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六章 心底的伤
梁敖派人将苏烟送回家时苏妙才知道他是跟梁喜出去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妙很惊讶,她没想到苏烟会和女孩子来往,毕竟他害羞又内向,连同性朋友都很少,她更没有想到,跟他来往的女孩子居然是梁喜。
苏妙对梁喜并不是不喜欢,可她感觉那个女孩子怪怪的,不适合腼腆又胆小的苏烟。
不过她不会用自己的想法去干涉弟妹的个人生活,所以关于苏烟私会梁喜这一点,她并没有多说,她只是跟他说,在现在的礼教下,孤男寡女私会对女孩子影响很不好,让他下次最好不要再这样做,这样做会损毁梁喜的清白,如果非要见面不可,也要在双方家人认可的情况下光明正大的见面,不然会被外人说闲话。
苏烟心不在焉地应了,他坐在软榻上,神情恍惚,手指头在衣袖下不停地发抖。
苏妙看着他,郊外的那一场杀戮她稍微听说了一些,生长在温室中的苏烟想必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可是下手的居然是那位比苏烟更应该是温室之花的小公主,苏妙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形容,更没有办法去安慰苏烟,只能熬安神的汤给他喝,让他自己慢慢消化。
十六岁的他已经是一个男人了,作为姐姐,从现在开始,她不想再过多的干涉他,这个年龄的他就快要开始他自己的人生了。
长禧宫。
梁喜被梁敖带了回来,她一言不发,表情也没有任何恐惧和慌乱,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梁敖沉默地跟着她走到宫殿门前,长禧宫的宫女迎上来,屈了屈膝,小声说:
“殿下,皇上和贵妃娘娘正在大殿里。”
梁敖眉一皱,越发头痛。
长禧宫的人在发现梁喜偷偷跑掉了之后,不敢告诉皇上和贵妃,第一时间悄悄的告诉给了梁敖。梁敖怕父母亲担心,更怕母亲怒极责怪梁喜,下令不许将梁喜离宫的消息传出去,没想到到最后父皇和母妃还是知道了。
梁敖看了梁喜一眼,梁喜在听说父母亲已经知道了她出宫之后,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很无所谓,她并不在乎似的。
梁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既有点生气梁喜不顾父母兄长的担心我行我素,又心疼她。因为心疼与懊悔,他说不出责备她的话。他搂着她的肩膀,在她的肩膀头拍了拍,温声笑说:
“待会儿你别说话,有二哥在,你站一站就回房去吧。”
梁喜看了他一眼,唇角扬起的是似笑非笑,她还是不说话。
梁敖的心里越发不好受,可是看着这样的她,他更是说不出什么,他勉强地维持着笑容,想用这样的笑容去安慰她。
他揽着梁喜的肩膀,带着她步入长禧宫。
长禧宫里只有梁铄和薛贵妃两个人,宫中的侍人已经全部被遣走,偌大的宫殿里只有父母子女四个人,让金碧辉煌的宫殿看起来冷冰冰的,萧索寂寞。
薛贵妃脸色苍白,梁铄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梁敖带着梁喜进来,薛贵妃看着梁喜笑嘻嘻的模样,她完全没有在反省,薛贵妃已经千叮咛万嘱咐她千万不能再出宫,她不仅没有听进去,反而惹下了那么大的乱子,这要是传扬出去,薛贵妃无法想象。
她只想她的女儿健康平安像普通的女孩儿一样顺利出嫁,夫妻和合,岁月静好,可是她的这个女儿不仅仅是多灾多难,她还偏执而疯狂,她的偏执和疯狂让薛贵妃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气愤和心痛。她是梁喜的母亲,生育她将她抚养长大的母亲,可是梁喜执拗起来却完全将她排除在外,梁喜什么都不和她说,梁喜的眼睛里只有她自己,薛贵妃无数次想走进她的内心深处,梁喜冷酷的拒绝让她伤透了心。因为被抗拒的痛苦,因为梁喜的执拗所产生的伤害让薛贵妃觉得愤怒,在看见梁喜进来的一刻,她郁积在内心的愤怒一下子全部爆发了。
薛贵妃霍地站起来,气汹汹地走到梁喜面前,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梁喜的脸上,她带着哭腔,愤怒地喝骂道:
“我说过几次了让你不要出宫,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你才肯罢休,你就那么想看你母妃死吗?”
“母妃!”梁敖慌张地唤了声,不是说不能教训阿喜,可是她刚刚经过那样疯狂的血腥,他担心母亲的责备会激起阿喜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狂躁和乖戾。
可薛贵妃已经想不起那么多了,她的精神力因为担心女儿消耗到了极限,无论是身还是心,她都异常疲惫。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在她的身上,不管发生什么样痛苦的事她都能够承受,唯独梁喜,唯独她女儿的痛苦她无法承受。不断继续的痛苦和压力就像是不停膨胀的水球,在今天,在知道梁喜居然杀掉了十几个血阴教的邪教徒之后,薛贵妃彻底崩溃了,打骂完梁喜,她先一步用双手掩住脸,无声地哭起来。
梁铄坐在椅子上,看到薛贵妃哭起来他就知道她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心理压力,她崩溃了。梁铄仰起脸,深深地叹了口气。
“母妃,你为什么要哭?”梁喜歪着头,用不解的眼神望着薛贵妃,以疑惑的语气笑着问。
这样的她让薛贵妃哭的更凶。
梁敖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揽住梁喜的肩,说:
“父皇,母妃,阿喜受到了惊吓,还是先让她回去休息吧。”
梁铄也知道今天这样的情况不是说教的时候,人平安回来了就好,他站起来,柔和了语气,轻声说:
“阿喜也累了,阿敖,你陪她下去休息吧。”
梁敖应了一声,刚要将梁喜带出去。
梁喜却挣脱开梁敖的手,她走上前,笑着对梁铄说:
“父皇,阿喜不累,阿喜有事要对父皇说。”
梁铄一愣,但他知道梁喜现在的情绪很不稳定,便没有拒绝,弯着嘴唇,温声问:
“阿喜要说什么?”
梁喜笑了笑,她突然跪下来,冲着梁铄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声线平稳,不徐不疾地说:
“父皇,儿臣已经找到如意郎君了,请父皇准许儿臣出阁成亲!”
此话一出,梁铄、梁敖、薛贵妃震惊,目瞪口呆。梁铄望向梁敖,以为他会知道什么,可是梁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望着笑晏晏的梁喜,瞠目结舌。薛贵妃已经忘记了哭泣,她错愕地看着梁喜,差一点昏厥过去,她微颤着嘴唇,不可置信地问:
“阿喜……你在说什么?”
“母妃,儿臣要成亲了。”梁喜微笑着回答。
“和谁?”梁铄问。
“苏家姐姐的弟弟,苏烟。”梁喜干脆利落地回答。
“什么?”梁铄听了她的话,他的感觉已经不是震惊,而是滑稽,怎么又是苏家?
“父皇从前说过的,儿臣未来的夫君由儿臣自己来选,儿臣喜欢谁就选谁。”
“阿喜,父皇那是宠爱你,可你不能嫁给一个白衣。而且苏烟……为什么是那个小子?”梁敖用无法理解的语气问。
“苏烟他知道我是公主,却从来没有把我当做公主,我猜他八成不明白‘公主’是什么意思,我喜欢看他明明性子软弱却硬逼着自己去逞强的样子,他是那种会在饿死前将仅有的一个馒头送给心爱之人吃自己选择饿死的男子。”
“二哥绝对不同意!”梁敖对苏烟的了解并不多,但也隐约知道那是一个被三个强势的姐姐压制性情软弱的男孩子,女气的长相他就不喜欢,那种男子根本配不上他妹妹,梁敖忍着恼火,严肃地说。
“我并不是在征求你们的同意,反正我是跟定了苏烟,如果父皇和二哥不满意,尽可以将我从梁家的宗谱中除去。反正我也是不应该继续存在宗谱中的人,身为皇族的耻辱,我没有选择自戕是更大的耻辱,这样耻辱的我混混沌沌的活到今天已经够了。只要我消失,父皇和母妃不用再看见我就觉得痛苦,二哥也不用再看见我就觉得愧疚,我也不用再看着你们每天用怜悯的表情对着我,这样对谁都好。”梁喜用似笑非笑的表情平静地说。
“阿喜,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薛贵妃目瞪口呆,她哆嗦得厉害,语气颤抖,她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梁喜,以为她魔怔了。
梁喜看了她一眼,冷着脸,淡声道:
“这个家,我已经受够了!”
“受够……”薛贵妃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个孩子即使再任性再执拗,她也从来没有说过她讨厌这个家,可是她说她受够了,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在忍受。薛贵妃的内心是说不出的痛苦,九年了,这九年她和皇上一直努力让梁喜过得自在,努力不让她感觉到异样,薛贵妃强迫自己在面对女儿时忘掉女儿遭受过的痛苦,像对待普通孩子那样自然地对待她,可是到头来,她还是感受到了不自然,她说她一直在忍耐。
薛贵妃心如刀绞。
“是因为你五哥吗?”梁铄望着梁喜冷漠的脸孔,望了一会儿,淡声问。
“和五哥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继续生活在皇宫里。”梁喜别着脸,冷声回答。
“你是女孩子,成亲出阁是很平常的事,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皇宫里,可是成亲的对象,你不能因为和父母置气就随便抓一个人来陪你胡闹,这样你不仅害了那人,你也害了你自己。”梁铄肃声说。
“置气?我哪里会跟父皇和母妃置气?不过,父皇,其实你很讨厌看到我吧,我是皇室的耻辱,是父皇的耻辱,这样的我却没有勇气自戕,父皇又不能明着逼迫我自尽,其实父皇你应该是希望我一条白绫吊死保住皇家的清誉吧?母妃也一样,母妃每次看着我时都是用在忍耐着什么的眼神,想要故作平常,可是一举一动不正常的让人觉得可笑,母妃你心里一定在想,完美如我为什么会有这种脏透了还不自知的女儿,她为什么没有死掉,如果死掉了,我只是一时痛苦,可早晚会恢复。可是她没有死掉,每一次看着她时,我都觉得可憎,却不得不因为母亲的身份拼命忍耐,母妃你是这么想的吧?”
“阿喜,你在说什么?”梁敖终于忍不住了,他凝着眉,开口,用压抑不住痛苦的语气颤声说。
“二哥你也一样吧?”梁喜勐然回过头,看着他,冷着一张脸道,“二哥,你每次对着我时,就像是要向我赎罪一样,你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二哥,看着我时你很痛苦吧,痛苦的时候你很希望我消失吧,我是你一生的污点,没有我,你的人生会像雪一样干净闪亮。”
“阿喜!”梁敖说不出来此时他心里的滋味,他心如刀绞,痛苦从四面八方如潮水一样袭来,让他没办法喘息。
薛贵妃已经泣不成声。
梁铄闭了闭眼睛,他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梁喜绷着脸,她眼圈略红,微微仰起脸,她吸了吸鼻子,说:
“四哥走了,五哥圈禁了,接下来该大哥、二哥和九哥了。你们继续,我不想再看了。”
她表情平静地说完,转身,大步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一七章 少女的血色往事
薛贵妃哭得晕了过去,并非是真的身体不适悲伤过度导致晕厥,而是在听了女儿说的那些话之后,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女儿,于是她晕倒了,晕倒时依旧在流泪哭泣,内心无法排遣的痛苦让她选择了暂时性的逃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梁铄这个时候同样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是皇帝,而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感觉到了无尽的沉重和不知所措,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左侧的心脏部位开始隐隐作痛。
梁喜又不见了。
皇宫因为早起梁喜偷偷熘走加强了防备,大白天,她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宫,她大概还在皇宫里,只是不知道去哪了。
梁敖派人将整个皇宫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梁喜的踪影,他心急如焚,比起心中无处发泄的痛苦,亲眼看到梁喜平安无事对他来说更重要,他没办法再经一次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起的恶梦。
午后直到天黑,偌大的皇宫已经搜遍了,也没找到梁喜,梁敖心中的沉郁和苦痛已经转化成了熊熊的怒火。他终于找到了紫云宫,他站在清冷凄凉的紫云宫前,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一片漆黑的夜色下,黑暗的紫云宫与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灯光的宫殿伫立在黑夜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仿佛要伺机吞噬掉世间万物,让人的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厌恶。
梁敖棱角锋锐的脸上此时笼罩着的是滞血般的冰冷,他绷紧了唇角,不理会守门的侍卫,强硬地闯进紫云宫,来到正殿,一脚踹开紧闭的宫殿大门,进入没有半点灯光的宫殿里。
紫云宫是冷宫,也是囚室,宫门紧闭,不许出也不许进,就连三餐饮食都需要自给自足,宫殿破旧**,虽然是宫殿,还不如普通人家的民房暖和。
紫云宫没有点碳炉,空气冰冷,也没有点蜡烛,梁效躺在窗边的软榻底下,静静地望着天棚。他个子太高,原来王府的床榻都是根据他的身高特制的,紫云宫的床榻对于他来说太短,他也没有心情去收拾,更不太愿意去将就,于是他把地面当床。宫里的青砖地面冬暖夏凉,即使紫云宫破旧不堪,修建的时候用的也都是好东西,因此他也不觉得寒冷。
他裹着棉衣,在黑暗里,安安静静地望着挂着蛛网的天棚,就在这时,梁敖闯了进来。
梁效皱眉,从地上坐起来,看着他,用不耐烦的语气冷冷地道:
“武王殿下,这里好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吧?”
紫云宫已经变成了不许进出的禁宫,梁敖没有得到命令擅自闯入,这是违背禁令的行为。
梁敖没那么好的心情跟他斗嘴皮子,更没有那么柔软的心能够让他记起兄友弟恭,或许这是迁怒,但是这会儿他恨透了梁效。
“阿喜来过吗?”头脑中尚存着一丝理智,他沉着一张脸,冷声问他。
“阿喜?”他问的没头没脑,梁效觉得可笑,双手抱住膝盖,漫不经心地说,“她怎么可能来这里?”
梁效不咸不淡的态度冲散了梁敖的最后一点理智,他勃然大怒,突然冲上去,一言不发,举起拳头狠狠地击在梁效的脸上!
梁效无缘无故挨了一拳,火冒三丈,这个时候更不会讲什么虚伪的手足之情,他面色阴沉,跃起来,重重地还击!
两个人就在漆黑一片的紫云宫里打了起来!
然而梁效并不是梁敖的对手,不过五招就落败,到最后已经成了单方面的凌虐。憎怒和暴力的殴打笼罩了浓浓的血色,梁效因为最后的一脚狠狠地撞上了隔断的墙壁,墙壁骤然崩塌,他鲜血模煳地瘫坐在碎石堆里,望向梁敖的眼神里多了一点不可思议。对于梁敖在今天突然下死手,梁效完全不能理解。
梁敖似乎用光了全部力气,不是打架耗尽了他的力气,而是在打架的过程中过度燃烧的愤怒与悔恨耗尽了他的力气,梁效已经没有办法再爬起来,他也一样,双腿发软。他喘息着,挪动脚步,却没有办法走远,他走到殿门旁边,身体的无力感越发强烈,喘息的频率因为满溢而出的痛苦变得激烈。他顺着墙壁熘坐下来,双臂无力地搭在膝盖上。他深深地垂着头,似全身的血液被抽干了一样,他再也积攒不起半点力气。
梁效坐在碎石里,他的身体比梁敖弱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喘得更厉害。他歪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梁敖,眼底的阴狠和憎怒依旧没有退散。
“五个兄长里,阿喜最亲近的是你,你却那样伤她。父皇、我、太子哥,我们之间皇族内斗没什么好说的,可阿喜是你的妹妹,你看着她长大,她最亲近你最挂念你,你却……你这样也算是她的哥哥!”梁敖垂着头,突然开口,他冷笑着,怒笑着,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重重地说。
梁效莫名其妙,他看着梁敖,强加的罪名他是不会认的,他啼笑皆非,冷冷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对阿喜做什么了?”
话音未落,梁敖已经眼神冰冷的望过来,那冰冷的眼神如霜,仿佛能将沸腾的热血瞬间凝固,他冷冷地望着他,似恨不得杀了他,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梁效,一字一顿地说:
“你为了皇位,与虎谋皮,跟着清衣族余孽加入血阴教,又企图将血阴教据为己有,让血阴教为你卖命。”
“那又怎样?”梁敖还在提这个,梁效一脸不屑,成王败寇他认了,被人三番两次提起,他的心里剩下的只有不耐烦。
“血阴教起源于清衣族,后来从清衣族分裂出去独立成教,可是依旧保留着清衣族肮脏的传统。血阴教信奉采/阴补阳,相信童贞女可以让他们延年益寿,长生成仙,所以他们会强抢少女,甚至是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子,这些你不可能不知道。”梁敖看着他,冷冷地说。
梁效抿了抿嘴唇,这些他当然知道,他也很反感,可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他选择视而不见。
若他当真坐上龙椅,他真的会复兴清衣族,并将血阴教奉为国教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梁效淡淡地问,他并不想在这时候跟梁敖讨论血阴教的恶行,他没有兴趣。
梁敖见他还是一副无知无畏的样子,怒不可遏,他腾地站起来,眼神凶恶地冲上去,抓紧梁效的衣襟,一把将他从碎石堆里提起来,恶狠狠地瞪着他,怒目切齿地说:
“我想说什么?九年前,来找你的除了清衣族的喽,还有血阴教的七长老、八长老和九长老吧?”
梁效一愣,他没想到梁敖居然会知道,他不明白梁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梁敖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怒气填胸让他窒息难耐。他双眼血红,一拳再次击打在梁效的脸上,将他打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面上。梁敖上前,又一次将梁效拉起来,抓紧了他的衣襟,盯着他双眼的眸子里蓄满了杀意,他咬牙切齿地说:
“九年前,血阴教不仅仅是来寻你,他们潜入梁都的真正目的是要在夏祭上刺杀父皇,可是他们失败了,被瑞王带兵缴杀,仅剩的那几个漏网之鱼被你藏起来了,你为他们提供藏身之处,躲避追杀。对外你谎称生病,躲在如文学院里,阿喜担心你,熘出宫去看你,她是在去寻你的路上,被你藏起来的那几个畜生给抓住的!”
