机舱被侵入的瞬间便掏出了手枪对着莫邪就是一通点射，然而，这里是高空，而且飞机又在做高速运动，他的枪法自然是失了准头，即便有一两颗子弹的轨迹是正确的也被莫邪中途截了下来。
驾驶员并不指望自己的子弹能奏效，在莫邪落到机背上的时候起他就明白自己这次的任务目标不简单，只是，对于对方的身份他并没有时间去细细思索。
身为一名军人被人摸到了背后，那么，他能做的选择就很清楚了。
手枪不过是一种掩护，他的左手手肘已经顶在了驾驶舱中的一枚按钮上。
“劳资够本了！”
他的眼中尽是疯狂之色。
第三十六章 山雨欲来
这是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没有人能够否认这一点。
马邦才就生长于这样的时代里，家境殷实使得他一直以来都能够衣食无忧，但，不知道这货是哪根筋搭错了，丢下一句‘不想虚度岁月’就积极响应学校里的号召投笔从戎去了。
二十从军行，如今已有十载。
十载，足以从很大的程度上改变一个人。
白净的双手长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老茧，曾经占据了大半个脑海的零碎念头被整合、替换，早在三年之前的他就有能力在患着雪盲的情况下驾驶从世界屋脊上斜掠而过。
若是那时手上的动作有丝毫的偏斜与颤抖，想必自己早已经坠落于白皑皑的雪山之上了吧……？
那段‘盲飞’的经历直到今日依旧时不时地出现在马邦才的梦中，越是追忆他便越觉得这世间存在着一种模模糊糊的规则：若是还没到一件事应该发生的时候，那么这件事便绝不会发生。
就像那件事过后战友与上级对他的评价一样——命不该绝。
那么，自己这条命的终点究竟该会在什么时候呢？
是二十年之后，退伍了的自己走在繁华的街道上，于红绿灯之间迈步走过车道的时候么？
是四十年之后，年老体衰了的自己躺在病床上，数着盐水瓶中滴下的液滴的时候么？
还是就在下一刻？
“啪啪啪！”
配备给飞行员的手枪并非什么高威力武器，甚至手枪中的弹匣都不是满的。
对于飞行员而言在驾驶飞机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下会让他们拔出腰间的手枪，那就是战机迫降、机舱被迫打开、周围群狼环顾之际。
这种情况下，一颗子弹足矣，并非给敌人，而是留给自己。
“一起死吧！！！”
高空的烈风扯碎了充满疯狂意味的怒吼，连射状态下弹夹马上就要空了，在最后一颗子弹出膛的刹那，他的手肘狠狠地撞上了机舱内部侧壁上那枚红色按钮。
“小马同志……！！”
“小马！！”
头盔中的通讯装置处于连线状态，马邦才突然吼出的话语落入了这场行动的每一位参与者的耳中，一时间知晓他的、与他熟识的战友们不禁喊出了声。
热泪与热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涌上了面部。
“再见了……诸位……还有……班长，替我代缴下这个月的·党·费……”
“咔哒！”
按钮已经被触发，马邦才的脸上是一片的无悔。
（听说这次的净网行动很是彻底，为了不被抓进去，请容许我写点歌功颂德的东西……嗯，号子里的伙食很差的说。）
“轰！”
前一刻还是华丽而拉风的战机，后一刻便化作了火球，破碎的机体与浓烟火光混合着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去。
“死了么？”
爆炸发生的位置尚在市区，但经过了先前的引导，此刻莫邪所处的位置已经算是在市区周边，底下的居民密度已经大为降低。虽然这里距离预定的击杀点还有一段路，但实际上如果只闹出如此程度的动静就能将目标拿下的话也符合本次行动的利益。
毕竟，他们的任务只是将目标人物击杀罢了。
然而，这个惊动几乎整个南方空军、让帝都直接下令关照的目标真的有那么容易被终结么？
“咳咳咳……！”
滚滚浓烟之中一道身影急速地倒飞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空际响起。
“真想没想到在这个年月了还有如此的血性男儿！”
倒飞而出的莫邪嘴角处有鲜血溢出，从他落于机背之上到飞机爆炸不过是十几秒之间的事儿，加上飞机驾驶员不要命地朝他开枪、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这下爆炸着实让他吃了不小的亏，若非爆炸瞬间他全力激发护盾此刻怕是已经成了一具焦尸了。
只是饶是如此，脏腑之间的震颤出血、大脑短时间内的眩晕也还是免不了的。
莫邪抹去了嘴角的血，对于方才做出了自杀式攻击的驾驶员他毫不吝惜赞美之辞，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今晚的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战友的壮烈牺牲必然会激发士气，哀兵必胜，乃是古人证实了无数次的铁则。
“走！”
散漫满天的残骸与烟火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遮蔽敌军的视野，对于莫邪而言今晚或许没有任何一个时间点能比此刻更适合逃生。
没错，莫邪败了，面对如此热血的儿郎，即便拼尽全力后的他能将天空中至少三分之一的战机击落，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奋起余力，莫邪附身于一片较大的残骸之内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为小马同志送行！”
天空中，战机们围成了圈子，驾驶员们向着爆炸点敬着礼。
“轰轰轰！”
数枚飞弹从机群中飞出、投入了烟气之中，为马邦才奏响送别的鼓点的同时也算是减少莫邪生还的可能性。
没有人能从方才的爆炸中逃出生天，这几发飞弹只是附加的保险。
“任务完成！撤！”
雷达与卫星监控上都没有检测到目标的踪迹，二十分钟后，待得天空中的烟雾散尽，那片地方连跟毛都没有剩下。
在他们看来本次的任务目标怕是已经连灰都不剩了吧……
战机们在夜空中化作一道道黑色的幽灵，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春城的上空，今夜的行动将永远留在春城人民的猜想与街头巷尾的口耳相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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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明，新一天的开始总会让人发出最为美好的祝愿，然而，在浮石镇南面的一座矿山之中却有一人正在大发雷霆、破口大骂。
“废物！都是废物！”
张局板着一张国字脸端坐在太师椅上，本该捧在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他的面前毕恭毕敬地站着六名穿着制服的警员，每一个都是人高马大之辈。
“局座息怒！我们全部的人马都安排在了这山上山下，虽然另一座仓库失守，但里面关押着的不过是些普通的孩子，这几日我们一定会盯牢南山仓库，定不叫人声了东击了西。”
一名汉子低着头，他是六人中长相最为清秀的，同时，他的口舌也最为便利，数语之间便将昨夜的失败调换成了今后的行事方案，给自己找了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给我去查！我就不信在这片地头上百来个孩子还能藏到地底下去了！特么的！”
张局等一大队人马在这座山头上守了整整一夜，结果连只苍蝇都没飞进来，而且还被人劫了狱，他自知中计，但却又猜不透那位高人劫走一帮子根本没人管的孤儿算是出于何等的动机。
算算浮石镇上最近发生的事，张局感到头疼。
从一开始莫邪打劫政·府大楼劫走金银无算然后散财于街，到后来高人取走看守所中几乎五十条人命，再到昨晚的行动与被算计，张局觉得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漩涡，而漩涡的中心点显然是镇上那座平时丝毫不显山不露水的孤儿院。
“把昨晚抓回来的那个女人好生看管着，不，直接把她押送到这里来，我们来个守株待兔！”
张局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像是山雨欲来。
第三十七章 老司机
混在漫天坠落的碎屑中，借着爆炸发出的干扰避开了敌人们的眼睛，莫邪落入了春城的郊区。
“走了么……？”
小心翼翼地寻了个隐蔽的所在藏好，天空中属于战机的光点们在上空盘旋了大约一刻钟后朝着西北面急转而去，然后又继续蹲了大约一刻钟莫邪才露头。
地面上有零星的火光，莫邪背着火光猫腰而行，半小时后才算是敢直起腰来。
毕竟，对方能在两千米的高空布下针对自己的天罗地网，那么也就是说自己的行踪早已经暴露了，隐隐约约的，莫邪猜到了监控着他的‘眼睛’处于何方。
天上的路短时间内怕是走不通了，看样子，得想个办法通过陆路或者水路回去。
“‘天使之翼’果然降价了么……”
向着灯火通明的城市信步而行，莫邪与《圣典》交流着、查阅着兑换列表，果不其然，大多数飞行类道具的售价暴跌，本着有备无患与‘占便宜’的心理莫邪一口气买下了三架‘天使之翼’（无反侦察功能），至于为什么是三架呢……
“六百点跳楼价！买二送一！”
《圣典》这个人才不去做营销真是可惜了。
此地距离市区确实是有点路程的，但，距离有人烟的所在却并不远，而且这边方才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莫邪才走了不到五分钟便窥见有忽闪忽闪的警灯从四面八方向着事发点靠拢，其中有地面上的也有空中的。
军方的活干完了，该洗地皮的家伙们上线做事了。
“啧，送车的人来了。”