梁敖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切齿痛恨地说到最后,苍哑的嗓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是不会哭的,他是从来都不哭的,可是在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里的确带上了哭腔,那是愤恨至极的泣声。
梁效脸色苍白,苍白如纸,他的身体因为他的话觉得无比冰冷,冰冷透进了骨子里,让他开始哆嗦,他哆嗦得厉害。
他不敢相信,这件事他不知道,完全不知情。当年他藏起那些人是因为他们是母亲的族人,是母亲的旧识,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考虑皇位不皇位的事情,只是他软弱的心被他们说服,他想从他们口中听关于他母亲的事,所以他藏起了他们。然后他们从说往事到谈交易,那些人是有备而来的,他知道,他以为他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那些人只躲藏一天就走了,后来他听说那些人被瑞王围剿杀死他也只以为是他们没躲过,中间发生的事他完全不知情,压根就没有人告诉他。
“你藏起来的那些人,他们糟蹋了阿喜!”梁敖相当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他十分痛苦,因为痛苦,他想让罪魁祸首的梁效和他一样痛苦,可是这句话说出来他觉得更痛苦,仿佛有锋利的刀子在戳碎他的心,他肝肠寸断,沉痛得无法唿吸。
他又一拳狠狠地打在梁效的脸上,再次将他打翻在地,然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掩面,无声地哭起来。
九年了,无尽的悔恨凶勐地啃噬着他的心。
那一天,正在追捕血阴教余党的梁敖偶遇了偷熘出宫的梁喜,那个丫头自幼顽皮,无法无天,威胁太监宫女陪她一块偷熘出宫,在内城,她被梁敖撞见了。
梁敖比梁喜年长十四岁,而且早已独立,对梁喜这个妹妹,那时候他说不上喜欢,那个时候他全身心都在和太子争权夺利上,所以梁喜一哭闹,他也没耐心哄她,他赶着去追捕邪教徒,迫切地想要立功,于是他拨了四个侍卫陪着梁喜出城,自己领兵离开了。
那是一生中最最让他悔恨的事,他应该态度强硬地将她送回皇宫,或者亲自送她到如文学院,可是他没有。
四个侍卫全死了,梁喜被丧心病狂的邪教徒抓走,他们将刺杀失败教众被屠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梁喜身上。
梁喜那个时候只有六岁,梁敖永远忘不掉她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模样。
梁喜的重伤养了一年才恢复,可是她心理的重创这辈子都没办法再复原了。
从那之后,热情开朗的梁喜就像变了一个人,暴虐、狂躁、阴沉,特别是当她长成少女渐渐明白了那些事之后,她的脾气越发乖戾偏执。
为了不让梁喜受到更重的伤害,凡知情者尽数被灭口,知道这件事的只有父皇、母妃、八叔、梁敕和梁敖,九年来,没有人敢对梁喜说一句重话,就是在对着她时,也会不知不觉变得小心翼翼。大家努力自然,大概是装作自然反而不自然,梁喜内心的伤痕非但没有减轻,反而伤上加伤。
梁敖悔恨万分,他内心的痛苦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减轻,反而更加沉重。
梁效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梁敖。
晴天霹雳,梁效感觉到一阵晕眩,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苍白的,他不敢相信,无法相信,手指头颤抖得很厉害,他将颤抖着的手指抚在嘴唇上,过了一会儿,突然罩上双眼。
一粒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同样苍白。
喉头颤动,他终于明白了梁敖的那种痛苦,他心中的痛苦在忽然之间比他多增了万倍。
……
梁喜又熘出宫了,趁着夜色。
她并没有因为六岁时的那场噩梦惧怕外出,在身体休养了一年之后,她开始更认真地习武,本来就好动的她天分出众,十五岁的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她并不想因为她的灾难责怪任何人,无论是五哥还是二哥。那只是一场因为各种意外堆叠出来的灾难,她不想看到他们摆出愧疚的表情对她百依百顺,也不想看到他们因为担心她会受伤因为介意她受过的伤所以对她小心翼翼,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即使偶尔她仍会觉得痛苦,可是她努力让自己变得释然。
然而他们对她的态度让她觉得烦躁。
她是因为喜欢父母亲,喜欢哥哥们才没有去死的,对女孩子们向往的未来她没有幻想,家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留恋,所以即便他们的态度会让她的内心深处觉得烦躁,她仍乐意忍耐。
然而就在最近,家里的天完全变了。
别跟她说什么“皇族内斗才是皇家的现实”,她厌恶这种现实,那个家她待不下去了。不是像父皇想的那样因为五哥跟伤害她的仇人混在一块父皇却没有对五哥下死手让她觉得悲愤,她愤怒的是家族里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变化就好像在说他们过去的那些脉脉温情全部是假的一样,这种虚假感让她觉得特别恶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一八章 直白
雪乙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烟坐在软榻上读书,从回屋到现在,他一直心神不宁,不停地翻页,书页上的字他一个都没有看进去。他心乱如麻,仰面倒在软榻上,用手里的书盖住脸,发呆。
就在这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起初他以为是风声,听了一会儿,听清了确实是敲门声,他吓了一跳,从软榻上坐起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凛冽的北风灌了进来,凛风入怀,十分冰冷。
站在门前的人让他惊诧万分。
妙龄少女身穿雪貂大氅,戴着厚厚的兜帽,兜帽的风毛里是一张红扑扑苹果似的脸蛋。厚重的大氅没办法完全遮盖她曼妙的曲线,朱唇皓齿,宛转蛾眉,美丽动人。
“阿喜?”他诧然低唿,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我能进去吗?”梁喜笑眯眯地问。
苏烟慌得不知所措,他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找他,因为太突然了,他太惊讶了,所以他僵硬在房间门口,呆呆地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喜见他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她,也不让她进门,误会了他的无措,她扬眉,脆生生地问他:
“你怕我了么?”
苏烟愣了一下,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的血腥事件,袍袖下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迎面吹来的冷风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你讨厌我了?”梁喜看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苏烟因为她的话勐地回过神来,感觉到了室外气温的冰冷,他忽然想起来这时候是应该要把她往里让的,侧过身子放她进来,苏烟关上房门,回过头,惊讶地问:
“阿喜,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梁喜没想到苏烟竟然让她进来了,下午时他被吓得不轻,她还以为以他脆弱的心脏想要接受另外一种她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她的心里出现了一丝雀跃,语气也活泼起来,她摘下头上毛绒绒的帽子,扭过头来,笑吟吟地说:
“我和父皇、母妃还有二哥吵架了,我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苏烟大吃一惊。
“嗯。”梁喜点了点头,笑说,“所以,让我在你这里待几天吧?还有,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在你的屋子里。”
“啊?”苏烟闻言,越发慌乱,耳根子莫名的开始发烫,单独和梁喜出游他可以,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说都不妥当,他磕磕巴巴地说,“这、这不好吧,你是个姑娘,怎么能和我在一个屋子里?雪乙庄有很多空房间,你不想呆在宫里,不如去和回味说,让他给你收拾出一个房间供你居住,如何?”
“那怎么行?我从宫里出来就是不想让人知道,如果阿味哥哥知道了,他肯定会去告诉给父皇知道,那我从宫里出走还有什么意义?”梁喜将他的提议断然否决,她坐在软榻上,揉搓着手里的兜帽,用固执的表情看着他。
苏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一旁的圆桌前,斟了一杯热茶,复又回来,递给她。
梁喜接过来,用茶杯暖手,扬着脖子看着他。
“公主也可以离家出走吗?”他站在她面前,望着她问。
“我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坏公主。”梁喜啜了一口热腾腾的茶,舔了舔嘴唇,从善如流地回答。
苏烟用无奈的表情看着她。
“你要是不让我住,叫我走也可以,我可不是在逼你答应我。”梁喜说,她依旧坐在软榻上,依旧扬着脖子看着他,态度却十分强硬,就好像她不答应她真的会走一样,可是她在说这话时屁股却没有挪动半分。
苏烟扬眉,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要住在这里也可以,不说给别人知道也行,可是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公主出宫可是大事,而且你父母哥哥那么疼爱你,你一声不响地出走,还刻意躲避不想让他们找到。你这样做他们会担心的。”
“我知道。”梁喜点着头说,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她用一种执拗的表情望着他,就好像是在说“我虽然知道,可是还是要那么做”。
苏烟又望了她一会儿,再次叹了一口气,虽然他觉得这样做很不妥,可是让她一个姑娘家在大冬天夜宿寒风里,也不成。
他转身,走到箱柜前,从最上层取出一床新的被褥,将床上自己的被褥全部换掉,铺上新的,然后抱着自己的被褥,走到软榻前,放在软榻上。
梁喜一直盯着他,看他将新被褥拿出来,换掉旧被褥,再铺上新的,整个过程熟练自然,一气呵成,跟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的贵族子弟的确有很大的不同。
“床铺好了,都是新的,时辰不早了,既然你不想回去,就先歇着吧。”苏烟对她说。
梁喜还在扬着脖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站起身,蹦蹦哒哒地走到床前,扑通一声倒了上去,也没脱鞋。
苏烟站在软榻前铺开被褥。
梁喜仰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花色素淡的床帐顶端,耳朵听着苏烟铺床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轻声问: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铺展被褥的手顿了顿,苏烟没有回头,继续着手里的活儿,低声反问:
“你想说吗?”
梁喜没有回答,她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床帐顶端,大概过了一刻钟的工夫,苏烟已经铺好了床褥,正背对着她坐在软榻上翻书,这时候梁喜突然开口,她依旧平躺在床上,歪着头,盯着他的背,语气平直地问他:
“苏烟,你想娶我吗?”
啪嗒!
苏烟手一抖,手里的书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又把他惊了一跳。
他的整张脸都是僵硬的。
他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一瞬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苏烟,你想娶我吗?”梁喜见他没回答,翻身,伏趴在床上,对着他的背问。
苏烟这一回终于听清也确定了,他转动着僵涩的脖颈,看着她,哑着嗓音问:
“你说什么?”
“娶我做你夫人,你可愿意?”梁喜一点都不觉得羞涩,询问他时的语气就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自然平顺得不得了,因为她太镇定了,让听的人想做出过火的反应都不能够。
苏烟傻愣愣地望着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一九章 烛光下的眼眸
梁喜歪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苏烟,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在烛光的映衬下水汪汪的,剔透撩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烟望着她宛如秋水的眼眸,脸刷地涨红,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别过头去,咬住嘴唇,心脏怦怦乱跳。
“你不愿意?”梁喜问他,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疑惑,似乎在为他为难的表情感到困惑。
“请公主不要开草民的玩笑。”苏烟咬着嘴唇,沉默了良久,浅笑着说,笑容里略带一丝羞涩。
“我没有开玩笑。你不想尚公主吗?读书人最大的愿望就是飞黄腾达尚公主吧,我以前听过好多读书人都这么说,我有好几个姐夫以前也都是这么想的,你怎么说也算是个读书人,应该也有这种愿望吧?”梁喜捧着粉嘟嘟的脸颊,扁着嘴巴,用纯洁纯良的表情盯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苏烟哑然,他也算是个读书人,但她说的这种事他真没有听说过。可是她说的十分笃定,理直气壮的,苏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
“嗳?你没这么想过?”梁喜换成单手托腮,用狐疑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像是要确认他是不是哪里有毛病。
苏烟越发尴尬,说想过也不是,说没想过也不是,额角开始渗出汗珠,他讪讪地干笑。
“本宫很丑?”梁喜问。
苏烟因为她的问题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语速飞快地回答:
“不,公主花容月貌,美若天仙。”
梁喜因为他极通顺地说出这两个形容词,差点笑喷出来,不过她绷住了,扬起眉梢,一脸高傲地续问:
“你觉得本宫不贤良?”
贤不贤良他哪里知道,苏烟一脸无语,以他的眼光看,梁喜这个姑娘也是个和贤良不挂钩的,虽然贤良与否他并不是太在乎。
“不,公主贤良淑德,是女子中的典范。”他又不能把他心中的真实所想全部说出来,他讪笑着回答,那笑容就像是硬挤出来的。
从小到大,因为身份特殊,身为公主的梁喜听到的恭维不计其数,可是恭维说的如此蹩脚的,这么多年怕只有苏烟一人了,他干巴巴的恭维让她觉得好笑。
“你讨厌本宫么?”梁喜绷住嘴唇,趾高气昂地问。
“草民不敢。”苏烟连忙回答,态度恭谨。
“你怎么没说为什么不敢?”梁喜沉着脸瞪着他,用生气的口吻质问他。
“啊?”苏烟一愣,想了半天才明白她是要让他说理由,她是要让他说出不讨厌她的理由是什么,这一下苏烟可为难了,他总不能说因为她是公主所以他不敢说讨厌吧,不能说这个,他又要说什么呢,颦眉,思索了半天,他才干笑着,磕磕巴巴地回答,“公主花容月貌,美若天仙,贤良淑德,是女子中的典范,所以草民不敢。”
梁喜这一回终于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她哈哈大笑,在床上一边打滚儿一边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烟满脸愕然地看着她,他不明白他说的话到底哪里可笑,她的笑点又在哪里,他一边惊诧一边担忧地看着她,生怕她会笑岔了从床上滚下去。
梁喜揉着眼角的笑泪,好不容易才喘上来气,她用力拍了两下床板,又笑了两声:
“你这个人可真不会说话!”
苏烟用无法形容此时内心复杂的眼神望着她,讷讷无言。
梁喜笑过之后,翻了个身,扑通躺在床上,仰面,将被子拉到胸口,直勾勾地盯着床帐。
因为她刚才的大笑很吵,这会儿突然变得沉默起来,鲜明的对比让苏烟的耳朵突然变得不适应,他不由自主地看着她,一脸无措地望着她。
“不过,我可能也配不上你。”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片寂静的室内,梁喜直直地盯着床帐顶端绣着的青竹,突然开口,轻声咕哝了句。
苏烟一愣,他觉得自己听清了,又好像没听清。觉得听清了是因为她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小到旁人听不见,觉得没听清是因为他完全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让他心跳如擂鼓。
梁喜在自言自语过后,突然扬起被子,将整个人从头到脚盖了起来,被子扬起带了一股风,再看时,梁喜已经完全躲藏在被子底下,只能隐隐地看到她起伏的身体曲线。
苏烟越发不知所措,他呆呆地望着她,尽管已经看不见她的脸了,可是他仍旧望着她,素来沉静单纯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点混乱……
清晨,晨雾弥漫,万物初醒。
苏烟在软榻上翻了个身,因为软榻的硬度皱了皱眉,迷迷煳煳地张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粉嫩的脸。
梁喜坐在软榻下面,将双肘支在软榻的边沿,手捧着脸,扁着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苏烟被吓得魂飞魄散,霍地从软榻上坐起来,并以惊人的速度蛇形倒退,紧紧地贴着软榻的一端,用慌张的眼神看着她。他用手里的被子遮住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尽管他昨晚是和衣而睡的:
“公、公主……”
“叫我‘阿喜’。”梁喜指了指自己的鼻尖,严肃地对他说。
“阿、阿喜……”苏烟大概没听清她的话,可是条件反射的,他根据她的话喊出来了。
梁喜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双手交握在腰后,抻了抻腰,顺着抻腰的动作跳了一下,看着苏烟,笑说:
“我饿了。”
“饿了?”苏烟还没有完全清醒,听了她的话,反应了半天,才用黏煳煳的声音呆头呆脑地反问。
梁喜用力点了点头:“你二姐刚派了人来叫你去吃早饭,说早饭已经做好了。”
“咦?我怎么没听见?”苏烟一愣,疑惑地嘟囔。
“门从里面锁住了,我没有开门。”梁喜用很平常的语气回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她的房间。
苏烟哑然无语,他站起身,往外走。
“我饿了,你别忘了给我带吃的东西。”梁喜跟在他身后,叮嘱说。
苏烟回过身,用无奈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梁喜再度叮嘱。
苏烟应了一声,开门出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十章 清早
苏家人正在泓樨园吃早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烟是最后一个到的,他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上了,虽然他没有做坏事,可是跨进门槛时莫名的有点心虚。
胡氏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心疼地看着他的黑眼圈,笑说:
“瞧我儿念书念的,眼圈都黑了,娘给你熬了黑米粥,快坐下吃点!”
她对苏烟的偏爱让苏老太又看不惯了,眼睛一瞪,骂道:
“他又不是天天念书,学堂都不念了,成天就知道窝在家里胡混,没有半点出息的样子,眼瞅着都应该娶媳妇了,还是这么不长进,都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他一个小子,生计也不管,不念书做什么,念书才是他的正道,你是他娘,不严厉看守他,反而蝎蝎蛰蛰婆婆妈妈,好好的小子,就是你这个娘给养坏了!”
苏烟被苏老太数落,尴尬地缩了缩脖子,垂下头,虽然他也不甘心,可奶奶说的也没错,身为苏家唯一的男丁,不但不能维持家计顶立门户,书也念的一塌煳涂,跟同龄人比,简直一无是处。
胡氏见他又垂下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十分心疼,她一直认为苏烟的胆小怯懦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苏老太的讥讽和责骂,大清早的胡氏就火冒三丈起来,腾地从凳子上站起来,眉倒竖,怒声道:
“老太太你这是什么话,烟儿懂事又听话,哪一个不说他好,怎么单单就你一个人看不惯?还看守?他又不是贼,干吗要看守他?老太太,烟儿他可是你的亲孙子,你可就这一个孙子,你不疼他,不待见他,反而拼了命的数落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了他好,都是你把他教养坏了,你现在还有脸来问我?”饭刚吃上苏老太就又怒了,胡氏把她唯一的亲孙子养成废柴的事让她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冒火,她用拐杖用力敲着地面,脸红脖子粗地瞪着胡氏,说。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苏娴不是苏妙的好脾气,在“硝烟四起”时还有好胃口吃早饭,她的暴脾气容不得别人破坏她早餐时的清静,皱眉怒道,“天天吵吵吵,你们不烦我还嫌烦呢!”
“烦了就赶紧嫁出去!”胡氏和苏老太在这时候特别的默契,同时面向苏娴,没好气地说。
苏娴哑然,额角的青筋开始怦怦怦地乱跳,她怒火中烧:
“我嫁不嫁自己说了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催什么催?”