挑了挑眉毛，随意地对着一个方向的来军放出了感知，莫邪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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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明，不夜魔都中昼伏夜出的生灵们也迎来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红灯已灭，云霭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自华丽的门廊中喷薄而出，夜里迎来，日里送往。
“妙哉！”
初来乍到的‘文人雅士’在此地流连后都会发出如此的赞赏。
“真贵！”
囊中羞涩却又好面子、好享受之辈则会带着一副愁眉苦脸出门。
“爽！”
胸无点墨的二世祖则大多只会用这样简单的词句来抒发胸臆，不过相对于前两者而言，他们才是这里的常客。
前三者不过是些凡夫俗子，此地名为‘天上·人间’，踏云而出、脚步既虚且浮，但脸上却是一副风轻云淡之色的，方为老司机。
“客官慢走~”
莺歌燕语若银铃，彩蝶纷纷落桂子。夜里发生的事都被留在了夜里，明面上便只剩了这一声问候与彼此眼中别有它意的神采。
“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尤其是出自他人腰包的钱财更是身外之物中的身外之物。
一身黑衣，正式得像是刚参加完了新闻发布会，朝阳已经升起，炽热的光明中这份纯黑存在得很是突兀。
霖溟从雾霭中漫步而出，由于自身血族的身份，他本能地讨厌起了光明，此时他眯着眼看着被朝阳照亮的街道，火红的色彩让他有一种腹腔内被塞入了一团烈焰的感觉。虽然他早已试过，阳光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但他还是本能地厌恶着这份光明。
“嘟嘟！”
一辆加长轿车早已在门前停好，古板而华贵的造型，像是从中世纪一路穿越至此，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早已在猜测会是什么样的装逼犯会有如此座驾，现在他们得到答案了。
喇叭声在霖溟踏出‘天上·人间’大门的刹那响起，恍如忠犬嗅到了久未见到的主人的气息一般。
车门从内部打开，两名西装革履还戴着墨镜的外国人踏着急促的步子从车中下来，一副电影中特工的既视感。
他们迅速地跑到了霖溟的身边，一左一右地将霖溟围在了中间。
从下车到现在他们没有说过一个字，霖溟似乎也没有发出询问的兴致，他施施然地迈着步子，走到车门前的时候原本跟在他右边的男子为他拉开了车门、并用一只手抵在了顶棚之上、以便于霖溟进入。
霖溟点点头，略一停顿便钻入了车中，那里，早有一人在等着他。
劳伦斯·弗里德黑着一张脸，不过鉴于他的肤色本就是黑的，再黑一点也看不出异常。
“霖溟先生，昨晚总统先生有问起过你，还有大量的文件需要翻译，你怎可擅离职守？！”
身在****地界，行事说话得小心再小心，那些曾经的血淋淋的教训教会了所有血族的长老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什么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劳伦斯·弗里德的一番话说得含蓄无比，但他的语气中却很有些气急败坏的意味，就像霖溟真是个擅离职守、跑去烟花场所醉生梦死的小职工，而他自己则是霖溟的上司一般。
用这样的语气跟真祖说话，劳伦斯确实是已经气急败坏了，昨夜霖溟彻夜未归让他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地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各种担惊受怕，甚至，这个家伙已经做好了死在****的心理准备。此刻见到正主，他这番话可谓是脱口而出，就这演技，基本上可以被推荐到奥斯卡颁奖仪式上去了。
“快开车！今天我们还要陪同总统先生一起去出席活动呢！”
劳伦斯给霖溟让开了位置，他坐到了霖溟对面背对车头的位子上，演戏归演戏、发火归发火，长幼之序、位高位低终究还是不能乱的，他敲了敲隔板，给司机下了令。
“是。”
司机是个本地人，若非是这样的老司机是绝不会如此轻车熟路地找到这里的。
他口中应了一声，同时透过后视镜朝着车厢中看了一眼。
他看到了那名让自己等了数个小时的目标，略一停顿后，他启动了汽车，谁都没有留意到，这个司机在自己的胸前摸索了几下。
第三十八章 乱象
早晨已经来临，无论昨夜发生了些什么，这一天的朝阳依旧升了起来。
春城，千门万户中走出了男男女女，他们脸上大多都带有倦容。
昨夜在城市上空发生的动静被议论了一夜，官方的解释是军演，但，时下，民众的思想已经大为解放，这样的解释连田间地头的老农都说服不了。
军演会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上空进行么？
在城市上空进行的军演会用实弹么？
一时间，全国范围内任意一台电脑在打开搜索页面的时候都会跳出‘春城深夜高空ufo’之类的选项，但点进去之后大多都会出现页面错乱、网页跳转之类的提示，官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春城发生的怪事很快就被封锁了消息。同时，一队队携带着机密任务的部队从四面八方就近向春城进发。
……
春城郊外，最先到场的警察们用简单的器材对因为战机坠毁而狼藉不堪的场地围了起来，上百名警员在封锁区周遭戒备着。
“小王！换班了！”
这支人马是昨天深夜抵达的，他们已经在这里坚守了几乎十个钟头，即便是公务在身也该回城去修整一下，顺便填充下城中空虚的警力。
眼下民心惶惶，若是城中的警备力量不足指不定会出什么样的乱子。
“是！”
不得不说春城的警备力量素质还是很过关的，或许是因为当地的民风彪悍使然，年轻的警员尽管在大半夜被叫起来并被指派到这荒郊野外出任务直至日上三竿也没有什么抱怨，年轻人如此，资历较高的老人们更是神采奕奕的，他们的目光在封锁区内外扫视着，即使是一只掠过此地的飞鸟都会受到不下十数次‘搜身’。
这样的封锁区，怕是连只身份不明的苍蝇都飞不出去吧？
年轻人对着前来换班的弟兄们敬了个礼，他对着身边一同站着岗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霎时间便有三人与他一同迈开了脚步，他们的位置很快被接班者顶上，交接班的空挡不到三秒。
“嘀嘀嘀~”
警笛响起，数十辆警车起步回城，恍如班师回朝的大军，一字队列直指春城。
“队长，待会儿我得回家一趟，婆娘叫我去接儿子。”
王姓警员坐在驾驶座上，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开口道，方才执勤之时他们相距不过五米，看得出，这两人如果不是关系极好的朋友便是上下级。
“不行啊，秦哥，现下城里的情况必须得有人上街执勤，不过我可以申请将巡逻位置调到你儿子所在的学校附近，其它的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岗位上不能没有人。”
王警官皱眉道，
“你开队里的车过去，我将学校的位置设为小队的集合点。”
“王哥，你不过去么？”
秦姓警员捕捉到了王警官话语中的漏洞，一般而言，王警官是他的队长，而王警官方才的话语中显然是有‘你们去巡逻，我去其它地方有点事’的含义。
“局里还有点事儿，你们先过去，我稍后就到。”
王警官道，他一直看着前方，即便是前方只有前一辆车的车尾，但他的眼神却是那样的专注，就像是在研读一篇深奥的文章一般。
“哦。”
秦姓警官深谙‘为官之道’，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问，他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的长官已经很照顾他了，他的识点相。
现下春城中人人自危，无数的居民都在购买前往他乡的车票、机票、船票，甚至有车的人都选择了开车出城，路上车流拥堵、人声鼎沸，这一股慌乱如果得不到及时的疏通的话，酿成恶果只是时间问题。
大约半小时后，警车的长队开入了城中，王警官在警车进城的时候就将驾驶权交给了手下，他下了车，从方向上看，应该并不是去警局的位置。但是，并没有人因此而多嘴，或许是因为王警官平日里的积威所致，又或者是因为此刻众人心中各有各的打算。
春城最近是太平不了了。
系统内的人比系统外的人更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如果有可能，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还呆在城里。
看着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众人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戚戚然——他们宁愿继续在野外站岗也不愿呆在城里感受这股慌乱的气息。
警车入城之后便开始分流，每一支小队的巡逻点都已经被安排妥当，只见属于警车的“河流”不断从主干道上分入支线，不过由于道路拥堵，这种分流并不算太快，约摸一个钟头之后秦姓警员所在的车子才抵达了属于他们的巡逻点。
这是一所拥有高大门楣的学校，昨夜出事之后春城开始了停课，走读生留在家中，住校生通知家长带回或自行决定去留。至于老师与校长？
他们今天早上根本就没来。
当“让领导先走”的横幅被打在了首都电影院的防火通道上的时候，这种精神便已经被贯彻到了最基层的地区，此时这些老师、校长们的作为也不过是在响应号召罢了。
没有人能说一句责难的话，高位者的命的确是要金贵一些。
“川仔！”
秦姓警员在车子都没停好的时候便下了车，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学校里冲。
这是一所小学，校门口都是家长，人挤人，人推人，谁都想早些进去将自己的孩子接出来。
“我是警·察！请让一让！”
高声的呼喊带着点指示的意味，他在人群中挤着，寸步难行。
“推什么推！”
并没有人买他的帐，春城已经不能再呆了，平日里敬而远之的警服在这一刻于民众的眼中已然失去了原本的威严。
有人推了秦警官一把，他脚下一绊，顿时摔倒在地，一时间，无数只脚踏上了他的身体。
“踩死人啦！”
秦警官大声地惊叫起来，他闪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黑色鞋影，努力地想要站起来，但是，人群太过拥挤，他根本没有重新站起的余地。
眼看着这名警员就要死于非命，当是时，一道枪声响起！
“啪！”
“都给老子散开！你们这群流民！”
秦警官的同事们老远就望到了秦警官的窘境，他们顾不得将车停好，有一个算一个的，纷纷或拔枪或抽警棍，直冲人群而去。
“啊！”
枪声与呼吼惊醒了民众，一时间，前一刻校门口还是人挤人的场面，后一秒这里便成了门可罗雀的地段。
“老秦！没事吧？”
一名同事关切地向着缩在地上的秦警官伸出手。
“咳咳……我……我没事。”
秦警官爬了起来，他掸掸身上的灰，带着谢意地对着同事们点点头，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看到警车的后备箱猛地弹开，一道黑影从中蹿出！
“那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那是什么？”
秦警官指着从内部弹开的后备箱，第一时间发出了呼声。
有一道黑影自后备箱中翻身而出，他的动作灵便无声，若非秦警官的视角移了过来怕是根本不会有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随着秦警官的指点与呼声，众人尽数转过了头，朝着警车的位置望去。
“切……果然，‘运气’差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么……”
莫邪站在警车的车尾边上，车子的后备箱大开着，看得出，那里曾是他的藏身之所。
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所在，昨夜，面对天上地下的全方位封锁莫邪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这一真理。
面对漫山遍野的搜捕，他朝着警力相对薄弱的所在移动、在利用自己的能力制造了几个小动静引开了几名警员的注意力后他躲进了某辆警车的后备箱。
警车的后备箱很是狭窄，在这种地方‘憋屈’了一夜的莫邪好容易等到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时机脱困而出，然而，很不幸的，在黄历上莫邪所选择的时辰显然是不对头的，他还是被人目击到了。
现代社会，满街都是不知终端连到了何处的监控探头，这已经够麻烦了，若是在加上几个目击者，莫邪人在春城的消息定然会以超越光速的速度传到军方手中，到那时候，说不得莫邪将要面对比昨夜还要豪华十倍的阵容。
“呯呯呯呯！”
街上的警员不过四人，莫邪直接以念力幻化做无形之拳给每个人的头上都来了记闷棍，至于原先围在学校门口的家长们？
早在警员鸣枪示警的时候他们就跑得没影了！
“玛德，得尽快出城，不然等其它位置的警力发现这支小队失联之后就麻烦了。”
四下无人，莫邪迅速地将昏迷的警员们拖进警车内绑好，顺便弄坏了警车上与众人身上的一切联络装置，再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莫邪将车子的方向盘拧了下来，并在离开时将门锁卡死。
学校边上尽是些商铺，本就没多少人真正地住在这里，此刻城中闹恐慌，若非是孩子尚在校内，根本没有人会出现在这条街上。
他将这辆车子推进了街面上一家汽修店，这家店的原本运营者一家尽数离去，卷帘门半耷拉着，莫邪将车子停在这里之后并没有将门帘拉好。
这条街上每家店铺都是狼藉一片，这家店铺也不能例外。
“这个场景……真是莫名的熟悉呢……”
戴着从汽修店里顺出来的橙色安全帽莫邪看着萧瑟的街道，一只不知出自何处的红色塑料袋被风卷着滚过街角，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生化危机》做‘回访工作’。但是，现在他的处境可要远比在《生化危机》中来得惨，那种程度的任务世界莫邪只要不作死基本上就可以横着走了，哪里会落到如今‘过街老鼠’般的境地。
“等着，我迟早会把这笔账要回来！”
压低着帽檐，莫邪敲碎了一家商铺的玻璃橱窗，除了那辆警车之外街上并没有其他的车辆，不过好在这里有卖电瓶车的商铺，莫邪倒是无虞要沦落到开‘11路’那么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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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市区外围一栋不起眼的建筑中有一群人围着圆形会议桌坐着，一块投影屏幕悬挂在房间的一侧，屏幕上是一名金发男子的特写。
“古尔特·霖溟，本次xx国访问团的翻译，关于他的资料各位的手上已经都有一份了，昨晚这个男人光顾了‘天上·人间’，他一共点了十余位姐妹，就姐妹们的报告而言，这个男人很是疯狂，我已经安排了这几位姐妹休假。但是，在事后我们采集到的、由姐妹们提供的出自这个家伙身上的体液却并不是白种人的。嗯，准确地说，应该是属于至少八个人的。很显然，我们的这位‘客人’对姐妹们耍了点手段，姐妹们的记忆被做了手脚。”
屏幕前，一名妙龄女子用教鞭指着投影屏幕中霖溟的形象，若是此时有帝都的老司机在场那么一定会认出女子的身份——这是一名在‘天上·人间’中工作的某特殊职业工作者，而且名气还不小，她的出场费不是一般人能掏得起的。
“看来，我们这次的‘客人’可不一般呐。”
会议桌边，一名中年男子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手中那份厚度不超过二十页的资料以及被他翻阅了三四遍，资料上有着‘古尔特·霖溟’从出生到现在的各种资料，虽然不能说是事无巨细皆罗列其上，但是也已经极为详尽。
资料中描绘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一名政治倾向正确的党员、一名年轻有为的翻译官、一名血统纯正的白人。
四个身份，组合出了一个从头到脚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存在，让人觉得这份资料很是不实，但是，即便是他们通过互联网去查询‘古尔特·霖溟’、即便是他们透过驻守xx国方面的间谍去查找这个男人的资料，他们最后得到的依旧只有这二十页的纸。
一字一句，一笔一墨，连个标点都没有改换过位置。
就好像天上地下就只有这一份资料能够说明‘古尔特·霖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又像‘古尔特·霖溟’只存在于这份资料中一般，以至于无论通过任何方式去获取资料都像是重复搜索一张照片，得到的只是与手中实物一般无二的复制品。
口径太统一了，一般而言，只有一国的当政首脑才会有如此统一版本的资料，而且众所周知，xx国不过是个小国，若非有着他处无法产出的异物，此国与天·朝之间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通知你们的人！给我盯紧了！访问团的人就算是在上厕所也不能离开你们的视线！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你们一个个的就等着掉脑袋吧！”
手中的资料已然是无用之物，中年人将其往桌上一丢，顺便的，他站了起来，一番话语劈头盖脑地甩在了一桌子人的脸上。
“是！”
没有人敢于挑战他的权威，因为，他的名字叫做‘闫先华’。
第四十章 野心（上）
春城，从数百年前一直留存至今的城门依旧以它被建造出来的理由而屹立着，车流自城门中流出，未曾有一刻的宁静。
“滴滴！”
“嘟嘟！”
各种喇叭声响成了交响乐，城门口从昨夜开始就被设立了检查点，过往的车辆都要接受搜查，这大大地延缓了车辆出城的速度。
此处乃是是非之地，没有一个人是不想尽快离去的，然而，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冲撞警卫，所以狂按喇叭与指天骂地便成了这些这些市井小民们能够选择的、为数不多的几种发泄手段。
“汽车到这边来！摩托、电瓶车到这边来！说你呢！聋呢？！”
持着扩音器，临时设下的哨卡前数名警员对着车辆做起了分流工作，此时一辆橙色电瓶车正歪歪扭扭地混在‘汽车用道’中，仿佛是醉汉走猫步，几名警员见状直接上前对其进行了‘点名批评’。
“啊啊！”
电瓶车的驾驶者一身的酒气，听见了警员的喊话后他不仅没有变道乃至减速下车、甚至还加大了油门，差点与前车的屁股来个亲密接触。
“喂喂！”
害群之马搅乱了整个队伍，霎时间数十道刹车声响起，车流为之一滞。
就像是在激流中丢入了一块大石头。
“扑通！”
电瓶车撞上了砖石砌成的城门，醉驾者连人带车一同翻倒在地，一时间，城门口检查点之前轰鸣的喇叭声都是一顿。
滑稽的艹作，自撞南墙的行径，让这些疲于逃命的人们差点没笑出声来。
“哎呦！”
醉汉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只是奈何电瓶车压住了他的一条腿，加之他处于醉酒状态，一时间竟是挣扎不起。
他戴着骑行头盔，面部的护罩已经碎在了方才的撞击中，如今只剩下半片，众人由此见识到了这位醉汉的半张真容。
这是一个年轻人，原先的皮肤尚算白净，只是此时因为‘车祸’，他的下半张脸已经沾上了不少尘土，而他的上半截脸则依旧处于面罩的遮盖范围内。