“你在丰州被人明里暗里说闲话老娘忍了,可你才来梁都多久,现在整个梁都都在说你的闲话,说你跟那个什么王不清不楚的,老娘真是快被你气死了,你就是不想你的名声,你也想想你妹妹的亲事,你在梁都也胡作非为,你让你妹子今后怎么做人,你让回哥儿以后怎么做人,有你这种四处被人说闲话的大姨子!”胡氏说着,看向回味,像是要让他激愤地说出自己的委屈。
正在吃苏妙夹的水晶包子的回味被苏老太给看愣了,夹着包子嘴半张,呆了呆才明白过来胡氏的意思是让他说说苏娴,顿了一顿,他轻轻摇头,一本正经地道:
“胡大娘,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正在津津有味地喝粥的苏妙闻言,差点笑喷出来,抬起头看时,胡氏的一张脸已经绿了。
“小回儿都不在意,你们急什么,老娘乐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初嫁从亲,再嫁由身,你们管得着吗!”苏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死丫头,在你老娘面前自称‘老娘’,反了你了!”胡氏说着,在苏娴身上狠拍了两下。
于是苏老太、胡氏和苏娴聚成一团吵了起来。
苏妙和回味已经习以为常了,两个人喝粥的喝粥,吃包子的吃包子,饭桌的这一头无比和谐。
苏烟虽然有点抱歉自己成了早餐时家里人吵架的原因,可他更记挂着藏在他房间里饿着的梁喜,趁着母亲姐姐吵架,他悄悄地拿了一个托盘,蹑手蹑脚的将一屉水晶包子和一碗香栗甜粥放在上面,眼盯着还在吵架的三人,想要熘走。
苏妙一愣,疑惑地问:“你端哪去?”
苏烟最不怕苏妙,哼哈了两声,讪讪地笑答:“我要读书,回房吃。”说罢,眼神仍旧戒备地盯着正在吵架的祖母、母亲和大姐,趁着乱,悄无声息地熘走了。
苏妙总觉得苏烟的表情有点怪,可又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她疑惑地歪了歪头。
苏烟端着托盘一熘烟跑回自己的房间,停在门槛前小心地平复了喘息,这才打开门,迈进去,又迅速关上门,落锁。回过头时,看见梁喜正坐在他的软榻上翻着他的书,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尚且清澈,尽数投射在她的脸上,那一双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光芒的映衬下十分显眼,就像是两只忽闪着翅膀的黑色蝴蝶,让人看着看着就看住了。
“你回来啦!”听见门响,梁喜抬起头,旋即笑眯眯地站起身,扬了扬手里的书,说,“《小戴礼记》我从前也念过呢。”
“是吗?”苏烟回过神来,因为自己刚才愣神了,觉得很羞涩,他通红了雪白的脸,笑了笑。
“嗯。我小的时候是跟着二哥他们在德仁殿念书的,后来他们走了,我还在念,虽然念的很糟糕,不过也念过。我可是唯一一个跟着皇子们在一起念书的公主呢。”梁喜笑嘻嘻地说。
“那真是了不起!”苏烟笑着说,将托盘放在旁边的餐桌上。
“因为父皇很疼我么,二哥他们也很疼我。”梁喜站在饭桌前,将手臂交叠在桌面上,上半身前倾靠着,笑吟吟地说。
苏烟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正想鼓足勇气去问她既然家里人都很疼她,她为什么还要离家出走,却听梁喜用嘟囔似的语气接着前面的话嘟囔了后半句:
“不过不是一直疼我,而是从六岁之后特别疼我,之前他们都不理我的。”
“嗳?”苏烟因为她的话愣了一下。
“我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曾说我命带淫合,会做出辱没家族的坏事。”梁喜单手托腮,淡笑着说。
“是谁这么荒唐?”苏烟有些生气,皱着眉,问话时的语气有些生硬。
“一个很有名的神算子,虽然以算术精准着称,可傲慢自大,因为这个惹恼了父皇,被父皇砍了。不过这则算卦总是不吉利的,知道的人心里都不舒服,包括我母妃,她也很不舒服。我五哥倒是很喜欢我,大概是因为我和他都被算命先生给祸害了的缘故吧。”梁喜笑嘻嘻地说,从竹屉里抓起一个包子,开心地道,“有包子!我都饿坏了!”
她欢喜地吃起来。
苏烟看着她爽朗不做作的吃相,她还穿着昨天的厚衣服,像一只小熊一样毛绒绒的,十分可爱。
看了一会儿,他一本正经地对她说:
“江湖术士的话不用相信,都是骗人的!”
梁喜笑了笑:“也不是骗人的,他算的很准呢。”
“嗳?”苏烟一愣,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却不知道该怎么问。
梁喜没再说话,欢快地吃包子。
就在这时,砰砰砰的敲门声响起,苏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夹带着从外面不停推门的动静:
“烟儿!开门!大清早的锁什么门?”
苏烟被吓得魂飞魄散,脸都唬黄了,一把拉起还在吃包子的梁喜,三步并两步将她拉到床上,小声叫她藏起来,用被子将她整个人蒙住,回头看见桌上的竹屉,又把竹屉抓起来塞进被窝里,递给梁喜,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平复了一下表情,在苏婵不耐烦的叫门声中,故作镇定的打开房门,唤了声:
“三、三姐?”话刚出口就咬住了舌头,他痛得差一点飙泪。
苏婵用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他,苏烟自认为没有破绽,可在苏婵眼里,他的心虚明显的都不用眼睛看,闻就能闻出来:
“大清早的,你在看春/宫?”
“啊?”苏烟呆了一呆,脸刷地涨红,用力摇头,激烈地否认道,“我才没有!我没有看!”
他的否认在苏婵的耳朵里就是承认,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她将苏烟推开,大摇大摆地进了屋,似笑非笑地说:
“好啊!你小子也到了这个年纪了!”
苏烟否认也不是,不否认也不是,脸都快皱成团子了。
“这屋里怎么一股包子味?”苏婵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
“啊?啊!我刚才在吃包子。”苏烟嘿嘿干笑着,说,“三姐,你怎么没去吃早饭?”
苏婵嗯了一声,没有回答,扭头问他:
“我上次让你补的衣裳补完了?”
“补完了。”苏烟回答说,径直走到衣柜前,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套黑色短褐,转身,交给苏婵。
苏婵接过他手里的衣裳,抖搂开,黑色的上衣上,左侧衣襟绣了一朵嫣红的梅花。
就在这时,纱帘后面的床上突然响起喷嚏声,把苏婵和苏烟吓了一跳。
苏婵狐疑地望向远处的架子床。
苏烟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啊啾”、“啊啾”打喷嚏打个不停。
苏婵瞅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床前。
苏烟慌得不知所措,一个箭步冲上去,张开双臂拦在苏婵面前,讪讪的笑。
苏婵伸手把他扒拉到一边去,将床上的被子掀开,一阵风过后,梁喜从被窝里直起身子,她穿得厚厚的,风毛兜帽看上去毛绒绒的,就像一只毛球,嘴里叼着半只包子,看上去十分可爱。
苏婵打了个口哨,乜了苏烟一眼,似笑非笑地道:
“行啊苏烟,书没念成,倒是学会藏姑娘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一章 当弟控遭遇妹控
“三姐,你千万千万别对人说,尤其不能让娘、奶奶和大姐知道!三姐,求你了!”苏烟对着苏婵不停地作揖,皱着一张脸,用悲催的表情拼命拜托,要是奶奶和娘知道梁喜在他的房间里,一定会扒了他的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婵扬眉,看着梁喜。
梁喜跪坐在床上,只顾着吃手里的包子,没有看苏烟,吃的欢快,白嫩嫩毛绒绒的,像只小兔子。
再看向不停作揖的苏烟,觉得他像苏记品鲜楼后胡同的铺子里养的旺财。
“三姐?”苏烟忐忑不安地唤了声。
苏婵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苏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用感激的目光看了苏婵一眼,扭头望向梁喜。
梁喜弯着眉眼,还在吃。
苏婵扬了扬手里的衣服:“我走了,你继续。”转身,扬长而去。
苏烟哑然,还有点小羞涩,继续什么嘛!
梁喜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用大大的眼睛目送苏婵离开,待房门关上之后,她对苏烟说:
“我一直觉得你三姐好强悍呢!”
苏烟不好意思地笑笑,认真地对她说:
“我三姐虽然看起来冷漠,其实她人很好的。”
梁喜趴在床上,摇晃着双脚,单手托腮,闷闷地说:
“我不是说她的性子……我小的时候一直想做她那样自由的女人呢,不过后来发现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恃宠而骄罢了,唉!”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更用力地摇晃着双脚: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呆在宫里,我想出嫁!”
“出家?”吃饱喝足的梁喜声音软绵绵黏煳煳的,苏烟没太听清,愣了一下,慌忙劝说,“公主你可不能出家!公主怎么能出家呢?!”
梁喜单手托腮,白了他一眼:“我是说‘出嫁’。”
“哦,出嫁。”苏烟这才放心,笑着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提高声音,“出嫁?”他的脸刷地红了。
梁喜瞅了他一眼,他生得太白了,跟她一样白,他的表情太好猜,她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自在,苏烟忸怩地垂下头,一言不发,耳根子发热,他可没有忘记她昨天对他说的话,虽然他还没想过娶媳妇的事,可活泼可爱又漂亮的小公主忽然对他大胆告白,他的心里就像揣了一只兔子,怦怦乱跳。
梁喜看着他,扬眉,这男人的心思太好猜了。
气氛似乎在往诡异的发展蔓延。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嘭地推开,苏娴、苏妙闯了进来,回味跟着进来,后面还有一脸平常无比从容的苏婵。
苏烟惊了一跳,突然看见这么多人,大惊失色,耳根子直接从红变白,刷的变了色,他磕磕巴巴地叫道:
“大、大、大姐、二姐……”
“真有个姑娘!”苏娴惊诧地盯着伏趴在床上的梁喜,说。
“三姐,你居然出卖我!”苏烟生气地瞪向苏婵。
苏婵仰头望天,凉凉地道:“我只是说‘知道了’,又没说要替你保密。”
“你……”苏烟气得脸涨红,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瞪了苏婵半天,底气不足地斥了句,“三姐,你这个骗子!”
苏婵双手抱臂,噘着嘴巴吹着小曲儿,不搭理他。
苏烟气得直咬牙。
回味看见在他家的居然是梁喜,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梁喜见状,腾地从床上跳起来,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声道:
“阿味哥哥,你可不要去通风报信!”
回味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反正你肯定是偷跑出来的,我去叫你二哥来接你。”
“不要!”梁喜噘着嘴瞪着他。
“要不要不是你说了算,这里是我家。”回味冷淡地说。
“你要是敢去说,我就从这里出去,让你们都找不到我!”梁喜被回味的态度气坏了,瞪着眼睛,张牙舞爪地说。
“你也得能出的去。”回味淡淡地道,完全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怎么不能出去?我想出去我就能出去!”梁喜被气得小脸通红,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道。
“想要自由出去的前提是,你得能打得过我。”回味凉凉地说,用瞧不起的眼神扫了她一眼。
梁喜哑然,无语,因为被他甩开,她不甘不愿地松了他的手臂,扁着嘴,用黑漆漆的大眼睛瞪着他离开,握着一双小拳头,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嚷嚷:
“阿味哥哥,讨厌!讨厌!”
说完了气还没有消,她扭过头,对着一脸无语的苏妙愤愤地道:
“阿味哥哥最讨厌了,苏姐姐你不要嫁给他!”
苏妙越发无语,她讪讪地笑。
梁都已经进入了最忙碌的新年期,出于此时各阶层的公私务都是最繁忙的考虑,厨王赛的总决赛被安排在春节后进行。
因为还没到决赛,闲着也是闲着,苏妙静下心来煮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今天早上刚刚煮了洛神花酿,本来想给家里人吃,梁喜来了,自然也要分一杯羹。
“好吃!好甜!好好吃!”梁喜坐在苏妙身边,双手捧碗,喜滋滋地吃了一口,弯着眉眼,笑盈盈地说。
苏妙笑笑,抬头瞥了一眼坐在对面低头吃羹的苏烟,苏烟正抬着眼皮悄悄地瞧梁喜,眼角飞红,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在发现苏妙的注视后,受惊兔子似的缩回目光,更低地垂下头。
苏妙扬着眉,哭笑不得。
“苏姐姐,你好厉害,又好看又会挣银子煮的东西还这么好吃!”梁喜笑眯了眼,叽叽喳喳地称赞道,充满期待地说,“让我也做苏家的小孩吧!”
苏妙哑然无语。
“我们家不缺小孩。”苏婵瞥了她一眼,冷冰冰地说。
“那……”梁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了看这一排的苏家三姐妹,又看了看单独坐在对面的苏烟,笑眯眯地对苏妙道,“不能做苏家的小孩,那就让我做你们的弟媳吧?”
苏烟差点被一口汤羹呛死,咳咳咳咳个不停。
苏妙、苏娴同时被汤羹噎住了喉咙,用惊诧的眼神看着她,努力了半天才把卡在喉咙里的汤羹咽下去。
苏婵一脸不善地看着梁喜,眼里充满了敌意,过了一会儿,冷冰冰地说:
“你们梁家莫非都成亲困难?”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啊,三姐姐没听说过?”梁喜笑眯眯地说。
“没听过。”苏婵一脸正直地回答。
梁喜扁着嘴,用惋惜她不懂风情的表情看着她。
苏婵冷冰冰地回视她。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回味从外边进来。
梁喜看着他,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他只是一个人进来,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心脏微沉,她扁起嘴巴,安安静静地吹着瓷杯里的花草茶,也不说话。
回味在梁喜面前站定,淡淡地开口,对她说:
“你二哥不来。”
梁喜面色微变,她的表情明显不高兴起来,可是她佯作无事,噘起嘴巴,满不在乎地道:
“不来就不来!我也没想他来!”
说着,将手里的花草茶一气儿喝下去,停了停,她站起身,扭头走了。
苏妙哑然,颦眉想了想,问回味:
“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了?”
“谁知道。”回味耸了耸肩,“八成是离家出走吧,兄妹吵架。”虽然兄妹吵架这件事本身很不可思议,可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出别的原因,梁敖的态度很冷淡,若是以前,梁喜有一点事他都会心急如焚,这次九成九是被梁喜的任性给惹怒了,“那丫头就爱耍性子,不用理她,过两天她自己就回去了。”
“阿喜她……应该是不知道到底该站在谁那一边,所以心里烦躁吧。”沉默了一会儿,一直不做声的苏烟突然开口,小声说。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说话,他话音刚起,屋子里的人齐齐看向他。
苏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引来这么多人的注目,脸涨红,缩了缩脖子,尴尬地垂下头。
苏娴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以狐疑的语气冷嗖嗖地问:
“你小子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屋子里的人看向苏烟的目光更加锋利,让苏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他先是困惑地“咦”了一声,顿了顿,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更响亮的“咦”。
“咦什么咦?”苏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劝你小子少痴心妄想了,你能尚公主吗?能尚公主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再做美梦,小心皇上宰了你!”
苏烟缩在椅子上坐着,呆愣了半天,忽然打了个冷战,小声咕哝:
“皇上会宰了我?”
“我要是她爹,我也宰了你。”苏娴肯定地回答。
苏烟的嘴巴扁了起来,他低着头,瞪着地面,瞪了半天,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身,气冲冲地出去了。
苏妙盯着他气哼哼的背影,用指尖搔了搔脸颊,伤脑筋地叹道:
“这一下可糟糕了!”
苏婵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往外走。
“你哪去?”苏娴盯着她问。
“你管我!”苏婵不驯地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
华丽的马车行驶在梁都通往神机营的大路上,梁敖坐在马车里,凝眉看着手里的奏报。
就在这时,头顶忽然响起咚的一声巨响,震得马车晃了三晃,紧接着一张脸从车窗外穿过车窗帘子倒着伸进车厢里,把梁敖吓了一跳。
“赶紧把你妹妹接走,少来祸害我弟弟!”苏婵一身黑,像一只倒挂在树枝上的蝙蝠,倒挂在车顶上,倒垂着瞪着他,那模样比黑夜里的吸血蝙蝠可怕多了。
“哈?你在说什么?”梁敖啼笑皆非,怒极反笑,“是谁允许你挂在本王的马车上的?你就不怕被本王的侍卫射成筛子?”
苏婵白了他一眼,刺熘窜进来,坐在马车里,冷森森地瞪着他:
“快去把你妹妹接走,让她离我弟弟远一点,她居然向我弟弟逼婚,我弟弟可是老实孩子,就算娶亲也要娶一个温柔能干贤惠孝顺的好姑娘,公主殿下尊贵无比,我们苏家高攀不起!”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妹妹不温柔不能干不贤惠不孝顺?笑话!我妹妹这样好的姑娘能看上你们家那个傻小子,是你们家那个傻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就苏烟那小子,胆子比针鼻还小,软弱无能,离开家连自己都养不活,这样的男人也能娶妻生子,他能养得起娘子孩子么?反正他最后不是靠家里养活就是靠妻子娘家养活,不过就是个吃软饭的,就是那稍微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把女儿嫁给他,你还把他当宝贝?反正他肯定只知道听娘和姐姐的话吧,这样的男人,还娶亲?别祸害人家姑娘了!”梁敖火冒三丈,反唇相讥,没好气地说。
“祸害?哈!”苏婵冷笑了一声,“既然你觉得祸害,还不快把你的宝贝妹妹接走,再不走,被祸害的可是我弟弟!你妹妹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要给我们家烟儿做媳妇,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这种话都能随便说出口,我弟弟可是清清白白的,不许你妹妹把他带坏了!”
“带坏?从来都是男人带坏女人,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有女人能带坏男人的,你们家那个傻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揣了什么龌龊心思,你说我妹妹是剃头挑子,看你们家那个蠢货瞧我们家阿喜的眼神,说他没有那个心思,当谁是傻子呢!”梁敖越发恼火,冷笑着说。
“你少胡说八道,烟儿他青涩得很!”苏婵瞪着他怒道。
“青涩?你知道十六岁的男孩子都能干什么了吗,没日没夜地臆想漂亮的姑娘,连孩子都能鼓捣出来了,你还说他青涩?”梁敖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别拿你的经去臆想我的弟弟,我弟弟可没你那么不干净!”