“你这是怎么回事？”
大多数人见了年轻人的囧态后大多只是置之一笑，也许少部分人还会对他生出‘出手相助’的念头，但是公务在身的警员们可不会如此肤浅。
酒驾本就是不该，在今天这个时候还酒驾的，那就是可疑了。
“唔啊啊啊……！”
醉汉像是没听见警员的喝问，他自顾自地捂着自己被压住的那条腿，杀猪似的嚎叫了起来。
“救命啊！”
他努力地想将自己的腿从车下挪出来，多次尝试无果后，他选择了呼救。
“特么的！”
车流在此堵塞，检查点中的警员们登时就不答应了，他们分出了一些人手来处理这突发的事故。其中一人朝地上猝了一口，随后来到醉汉身边将他从车下拉了出来，另一名警员将他的车扶起。
“滚去那边排队！别死赖在这儿装死！”
将醉汉拉起的警员大声地咆哮着，他将醉汉往电瓶车上一按，随后连忙撒手。
这个年轻人身上的酒气太重了，简直就是用酒水洗了个澡一般，站在他边上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
若是放在往常，这样的家伙定然会被罚一大笔钱，同时没收‘坐骑’、去号子里蹲个十天半个月不提，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们可没这个闲功夫对付这种杂鱼。
“哎呦……我滴腿啊……”
醉汉抱着自己的一条腿在车上哆嗦个不停，他的脸上满是透明液体，不知是汗还是泪，看他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像还能继续驾驶的样子。
“滚！要死也给劳资死远点！后面的人都让你耽误了！”
脾气暴躁的警员骂道。
“算劳资今天倒霉！”
后头的车辆又响起了喇叭，噪声刺耳，他拉住了电瓶车的笼头，骂骂咧咧地将之引到规定的车道内。
电瓶车被靠边停好，伤者被丢下，像是两团被丢在路边的垃圾。
警员们再度回到了检查点继续他们的工作，车流又开始流动。
“滴滴！”
约莫半小时后，车流有了减少的趋势，检查点中的警员们也得以歇口气、换个班，而此时才有人想起了那位酒驾者。
他们朝着当初丢下电瓶车的路边望去，然而，那里已经是空无一物了。
“走了？”
无论是对于那个受伤的醉汉能够再度驾驶电瓶车的可能性还是对于撞在城门石墙上连笼头被被撞歪了的电瓶车还能正常行驶的概率在众人看来都是极低的，但是这件事情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真是个怪人。”
在这种时候还喝得烂醉，喝的烂醉还敢驾车出城，想必，‘自撞南墙’事件是因为见到了这些穿着警服的人物吧？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在众人的脑海中留存多久，相对于这繁忙的一天而言这不过是个插曲罢了。
短短一个上午，他们这一班人已经在这里查获了不少携带者违禁品、危险品的车辆，换班的时候，他们可谓是‘满载而归’。
而此时，距离春城大约三百公里的公路上……
“玛德，下回一定要趁着人皮面具降价的时候买一打存着！”
笼头损坏的橙色电瓶车行驶在公路之上，车上的驾驶者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头盔之下，是一双清明无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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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叫第三小队！第三小队请回答！”
地下停车场中停着一辆警车，一个带着沙响的声音在警车中回响，然而许久许久都没有回应。
“不用尝试了，鱼儿已经咬钩，饵食自然是被吞下了。”
警车中坐着两人，一名是二十三四的青年，一名是四十七八的中年人。
“小秦，这次你做得不错，等事情结束了，我一定会向家族中请示，让你这一脉能返回族中。”
中年人一身的便服，他面容苍老、声音沙哑，若非头发并不花白，怕是任谁都会将他当做一名老者。
“午叔，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被称为‘小秦’的不是秦警官却又是何人？此刻他手握联络器，脸上的表情既不是出卖了同僚后的痛苦也不是对于前路的深思，而是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第四十一章 野心（中）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故老相传的百家姓顺序并非毫无规则地排出。
百家姓上的排行就像兵器谱上的排名一样，从上古时期便是引发争斗的由头，为此，不知多少鲜血洒向大地。
这场争斗直到今时今日也未曾消弭……
但，作为小人物们知晓这段秘辛的却是不多。
混出春城后，莫邪沿着公路行进，直到电瓶中储存的电量耗尽才停下。
回头望，春城已经被不知何时绕过的青山遮掩住，莫邪弃车，脚下是石子铺成的路、以及铁轨。
这个谜一样的路痴男从一开始就拟定好了一切，空中的路径已然陷入了监视之中，陆地上又有重重关卡，或许他能凭演技骗得过一道两道，但马脚迟早会露出来。
那么，现在留给他的选项就很少了，各项权衡之后，他决定扒火车，就像是在上一场任务世界中做过的一样。
“嗡嗡嗡~！”
远方山脉的拐角处已经响起了奇异的声音，阵阵黑烟涌动，南疆，依旧保留着一些年代久远的交通工具。
莫邪将电瓶车丢在路边的草丛中，只身来到了铁轨边上。
火车很快便从山的那边转了过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愈近愈是震耳欲聋。
这列车是绿皮的，这样的老古董简直是扒车的理想典型，不过为了避免引人注意，莫邪一直等到车身几乎尽数从面前驶过的时候才动手。
他闪身跃入末尾车厢与车尾的链接点，依照火车一脉相承的设计，车尾的最后一节车厢中应该设有厕所，想混入车厢，这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噗！~哗啦啦~！”
隔着车皮莫邪听见了厕所中传出的异响，显然，现在还不是进去的好时机，虽然感觉有些恶心，但他还是决定等待。
火车外的风猛烈地拍打着莫邪的身体，他缩在车尾望着天空。
空中，阳光明媚，但他的心头却莫名地起了一阵寒意。
“好奇怪的感觉……”
莫邪循着心头的这份感觉望向了北方，冥冥之中，他觉得那里有一个针对他而来的可怕存在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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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南疆四处风声鹤唳之际，天·朝的帝都也涌起了暗流。
来自xx国的访问团受到了来自各方面、或明或暗的关注，访问团方面在对于自家产业进行了很场面化的视察之后接受了新闻媒体的采访，其发言人语出惊人。
“由于种种原因，我国决定从天·朝撤资，将产业迁往印度尼西亚。”
被话筒包围着的黑服男子一字一句恍如斩钉截铁。
“为什么？是什么促使你们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是天·朝的环境恶化问题么？”
“是因为人力资本上升的问题么？印度尼西亚的人力资本比我们国家的还要高呢！”
“你的梦想是什么？”
“……”
面对记者们的围追堵截，黑服男子掉头就走，一溜烟就上了车，只抛下一大串黑烟，同时，天·朝官方也接到了关于xx国总统提前返程的消息。
“真是抱歉！不知我们这边有哪些地方让贵方感到不满了？”
国宾馆，总统套房外围了一群西装革履的官员，领头者是一名大腹便便的地中海，他满头大汗地向着套房门前的守卫们说道，但是这些警卫早就得到了命令，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放任何一人进入套房，直把这位体重超标的官员急得像是只热锅上的蚂蚁。
“无论如何，请容许我们向总统先生当面道歉吧！”
门外，是一片哀呼，门内，则是死寂。
挂着总统头衔的男人正安静地半躺在沙发上，外面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子照在他的身上，柔软中附带着一种坚定。
他像是已经睡熟，但，这只是从正面看而已。
若是有人能获得沙发背后的视角就会发现，原本光洁如玉的沙发背上赫然多了一个黑孔，汩汩的鲜血从孔中流出，已经积了一地。
这个男人竟然已经是个死人！
“再等一个钟头，至少要再为真祖争取一个钟头的时间。”
劳伦斯·弗里德站在玄关处，目色沉静如水。
“然后呢？”
血族的精英们皆立于房间的阴暗角落中，虽然他们已经涂上了抗紫外线的特殊护肤品，但对于阳光，这些黑暗生物们有着天生的畏惧与厌恶。
发问的是一名壮汉，他的额头上有一条青筋正不自然地鼓起，看得出，他不久之前曾饱食过一顿。
“然后？在真祖的目的达成之前我们都别想进食了。”
蹲在地上，一只手在地毯上写写画画，杰克已经从昨夜的遭遇中缓了过来，
“诸位，都填饱肚子了么？”
依旧是轻佻的语调，像是在参加什么游园会一般。
“这还用你说？”
壮汉哼道。
“真不知道真祖是怎么打算的，眼下连半点关于圣物的线索都还没有找到就闹出如此动静，应该说大人物的想法都是如此天马行空的么？”
有人如此抱怨着，但更多的人则是从怀中掏出血袋饮用。
“够了！隔墙有耳！”
站在玄关处的劳伦斯·弗里德哼了一声，随后房间内便再度陷入了安静，只有咕噜咕噜的“饮水声”此起彼伏着。
“真祖大人……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我们此行真的是为了找回圣物么？”
他在心中念叨着，对于霖溟的行径，这个老江湖已经产生了怀疑。
不过此时的他倒是没办法当面找霖溟问个清楚了，因为，霖溟早在上午的视察活动中就借机溜走了，根据他们暗中的安排，此刻霖溟已经差不多离开帝都范围了，再有一个小时，就算外面的这些人发现了异常也来不及将霖溟追回。
但，他们真能拖延住这么久么？
——
ps：第三卷已爆炸，心好累……
第四十二章 野心（下）
血族已经没落了。
是的，无论用怎样的言语去修饰，这个事实也是无法被掩盖的。
作为一个甚至能被便携式验钞机杀死的种族，‘不死’的标签简直是个笑话。
千百年前，这个种族甚至一度被修真者打上山门，死伤无算，就连真祖级别的人物几乎也被斩杀殆尽。若非后来修真者内部发生了变故以及科技的崛起，这个种族就真的完蛋了。
血族与修真者之间乃是世仇，然而，失去了圣物的血族根本没有报仇的本钱，但，他们从未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重现血族的荣耀！
实现血族的伟大复兴！
为此，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数百年的卧薪尝胆……但愿，期许的一切并非是镜花水月。”
霖溟一行人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所谓‘官方’的认可，甚至，将霖溟这个‘真祖’从天·朝挖出来的事情也只是某一支氏族单方面努力的结果。
茫茫大海上，上千艘货轮正排着一字横列朝着天·朝的海岸线靠拢，整齐得像是军队的阵列。
红日从大陆的后头升起，炽热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隐隐之中衬得这片东方大陆神圣无比。
位于队列中央的货船上立着一道人影，一身经典的黑色西服套装恍如挥之不去的夜，他的面色苍白得似雪似玉，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中倒映着天光云影，衬托着他满头的金发，恍如教堂壁画中走出的神使。
男子立于船头，静眺远处那幕壮烈的日出，海风拂面，吹皱了他的眉头。
“大清早的，跑这儿来装逼真的好么？”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男子身后响起，一名身形娇小的女孩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甲板上，她的手中正捧着一只像是袋装牛奶的物品跟一根吸管。
“真是的！又到处乱跑！人家还以为你被那群臭道士抓走了呢！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哥哥啊！”
女孩儿的发色与男子是一般无二的，玲珑的五官显示出她成为一个尤物的潜质，只是，很可惜，她注定是无法长成那种大家意想之中的尤物了。
“艾丽卡啊……”
男子听见这个声音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转过身来，脸上出现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快点下去吧！长老们已经在催了，战前动员大会如果没有你出席的话，那成什么话！”
女孩儿也戴着墨镜，一头的金发被扎成了两个马尾，她将手中的两物丢给了男子。
“哦。”
男子接住了“牛奶”与吸管，顺手将吸管插入袋子，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暗红色的液体被透明的吸管所出卖，同时被出卖的还有这对男女的身份。
“真是受不了那些老家伙啊……”
男子耸着肩，背对太阳之后他摘掉了自己的眼镜，墨镜之下掩藏着的是一对恍如红玉的眸子。
他闭上了眼，一面吸着袋中暗红色的血液一面迈步绕过堆积如山的集装箱、走入船舱之中。
“没办法，谁让哥哥是‘日行者’呢？”
女孩儿蹦蹦跳跳地跟在男子身后。
“真是没办法呢……”
袋中的血已经被吸尽，男子随手丢掉了袋子，袋子随风飘摇了一阵，最终落入了海中，几个浪头过后便在难见到踪影，就像男子最后说出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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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火车上。
莫邪已经成功地混进了车厢，不过由于车厢中的座位已经坐满、甚至还有很多购买了站票的旅客站着，车厢中端得是拥挤无比，莫邪只得一只手搁在墙上同时埋头于臂弯中装睡。
这趟列车的最终站点是西京，若无意外，莫邪一路坐下去便可顺利离开南疆、待得抵达西京，哪怕是偷辆车子开回去也用不上一天半天的。
然而，事情如果能如此顺利地进行下去苍天答应后土也不会答应。
眼下整个南疆都在戒严，铁路沿线本就有例行的检查，而如今这检查的频率更是凭空地翻了几倍。
三个钟头之内，列车过了三个站点，在每个站点停靠的时间都超过了半小时，每节车厢都有带着袖章的条子上来检查，若非莫邪机智地从某位倒霉鬼的裤兜里顺了一张票，并且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时不时地蹲在厕所里的话、任警员如何检查都绝不露脸的话，他早就暴露了。
“特么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站着睡觉本就是件常人难以做到的事情，想要不引人注目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一路睡下来，莫邪思来想去最终趁着一次上厕所的时候混进了载货车厢。
运货车厢中有各种麻袋、箱子、甚至还有快递盒，莫邪挑来挑去最终选了一只大口麻袋拆开，钻了进去。
麻袋中原本装着的是上千封信，莫邪将其中的大部分信件都收入了手环中，然后又挪动了货物堆，让自己藏身的麻袋挤入货堆深处。
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即便是列车在沿路站点停靠的时候也根本没有人进来打搅莫邪，一连三站之后，莫邪放宽了心，开始盘膝运功。
从昨夜到现在，这是他难得的几次可以用来恢复自身状态的时间。
窗外的日头随着时间不断移动，数小时后，从北边飘过一大块云朵，自此，日头藏入了云后，再没出现过。
天气开始阴沉，而数千公里外的西京已然是阴云密布。
“咵嗒！咵嗒！”
西京城外，一队人马集结于铁道之上，他们扛着铁锨等工具拆掉了老长一段的铁轨。
“手脚都给我麻利点！早点拆完早点回去！谁要是动作慢了、拖累了大伙儿，等事情完了看我不弄死他！”
队伍中有一人在唾沫横飞着，众工人赶忙加快了手头的动作。
第四十三章 脊梁（上）
拖着乌黑‘辫子’的老式火车依旧行驶在铁轨上，像是不愿离岗的老职工，资格老的同时，手脚的利索程度已经免不了下降了数个档次。
从早晨到黄昏，年轻的‘同事’们只需要半天即可走完的路线放到它身上却至今依旧未能完成，这或许与它每次沿途停靠时异常的时长有些关系。
例行的搜查依旧在继续，但是在离开了地理意义上的南疆之后，这种搜查逐渐演变成了一种形式上走走场面的勾当，至始至终，从未有人进入货仓搜查过什么，躲藏于其中的莫邪也乐得清静。
只是，这份清静却注定了要被外力打破。
“吱啦——！”
火车忽然拉起了刹车，刺耳的声音从车身之下发出，临窗位置上的旅客们甚至可以看见迸溅的火花自窗沿下飘过。
“什么情况？”
突发的制动让一车的人都失去了重心，有人摔倒了，有人直接被手中正端着的食物糊了一脸，惊叫声、呼救声、物体碰撞声像开起了演唱会。车厢中乱成了一片，待得整个制动的过程停止之后才有人发出了疑问。
“呯！”
一声枪响回应了一车人的疑问，停下的火车车门被强行打开，穿着黑衣的蒙面人们持着枪走入车厢。
“打劫。”
简短有力的声音，像是子弹出膛般干脆，无一字多余。
这样的场面在每节车厢中都有发生，从车窗向外望去，足足数百名黑衣人乘着摩托车围在列车周围，这一幕像是从某些描绘上世纪初匪帮的影片中穿越而来的一般。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岂容尔等匪盗横行？！”
就在众人为黑衣人们的气势与枪支所威慑的时候，一声怒吼从某节车厢中爆发了出来，却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
只见他从座位上跃起，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地射向了挡在门口的歹徒。
“呯！呯！”
老者的动作太快加之场面混乱，众人只听见了这两声爆响随后便看见门口的持枪歹徒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这老者显然是个练家子！能够无视枪械与人数的练家子！
还没等见证了老者之壮举的旅客们发出欢呼，那名老者便以比他突进之时更为迅猛的姿态倒飞而起。
“磅！”
老者的后背撞上了坚固的车皮，刚猛的势头使得车身都凹下了一大块。
“噗！”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这一刻，这名老者便如是嵌在墙壁上的人型喷泉一般。
“哼！”
一道冷哼在门口响起，一名身形高大的蒙面人站在原本老者所在的位置，他将自己的右拳摆在嘴边吹了一口气。
“还有谁想要强出头的？趁现在吧。”
低沉的声音似是刻意装出的，能在一个照面之间便击败一名高手的只能是比高手更强的高手，这类人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存在，行此不义之举绝不能露了马脚、招致身败名裂的下场。
“你……”
前一刻还正义感爆棚、以闪电般的手段解决了两名持枪歹徒的老者在这一刻却已经是进去少出气多了，他艰难地对着蒙面男子伸出一根手指，艰难地想要说出些什么。