“不干净?”梁敖怒笑了,“怀春之心,男女之情,没有这些你所谓的‘不干净’,你又是怎么出来的?”
“我对梁喜不满意,她想做我的弟媳,我绝对不答应!”苏婵冷冷地道。
“我对苏烟更不满意,他想做我的妹夫,我绝对不同意!”梁敖冷冷地回道。
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交织的眼神激烈地碰撞,溅起了炽热的火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二章 丧事
大约互相瞪了半刻钟,梁敖觉得眼花,收回目光,捏了捏晴明穴,很疲惫的样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婵还在瞪着他。
就在这时,响亮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在寂静的田野间,在马车里听的很清楚。那马蹄声很急促,如踏在人的心上,莫名的,让人觉得不安。
“王爷,是林江。”赶马车的侍卫低声通报。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不多时,从梁都赶来的骑马人勒马停在马车前,从马背上跳下来,三步并两步走到车窗下,匆匆行了个礼,语气急迫地说:
“王爷,今日午时刚过,王妃在双雪阁薨了。之后舒敬轩的人来报,说大公子不太好,廖神医说左不过就这几日,让王爷心里有个准备。”
梁敖的心里咯噔一声,尽管对于这些事情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在他现在精神最脆弱的时候,他还是有种被晴雷噼了一下子的感觉。他呆坐了一会儿,然后垂下头,用双手捂住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苏婵惊呆了,林江口里的王妃必是武王妃,大公子说的应该就是梁敖那个天生病弱的儿子,同一天,武王妃病逝,大公子的寿命被大夫诊断左不过是这两天,这样的现实太惊人,太残酷,就算是苏婵听了,也觉得心惊胆颤,她愣了半天没能回过神来。
“王爷……可要回府?”梁敖一直没有说话,林江心里焦急,犹豫了半天,隔着车厢,小心地询问了句。
梁敖终于回过神来,他从手掌里抬起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回府。”
驾车的秦竟应了一声,催促马车,向梁都的方向驶去。
苏婵呆呆地坐在梁敖身旁,虽然是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可是在听到死讯时,她的心里有点不舒服,大概是一种不忍。梁敖看起来也呆呆的,妻子儿子出这样的事,他似受了不小的打击,脸色发白。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沉默,令人觉得窒息。
苏婵思忖武王府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梁敖要回家,她又不能跟去,想了想,她决定今天还是先撤,等下次再跟他说他妹妹的事。或许回去应该把武王府的事告诉梁喜,那样梁喜说不定会离开雪乙庄去武王府。打定主意,苏婵站起身,虽然是高速行驶中的马车,不过她并不在意,正想顺着车窗窜出去离开,然而刚站起来,梁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动作太突然,苏婵吓了一跳,愕然回头。梁敖没有看她,他仍旧面向前方,默默地盯着一处,可是他握住了苏婵的手,无论苏婵怎么皱着眉挣脱,就是挣脱不开。
“放手!”苏婵怒了,虽然在别人家死人的时候冲着人家发火很不好,可是她真的很恼火。
梁敖不说话,他依旧握着苏婵的手,握得紧紧的,就是不松开。
苏婵感觉到了他的指尖在她的手背上微微地颤抖,这颤抖很细微,如果不是触觉敏感,如果不是十分细心,很难能够察觉到这样的颤抖,因此在突然感觉到他手指的颤抖时,那颤抖就像是敲击在她的心脏上,让她一愣,旋即安静了下来。
她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把抬起来的屁股又落回了车厢内的座椅上,想要挣脱他的手还是没能挣脱开,她扭着头看着窗外,皱着眉,虽然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不过因为有一瞬间的心软,所以她没有离开。
因为,他似乎有点一个人撑不住的模样。
马车在天黑时才进城,径直赶往武王府,来到武王府门前,只见武王府从里到外已经被罩上一片素白,通红的灯笼被蒙上了白布,门楣上也被绑了象征丧事的白色挽花,小厮还在门口为了丧事的准备忙碌着,看见梁敖下车,唿唿啦啦跪了一地。
武王府的老管家迎上来,对着梁敖低声说:
“王妃走的安详,请王爷节哀。王妃的东西之前就备下了,老奴都取出来了,也让人去各府报丧了,王妃此时正停灵在双雪阁,王爷可要去看看?”
梁敖没有回答,他依旧握着苏婵的手,并没有特别在意他正握着她的手,就好像是把握着她的手当成是一种习惯动作似的。苏婵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淡声开口,问那管家:
“儿如何了?”
老管家皱了皱眉,一脸沉肃地回答:
“廖神医说不好。”
“你看呢?”梁敖追问。
老管家犹豫了一会儿,沉声回答:
“老奴看着,也觉着大公子不太好,米水不进,只是昏睡着。”
梁敖抿了抿嘴角,在门口静了片刻,方迈开步子,一边向王府里走,一边说:
“先去舒敬轩。”
老管家应了一声,跟着梁敖往里走,又悄悄的往苏婵的脸上看了一眼。武王府的老管家认得苏婵,看见梁敖紧紧地拉着苏婵的手,这个时候自家王爷能有准侧妃陪着,老管家稍稍安心了些。
武王府的大公子梁居住在王府南面的舒敬轩里,因为是庶出,又自幼体弱,这个孩子并没有被封为世子,整整十年一直缠绵病榻,几乎没有出过舒敬轩的院子。
梁敖来到舒敬轩时,梁正在发高烧,浑身滚烫,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在围着床榻哭。
老管家担心这么多人哭会引起梁敖不快,将丫鬟婆子尽数轰了出去。
梁敖坐在床前,大概坐了小半个时辰,梁终于醒了过来,用一双灰暗的眸子空荡荡地望着梁敖,好像不认识他似的。这个孩子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他呆呆地望着梁敖,大概能有两刻钟,然后动了动已经破皮起皱的嘴唇,无声地唤了句:
“父王……”
梁敖觉得窒息。
丫鬟端了浓苦的汤药来,梁已经丧失了吞咽能力,不管用什么办法喂药,他都喝不进去。
梁又一次陷入昏睡。
苏婵站在梁敖后面,看着梁病中的惨状,于心不忍。
从舒敬轩出来,她皱了皱眉,问:
“那孩子得的是什么病?”
“先天不足。”梁敖深吸了一口气,回答,“他生母在怀他的时候误服了药。”
“误服了药?”苏婵一愣,还想再问,可是梁敖拉着她的手,步速加快,让她没办法再追问下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三章 和平的相处
停灵的双雪阁已蒙上一片缟素,院里尽是丫鬟婆子哭灵的声音,被白布包裹着的照明灯笼惨淡地明亮着,在黑夜里尤为刺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风吹起,将白灯笼吹的唿啦作响,只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梁敖松开苏婵的手,一个人进去了。
苏婵站在院门口,她想回去了,武王府没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也没有理由继续呆在这里。
转身,正想要走,一个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是武王府的老管家。
这老头悄无声息的,把苏婵吓了一跳。
“姑娘别站这儿,这儿是风口,太凉了,老奴已经让人在暖阁里备下热茶,姑娘跟老奴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苏婵拒绝说。
“姑娘说回去可是指‘出城’?”老管家和气地道,“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了,姑娘若想出城,只能等到明早城门开的时候。”
苏婵哑然,的确,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了,除非有象征着特级的腰牌,否则是出不去的……她突然想骂点什么。
心情变得不爽,她慢吞吞地跟着老管家去了双雪阁附近的暖厅里,坐在墙根的一张软榻上。
老管家亲自将热茶端过来,笑呵呵地递给她,自我介绍说:
“老奴章安,是武王府的管家,老奴过去是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王爷开府后,娘娘命老奴伺候武王殿下,从那时候开始,老奴一直在武王府做管家。”
苏婵慢吞吞地点头,一方面在心里疑惑他为嘛要自我介绍,她又不想知道;一方面又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头是个太监。
“听说上一回王爷喝醉了,是姑娘把王爷送回来的,真是辛苦姑娘了。”章安笑容满面地说。
苏婵捧着热茶暖手,没有搭腔。
章安看她只是捧着茶碗,也不喝,疑惑地问:
“莫不是这茶不合姑娘的口味?”
“没有。”苏婵回答了,双手捧碗,还是没有喝。
章安笑,他是个老人精,这姑娘虽然面无表情,可他觉得这姑娘的戒心不是一般的重。听说这姑娘就是景阳长公主当年丢失的孩子,正儿八经的金枝玉叶,景阳长公主背后可是势力庞大的静安王府,若自家王爷有静安王府这个助力……
以前武王府有武王妃在前头挡路,可是现在武王妃的娘家因为这两次的案子已经被皇上剥的七七八八,就算武王妃不死,她也已经成了权利的弃子。更不要说多年前武王妃毒害大公子的生母,虽然大公子最后顺利出生,却先天不足,自那以后,王爷对王妃连一点怜悯之心都没有,只剩下心烦了。
以章安多年的伺候经验来看,王爷明显对苏三姑娘很在意,苏三姑娘的生母又是长公主,拥有华丽出身的可人儿,这可是新王妃的最佳人选。
他的眼睛在苏婵身上打转儿,笑着时的表情越发亲切。
“你干吗一直盯着我?”苏婵被他看得嵴梁骨冒凉风,愕然询问。
“老奴只是觉得,在这个时候有姑娘在王爷身边真是太好了。云萝公主因为跟王爷吵架,从宫里跑出去,到现在没有回宫,贵妃娘娘还被气病了,王爷最疼爱云萝公主,因为这件事,王爷的心情很不好。今天又赶上王妃过世,大公子的病又被大夫说了很不好。现在这府里,郡主已经出阁,跟着夫君在外省,不能马上赶回来,二姑娘年幼不顶事,这个时候姑娘在王爷身边,替王爷排遣排遣,王爷的心里还能好受些。最近梁都发生了太多的事,王爷就是那铁打的人儿,老奴也担心他会受不住。”章安的眼里尽是担忧。
苏婵耐着性子听完了,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
“他妹妹好着呢,今早上自己吃了一屉包子两碗粥,还喝了半碗洛神花酿,他有什么好担心的?看他那个样子,又不是个疼老婆的,对讨厌自己老婆的男人来说,死老婆不是人生一大喜么?我刚刚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儿子不是天生病弱,而是生母吃错了药,孕中吃错药,要么那女人是傻子,要么就是内宅互相毒害那点破事儿,他自己的儿子他没守住,可见那个儿子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重要。他才不可怜,有这样的父亲,可怜的是他儿子。反正他又没毛病,想生还不是随便生,用的又不是他的肚子,配个三四十次,总能生出儿子的,管家你不用太担心。”
章安:“……”因为过于错愕,他的表情已经成了蜡塑,硬邦邦的,惨白发绿。
“我今天没招你吧?有能耐你对着我说,背后嚼舌头算什么本事!”梁敖沉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他现在特想捏死她。
苏婵瞥了他一眼:“放我出城,我要回去!”
“没有令牌。”梁敖说,坐在软榻的另外一边。
章安送上宁神的香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年纪大了,有点接受不了苏三姑娘可怕的思想,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殿下明明很生气,为什么没有惩罚这个口无遮拦的姑娘?
“你骗谁?”苏婵怒瞪着梁敖,说。
梁敖坐在她身旁,浅浅地啜了一口清茶,沉默了片刻,将茶盅放在小桌上,低声开口,淡淡地道:
“我和阿婉虽然算不上琴瑟和鸣,情意深重,可也一同生活了许多年,结发夫妻,我还不至于把她的死当成是喜事。”
“我也看不出你有多悲伤。”苏婵盯着他的脸说。
“她那副身体,我心里早有准备。”梁敖说,顿了顿,又道,“再说,就算我的确没有那么悲伤,你把别人家的丧事当成笑话看,你这样太失礼了。”
他并没有生气,而是用教育小孩子的语气严肃地说。
苏婵歪着头,托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懒洋洋地道:
“你这样说,显得你胸襟宽阔,我倒成了碎嘴毒舌的坏人了。”
梁敖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给我令牌,我要回去了。”苏婵道。
“我没有令牌。”
“你不是王爷么?”
“除非军情要务,否则不得开城门,违者不分贵贱,以间谍罪论处。”梁敖说。
苏婵皱了皱鼻子。
“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沉默了一阵,梁敖问她。
苏婵摇了摇头。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阿喜在雪乙庄怎么样?”梁敖轻声问。
“好的很。”苏婵回答。
梁敖便没再说话。
苏婵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低声问了句:
“兄妹吵架?”
“比那个严重多了。”顿了顿,梁敖沉声回答。
苏婵平着脸看着他。
“你们家姐妹常常吵架,倒是没有离家出走的。”梁敖忽然说。
“我们只是吵着玩,真要想走,不用吵,直接会走的。”苏婵说,顿了顿,语气冷硬地道,“吵着喊着要离家出走的,通常不是真的离家出走,你妹妹若是想和家里断绝关系,不会跑到雪乙庄去,她在等着你去接她。”
梁敖没有因为她的话心安,也没有对她的话随声附和,他沉默了一会儿,说:
“先让她在雪乙庄住两天吧。”
苏婵一愣,用狐疑的眼光看着他:
“你也不想跟她说话了?你们到底因为什么吵起来?”
年纪相差十几岁的兄妹,妹妹是孩子哥哥又不是孩子,至于嘛。
“不是,只是想先让她冷静一下。”梁敖低声说,过了片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是她继续留在雪乙庄会日夜骚扰我们家烟儿。烟儿是男孩子,吃点亏就吃点亏,你妹妹可是女孩子,一男一女,真要吃亏,你妹妹是真吃亏。”苏婵严肃地警告。
梁敖冷呵了一声,用瞧不起的语气说:
“就苏烟那副衰样,他能干什么?他要是敢乱来,阿喜能把他的头拧下来。”
苏婵的脸刷地黑了,这对混账兄妹公然蔑视她弟弟,强横地挑衅她们苏家的家族尊严,简直不能忍!
“你要是那么不放心,干脆去给苏烟娶个姑娘如何?等苏烟有了妻室,阿喜自然不会再惦记他,你和我都能松一口气。阿喜之所以说喜欢苏烟,是因为权贵家的公子她见得太多了,像苏烟那样的小子她没见过,所以觉得新鲜。”梁敖说,说到最后,有点无语,“一个男人,居然比女人还会做针线,不说梁都,就是整个岳梁国都非常罕见,难怪阿喜会觉得他稀罕。”
“会做针线怎么了?总比你没有丫鬟跟着只能穿破衣服强,连衣裳都不会补的你有什么脸嘲笑他?”苏婵冷笑着说。
“本王为何要会补衣裳?”梁敖哭笑不得。
“技多不压身,出了梁都谁认识你是王爷,遇上地头蛇,迷/药一迷,咔嚓了剁一剁扔河里,您老人家就香消玉殒了。”
“你知道还真不少。”梁敖哧地笑了,“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爷可是在码头混过的,南来北往跑船客,穷苦的、有钱的、当官的、行商的、读书的、种地的、地痞流氓、山贼无赖,没有我没见过的,那样的事知道的多了。”苏婵不以为然地道。
“你在码头上做什么?”梁敖笑问。
“背货。”苏婵回答。
“背货?你?”梁敖一愣,惊诧地笑问。
“嗯。”苏婵点点头,不明白他在惊讶什么。
梁敖见她是说真的,表情渐渐严肃下来,问:
“你缺银子吗?”
“跟银子没有关系,那时候我喜欢呆在家外面,后来二姐开了小吃摊,缺人手,我才辞工去帮她的。”
梁敖听见她说那时候她喜欢呆在家外面,联想起之前听她说过她在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不是苏家的孩子了,心里涌起一股怜悯,他含着笑,伸出手,在她的头上拍了拍,温声说:
“你这丫头的确很了不起。”
他的手落在她的头上,骨节宽厚的手掌,那是属于男人的手掌,记忆中从来没有男人拍过她的头,父亲虽然心里疼她,但因为她不爱和家里人亲近,父亲又是内敛的类型,再加上工作繁忙,父亲对她从来没有类似的肢体接触。二姐倒是常常摸她,可二姐是女人,二姐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和他给她的触感不太一样。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人对她这样亲近,有一个男人用和她的宽度完全不一样的手掌去抚摸她的头。她一直认为男女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恍惚间,她突然觉得男女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究竟哪里不同她说不出来,所以她怔住了。
“怎么了?”梁敖见她表情呆呆的,疑惑地问。
“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敢摸我的头,”苏婵还没有回过神来,双手摸在头上,愣愣地说,“和我二姐摸我时的感觉不一样。”
她呆呆的表情看上去竟然有那么一点娇憨,这是她平常从不会显露出来的表情,梁敖微微惊讶,望着她,心蓦地一动,笑说:
“你喜欢这种感觉?我可以多摸摸你。”
他说着,凑过来用双手去揉她的头发,像在摸一只狮子狗。
她的头发蓬松柔软,的确有点像狮子狗。
他用力揉她的头,苏婵在他粗暴的动作里终于回过神来,紧接着大怒,用力去推他的手。梁敖却摸的正过瘾,不理睬她的反抗,笑着,使劲地揉搓她。她的发丝触感极佳,比最最柔软的丝绸还要光滑柔顺。她从不用簪钗等女人用的饰物,只是将头发用发带高高地在后脑束起来,他喜欢上了拽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偷偷去揪女孩子辫子的捣蛋鬼,只不过他现在揪的光明正大。
这一回苏婵真的怒了,她霍地从软榻上站起来,转过身,一把揪起梁敖的衣领子,暴怒地瞪着他。
他却不容她说话,梁敖顺着她拽着他衣领子的力道站起来,嘴角噙着微笑,突然伸出手臂,勐地搂住她的腰肢,一把将她抱住!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总是令她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苏婵的眼眸倏地瞠大。
她呆住了。
他抱着她,大约过了半刻钟,苏婵终于回过神,一把推开梁敖,拳头对着他的脸揍过去!
梁敖又一次坐回软榻上,捂着脸,笑看了她一眼,遗憾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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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四章 崩坏的开始
苏婵一脚踹上去:“关你什么事!”
梁敖顺手把她的脚拨一边去,皱了皱眉,道:
“女孩子,别动不动就上脚!”
苏婵没踹着他,悻悻的收回脚:“给我令牌,我要出城!”
“给你你也出不去,不是说了要有军情要务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梁敖无奈地说。
苏婵瞅了他一眼,扭头,转身,顺着大门出去了。
梁敖以为她生气了,负气打算站到外面去不理他,正犹豫是该劝她进来还是该不理她让她冻一冻受点教训,哪知道刚出去没一会儿,苏婵自己进来了。
梁敖哭笑不得:“怎么又回来了?”
“外边下雪了。”苏婵回答说。
梁敖一愣,打开窗子瞧了一眼,窗外正飘着雨夹雪,湿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在冰冷的夜里让人从里到外发寒。
他关上窗子,回头,见苏婵正缩成一团坐在墙根的暖炉旁取暖,揣着小手,眯着眼睛,看起来很惬意的模样。
他看了她一会儿,噗地笑了。
苏婵睁开眼睛,白了他一眼。
“你像一只野猫,一只毛色黑亮的野猫。”梁敖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说,“让人有一种想把你关进笼子的冲动。”
苏婵不善地瞅着他。
梁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含着笑看着她,冲她伸出手:
“来,手!”
这是逗狗的动作。
苏婵瞅着他伸出来的手,一脸不爽地瞅着,过了一会儿,突然一爪子拍过去,要不是梁敖躲的快,手背上会立刻被划出五道抓痕。
梁敖笑出声来,哈哈地笑起来,他笑得欢快,望着她怒瞪着他的小表情,弯着眉眼,说:
“你,挺可爱嘛!”
苏婵冷嗖嗖地看着他。
“我来做你的饲主,如何?”梁敖笑吟吟地问。
苏婵忍无可忍,不想再忍,于是一脚踹过去。虽然梁敖又一次躲开了,可是这次她没打算轻易放过他,于是两个人在小小的暖阁儿里打了起来。
可恨的是,苏婵打不过他,尽管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后半夜,苏婵打累了,就一直窝坐在暖炉旁边瞪着他。
梁敖的坏心情则在戏弄完她之后彻底好转,虽然每隔一段时间的哭灵声让他觉得烦躁,不过他已经能安静地坐在软榻上饮茶了。
两个人一个坐在墙根一个坐在榻上,靠大眼瞪小眼过了一夜,当天空开始发白,丝缕清光顺着窗户透进来时,窗外的雨雪终于停了,雪水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被寒冷的气温凝结成冰。
不过今天应该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因为雨雪霁阴云已散。
梁敖推开窗子,向外看了一会儿,复又关上,转身,走到窝在墙根已经睡熟的苏婵面前,蹲下。
她盖着大氅,蜷缩在暖炉旁唿唿大睡,惬意的模样就像是一只窝在火炉旁温暖而幸福的黑猫。
他歪着头,含着笑,望着她,正想伸出手指去戳一戳她软乎乎的脸蛋,想试试看上面的温度是不是和暖炉一样温暖。
手指头还没戳上去,章安从外面进来,一脸严肃沉重。
梁敖微怔,缩回手指,站起来。
章安已经走到他面前,低声道:
“殿下,刚刚太子殿下身边的张礼大人来了,说皇上今早突发心疾,病得很险,今早早朝取消,太子殿下让殿下立刻入宫去,还有云萝公主也要尽快回宫。”
梁敖大吃一惊,这消息来的太突然,他连立刻消化的反应力都丧失了。
父皇的身体虽然算不上好,不好的地方多半是早年打仗时留下的旧疾,但是说身体差绝对不至于,父皇很注重保养身体,不良嗜好几乎没有,从饮食到女色都十分清淡,体质也是精壮结实的,怎么会没有一点预兆突然就发了心疾?
“你确定?”梁敖狐疑地问。
“是,张礼大人刚走,贵妃娘娘就让人来传信,说皇上从上次湘王殿下的事之后就觉得心口疼,后来又有云萝公主,这一回突然发病是因为……”章安上前一步,伏在梁敖耳旁,轻声耳语几句。
“什么?!”梁敖震惊万分。
“殿下还是赶快进宫吧,太子殿下这会儿正在无极宫呢。”章安展开了油黑的貂毛大氅。
梁敖皱着眉,心事重重地将大氅穿上,一回头,看见苏婵正窝在墙根用一双眨都不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让人送苏三姑娘回去。”梁敖吩咐,顿了顿,又对苏婵说,“你回雪乙庄去告诉阿味,我父皇犯了心疾,很险,让他带着阿喜尽快入宫。”
苏婵这一回没有顶嘴,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的驯服让梁敖有点惊讶,不过他没有多想,问章安:
“老九派人通知了没有?”
“已经派人去文王府了。”
梁敖点点头,穿好衣服往外走,走出暖厅,走了一段路,去文王府的家丁快步走来,低声回道:
“王爷,奴才去了文王府,文王府的人说文王殿下昨日没有回府,奴才已经让文王府的人出去寻找了。”
“没有回府?”梁敖眉一皱,“那小子上哪去了?”
“八成在春风小筑。”在没有人回答的时候,一个沁凉的声音介入,在后头慢吞吞地回应他。
“春风小筑?”梁敖一愣,回头,狐疑地望向给他答案的苏婵。
“就在我带你去的酒馆后面的那条街上,没挂牌子,在民宅里,到了附近一问就知道。春风小筑是酒馆,是春香楼的红牌姑娘赎身后开的,因为她弹琴动听,就在家开了个听琴的酒馆,只招待她看的顺眼的人,我大姐和琴娘在布庄认识,之后常去喝酒。”
“你怎么知道阿敞在那里?”梁敖因为焦急思绪也乱,一时没听明白她的解释。
“我大姐在擦红色口脂的那一天,是她晚上约了文王的那一天,平常她是不会一身红像索命的女鬼似的。”苏婵有理有据地回答。
梁敖的眉角狠狠一抽,哑然无语。
回想起苏婵同样在自己家里过了一夜,情况微妙的已经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些姑娘,如果忽略她们都出自苏家还觉得不错,可是一想起她们全部出自苏家,他就有种梁家被苏家诅咒了的古怪感。
他满头黑线。
“让人去春风小筑找老九。”梁敖吩咐了章安,便脚步匆匆地出门去了。
苏婵盯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人最近可真倒霉,妹妹离家出走,老婆因病过世,儿子奄奄一息,现在连亲爹都病了,他是不是干了太多坏事?
“苏三姑娘……”章安赔着笑脸,上前一步,唤了声。
“你们家主子最近比较倒霉,想个法子替他去去霉运吧。”苏婵对他说。
章安的一张老脸瞬间翠绿。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样直白地说人家正走霉运,任谁听了都不会愉快,更何况皇家本来就忌讳噩运说。
可是他不敢呵斥她。
苏婵以为他听进去了,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还得回家去把想勾搭烟儿的“小狐狸”轰走,“小狐狸”的爹病了,“小狐狸”肯定没办法继续住在雪乙庄,而且这次之后,梁家对“小狐狸”的管教一定会更严厉,估计等她能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回丰州去了。
真是太好了。
春风小筑。
虽是民宅,内部却如戏场一般设计,正中间一座小小的舞台,下面是几组散座,左右各两间用屏风和帘幕遮挡的清静包间。舞台上,琴娘正弹着凤尾琴声音低沉地吟唱。这间酒馆虽然狭小,却胜在装潢精巧舒适,客人又都是喜好听琴的熟客,因而十分清雅。
若不是在布庄偶遇琴娘,苏娴也不知道梁都竟然有这种集妩媚与风雅于一身的地方。
梁敞更不知道。这是隐藏在市井的清雅之所,主人因为担心麻烦,从不接待背景显赫的达官贵人,如果不是苏娴带他来,他真不知道梁都还有这么个地方。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和苏娴的相处,不知从何时开始习惯,总之已经习惯了。
而苏娴在他逐渐习惯之后,也开始变得安静起来,她不再逗弄他,也不再调/戏他,在越来越多他主动约见她的日子里,她也变得越来越沉默。
他不理解这样的变化,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两个人静静地相处,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呆着,这是他从没经过的,也是意料外他觉得还不错的体验。和一个女人待在一块,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静静地呆着,呆上一整天,不用思考,不用斟词酌句,让自己放空,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是非常美妙而难得的休闲方式。
只是他也有点小疑惑,不知从何时起,每一次她见他都会穿一身刺目的大红色,因为太耀眼了,他总是有点疑惑。
一曲间歇,微淡的酒入喉,梁敞回过头,看了苏娴一眼。
苏娴正望着琴台上的琴娘。
鲜艳的妆容,浓艳的口脂,大红的衣裙,灯影里的苏娴风流妩媚,尽态极妍,只是从小窗里露出去的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孔,和台上的琴娘一样吸引人的眼睛,这里的来客并不全是为了琴娘,也有人是为了她,来了两次梁敞就看出来了,所以再到这里来时,梁敞没有拒绝。为什么会用“所以”这个词梁敞自己也不清楚,总之因为知道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他坐在了这里,跟着她一块听琴品酒,顺便看一看院子里开得正艳的古树腊梅。
“琴娘今日正三十岁。”苏娴轻声说。
她突然开口说话,梁敞微怔,看了她一眼。
“要不了多久,这里的客人就会减少,慢慢地减少,一直到最后,不会有人再来。”她漫声说。
“为什么?”梁敞一时没听明白,疑惑地问。
苏娴哧地笑了,看着他,觉得他问的很好笑:
“谁会听一个过了三十岁的女人弹琴?过了三十岁的女人就是正在走向凋谢的花,不管年轻时多么惹人怜爱,一旦走向凋谢,就不会再有人多看一眼了。”
“你也快三十了吧?”梁敞是个男人,一时没能明白她女人的心思,以为她是在拿琴娘打趣,于是笑着打趣她。
苏娴笑笑,没有搭腔。
梁敞望着她唇角的笑容,突然明白过来,她说的并不是琴娘,她是在说她自己,她,在为她看不见的迷茫前路而担忧,距离三十岁明明还有几年,可是现在的她已经开始为她还没有到达的年龄担忧了,这是男人无法理解的担忧,尽管他无法理解,可是他看出了她笑容中的苦涩和担忧。
梁敞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看见梁敖的侍卫林江从门外进来,匆匆扫了一眼之后,看见坐在包厢里的他,大步走进来,走到他身旁,一脸沉肃地道:
“殿下,半个时辰前皇上突发心疾,御医说皇上的心疾很险,早朝取消了,太子殿下命我们殿下尽快入宫,我们殿下已经进宫了,叫殿下也快点进宫去。”
梁敞大吃一惊,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苏娴也很惊讶。
“殿下快进宫吧。”林江见梁敞脸色发白,怔住了,慌忙催促。
梁敞醒过神来,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勐然想起来还坐在包间里的苏娴,低声吩咐自己的侍卫白枭道:
“你送苏姑娘回雪乙庄去再回来。”
白枭应下了。
……
雪乙庄。
苏妙正在院子里喂鱼,回味从外面走进来,凝着眉,手里拿了一封书信。
苏妙见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心里咯噔一声,手里的鱼食放下,她问:
“怎么了?”
回味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从书信上移开,看了她一眼,表情凝肃,沉声道:
“鲁南爆发大规模起义,领头的是血阴教,现在起义军打败了驻守鲁南的军队,攻占了整个鲁南,并在青檀峡设埋伏伏击了我爹的白羽军,白羽军损失惨重,我爹重伤落下青檀峡,下落不明。梁敏也不知去向。”
苏妙震惊万分,但是更让她震惊的是他话语里的一点细节:
“起义军能打败白羽军?”
起义军说白了就是一群受压迫奋起反抗的百姓,这些人短时日内竟然能打败正牌军,这也太奇怪了。
回味知道苏妙一直很聪明,却没想到她能立刻看出其中的隐秘。
“普通的起义军怎么可能打败白羽军。”他表情凝重地说,深叹了口气,“血阴教蛰伏了许多年,终于出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五章 监国
无极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梁敞赶到无极宫门外时,梁敕和梁敖已经等在无极宫外许久了。跟着等在宫门外的还有薛贵妃带领后宫几个份位较高的嫔妃。
无极宫的守卫很森严,虽然人数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气氛在不知不觉间越发凝重,让人忐忑不安。
无极宫的大门紧闭,即使想要进入,也被守在门外的小太监以“皇上有令,无论是谁来都不召见”为由拒绝了。
梁敕打听到御医院的御医都在无极宫里,虽然知道有御医在医治,可还是觉得不安心。偏偏父皇有令不许任何人进入无极宫,钱德海又在宫殿里一直没有出来,他连个能询问的人都没有,也不知道突发的心疾到底医治到什么程度了。他等在殿外,心急如焚。
一群人在无极宫外从早上等到晚上,虽然偶尔会有御医院的低官阶御医出来跑腿,可是不管谁问话,那些低官阶的御医仅仅是匆匆行了一礼就跑走了,哪一个都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可是他们又不敢擅闯无极宫进去一探究竟,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下午的时候,太子的侍卫张俭来了,匆匆走上台阶,来到梁敕身旁,沉声回报道:
“殿下,奴才去了七殿下的草庐,七殿下说,他已经被皇上贬为庶民了,没有资格再入宫。”
梁敕闻言,青筋暴跳,勃然大怒:“你再去告诉他,父皇贬了他可没不认他,别说他被贬为庶民,就是他被变为一堆灰他也是父皇的儿子,现在他的父亲突发心疾,他不说立刻过来探望,反而说了一堆废话,岂有此理!他要是还不来,绑也要把他绑来,就让他跪在无极宫外面,老老实实地向父皇请罪!”
张俭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梁敖和梁敞无声地对视了一眼。
梁敕怒极。
天黑的时候梁喜终于回来了,轿辇在石阶下还没有停稳,她已经从轿辇里跳下来。她穿着平民女子的家常衣服,可见回宫之后她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直接赶来了。她从下面快步跑上来,一把抓住梁敖的双臂,慌慌张张地问:
“二哥,父皇怎么了?怎么会突发心疾?父皇到底怎么样了?”她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颤抖地追问,上气不接下气。
梁敖皱了皱眉,低声回答:
“你别问了,小声些,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们都在这里等了一整天了,无极宫里始终没有消息。”
他说着,往从上午时就一直跪在无极宫门前的朝臣身上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
“魏穆还在告病?”他悄声问梁敞。
“据说病得已经起不来身了。”梁敞悄声回答。
“阿味呢?”梁敕往梁喜身后扫了一圈,没有看见回味,蹙眉,问。
“阿味哥哥叫我先来。”梁喜回答,顿了顿,凝眉,低声问,“八叔的事可是真的?八叔真的坠下青檀峡下落不明,阿敏哥哥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的问话让梁敕、梁敖和梁敞都皱紧了眉,他们谁也没有回答她。
兄妹四人离主队伍很远,薛贵妃带领一帮嫔妃站在另外一边,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可薛贵妃看见在梁喜说完话之后,太子等人均露出凝重的表情,她立刻开口,教育梁喜道:
“云萝,别闹你哥哥们,过来乖乖的站着,一会儿见了你父皇,好好的跪下来请罪。”
梁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有动。
薛贵妃见她不听话,长眉皱的更紧,还要再说,就在这时,无极宫的大门终于开了,钱德海送御医们出来。老太监的脸色虽然青白交织不太好看,但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这样的表情落入大殿外人们的眼中,人们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钱公公,父皇他……”梁敕上前一步,刚想询问梁铄的病情。
钱德海却一抬手,示意他截住话头。
梁敕一愣,不明所以,却不得不闭上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天已经黑了,一直到钱德海在灯光下展开了拿在手里的明黄色圣旨,众人才明白过来他是出来宣旨的。
大家的心里不安而忐忑,在这个时辰突然宣旨,在皇上发病之后突然宣旨,这是什么样的圣旨,人们的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钱德海慢慢地将手里的圣旨展开,亮开嗓子,高声道:
“皇太子梁敕接旨!”