然而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老者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头一歪便咽了气。
蒙面人的拳劲太过霸道，至死这名老者依旧是镶嵌在墙上的。
面对这远超常理可以揣度的武力与上百道持枪的黑影，车厢中顿时变得落针可闻。
“此番，我们只为财而来，谁要是不开眼的，我们也不介意送他上路！一个个的，都过来排队！”
当本以为只会出现在某些低成本电影中的、荒唐的打劫行为与超出了常识的武力值被同时摆在众人眼前的时候，现实中的人们与电影中的群演一样，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像是驯服的羔羊一般、又似是提线木偶，一个个地从自己的位置上走出、将口袋里的财物掏出。
车厢中，排起了长队，除了排队之外，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尸骨未寒的老者半步，甚至，没有人向那位敢于挺身而出的勇者的遗骸看上一眼。
迟暮的英雄，竟是为了此等‘良民’而牺牲！
不知道如果老者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自己的‘莽撞’。
然而，当个‘良民’就真的能保得平安了么？
“五十块？你特么在侮辱你大爷我么？！”
当一名一身旧衣、佝偻着背的老者颤颤巍巍地从口袋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了一堆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守在门口的歹徒的时候，人高马大的盗匪一把抓住了老者的衣领将其提了起来，雷鸣般的咆哮夹杂着雨点般的唾沫狠狠地砸在老者的脸上。
“抱……抱歉……”
这是怎样的世道啊，可怜的老人结结巴巴地说着抱歉，他的那双已经泛起浊黄色的眼睛中满是哀求的神色。
他只是个下了岗、生活无依的老头，老伴死得早，一身的积蓄早已供给了远在他乡求学的儿女，此次年关将近，他是赶去与已在外地落户的儿女一同过年的。
冷酷的强盗将老者举起来使劲地摇晃了一番，似乎是想要从这副老骨头中抖出什么东西，然而，他无功而返了。
“哼！老废物！真该去死了！”
强盗哼道，随后像是丢弃什么垃圾一般地将老者丢出了车厢。
“哎呦……！”
老者摔在满是碎石子的轨道边，半天都没能爬起来，他捂着一条腿，额头上都是冷汗。
“畜生啊！”
如此行径、如此言论，只要是个血液尚未寒透的汉子都无法坐视不理，车厢中，一名戴着有瓶底般厚的眼镜的年轻男子站了出来，他戟指着做出了兽行的强盗大骂道。
带着稚气的面孔上满是红光，拙劣的骂辞，这分明只是个学生。
或许，也只有还捧着圣贤书的孩子才会如此容易就被激起怒气、毫不考虑后果地站出来为弱者出声。
“我已经报警了！会有警察来收拾你们的！”
眼镜男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不出所料，这是一只已经落后于市场版本的机子，老旧的屏幕上附带着数道裂缝，看得出，它已经伴随它的主人走过了数个春秋。
“呵呵！”高大的强盗笑了起来，他点着眼镜男，“把他带过来！”
身旁的两个小喽啰慌忙行动，一左一右地将眼镜男架了过来。
“别用你们的脏手碰我！”
眼镜男挣扎着，然而车厢中很是拥挤，他被架起，他被拖出，他被推到了强盗的面前。
“咔！”
强盗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扼住了年轻人的咽喉，止住了年轻人不曾停歇的叫骂。
“劳资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与年轻人对视着，后者因为呼吸与血流受阻，整个脸孔都红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一条条地爆出，然而，年轻人依旧毫不退让地与强盗对视着，像是要用目光杀死对方。
第四十四章 脊梁（下）
“咳……咳……！”
被扼住的咽喉中发出了模糊不清的声音，年轻人的嘴角已经冒出了白沫。
只在几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之内，属于年轻人的生命指针便会走到终点。
车厢中没有一个人敢于站出来说什么，面对蒙面人的淫·威，众人都低着头，就像是一群面对屠夫的羔羊。
“呵呵！”
年轻人依旧在瞪着眼前的刽子手，他的眼中已经满是血丝，一根根密布于额头与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像是轻轻一按便会爆开一般，蒙面人看着他的惨状，口中发出了轻蔑的嘲笑。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斩钉截铁的话语，像是在阐述着什么真理，这副做派真是……
让！人！想！在！他！脸！上！狠！狠！盖！上！一！拳！啊！！
“砰！”
就在年轻人的生命悬于一线之际两人头顶车厢的顶棚轰然被破开，一道黑影携带着无匹的势头袭向了蒙面人。
这是一只隐隐泛着红芒的拳头！
蒙面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甩开了手中已经翻起了白眼的年轻人，双手汇合之后面朝着袭来的拳头结出了一个充满古意的法印。
“不动如山！”
袭击与应战只在一瞬间，但蒙面人依旧完整地吼出了自己的招式名，像是刻意地说给旁人听的一般。
捏着法印的双手迎上了泛着红芒的拳头！
“嘭！”
法印与拳头并没有能碰到一起，结成法印的双手与拳头之间浮现出了一层金色的涟漪，原本势不可挡的一击凝滞于半空、硬生生地止步于蒙面人面前不到一寸的位置。
被剧烈抽打的空气发出了颤鸣，唯有这声音与被破开的顶棚能说明那拳头上刚猛无匹的力道。
“剑一！”
一击无果，位于车顶、在众人眼中只露出一条手臂的袭击者冷哼了一声，像是在回应蒙面人先前的行径，他报出了自己的招式名。
凝滞于半空的拳头化为剑指，一道刚猛的剑气从指头上升起，轻易地破开了金色涟漪的困扰。
突刺！
毫不犹豫地突刺，变招只在瞬息之间，但袭击者快，蒙面人的动作更快！
“力拔山兮！”
面对当头一剑，蒙面人略略缩身，同时飞起一脚，直击袭击者的腕部。
这一缩一踢，于方寸瞬息之间便将双方的攻守易位，毕竟，袭击者的手臂是贯穿了顶棚而延伸出的，它的活动范围被限死在了顶棚的破洞处。
这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啪！”
蒙面人的一脚毫无疑问地命中了目标，然而，落足处却只发出了如中败絮的声响。
“咦？”
蒙面人惊咦了一声，这虚不受力的脚感让他的重心不得不动摇了一瞬。
交锋的双方显然都是高手，高手之间的对决即便是隔着一层车顶棚也不能容下哪怕百分之一秒的失误。
“嗤！”
剑指将剑气送出，蒙面人的右肩霎时便被打了个对穿。
胜负与高下，已经分出。
火红色的手臂在这一击得手之后便缩回了孔洞之后，出时犹如灵蛇出洞，归时如乳燕归林，高来高去，让人不由得对于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心生向往。
“……”
被蒙面人甩在一边的年轻人从两者交锋之初便半躺着，两者交手的全过程尽数落入了他的眼中，虽然其中大部分的动作由于速度过快而无法看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于交手双方的实力——尤其是车顶之上的那个男子的实力产生一种名为“震撼”的感情。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被击碎了，碎在先前仗义出手的老者身上，碎在之后以雷霆手段将前一刻还威势满满的老者轰杀的蒙面人身上，也碎在方才仅仅依靠一条手臂、隔着一层铁板连面都没露便击败了蒙面人的神秘高手身上。
原来，世间竟真的有这样的高手！
混乱的内心中，一部部某点大神的神作划过，年轻人的眼镜已经碎了一片，但此刻的他却觉得自己的视野很是清晰，就像童年时代，那些未曾钻进书山题海的时光一般。
他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恐惧？庆幸？愤怒？悲伤？劫后余生？天高地迥？高山仰止？
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眼中呈现出了一片茫然，焦距全失。
“使得出这样的法印，想必你应该是个修士吧……？”
一个阴沉的声音在车厢之外响起，先前出手的神秘强者从车顶上一跃而下，此刻，靠近车门且角度合适的众人才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莫邪！”
“那个杀人犯！”
感谢天·朝官方的“宣传”，此刻举国上下，只要是了解些许时政的人都不会认不出莫邪——只要他露出正脸。
众人一阵的惊呼，望向自己原本臆想中的‘大英雄’的目光由希冀迅速转变为恐惧。
一个能够被举国通缉的大恶人，绝不会有那么好心来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莫邪并没有理睬这些人的异态，他环顾四周围上来的持枪歹徒，两道冷光自双眸中闪现而出。
“就以你们的生命来支付吵醒我的代价吧！”
莫邪伸出自己的右臂，这条手臂比方才他与蒙面人对招之时更红山了三分，便如有一团火被拘禁在了血肉之躯中一般，肉眼可见的，右臂附近的空气都有了些许扭曲的迹象。
“喝！”
莫邪冲着地面狠狠砸出一拳，只闻得一声巨响，霎时间沙石飞舞，遮天蔽日，平地上便如爆开了开山炸药一般。
对付喽啰就该用对付喽啰的手段，更何况……
相比于这些碍事的盗匪，莫邪更在意两件事。