梁敕一愣。
在场的人也都愣了一下。
梁敕一脸迷茫地跪下来,他想不出来在这个时候父皇会下怎样的圣旨,看钱德海的表情,父皇的病情应该是稳定了的,已经稳定了接下来只需要安心静养,父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下诏书,他百思不得其解。
钱德海展开了圣旨,对着圣旨上面的内容,一本严肃地高声念道: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还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僵之休,然自年中始,朕之龙体每况愈下,而今诏令皇太子梁敕监国,大事小事需以其谋为谋,皇次子武王梁敖、皇九子文王梁敞辅政,钦此。”
圣旨一出,整个无极宫外一片哗然。
梁敕大吃了一惊,他没想到会是命令他监国的圣旨,他呆住了,心里惴惴不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太子殿下,快接旨啊。”钱德海见他愣神了,笑眯眯地催促道。
梁敕回过神来,没有接圣旨,而是问:
“钱公公,父皇的病……”
“太子殿下放心,皇上的心疾已经稳定下来了,御医说只要多多休养,皇上的龙体就没有大碍。”钱德海笑着回答。
“能否请钱公公通报一下,就说我要面见父皇。”钱德海对皇上最忠心,他应该是不会撒谎的,可梁敕总觉得不安,也不知道是哪里有那么一点诡异,让他没办法放心,他语气急迫地要求。
“太子殿下,皇上还有一道口谕,在太子殿下监国期间,一切政令可以自行颁布,无需向皇上请示。皇上因病需要静养,所以任何人无召不得觐见,包括几位殿下,也包括贵妃娘娘和云萝公主。”
梁敕、梁敖和梁敞闻言,皱紧了眉。
“父皇为什么不见我?”梁喜怒声质问钱德海。
钱德海只是笑,他笑而不答:
“太子殿下,接旨吧,老奴还要进去看顾皇上呢。”
梁敕无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儿臣接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六章 混乱的帝国
皇上病重,太子监国,血阴教在鲁南操纵大批难民揭竿而起,在迅速占领鲁南的同时,鲁南省附近的几个省突然像着了魔似的纷纷响应,战火已经开始在岳梁国中南部蔓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受起义军波及,连秦安省也陷入了混乱,丰州正位于秦安省的中心地带。
纯娘在知道秦安省也陷入混乱之后,十分担心她爹,吵着要回去,苏妙没有答应。
起义党的重灾区在鲁南,秦安省只是被波及,还没有完全被攻陷,路途遥远,纯娘往回走的路上才危险。秦安省那么多人,苏记又是安分守己的做生意,除非血阴教丧心病狂,否则应该没什么大事。苏妙是这么想的,虽然在她的心里也隐隐担心,血阴教一个邪教,干的本来就是丧心病狂的事。
梁敕在非常突然的情况下被皇上一道圣旨推向帝国的最高位,在上朝的第一天,就被魏和等一众老臣发难。
早朝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针对皇上病体的真实情况、皇上明明有力气下诏却不肯接见朝臣、命太子监国的疑点、鲁南的血阴教、瑞王在青檀峡坠崖究竟是指挥失误导致战败还是另有隐情,各种尖刻狡诈阴谋论极强的问题,连环炮似的发问曾经几次把梁敕逼入死角。
魏和一党甚至提出了叛国论,说瑞王背叛了皇上,借着围剿血阴教教徒的借口领军离开梁都,实际上操控血阴教的幕后人很有可能就是瑞王。还拿出了几封瑞王府与血阴教首脑通信的所谓叛国的证据,信上用的印的的确确是瑞王府的私印。
魏和以书信为证据,要求梁敕抄了瑞王府和回香楼。
朝堂上变得乌烟瘴气,朝臣们互相指责,没有了梁铄和梁锦在早朝上镇着,派系之争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
并不是说没有人支持梁敕,梁敕也有自己的人,但他结交的大多是清贵,这类人在朝堂上本就少见,再加上一直有为臣几朝的老狐狸们在前面堵着,这些人根本没办法出头,即使有心想要帮助梁敕,也无能为力。那些倚老卖老的朝臣已经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尤其是魏和。
梁敕明白魏和的意思,魏和代表的魏家早已经选择了要支持梁敕,魏和是梁敕的亲舅舅,支持自己作为太子的外甥本来就是他最恰当的选择。可这不是梁敕想要的,魏和与魏家,他们要支持的并不是梁敕,他们支持的是能够巩固魏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能够让魏家持久跋扈下去的魏家女诞下的皇子,即使这个人不是梁敕,他们也无所谓。与其说他们效忠皇室,不如说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多的权势。
可梁敕不做魏家的傀儡,当一个被外戚操纵的傀儡皇帝,他宁可不做,所以他在很早就拒绝了魏家,并在和魏家女结亲之前抢先娶了白薷做太子妃。
此举惹恼了魏和,但因为有梁铄替梁敕压着,魏和一直没能怎么样。现在梁铄暴病引起了许多恶毒的猜测,魏和对梁敕的态度也随之变得强硬起来,他的态度是给梁敕画下两条路:要么听舅舅的话听从舅舅的安排舅舅保你高枕无忧;不听话,就别怪舅舅不顾甥舅之情。
魏和的强硬惹恼了朝中的另外一派,就是以宁国公为首的倒魏党。宁国公是一个激进派,对魏氏一族的专权跋扈深恶痛绝,两个家族几代之间还积累了不少私仇私怨,所以宁国公一党对魏和一派逢魏必倒,逢魏必掐,不管魏和一派提出好的意见还是坏的意见,都会被宁国公一党骂到体无完肤。宁国公一党平常什么也不干,专门盯着魏氏一族挑错,只要错了一点,就会给放大数十倍数百倍昭告天下。
对魏和来说,宁国公就是他们家茅房的苍蝇,两方在朝堂上掐了无数回,背地里也交锋许多次,不管魏和用什么手段,就是没办法把宁国公一党彻底铲除。魏和知道,这是因为梁铄需要维持住朝堂上最为微妙的平衡。
可是现在梁铄病倒了,对魏和来说,梁敕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空有热血的理想派,以及他未来的傀儡,他完全没有把梁敕放在眼里,所以他肆无忌惮。
因为魏和与宁国公的对抗,本就人心惶惶的朝堂越发混乱,焦头烂额的梁敕第一次完全明白,皇帝不是太子,只需要去思考如何让国家昌盛就好,皇帝还需要确保思考出的好方法能够顺利地实施下去。要确保顺利地去实施,必须要用到各种各样的人,要怎么样鞭策那些人好好地去执行他们该执行的命令,这才是关键。在这个世上,能够做到为了建立理想国家去奋斗的人是凤毛麟角,大多数普通人都在追名逐利,理想始终是理想,这就是现实。
现在,朝堂上的混乱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岳梁国的稳定。皇宫里的朝堂是一国的心脏,远方的起义军还没有解决,心脏先乱了,再任由这样的混乱恶化下去,国家将不仅仅是混乱那么简单,甚至会动摇国本。
梁敖也感觉到了无形的危机感与压迫力。
在这种时候,未来的帝国归谁所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帝国能否继续存在下去,倘若帝国崩塌,梁氏一族都要为了垮塌的帝国殉葬,这其中也包括他。
他聪明,并且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有眼界,也能长远地去看问题,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放下了自己的私心,选择了支持梁敕。
他的选择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梁敖的选择同时也决定了梁敞的选择。
岳梁国早年经历过很惨烈的战争,那些战争持续了许多年,可以说消耗了梁铄从青年到中年的大部分时间。因为那些惨烈的战争,导致岳梁国的将领们青黄不接,中年一代的武将因为战争,不是战死就是身负重伤难以再重返战场。虽然梁铄在战争结束后没有放弃培养武将,可培养一个成熟的武将何其艰难,出色的寥寥无几。老年一代的武将只能靠嘴吹嘘自己年轻时的战绩,可那已经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现在让他们上战场,他们连马都不能骑。
如今血阴教在岳梁国中南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许多城镇,这已经不是邪教作乱,而是完完全全的造反。在血阴教造反期间,从西方边境传来加急战报,几乎是在血阴教造反的同一时间,西方的杞枝国在边境打响了大规模的侵略战。
血阴教的前身是清衣族,清衣族早年就和杞枝国有许多勾结,现在在血阴教造反叛乱的同时,杞枝国大举入侵,这让人不得不多想。
内忧外患,也就在反掌之间,岳梁国突然被置于狂风暴雨中,飘忽摇摆,令人心惊。
梁敖需要替梁敕守住梁都,虽然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但残酷的现实原本就是会在顷刻之间发生的,梁敖他将会成为岳梁国的最后一道屏障。
梁敞被派去岳梁国西部的赤沙支援边境,抗击杞枝国的侵略。
静安王带兵前往鲁南平息叛乱,与他一同前往的人是回味。
滞留鲁南群龙无首的白羽军只能回味过去收复,而且还要寻找梁敏和梁锦的下落,鲁南他必须要去,他没办法拒绝。
苏妙是在宫里听到这则消息的,并不是回味亲自告诉她的,她是在无极宫里听说的,因为在皇帝病重下诏太子监国的第二天清晨,她就被皇上派去的钱德海给拉进宫里来了。他们背着回味把她骗进无极宫,然后就不让她出去了,理由居然是病中的皇上十分想念她煮的鱼汤,她现在日夜呆在无极宫里,代替御厨成了皇上的专属厨娘。
梁铄的确犯了心疾,当时病得也很险,看他现在苍白的脸色,苏妙能猜到当时发病的时候有多可怕,在没有心脏起搏器和强心针的岳梁国,心脏病比现代的死亡率要高出许多倍,能救活回来,实在不容易。
不过看梁铄的精神头,苏妙觉得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不再激动,再活个二三十年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梁铄为什么没有立刻上朝把梁敕换下来,反而躲在无极宫里装死,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苏妙坐在龙床前的绣墩上,瞪着梁铄坐在床上喝鱼汤,钱德海在一边伺候着,因为苏妙炯炯有神的眼睛,笑得有点尴尬。
梁铄的胃口不错,喝了半碗鱼汤,又吃了两块鱼肉才搁下,看了苏妙一眼,笑道:
“你这丫头,瞪着我干什么?”
“我的小味味都被骗去打仗了,我不瞪着你,难道还要保持微笑?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有涵养的人吗?”苏妙笔直地坐在绣墩上,揣着手,直勾勾地瞪着他,说。
“……”梁铄每次听见她管回味叫“小味味”时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哭笑不得,“白羽军隶属于瑞王府,现在他爹和他大哥下落不明,只有他能接管白羽军,就算他不想去他也要去,更何况他一定很想去,如果你是他喜欢的姑娘,你就要支持他。你放心,他会打仗的,毕竟他小的时候,他父亲是把他当做继承人来教养的。”
苏妙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就是因为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她才会觉得异常火大。
她冷嗖嗖地瞪着他。
“你心里肯定在说,我说的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对吧?”梁铄今天比较精神,所以跟她说话时也很来劲,“鲁南离丰州可不远,万一丰州也被鲁南的邪教徒占领,你的酒楼你的亲人全被邪教徒伤害,你也无所谓吗?”
苏妙绷着脸看着他。
就在这时,刚刚悄悄出去了的钱德海又回来了,走到梁铄身旁,轻声道: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送来了牡丹糕和莲子汤,奴才接了,按皇上的吩咐请贵妃娘娘回去了。”
梁铄点点头,笑眯眯地望向苏妙比地板还硬的脸,安慰道:
“放心,就算阿味去了,也不会有危险,你耐着性子等一等,要不了多久他就回来了。”
苏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眯起双眸,用狐疑的语气问:
“皇上,你又不是不能上朝,为什么要命太子监国,自己在无极宫里看?现在岳梁国的局势已经很危急了,你不亲自出面平息,反而冷眼旁观,你真的放心吗?”
梁铄没想到她会直白的问,更没想到她会问这种让人听起来会觉得她十分敏锐的问题,他愣了一下,笑笑,没有回答她。
苏妙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她,瞪着他,语气生硬地道:
“我要出宫!”
“做什么?”梁铄明知故问。
“去看小味味!”苏妙忍着怒气说。
“你就是不去看,他过些日子也会回来的。”梁铄道。
“我要去看!”苏妙火大地道。
梁铄扬了一下眉,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只许一天,明早回来。”
“我又不是卖进宫的奴隶!”苏妙愤愤不平地说了句,站起来,转身,火冒三丈地出去了。
梁铄啧了一下舌:“脾气真坏,阿味怎么就好这一口,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温柔,简直就是一活祖宗!”
钱德海笑,虽然皇上这么说,可是他知道,皇上对这个坦率直白一点都不做作的姑娘还是挺喜欢的。
“皇上,苏二姑娘能听话吗?”钱德海有点担心苏妙出宫了就不回来了。
“她不听话,阿味却是个明白孩子,他知道他走了以后那丫头跟着朕才是最安全的,明早上他会自己把那丫头送回来。”梁铄淡淡地笑道。
钱德海想想也对,便放了心。
苏妙怒气冲冲地出了无极宫,刚走到台阶底下,对面,梁敕带着白薷走过来。白薷的身旁跟着他们家的两个小郡主,白薷的怀里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皇长孙。
梁敕看见苏妙,心中一喜,迎上来,语气急切地问:
“苏二姑娘,我父皇的身体如何了?”
第六百二七章 家宴的邀请
不怪梁敕会这么问她,自打苏妙入宫以来,每天都会有人到无极宫去,打着探病的幌子想要面圣,可不管是谁来,梁铄一概不见。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这已经不是梁敕第一次带着全家过来探望了,上一次梁敕带着儿女来时,在无极宫门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梁铄也没有见他。
梁敕的心里很没底,他不知道父亲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是神志清醒还是仍旧处在昏睡病弱中。更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父亲说让他监国,可他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能踏实,仿佛背后有一道无形的障碍或一道存在感极强的暗影,这样的错觉在影响他,使他没有办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放手拼搏。
苏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敕,说梁铄没事吧,他的确得了一场重病;可说梁铄有事吧,梁铄并没有严重到没法子走出宫门,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更何况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苏妙觉得,梁铄不是不能走出无极宫,而是他有意不走出无极宫,其实外面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妙觉得,现在的梁铄似乎打算做一个拥有上神视角的旁观者。
“反正不会有生命危险。”苏妙看得出梁敕是真担心,斟酌了半天,慢吞吞地回答。
梁敕愣了愣,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追问道:
“你看我父皇的气色可好?”
“身体还撑得住,就是情绪上,还是别让他再受刺激为妙。我听御医话里的意思,皇上年轻时受过不少旧伤,身子骨并没有看上去的硬朗,本来就不算硬朗,又因为政务的关系导致身体常年亏虚,再加上现在也上了年纪,他需要静养好一阵子,不能太劳累,也不能再受情绪上的重大刺激,心脏会承受不住。”
苏妙说的情况很严重,梁敕本来放松了的心情又一次紧绷起来,皱起眉,他的表情已经写上了不安。
苏妙看着他,顿了顿,说:
“太子殿下。”
梁敕一愣,抬眼望向她。
“我不是说皇上,我是说你父亲,他为了你真的是操碎了心。你又不是自己没有主意,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皇上之所以下那样的圣旨给你,是因为他信任你,他认为你能做得很好,否则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用赌上江山来试炼你。没有哪一个父母能陪伴孩子一辈子,所以从某一刻开始,父母会对孩子放手,我觉得无论是太子殿下你,还是武王殿下、文王殿下,你们都不用想太多,皇上他现在,只不过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你们开始放手了而已。”
梁敕怔住了,他怔怔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突然眼圈微红,他倒退了半步,客客气气地对着苏妙行了半礼,语气真挚地道:
“多谢姑娘。”
苏妙闪身避开,用硬邦邦的语气说:
“太子殿下折煞民女了,民女现在要回家去看民女家被太子殿下派出去打仗的小味味,民女就先告退了。”
梁敕笑得一脸尴尬,他知道苏妙是最不愿意回味上战场的:
“不是我一定要派阿味去,是阿味主动要求的。”
苏妙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说话。
梁敕怕她不信,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是阿味主动要去的。再说,白羽军也只得阿味过去收复,派别人,就算去了,不放心不说,也没什么效用。”
苏妙继续直勾勾地盯着他,盯着他看了半天,语气生硬地道:
“民女告退!”扭头走了。
梁敕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抱着孩子等在远处的白薷面前,轻声说:
“在殿外给父皇请了安就回去吧。”
白薷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点了点头。
苏妙刚走出无极宫的范围就被白薷的贴身侍女给追上了,那侍女很客气地请她等一等,说太子妃有话要跟她说。
苏妙愣住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白薷究竟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她并不想等,可白薷已经开口了,她就这么走掉会显得不太礼貌,她只得耐下性子等待。好在没多久白薷就来了,白薷是一个人过来的,两个人走到长巷中的一道暗门里说话。
“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白薷含着笑,低声说,她容颜温婉,说话的声音亦十分温婉。
苏妙一愣,想想的确如此,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她都把除夕这件事给忘记了。在除夕前夕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今年的跨年竟过得如此艰难,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闷闷的。
“明天,阿敞将动身前往赤沙,阿味也要去鲁南平定叛乱。”白薷收敛了笑,她语气凝重地说。
“大概要去多久?”苏妙沉默了良久,低声问。白薷比她更了解史,比她更了解局势,知道的也比她多很多,苏妙想从她的嘴里问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苏妙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回味还是太子他们,只要是男人,他们都不会给她准确的答案,他们只会说一些没有作用的安慰,可白薷大概会回答她,因为白薷同样是女人。
“最少半年,多了,我也不知道。”白薷诚实地回答了她。
苏妙又一次沉默下来。
“父皇的想法我不敢妄自揣测,可岳梁国现在的情势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虽然父皇已经下诏命太子监国,可太子殿下的心里还是有许多不安。内讧、外敌,太子殿下又是一个重亲情的人,派兄弟出征虽说是因为信任,可殿下的心里并不好受。因着现在的局势,殿下又想起了之前的五殿下和七殿下,朝堂上不安稳,中南部又叛乱,家里面也四分五裂的像一盘散沙,而这些又都是殿下的心里最重视的。”
苏妙没有说话,她在等待白薷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完。
“今晚,我会在太子府设下家宴,已经请了二殿下和九殿下,女客有青山伯夫人和瑞王世子妃,苏二姑娘和阿味也来吧,带上苏家的大姑娘和三姑娘,我们热热闹闹的吃顿饭,然后明天静静地看着他们出征,在除夕前热闹热闹,也算是带个好兆头,如何?”白薷轻声问。
苏妙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白薷见她答应了,微笑起来:“戌时,我在太子府等着苏姑娘。”
“好。”苏妙低声应了。
与白薷分别,苏妙被梁铄派的人送回了雪乙庄。
雪乙庄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人知道明天回味就要去鲁南了,要不是苏妙被骗到宫里,回味又不跟她说,只怕等回味从鲁南回来了,她也不会知道他跑到鲁南去打仗了。
苏婵递给苏妙一张条子,是林嫣写给苏妙的,纸条上说太子妃派人把林嫣接去太子府了,因为梁都的郊外现在已经不是很安全了。林嫣给她写信的时候是苏妙进宫的那一天,也就是说现在林嫣已经去太子府了,只是不知道太子有没有告诉林嫣梁敏失踪的消息。林嫣和梁敏到现在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和离,在法律上林嫣还是梁敏的妻子,林嫣有权知道梁敏失踪了。倘若林嫣已经知道了梁敏失踪的消息,林嫣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毫不在意?还是暗自神伤?
苏妙在心里胡思乱想了一回,深深地叹了口气。
苏婵用狐疑的眼光看着她,疑惑地问:
“你进宫到底干什么去了?”
“做饭去了。”苏妙回答,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说,“你和大姐,你们两个收拾一下,待会儿进城,太子妃请吃饭,在太子府。”
“啊?”苏婵满脸不愿意,“我干吗要去?”
“去吧,反正也就这一回了,要是不去,说不定以后会后悔呢。”
“后什么悔?”苏婵莫名其妙,一脸茫然,觉得她有点奇怪。
“望门寡之类的。”苏妙咕哝着说,顿了顿,又详细地分解道,“你二姐有可能是望门寡,你大姐因为到最后都没把人弄到手,所以顶多是个心灵上的寡/妇,至于你,有喜欢的汉子就多去瞧瞧,瞧一天少一天了。”
苏妙嘀嘀咕咕地说完,转身,向妙云轩去了。
“这是在宫里中邪了?”苏婵一头雾水,望着苏妙的背影,挠着后脑勺,满眼愕然。
苏妙来到了妙云轩。
出远门的前一天,苏妙以为回味会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回味并没有收拾行李,他正坐在桌子前给卧在桌子上的小狐狸梳毛,梳的很专心。
这让苏妙有点火大。
更让苏妙火大的还在后头。
回味抬起头,发现她回来了,一阵惊讶,疑惑地问:
“怎么回来了?不是进宫了吗?”
一股火噌地窜了上来,苏妙开始七窍冒烟。
小狐狸似乎觉察到了空气里的火药味,霍地站起来,跳下桌子,夹着尾巴,飞快地跑掉了。
回味眼睁睁看着小狐狸顺着门槛逃掉了,他却没办法逃,因为苏妙就站在门口,用身体把大门给堵住了。
回味认为在这种时候最好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吃过饭了吗?”他笑着问她。
“太子妃在太子府请吃饭,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苏妙突然丧失了想跟他说话的兴致,语气生硬地撂下一句,转身,出去了。
回味一愣,太子妃请他们去太子府?
他皱了皱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八章 出征前夜
一路上苏妙都没跟回味说话。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回味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所以也没有说话,他想不如让她冷静一下。
于是苏妙更加火大。
来到太子府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门房显然得太子妃吩咐过,马车从侧门直接进了太子府,一直来到太子府用于宴客的明溪阁前,方才停下。
白薷亲自迎了出来,她并没有因为要宴客过度妆扮,穿的是见家里人时穿的衣服,她笑着将几个人往里让。
明溪阁里已经坐了人,苏妙在明溪阁见到了先来的魏贞和林嫣。
林嫣的眼睛有点肿,显然是因为哭泣过,不过在看见苏妙时,她依旧温柔地笑笑。她的怀里抱着神采奕奕的小悠,小悠正在咬自己的拳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转来转去,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已经是晚上了,这小家伙却一点都没有困倦。
魏贞坐在林嫣身旁,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只是脸色微微憔悴。
苏妙听回味说了,在梁锦失踪的消息还没有传入梁都时,回香就不在回香楼了,在那之后没多久,回甘以要处理生意上的事为由也离开了梁都,对外是出公差的意思,可是走了许久他一直没回来。无论是梁锦和梁敏失踪的消息传入梁都,还是现在瑞王府和回香楼被魏家打成了众矢之的,回甘都没有回来。太子虽然压下了魏和要求抄了瑞王府和回香楼的折子,可魏家的导向舆论无论是对瑞王府还是对回香楼都很不利。尽管不至于人人辱骂,毕竟梁锦在民间积累下的威望不是魏和能轻易破坏的,可魏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因此,现在,舆论正在走向恶化的路上。
回香和回甘不在,回香楼的重担自然落在了少奶奶魏贞的身上,魏贞又出自魏家,所以她现在也不容易,单单是回香楼就够她累的,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省事的娘家。
白薷请回味等人坐下,笑着说:
“你们等一等,殿下下午时临时有事出去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了,我已经派人去门上迎了。”
苏妙含笑点点头,坐在林嫣身旁。
苏娴将小悠接过去抱了,苏妙盯着小悠圆滚滚的脸,用手指头戳了戳,对林嫣笑道:
“小悠越来越壮实了。”
林嫣笑笑。
“这是什么?长命锁?”苏婵注意到了小悠脖子上的挂坠,以为是小孩子常用的寄名锁,拿起来看却发现并不是,“啊呀,这是什么?怎么温温的?”她惊讶地问。
苏妙望过去,见小悠的脖子上挂了一条羊脂玉坠,以红色的绳结作为挂绳,上面还缀着许多翡翠珠子。如脂无瑕的圆形玉坠,上面雕刻着复杂精美的花纹,矜贵雅致,细腻润泽,触手生温。
“咦?”苏妙愣住了,“这个不是……”她一边扭头去看回味,一边从自己的衣服里掏出一枚和小悠脖子上的玉坠完全相同的挂坠,比较了一下的确相同,于是她冷嗖嗖地望向回味,一字一顿地说,“原来你们家的传家宝有两个。”
回味摸了摸鼻尖,装作没听见她的话。
林嫣见苏妙也有这条挂坠,噗地笑了,对她说:
“这是瑞王爷的母亲从娘家陪嫁来的,算是传家宝,也的确有两个,本来应该皇上和瑞王爷一人一个的,可皇上没有要,全在瑞王爷手里。我和世子爷成亲时,瑞王爷把其中一个给了我,另外一个大概给了阿味吧。”
“给了你的玉坠为什么会在小悠身上?”苏妙阴恻恻地追问。
“我离开王府的时候,把玉坠也留下了,我也不知道这枚玉坠怎么就跑到小悠身上去了。”林嫣勾着嘴唇说,她也不知道这枚玉坠为什么会在清晨时突然出现在小悠的脖子上。
嘴上说不知道,其实她心里是有数的,世子爷在去鲁南前八成又来看小悠了……
她眼眶微润,抿紧了嘴唇。平静了片刻,她眨了眨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保持微笑。
“我是想问你是怎么把它摘下来的,这个不是戴上了就摘不下来吗?”苏妙眼睛瞪着回味,咬着后槽牙,询问林嫣道。
“可以摘啊,既然是传家的,怎么可能摘不下来只让一个人戴着。这枚玉坠的扣绳儿不在后面,是在前面,你看……”林嫣笑着说,可话没说完,就被回味的一声咳嗽给打断了。
林嫣抿着嘴笑起来,不再说话。
苏妙恼火地瞪着回味。
回味装作看不见。
苏妙刚要说话,丫鬟快步进来通报道:
“太子妃,武王殿下、文王殿下来了。”
一语未了,梁敖和梁敞联袂而来,先向白薷见了礼,随后发现屏风后面还坐了一群人。二人愣了一下,在看见坐在桌前的人居然还有苏娴和苏婵时,眸光微闪。
“是我叫了阿味还有苏姑娘她们,今年是没法子过除夕了,可这一家子,团圆饭还是该吃一次的。”白薷笑着解释说,她说的话意思很浅显,但梁敖和梁敞都明白她话里更深的含义,从明日开始,大规模的攻防战就要启动了,这一战,注定了命运多舛,生死难料。
梁敖和梁敞在桌前坐了,刚坐下没多久,梁敕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进来,在白薷迎出去时,先问了一句:
“你叫我做什么?”
下一眼才看见里面的团圆桌前坐了一群人,他惊了一跳,讶然笑道:
“今儿怎么这么齐?”
白薷往身后看了一眼,对着他温声笑答:
“是妾身请来的,妾身想着今年的除夕过不上了,可家里总要吃一顿团圆饭,不吃团圆饭,这个年过的会有点小遗憾。”
梁敕愣了一下,望着她,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因为她的心意而感动,可更多的是对现在复杂局势的担忧。
他的心很沉重。
“都坐吧。”他笑着说,招唿梁敖等人坐下。
白薷忙吩咐人上菜。
“小舟呢?没带来?”梁敕坐下来,笑着问魏贞。
“带来了,在莹儿屋子里玩呢,孩子饿的早,他们都吃完了。”白薷含笑解释。
梁敕点了点头,看向眼睛肿的很厉害的林嫣。
林嫣已经让人将小悠接了去抱走,在回过身时,听见梁敕对她说:
“林嫣,你也别太心急,明日阿味就启程前往鲁南。阿敏在临行前特地对我说,要我好好看顾你们母女两个,他是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林嫣沉默了一会儿,淡笑了笑,低声应了句:
“是。”
没有再说其他的。
“鲁南?”苏婵就坐在回味的左手边,闻言,一愣,歪过头问回味,“你终于跟我二姐分手了?”
回味的脸刷地黑了,这丫头到现在还很期待他和她二姐分手。
“当然不是。”他绷着一张脸回答。
“你去鲁南做什么?”苏婵追问。
“有点事情。”回味淡淡回答。
“有点事情?”苏婵皱了皱眉,很不满意这样的答案,认为他是在敷衍她。
混迹在市井的苏婵虽然也听说了血阴教在岳梁国的中南部作乱,可梁锦和梁敏的失踪以及杞枝国的侵略都是对民间封锁的消息,她并不清楚,她更不知道回味就要代替梁锦去鲁南平定血阴教的叛乱。
她狐疑地看着回味,一脸不爽的表情。
明溪阁内突然变得沉默,一桌子人都静默了下来。
菜肴在沉默的气氛中被摆好,虽然极其丰盛,在座的人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侍女斟酒时,酒水注入瓷杯,发出悦耳的声响。
梁敕沉默了良久,端起酒杯,对着梁敞说:
“老九,赤沙交给你了,杞枝国人看上去粗笨,其实是最狡诈的,你一定要当心,大哥在梁都等着你平安归来。”
这是他时隔许多年之后又一次在梁敞面前自称“大哥”,上一次还是他们年幼的时候在德仁殿里。
梁敞的心突然之间变得百感交集,他亦端起杯子,在梁敕的酒杯上轻轻一碰,沉声应了句:
“是。”
“杞枝国?”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苏娴从他们的谈话里仿佛明白了今日的气氛为何如此凝重,她的心怦怦乱跳,她睁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着梁敞。她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事情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可她的心却跳得厉害。
梁敞看了苏娴一眼,他要去赤沙的事他并没有告诉她,时间很紧张,而且……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说给她知道。尽管如此,在看见她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时,他的心还是微微的沉了一下。他从她的脸上移开目光,佯作平静地啜着瓷杯中的淡酒。
“要打仗了?”苏婵比苏娴更能够接受现实,而且她的消息来源众多,对战争的嗅觉更加灵敏,她平着一张脸,问。
“是。”梁敖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低声回答了一个字。
她的眼神清澈透亮,那象征着坦率直白,而她的过于坦率和直白代表了她内心的天真,她是一个天真的女孩子,生活在凡间俗世却仿佛不染纤尘,她就是那样的干净率直,让他想要保护住她的雪白纯真。
“嗯……”苏婵调子古怪地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苏娴的猜测终于被确认是现实,她唿吸一窒,抬起头,用惊惶的眼神看了梁敞一眼。
梁敞没有看她。
手里的帕子渐渐被握紧,苏娴缓缓低下头去。
梁敞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心情变得古怪,他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没有说话。
“苏姑娘留在梁都,我会保她不会有任何危险,阿味你尽管放心。”梁敕用认真的语气对回味承诺道。
回味看着他,虽然并不想领他的情,可是不得不领他的这个情。
回味慢吞吞地点了一下头。
“万事小心。”梁敕紧跟着嘱咐了一句。
回味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用眼角瞥了一眼坐在身旁的苏妙。
苏妙只是坐着,不说话,也不看他。
回味在心里叹了口气。
……
家宴在凝重的氛围里结束了,气氛并没有因为吃一顿饭就变得轻松。
结束后,梁敕和白薷亲自将众人送出太子府的大门。
城门已关,魏贞又带了孩子,母子俩要在太子府留宿一夜,明日再出城回回香楼,最主要的是,魏贞想跟林嫣说说话。
苏娴和苏婵也留下了。
回味和苏妙出了门。
因为回味要到瑞王府去。
回味在说他要去瑞王府时,他对苏妙说了他对她从今夜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他去瑞王府取点东西,问她要不要一块去,现在瑞王府没有人。
苏妙没有回答,她沉默地迈开了步子,跟着他去了。
太子府离瑞王府不远,步行也可以,回味选择了步行。
他走在前面,苏妙跟在后面,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始终维持着两步远。刚走了没多久,梁敖和梁敞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看他们两个人的样子就猜到了他们正在打冷战,也没多说话,打了声招唿就走了。
马蹄声渐行渐远,周围又恢复了安静,陷入沉睡的梁都城内,夜空中的月亮在释放着银白色的光芒。
回味和苏妙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渐渐的,走在前面的回味开始减速,他走的并不快,减慢了速度之后,其实苏妙只需要迈上前一步就能跟他并肩。
可苏妙也放慢了速度。
回味哑然。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调整自己的步速,经过几番调整,苏妙终于到了慢无可慢的地步,再慢她就只能停下了,可是她并不想像在赌气一样突然停下脚步,于是她只得迈前一步,走在他身旁。
她扭着头,走在他身旁。
冬季的北风利如刀,迎面刮来,割得人脸生疼。
苏妙被寒风的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一件尚带着体温的湛蓝色兔毛领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纤瘦的身子一压,比先前暖和了不少。
苏妙还是不说话,可也没有拒绝他的鹤氅,因为今天晚上实在很冷。
两个人静静地走了一段路。
回味突然伸出手,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苏妙藏在衣袖下的手。
苏妙一愣,不爽地要去挣脱,下一刻,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的手撬开了她捏紧的手掌,修长的手指缠上了她的五指,扣在了一块儿。
苏妙虽然仍旧不爽,可是因为甩了两下没有甩开,也就随他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二九章 夜色动人
深夜中的瑞王府非常安静。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华丽的府邸隐于夜色之中,贵气的门楣朱红的高墙象征着权利与荣耀。
回味牵着苏妙的手,站在华美的府邸外,望着高高的门楣上印刻的如铁画银钩般的三个大字“瑞王府”。
苏妙被他拉着手,她向他的侧脸看了一眼,又望向面前这座屹立在梁都内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瑞王府。宽大的朱红大门前两座昂首衔珠的白玉狮子形态威武,足有十米高的围墙肃穆恢弘,气势磅礴。还有正中那一方玄匾金字,“瑞王府”三个字流畅遒劲,霸道狂厉若苍鹰,从张扬的字迹就能够看出府邸主人的地位是何等的显赫尊贵。
回味站在瑞王府门前,静静地望了一会儿,才迈开步子。他走过去,来到大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
不多时,大门开了一条缝儿,一个年轻的汉子探出头来,借着灯笼的光线觑着眼睛在回味的脸上瞧了一会儿,吓了一跳。他低唿了一声“三公子”,然后整个人跳了起来,匆匆忙忙把大门打开,赔着笑脸把回味往里让。
苏妙因为门房热情的态度诧异起来,狐疑地问回味:
“这瑞王府,你常来?”
“没来过。”回味回答。
没来过,瑞王府的家丁还能认出他,而且还这么热情,苏妙禁不住啧舌。
两个人往瑞王府里走,刚走了没多远,就看见瑞王府的管家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头汗地请了安,唤了声:
“三公子,三少奶奶。”
他本来在看见苏妙时喉咙里卡了一下,不过他人机灵,半猜半认认出了苏妙的身份,揣度着回味的心思,用了一个能让主子心悦的叫法。
很显然,回味对“三少奶奶”这个叫法很心悦,他冲着管家点了一下头,淡声说:
“我就是来取点东西,你们都散了吧。”
管家知道三公子既不爱热闹也不爱听人说废话,忙不迭地应了,想了想,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三公子可要在府里留宿?奴才让人把三公子的曦宜苑给收拾出来?”
回味想了想,又看了苏妙一眼,点点头,淡声说:
“也好,把给少奶奶的屋子收拾出来。”
管家满脸堆笑,一叠声地应了,吩咐跟着的下人赶紧去准备,又让不相干的人等一并都散了,以防碍了三公子的眼。
很快,苏妙和回味站着的门前广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真的没来过?”苏妙狐疑地问。
“没有。”回味淡声回答。
苏妙撇了撇嘴,松开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瑞王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华丽,她去过皇宫,一国的宫殿恢弘富丽气势磅礴这是很正常的,可是瑞王府,这瑞王府的肃穆大气奢侈华丽一点都不比皇宫差,这是超高规格的府邸,这栋华丽的府邸昭示了瑞王在岳梁国的地位,果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好大的房子!”苏妙仰着脖子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能忍住,脱口惊叹道。
回味笑了:“想住吗?”
苏妙回头瞥了他一眼:“今晚不就要住这儿?”
回味笑,望着她,勾着嘴唇,用玩笑的口吻说:
“让你做这里的女主人,如何?”
苏妙惊了一跳,倒退半步,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语气凝肃地反问:
“你要干掉你大哥?”
“不用干掉,只要不去找他就行了。”回味笑着说,“反正我讨厌他。”
苏妙摩挲着下巴,歪着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又望向崇阁巍峨层楼高起的府邸,露出一个短笑,说:
“这主意也不错!”
回味笑笑,他走过来,又一次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经过青砖铺就的甬路,穿过一道又一道气派敞阔的大门,向南方一转,最终来到一座轩昂壮丽的高楼前。
主人不在,瑞王府的把守更加森严。眼前的高楼大概是用来巩固王府警备的,同时这也是瑞王府最高的一座观景楼。在这座观景楼上,每一层看到的王府景色都不相同,最高层的观景楼可以纵览王府全景。观景楼的每一层都有巡逻的守卫,那些守卫英姿飒飒,杀气腾腾,在看见回味时,皆无声地行了军礼,训练有素,利落英勇。
回味牵着苏妙的手,拉着她来到观景楼的最高层。这里的确能够俯瞰整座王府的夜景,这座府邸比刚刚苏妙站在大门口时想象的还要雄伟壮丽,气势恢宏。
从南向北,飞楼斜插,雕甍绣槛,鎏金铜瓦,斗拱交错,气派瑰丽,金碧辉煌。
“真壮观呐!”苏妙将胳膊肘支在观景楼的栏杆上,用手托住腮,再一次忍不住赞叹道。
回味笑看了她一眼:“你喜欢?”
“我喜欢这房子。”苏妙说。
“还喜欢什么?”回味望着她的侧脸,漫声问。
“我喜欢这房子。”苏妙重复了一遍,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但我不喜欢做王妃,你想知道的是不是这个?”
回味为她的回答微愕,顿了顿,噗地笑了,将双臂放在扶栏上,望向远处,勾着唇角,低声说:
“你总是这么直白。”
苏妙这一次没再移开目光,她借着头顶悬着的红灯笼射下的红光,望着他掩藏在灯影里的侧脸,笑吟吟地问:
“你想做王爷吗?”
她感觉到他的唿吸顿了一下,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他俯瞰着在夜风中富丽堂皇的瑞王府,过了一会儿,轻声笑答:
“以前想过。”
“嗯……”苏妙拖着长音,调子婉转地轻轻“嗯”了一声,“是么?”