一，这些人为何而来？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山匪之流，早已没入了历史的尘埃之中，这些人敢于在铁道上剪径显然既不是在体验“革命先辈的伟大历程”也不是在玩“啸聚山林”的戏码。尤其是刚刚与莫邪交手的蒙面人，那种身手与修为显然并非无名之辈，蒙面，便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换句话说，若是他不蒙面，被他打劫的对象十有八·九会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这辆车上有什么珍奇异宝么？
莫邪的回答是没有，因为如果有那种东西在车上的话，近水楼台，没理由莫邪发现不了。
那么，对方恐怕是冲着什么人而来的。
“是冲着我来的么？”
在劫匪们迫停列车的时候莫邪便有了这种猜想。
二，麒！麟！臂！又！发！作！了！
莫邪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正是这坑爹的玩意儿将原本打算再观望观望情况的他炸了出来。
第四十五章 酷刑
烟尘与沙土掩去了莫邪的身姿。
“突突突……！”
枪声杂乱无章地响起，反应过来了的劫匪们朝着烟尘中猛烈地开着火，一匣子子弹充其量不过四五十枚，不过是十息左右的时间枪声便不得不短暂告歇。
“飒！”
风在枪声的间隔中乍起，此时正值隆冬，风中，寒意满满。
“嘭！”
一根黑色的长条状物体猛然从烟尘之中横扫而出！
“啊啊！”
数名离得比较近的劫匪直接被击飞，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一道黑影冲出了烟尘区，像是一条怒龙一般地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起来，只闻得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各种人型物体便被抛得满天都是。
“杂碎们，这就是你们的本事？”
待得视野之内再无一个能站着的存在，‘怒龙’止住了身形，将手中的‘黑直长’往地上一杵。
直到此时，躺在地上护着各自的伤处、呻·吟着的劫匪们才看清了‘怒龙’的真容。
这是一名青年，若是不看脸的话，衣着普通使得将他丢入人堆里再挑拣出来会是一个比较麻烦的工程，但……
“狂徒——莫邪！”
人的名，树的影，多谢官方的宣传，莫邪的这张脸已经被很多人牢牢记住了。
有人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有人想要从身上其它位置摸出武器，但更多人选择了沉默。
眼前的这位猛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对方可是‘杀人如麻’的存在。
“哼！”
对于官方发给自己的外号莫邪付以一声冷笑，他顿了顿手中的大杀器——被他临时从轨道上扳下的一段钢轨，钢轨与石子地间发出了铿锵的声响。
“滚！”
方才莫邪下手的动作并不是很重，在场的大多数劫匪都只是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而已，并没有人丧命。
都只是些小喽啰罢了，他们只是某些大人物手中的棋子——不，应该说这些喽啰级别的家伙连棋子都算不上，他们不过是一些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工具、一些只存在与账目上的数字罢了。这些家伙，杀与放都没多少区别，对于现在的莫邪而言，他正好需要透过这些喽啰去传递一些消息给他们的boss听。
“想要抓我的话，不派一支正规军来可不行呢。”
莫邪将手中的钢插进了地里，像是一杆旗杆，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回了车厢之中。
“你……”
蒙面人捂着自己的右肩半瘫在地上，他不是多高级的修真者，这一点早在莫邪出手之前就了解了。
在他身上激荡的气场根本不及前些天差点将莫邪逼上‘烧钱消灾’之绝路的老太的十分之一，面对被莫邪打入体内的剑气，这家伙一时间竟是化解不了，甚至自身的功法运行也为之所阻塞。
“我有一些话想要跟你单独谈谈。”
莫邪从地上拎起了那名之前牛逼哄哄的蒙面人，很是淡漠地看了后者一眼，仅此一眼便止住了后者口中‘你’字后面的文章。一拱腰板，拔地而起，莫邪带着蒙面人直冲天穹而去。
无论是何方势力，既然选择了在这个地界劫道，那么就说明这里恐怕是那些存在于天穹之上的眼睛们的视野盲区。
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此荒唐而拙劣的剪径，不会有第二个目的。
“你快快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风声灌耳，蒙面人终于说出了方才被莫邪瞪得咽回咽喉中的话语。
“好。”
抵达了高空，向下望去的时候地面上的火车便如蜿蜒的绳，莫邪容许蒙面人将他的宣告念完，随后轻轻地松开了手。
蒙面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搜出的东西，作为一个低阶修士，他的手头绝不会有太多资源。他只是再度将一道剑气调出，送入对方的体内，继续扰乱对方体内能量的运作。
“啊啊啊啊……！”
从高空坠落，强烈的失重感与风声无不是刺激感官的大杀器，再联想到高空坠落的死法，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恶棍也难以硬气地屏住咽喉中的呼声。
一时间，蒙面人在空中手舞足蹈着，像是溺了水一般。眼看着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蒙面人闭目待死，然而……
“啪！”
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抓住了蒙面人的脚踝，在他落到地面上、成为一滩需要打马赛克的粘稠物之前拽着他再度爬高。
“啊！！”
从谷底向上爬升的瞬息，他有种血液即将冲破天灵盖的错觉。
功法紊乱、提不起真力的修真者跟普通人并没有多少区别，在莫邪手上，真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有种就杀了我！”
再度被莫邪拖曳着爬升到了高空，蒙面人怒吼着，他已经知道接下来将要作用在他身上的一系列酷刑了。
“别急，我听说只要坠落的高度足够高、坠落的人获得的速度足够快的时候如果忽然有人帮他踩了‘刹车’——就像是我刚刚做的那般，那人一身的血液便会冲破毛细血管尽数爆出来，就像是放烟花一样。嗯，我已经在一些凡人的身上试过这一招了，可惜，他们的胆识太差，十个里面倒有九个是被活活吓死的……至于剩下的那一个嘛，抱歉，我失手了，让他摔死了。”
莫邪与蒙面人对视着，对方脸上的面罩在刚刚坠落的过程中并没有脱落，莫邪也并不急着将这层‘遮羞布’揭开，因为，第一，这层布在‘感知力’之下根本跟没有一样；第二，莫邪在给蒙面人营造一种错觉。
莫邪要让蒙面人觉得自己对他的身份根本没有兴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验证一个让他听起来感到不可理喻、感到心中发毛的狗屁猜想。
果不其然，在莫邪的双管齐下之下，蒙面人的眼神中已经泛起了惧意，他看向莫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个魔鬼。
“放心，经过多次的实践，我的技术已经很高了，而且，毕竟你也算是个修士，即使摔在地上也没那么容易死的。来来来，我们今天可有大把的时间来玩耍。”
莫邪的一番话语说得蒙面人几乎想一口血喷在他脸上，不过莫邪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啊啊啊啊……！”
在蒙面人一副要吃人的眼神的注视下，莫邪毫无征兆地松手了，再一次的，天空中响起了如走了音的人猿泰山般标志性的呼喊。
第四十六章
“啊啊啊啊……！”
叫得就像是个面对一大群赤膊大汉的小姑娘，蒙面人不知是第几次被莫邪从高空抛下，坠落的过程中，他整个人都崩溃了，眼泪鼻涕一大把。
“我说！我什么都说！”
血液中的肾上腺激素已经快要超出这具身体能够负荷的界限，被封住了行动能力的蒙面人连自杀都做不到，莫邪早看出了这货是个亡命之徒，该有的防范手段自然做了个十足。此刻，蒙面人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知现在身受的刑罚不过是开胃菜的他，终于忍不住松口了。
“嘿嘿。”
莫邪冷笑着俯冲着，就在他即将再一次抓住蒙面人的脚踝的时候，一丝不祥的意味涌上了他的心头。
恍若一阵寒风吹透了五脏六腑！
“闪！”
在大脑发出具体指令之前，莫邪的身体便已经做出了反应。
“飒！”
一道青光擦着莫邪的右肩划过，只须再近得一两分，此刻的莫邪便说不得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肉身受到如此强度的伤害，怕是他得在修鬼道与投胎之间做一个选择了——前题是他知道修鬼道的法门。
“谁？”
右边的衣衫自右肩处寸寸裂开，仿佛是被利器细细地割过，风一吹，犹如蝴蝶般散开。莫邪有一种直觉：如果方才他换个方向闪避的话，想要保住性命，他非丢下点零件不可。
莫邪举目四望，同时在身边布下了一层又一层的防御圈，然而，天苍野茫，并没有人回应他的一声喝问。
“啊啊啊——！”
处于不断下坠中的蒙面人忽然止住了惨叫，一蓬鲜血在空中绽开，被莫邪闪避开的青光直接穿过了依旧处于自由落体运动状态中的蒙面人，霎时间，蒙面人的心口处被开出了一个碗口大的透明窟窿。
青光的来势是那样的快，以至于穿体后隔了两三秒蒙面人才反应过来。
“谁？！”
见到蒙面人的惨状莫邪不敢大意，“唰！”，他掏出了半截断剑，却是损毁了的火麟剑。
面对达到了‘御剑’境界的修真者，莫邪的心中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对方会放过自己么？
“飒！”