“梁敏并没有比我强到哪里去,甚至有些地方,他比不上我。”回味轻声说,他并没有用感**彩强烈的语气,他说的淡淡的,幽幽的,仿佛不是在表述自己的情绪,而是在叙述一件跟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他淡淡地说,“他唯一能胜我的地方就是他是嫡出,可那又如何,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让他做不成世子,因为我爹不喜欢他,我爹喜欢的儿子是我。”
苏妙双手抓在栏杆上,望着对面一座小楼上悬挂着一盏非常漂亮的莲花灯,她一眨不眨地望着那盏莲花灯,没有说话。
“可是,倘若我真那么想了,我就像是一个叽叽歪歪争宠的小妾,只会让人觉得恶心。”默了一会儿,回味接着说。
苏妙差一点笑出声来,她蹭了蹭嘴唇。
“能否承袭王位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他说,顿了顿,续道,“不过,那时候我的确有过想要去做的事,只是一直都没有办法去做罢了。”
“为什么?”苏妙问。
回味垂下眼帘,笑笑,轻声说:
“我这么说你大概会不高兴,不过我确实并不是天生就喜欢呆在厨房里的,我是被圈成一个框被框在厨房里的,就像是一幅永远都不能超出画纸的画,我必须要呆在里面,因为我一旦走出那个用来圈住我的框,就会打破某种维持着表面平静的平衡,就会发生许多麻烦。建立功勋,兴利捍患这种无聊的俗事我幼年时也曾想过,只是我不能做。”
苏妙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娘她其实并不想生下我。”默了片刻,他低声道,“因为我会成为她的弱点。”
“能成为别人的弱点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说明那个人是在乎你的。”苏妙突然歪过头来,看着他,说。
回味一愣,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他用惊诧的眼神望着她。
“我一点没觉得你生下来是个麻烦,相反我认为你能在这个世上真是太好了,因为没有你我八成会嫁不出去,回味,你不觉得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要等着我吗?”苏妙正过身,面对面地望着他,行云流水地问。
回味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望了一会儿,朱红的唇勾起,漾开一抹浅笑,他低笑着说:
“你的态度真傲慢。”
“你有哪里不满吗?”苏妙挑眉,问。
“没有。”回味摇头,从善如流地回答。
“建立功勋兴利捍患也不是无聊的俗事,这是士人的理想。”苏妙重新伏在栏杆上,望着远处的莲花灯笼,淡声说,“人的一生也不可能只有一个理想,会有变化才正常,比起你从前的理想,我更想知道的是,未来,你是否还希望建立功勋兴利捍患。”
回味凝着她被风吹起的灯笼映衬得忽明忽暗的侧脸,默了片刻,轻浅一笑,幽声说:
“我现在的未来,是你。”
苏妙的心脏在他话音落下时轻轻地弹跳了下,奏响了一只美妙悦耳的音符。
她勾着嘴唇,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用怀疑的音调语气严肃地问:
“那这次去鲁南又算什么?是不情不愿却没办法只能去,还是蠢蠢欲动带着期待很想去?”
“既没有不情不愿也没有蠢蠢欲动,是没办法但是也很想去,大概是想为过去的自己写上一个终结吧。”回味望着她,轻声回答,他没有回避她的问题,也没有用不干脆的语气,他流畅利落地回答了她,这大概就是现在他心里最真实的答案吧。
苏妙伏在栏杆上,歪着头,望着他,目不转睛地望了他一会儿,忽然唇角勾起,淡笑着道:
“既如此,你就去吧。”
回味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干脆就答应了,虽然去鲁南是他擅自决定的,可是他并不想她因为他的这个决定感到不高兴,他不想他们二人因为这件事产生隔阂,因此,他刚刚很认真地解释了他的理由。尽管他很认真的解释了,可是他的心里依旧有点忐忑,他很担心她不能理解不想理解没办法理解。然而她竟然这么轻易就理解了,并且如此爽快就答应了。
他惊愕,同时也有点高兴。
“反正就算你去了回不来了我也有一打备用的可以任意改嫁。”苏妙接着说。
正高兴的回味脸刷地黑了。
“你不是说没有我你就嫁不出去吗?”
“说说而已,别当真啊!”苏妙手一摆,笑哈哈地道。
“你说的备用的是谁?”回味黑着脸问。
“太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个?”苏妙扬眉,笑吟吟地反问。
回味冷森森地瞪着她笑晏晏的脸。
“女骗子。”
苏妙双手一摊,露出一脸得意洋洋的表情。
他的手突然落在她的后脑上,手掌微微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将她向前一推。这动作来的太突然,苏妙吓了一跳,芳心一颤,待回过神来,他已经贴近她的脸。黑夜里,灯影摇曳中,她只能够看清他离得过近的嘴唇,唇色朱红,薄厚适中,却锋锐如刃,在这一刻,仿佛刺进了她的心窝,让她思绪混乱,心跳如擂鼓。
“‘你的存在只是为了等待我’这句话也是骗人的?”含着笑的幽沉嗓音贴着她的耳垂骤然响起,如陈年佳酿,醉人心魂。
苏妙下意识吞了一下口水,她的耳朵被他吹的很痒,可是又不能抓,挠心的麻痒感顺着耳垂流了下来,流窜进每一根神经里,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她小声否认,嗓音有些哑。
“那你是怎么说的?”他低声笑问。
“我说的是,你不觉得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要等着我吗?”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他闻言,呵地笑了。
“确实如此。”他幽声回答。
下一刻,回味动作轻柔地抱住了她,就像是拥住了最珍贵的宝贝。
风起。
他笑得柔和……
“明早什么时辰走?”在去曦宜苑的路上,苏妙问。
“卯时。”回味牵着她的手回答。
“好早!”
回味笑笑,将她送到曦宜苑里,查看了正房的卧室,见被褥整齐,常备的物件儿也都摆着,还算满意,扭过头对苏妙说:
“不早了,你快睡吧,明日走之前我会来告诉你,你不用先起来。”
苏妙点了点头。
回味含笑摸摸她的头,转身往外走。
苏妙站在灯下,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似突然塌了一块,酸涩,发空。
回味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出去。
苏妙突然快步上前,在他的手触在门板上时,她拉住了他的胳膊。
回味的心重重一跳,回过身,用惊讶的眼光望着她。
苏妙依旧握着他的手臂,她抬起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烛光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恍若一泓清泉,秋波幽幽。
回味的心跳在一瞬间加快。
“做什么?”他望着她的脸,柔声笑问。
空气中弥漫着烛火的气味,微焦,微甜,舒适的热度让人血液的流淌速度骤然加快,心神微荡。
“你明知道,为何要问?”她凝着他,绵声含笑,低低地反问。
回味望着她,望了一会儿,温软的眸光顺着她的脖子向下,落在她扯住他手臂的手上。他沉默了一阵,忽然抬起另外一只手,覆在她玉指纤长恍若春葱的手上,轻轻地覆住,慢慢地握紧。
苏妙随着他捏着她手指的力道上前半步,离他更近。
他抬眼望向她,她那一双比秋日的天空还要明澈的眼眸剔透晶莹,灿若繁星,嫣红的嘴唇如春天里盛绽的桃花,妩媚娇艳,甜软诱人。
他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她的心一颤。
他微微俯下头,湿润的吻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那一刻,他的心跳得飞快。
苏妙被吻住的唇瓣微勾,她莞尔一笑,闭上了双眸。
即使是寒冷的冬夜,拂过红烛的风依旧温暖得如情人的唿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六百三十章 游走于自卑与自尊间的爱
天刚蒙蒙亮时,回味送苏妙入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苏妙一夜没睡,不是她不想睡,而是他不让她睡,太过激烈的夜晚,直到现在她依旧腿软脚软,腰间酸痛。
“还疼吗?”他揽着她的腰肢,撑着她大半的身体重量,他眉眼含笑,春风满面。
苏妙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回味见她不理他,继续闹腾她,手抚上她的小腹,咕哝着说:
“这里面会不会已经有小娃娃了?”
苏妙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会有?”
回味挑眉,盯着她平坦的小腹看了一会儿,抬眼对她说:
“要不,我先取个名字?”
苏妙看着他:“会变成遗腹子?”
回味瞅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头在她的脑门上一戳:
“你别咒我死行不行,我死了你又不会有任何好处!”
苏妙停住脚步,转过身,站在他面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望了一会儿,抬起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语气坚定地对他说:
“小味味,你放心地去吧,去拯救正陷在水火之中的岳梁国,我有银子有手艺,我也非常喜欢旅行,所以不管在哪里,我都能好好的活着,我会努力赚钱养大儿子,我决定了,我们的儿子就叫苏味吧!”
回味被她的手搭住了双肩,他看着她,过了一会儿,用纠结的语气对她说:
“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安心故意这么说的,虽然知道,可是听你这么说,我的心情还是很复杂。我是自作主张没错,可你就不能用你温柔的心再多悲伤一些吗,我想看到你哭泣着望我离开的表情。再说‘苏味’是什么鬼名字,我的名字已经被人嘲笑了二十年,我绝对不许我的儿子叫这种鬼名字!”他激烈地反对道。
苏妙看着他,表情写满了为难:
“你的要求太多了,我一时不知道该先从哪一条满足你。我现在是有点悲伤没错,可比起悲伤,你不和我商量一下就自作主张跑去参战更让我觉得火大。虽然你和我商量了我绝对会反对,但你不商量一下就要走,我是不是反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虽然明白你有你想做的事,也明白你一定要去的理由,我也能放手让你去,但每次一想到你把我排除在外,好像不信任我似的,我就会觉得生气。”
回味哑口无言,他看了她片刻,退后半步,对着她深深地做了一个揖礼,而后一本严肃地对她承诺道:
“以后再不会了,我保证。”
苏妙双手抱胸,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说,你一个路痴,出去打仗真的没问题吗?”
“我不是路痴,我只是在思考的时候容易迷路罢了。”回味反驳道。
苏妙哑然,揉了揉鼻尖,严肃地建议:“你还是多带两个司南吧。”
“我带了。”回味说着,手在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口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居然是四五个小号的司南。
苏妙愕然,盯着他的掌心,眼皮子狠狠一抽:“我现在已经开始担心了。”
回味笑着搂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鬓畔吻了吻:“你放心,我会好好回来的,你乖乖的在梁都等着我,等我回来了,咱们就回丰州去。”
苏妙垂了眼帘,过了一会儿,她浅浅地勾起唇角,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回味更紧地拥住她。
……
太子府的客院。
过了正午,太阳开始缓缓向西方移动,明媚的阳光顺着窗子照射进来,照在坐在圆桌前做针线的苏娴身上,她已经连续做了一整晚加一个上午,石青色的汗巾子,上面绣满了平安纹。
苏婵翘着脚,平躺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枕着一条胳膊,正在啃一只苹果:
“太子府好厉害,这时节还能吃上苹果。”
苏娴没有做声,在汗巾子上刺下最后一针,再穿出来。
“二姐一夜没回来,她跟回味干什么去了,孤男寡女,离别之前又情绪高涨,万一不小心弄出娃娃来……”她“咔擦”啃下一大口苹果,重重的,像是在啃谁的脑袋。
苏娴俯下头,咬断丝线,将绣好的汗巾子展开,望着上面的花纹。
苏婵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啃着苹果继续晃荡着双脚。她本来以为苏娴绣完了之后会立刻出门将汗巾子送出去,可是等了半天,苏娴一点动静没有。苏婵狐疑地回过头,见苏娴将汗巾子攥紧,放在膝盖上,望着窗外的阳光,不动也不说话,一点没有往日的急切和热情。
苏婵一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提醒她说:
“你还不去?再不去他就走了。”
苏娴没有回答,她望着窗外,望了许久,轻叹口气,站起身,把绣好的汗巾子扔进柜子里,关上柜门,重新坐回椅子上,从怀里掏出妆盒,打开,对着小镜子懒洋洋地扑粉补妆。
“你不去?”苏婵狐疑地望着她,见她没有一点想要出门的意思,忍不住问。
“不去。”苏娴照着镜子,淡声回答。
“你不去,那汗巾子怎么办?”
“送你了,反正你又不穿女孩儿衣服,你用着正好。”
“你不送,你大半夜的要我出去替你找绸子和针线!”苏婵火了,黑着一张脸说。
“所以说,送你了。”苏娴不耐地道。
“我才不稀罕你要送给相好的东西,你那个不是保佑在战场上不受伤的汗巾子么,你不给他送去,万一他受了伤,岂不是你的责任?”
“他不是我的相好,他受不受伤也和我没有关系,就算他能平安归来,也不会跟我有半文钱的干系。”苏娴放下镜盒,用不咸不淡的语气对着她解说。
“嗯?”苏婵拖着长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叼着苹果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手搭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越发狐疑,“不烧啊,怎么突然脑袋就坏掉了?”
“你少管!”苏娴让她说的有点火大,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梳妆台前,梳理因为熬了一夜变得凌乱的长发。
苏婵用鼻子深深地嗅嗅,啧了一下舌:“怎么一股深闺怨妇的酸苦味?”
苏娴从镜子里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想跟我吵架是不是?老娘今天没心情理你,你觉着不爽就出去!”
苏婵立在她身后,双手抱胸,瞅着镜子里的她,凉凉地开口,问:
“你现在是不是终于想明白了,你其实是喜欢上了他?”
“哈?”苏娴啼笑皆非,“我喜欢他?他只不过是个消遣而已,我逗着他玩的,虽然逗了这么久没能把他弄到手,不过我也得到了不少乐趣,现在我只不过是觉得厌倦了罢了。他离开梁都是最好的机会,我和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淡下来,省得我突然不理他了,他以为我是在玩弄他,让他恼羞成怒,搞不好会弄出命案来,吃亏的可是我。”
苏婵挑起眉梢,盯着镜子里的她,看了一会儿:
“越是自卑的人越会自尊,找尽借口也要维护自己脆弱可怜的尊严。”
苏娴脸一沉:“你想说什么?”
“让我猜猜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人家心里好怕怕,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他回不来怎么办,亲手为他做一条汗巾子保佑他平安吧……可是、可是万一他对人家送他的东西不屑一顾怎么办,万一他拒绝不肯要还说一些讽刺的话怎么办,万一他看穿了我的心思直白地拆穿再狠狠地践踏怎么办……表达担心的行为本来就不是放/荡女该做的,为了不让他看出我的心思,为了不让他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还是继续扮演玩弄他的角色吧,因为那样,就算他永远也看不穿我的心认为我只是在耍弄他,至少……我不会因为他受伤……”
“苏婵,你够了没有!”苏娴勃然大怒,拍桌子霍地站起来。
“你还是苏娴吗?”与其同时,苏婵嗤笑了一声,轻蔑地说,“你不是全天下最自私、最放/荡、最厚脸皮、最胆大包天,连王爷都想上的女人吗?怎么现在跟个扭扭捏捏叽叽歪歪婆婆妈妈的蠢丫头似的,你又不是黄花大姑娘!做完了就去送啊,你不是向来都是只顾着自己高兴不管别人是不是痛快吗,应该是别人越不痛快你才越高兴吧?你管他看见你送的汗巾子会不会痛快,直接塞给他,他收了最好,不收,你扔他脸上再回来不就完了,哪来那么多借口!那些玩意儿我可是花了半个晚上才给你弄来的,我弄了来可不是让你不要了扔给我的!”
苏娴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她用手指抓了抓梳到一半的头发,心乱如麻。她垂着眼,没有用镜子,将用手指捋顺的长发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纂儿,靠在桌沿上,低着头,不看她,也不说话。
苏婵沉下眼眸,她不耐烦了,三步并两步走上前,从柜子里拿出绣好的汗巾子塞进苏娴手里,拽起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去哪儿?”苏娴蹙眉,狐疑地问。
苏婵懒得回答她,死拽着她往外拖,不容她挣扎,拉着她离开居住的院落,直接去了太子府马厩,找到自己的小黑马,跳上马背,将转身要往回走的苏娴拉了回来,拉到马背上,带着她纵马飞奔出太子府,前往离太子府不远的文王府。
然而梁敞并不在府里。
“殿下两刻钟前就已经离府了,去了北山大营。”文王府的管家认得眼前这位就是轰动整个梁都的苏家三姑娘,传说中景阳长公主的亲生女,同时也认识她的大姐,文王府的下人们口耳相传的据说是他们家王爷的相好,管家的态度十分客气。
“走了?”苏婵皱了皱眉。
“是,殿下去理兵了,申时四刻将从北山大营出发,启程去往赤沙。”管家赔着笑脸,回答。
“算了,回去吧。”苏娴的心里很乱,对苏婵说了句,转身就要往回走。
苏婵拖住她的胳膊,问管家道:
“什么大营?在哪儿?”
“北山大营,离北山下的荷花村不远。”
“去北山大营吧。”苏婵拽着苏娴走下文王府门前的台阶,就要上马。
“算了,咱们回去吧,军营又不是别的地方,别去添乱了,反正也是没结果的事情。”苏娴挣开她的手,冷淡地哼笑了一声,不在意地甩甩头,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去。
苏婵把她拽回来,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一口,没好气地道:
“都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深沉高冷?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他马上要去打仗了,出征之前心里肯定乱七八糟的,在乱七八糟的时候温柔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一旦入了,你就赢了,你傻啊在这么好的时候放弃?你不是喜欢他吗,喜欢他就去告诉他啊,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有什么用,他要是敢拒绝,你就下药迷了他,他要是翻脸,你就把他的春/宫/画贴遍大街小巷,大不了去蹲大牢,你连给他下药都不敢,连大牢都不能为他蹲,你还说什么你喜欢他!你这么没出息,我看了都恶心!”
苏娴用错愕的眼神望着她,惊呆了,她忽然觉得苏婵比她的手段更高竿,以前她还觉得苏婵在男女之事上又蠢又笨,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隐藏的高手,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苏娴转动了脖子,向周围看了一圈,站在门口本来想目送她们的老管家下巴已经掉了,灰化在原地。守卫在门外的王府侍卫个个面色青白交错,那一张张端正的脸在不停地抽搐着,已经扭曲了。
苏娴面红耳赤,牵起小黑马,拽着苏婵,小声催促:
“走吧,快走吧!”
“去北山大营?”苏婵问。
苏娴其实还是不想去,可是不去又怕她会说出更丢人的话,只好点了一下头。
于是姐妹二人上了马,向北山大营狂奔去。
直到那匹黑马绝尘而去,再不见踪影。
许久之后。
“咱、咱们殿下不会有危险吧?”一个守门兵歪过头,小声地问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嘿嘿干笑。
生命不会有危险,那个嘛,就不好说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