青光在洞穿了蒙面人的身体之后并不停留，由半空中打了个直拐，直冲西北方而去。
“何方高人？可否出来一见？”
莫邪降下高度，顺手接住蒙面人，同时运用念力堵住了他的伤处，只是蒙面人的心脏已经被击得粉碎。
这样的伤势，放在普通人的身上怕是登时便得毙命，即便是有着修真底子的蒙面人，怕也只剩下了数息的时光，而且莫邪接住他、助他卸掉下坠之势的一番动作更是无疑将这段时光大大地缩短了。
“咳咳咳……！”
蒙面人无力地咳嗽着，在莫邪怀中他努力将自己的脖颈抬起，望向青光射去的方向。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狰狞，然而更多的还是茫然与质问的神色。
“为什么……？”
他张了张口，发出的声音细不可闻。
心脏已失，即便是修真者，即便是抵达了金丹大道的修真者也唯有殒命一途，更何况他只是个苦逼的筑基修士。
他认得那道青光同样也认得青光的主人，所以，他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对自己痛下杀手。
“他是谁？”
莫邪一把揭开蒙面人的面罩，面罩之下，是一张刚毅的脸庞，剑眉星目，只是此刻已尽数失去了光彩。
蒙面人的嘴唇在颤抖，面上的肌肉更是揪成一团，他努力地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他的口中汹涌而出，一种像是锈透了的水龙头在漏水的声音不知是从他的口中还是从他的胸腔中发出。
这是属于生命的倒计时，待得该流出的血都流尽了，便是他面对无尽黑暗之时。
末了，他只来得及将自己的一只手摆在心口的位置，眼睛一翻、腿一蹬，就没了呼吸。
血还在往外冒，只是颜色已经开始发暗发黑。
“喂！振作一点！”
莫邪赶忙落地，悬空而立的他对于具有那样攻击手段的敌人而言简直是个活靶子，莫邪不敢大意，身边的护盾叠了一层又一层，但不管叠出多少的护盾，他依旧感觉不到什么安全感。
那道青光，显然不是凡人能够触及的武器，莫邪自知自己是个半吊子，他并没有信心敢以身试法。
不过从天边投射而来的青光似乎没有再来一次的意思，预判中的敌人也没有在那个方向现身抑或是隔空喊话。
莫邪安全着陆，他将身体已经开始发冷的蒙面人摆在地上，开始运用念力对其进行抢救。
蒙面人说出的那句‘为什么’并没有逃过莫邪的感知，据他之后的表现，莫邪判断放出青光、取走蒙面人性命的人显然就是这次行动的幕后主使，或者说是幕后主使之一。那种可怕的攻击，莫邪自问接不下来，所以此时就算追上去也只是送菜罢了，倒不如试试能不能将蒙面人的命吊住，想必受到了如此待遇的他会很愿意说出幕后主使的身份。
对于如此可怕的敌手，莫邪需要知道尽可能多的信息。
“啊……”
莫邪可是个有经验的人，毕竟在上个任务世界中他受过的伤跟此刻的蒙面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甚至他的伤还要更严重一点。对于他而言，在体内构造‘心脏起搏器’跟‘呼吸机’的手法简直是熟门熟路，不多时，他已经将蒙面人的血液循环系统与呼吸循环系统重新激活。
前一刻还大睁着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状的蒙面人在系统重构、运行的刹那整个人猛地痉挛了一下，他的双眸中再度出现了神采。
“周……”
他看见了莫邪，同时也明白是莫邪将他从死亡的另一端暂时拉了回来，他努力地说出一个字，随后将自己先前捂在胸口处的手掌伸到了莫邪的面前。
他的手掌中有一枚米粒大小的光点，他的眼中充满了灰败以及一种祈求的神色。
第四十七章 无明
秦无明不是他原本的名字，这只是他自己给自己的一个代号。
他出生在一个遍地战火的时代，不过‘颠沛流离’四字与他从未发生过什么关系。
因为他姓秦，一个数千年前曾君临过这片大地的姓氏，即便无数岁月过去了，曾经的帝皇之族风光不存，但秦家依旧具有着世俗难以想象的势力。拥有着这样背景的他，理应拥有一个赋有深刻寓意的名字。
只是，若非必要，他不愿向任何人袒露那个被家族赋予的字号。
他虽然不能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若无意外，此生他都不需要为金钱、生计而烦恼。
尤其是在他被测出具有修行天赋之后。
然而族中具有修行天赋的人并不少，甚至这一族中还存在着一位大能，但身处末法时代，各种修炼资源已经萎缩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并不是每一个家族都像周家那般财大气粗——事实上，就算是周家那样的庞然大物也没剩下多少资源能分配给年轻一代了。
族中能配给年轻一代的修炼资源简直少得可怜，光靠那点资源，秦无明此生怕是连最基本的筑基阶段都无法达到。
富贵，只能险中求。
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数十年来秦无明无一日不殚精竭虑，任何可以获得修炼资源的事情他都敢去做。
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乃至给某些持有资源的人打工、当走狗的事情，他都干过。
直至今日，随着他的修为日益增长，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杀人者，人杀之，天道循环，从未真正错漏过谁。
“此物在k3042号列车上，记住，手脚麻利点。”
这是他的上家今天早晨通过秘密途径传递给他的信息，附带的，还有三块并不这么高级、内部灵气也并不算完整的灵石作为定金——对于他而言，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光是定金就有三块中品灵石，虽然它们的成色只能勉强算是达到了中品灵石的底线，看起来，这次的任务会很棘手啊……”
与这位上家的交易对于秦无明而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对方的支付能力他从不会提出质疑，他只是对于自身的实力水平是否足够能吃下这单生意而有些信心不足。
修行界也好、世俗界也好，对于自身的实力没有一个清醒认识的人注定是活不长的，长年游走在刀尖刃口上的秦无明很清楚这一点。
然而他没得选，他的修为已经在筑基期停留了太久了，若再不作出突破，此生可能都无法凝出金丹。
若是他再年轻一些，他完全可以放弃这一单生意、安安心心地接一些低风险的单子来积攒资源，然而……
凡人的寿命最长也不过是百余年，一旦踏入修真之路成为了一名练气期的修士，那么便可平白再延长大约百余年的寿元，等到练气晋入筑基，延长的额外寿元增加到两百左右，至于筑基以上的境界？
秦无明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他只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是的，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年代里，为了在最短时间内产生最大的战力，只要是有点底蕴的家族都会在每一代中挑选出一批子弟进行‘速成’。
注意，这里的‘速成’并不是那灵石来玩‘填鸭式’，而是通过传授给这些人一些诡异的功法，以消耗修行者的寿元为代价强行制造出一批特殊的筑基修士——有修为，没寿元。这些通过秘法培养出的筑基修士仅有五十载的寿命，而且极难突破到下一境界。
他们不过是大家族中被拿来看家护院的走狗与战时的消耗品罢了。
不过不得不说一句，一个强盛的家族有强盛家族的坏处，一个衰败的家族也有衰败家族的好处，对于秦无明而言，这个好处就体现在族中的高手只是大猫小猫两三只，十数年前，他在族中策划了一次暴动，趁着夜色与乱象盗走了他的本命玉牌并逃了出来，自以为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
然而才逃离家族不到三个月，秦无明就遇到困境了：
身上可以用于补充灵力的丹药与灵石耗尽了。
这是这些‘速成品’的瑕疵，平时还好，一旦以任何的形式动用灵力，接下来如果不进入家族特有的阵法中进行修整的话，他们体内的灵力就会不断外漏，堵都堵不住。也是因为这一点，这些大族们从不担心这些‘速成品’的叛逃。
离开家族就等于放弃修为，而失去了修为，在外面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便是寸步难行的。
然而，秦无明并没有在那时候死去。
没有丹药？
没有灵石？
那就去偷！
那就去抢！
记得一位巨擘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个世界，满地都是钱，满街都是女人！谁能够下定决心就可以争得胜，谁能够把握住机会就能出人头地！”
秦无明已经有了足够的决心，直至今日，他都没有动摇过那份决心。
只是，这一切终究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家……周家……”
莫邪握住了金色的光团，蒙面人——或者说是秦无明所经历过的一幕幕飞快地在他的眼前划过。
秦无明在生命的最后凝聚于手中的金色光点并不是什么咒术邪法，这只是他以自己的修为硬生生地抽离出的一部分记忆，限于筑基期的境界限制，他所凝聚出的记忆很是凌乱，忽而是他幼年时候的天真无邪，忽而是他叛出家族后的血雨腥风。
回忆的尽头包裹着幕后主使的身份，是一个从未与秦无明面对面接触过的神秘上家，秦无明只知道对方姓周。
“是周家的人么……？不对，如果是他们发现了我的行迹的话绝不会派这种炮灰来送菜，是巧合么？还是说对方并不是周家之人，所谓的‘姓周’不过是个幌子？”
莫邪无法确定，秦无明已然彻底嗝屁，凝出那枚光点耗尽了他的精神，此刻虽然他身体中的双循环依旧被莫邪以念力维持着，但是莫邪能够感觉到，秦无明的灵魂已经沉寂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