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暴雨中的挽歌1
万丈冰牢!”
“魔烧空烬!”
连续两个魔法,在对冲体质的逆天神通下飞快地,完全没有间隙卡顿地切换,极冷的万丈冰牢,极热的魔烧空烬,造成了整个小院中温度极大幅度的震荡,忽冷忽热的的温度让空气骤然收缩后剧烈膨胀,理所当然地发生的大爆炸,而剧烈变动的温度也足够让小院的后墙直接开裂粉碎。
轰!
轰隆隆!
起初是一道惊人的白亮的光芒,紧接着就是雷霆般巨响,最后才是建筑坍塌的轰鸣和窜起九尺高的烟尘,烟尘之中,两道紫色的影子一前一后飞窜而出。
“小贼!哪里跑!”被炸得灰头土脸的聂将军紧紧追着前方的那一道紫色的掠影,气急败坏地吼叫着,身负千雷决七重功力的他还不至于倒在这样的爆炸和塌方之下,只不过被浇了一头木屑和沙子而已。他没有受到多少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将军的威仪损毁严重。
至于那些普通的黑羽军,他们早就被寒冰,烈火和爆炸掩埋了。
银尘在前面没命地奔跑着。奥术加速让他获得了和聂将军近乎一样的速度,可是因为他还同时抱着张雅婷,这让他在体力上的消耗远大于身后的将军。银尘此时只能闷头跑,跑一步算一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就会体力不支倒下,他只知道自己在还没倒下之前,必须向着那早已变得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生存希望奔跑过去,哪怕路的尽头依然是死亡。
身后,雷电划过空气的噼啪声依然没有追上来的迹象,将军狂野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百八十斤的大男人穿着一套百五十斤重的精钢锁子甲,跑起来脚步声能轻才怪!)也没有丝毫远离的迹象。银尘被汗水和泪水迷糊了的视野中,一个个黑色身影从前方突然冒出来,那是封锁了整条康庄大道的黑羽军。
银尘没有减速,而前方的黑羽军也没有向他客气什么。他们这些人才不会因为银尘是个小孩子就手下留情呢。一张张牛角弓被拉开了,一只只黑色的弓箭向着银尘射来。银发男孩没有减速,也没有变出一面冰墙来抵挡这些箭矢,他只是从空气中抽出了第二股奥术能量,注入到自己的魔法中。
他前进的速度没有变化,可是原本直线前进的路线仿佛受到了左右两个方向的间歇性的推力,变着曲曲折折飘忽不定起来。跟在后面的,全身被你雷电罡风笼罩的聂将军直接看呆了——他可没有办法在跑折线的时候还能保持跑直线那样的速度!
一支支弓箭踩着银尘飘飞的长发飞了过去,没有一支箭命中那两个孩子,倒是有几支飞到了将军面前,给他造成了一点点困扰,让他的速度减慢了一点点。。弓箭手,在这个世界上就是炮灰的代名词,由于罡风没有办法发出三丈之外,因此那些被强弓射出来的利箭飞出三丈之外就再也没有一点罡风残留了,完全就是靠着速度和箭头的尖锐程度来杀敌的,也就述说除非被直接命中否则什么作用也不起。而此时无论是银尘还是聂将军,都离呢些弓手们至少有十丈距离。
避过这些利箭之后,银尘的脚下,也陡然亮起一片蓝光,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在他脚下展开,空气中陡然爆出无数六角形的冰花,一朵一朵仿佛最唯美的水晶花。聂将军看到这些冰花的第一眼,就近乎本能地刹住脚步,因为一股酷寒的力量,正在从地上那个巨大的阵法中狂涌而出。
“灭绝凛冬!”随着银尘一声令下,飘荡在空中的冰花陡然爆裂,一股股狂潮般的暴风雪瞬间就将聂将军淹没了。背后施法,这种技术对于一个合格的魔法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聂将军这里钻研武学的修士来说是绝难意料到的。
于是,可怜的将军被一股街一股的狂风挡住了,暂时地挡住了,他即使运起全身的力量,也没法在扎样的风暴中全速前进。
他当然知道银尘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甩掉自己而已,可是他没有办法去破解这种风暴,因为他对魔法这种力量体系的了解,几近于零。不了解,便不能破解。聂将军就是运足了全身的功力也不能,因为他此时感觉自己是在和天地抗争,和周围的一切对抗,就是有劲儿也使不出来。
银尘带着张雅婷接近了那些弓箭手。弓箭手们的箭矢也越来越具有威胁性了。越是靠近这些人,银尘才越感觉到深切的绝望。对他而言,前面的三排弓箭手根本不算什么,要命的是那些弓箭手身后的铠甲兵丛。
那是一眼也望不到边的黑压压的钢铁的人像方阵。漆黑铠甲,头盔上同样漆黑的苍鹰的羽毛,手中同样漆黑的碗口粗,三丈长的不知什么木头制成的长枪,构成了这条完全堵塞了康庄大道的封锁线,整个方阵之中,唯二不是漆黑色的,是烈烈燃烧的火把,和被火把照亮了的,银亮银亮的枪头。
紫黑色的夜空中,下起了雨。夏日的短暂的暴雨,凶猛如潮,也带着一股肃穆的悲泣的感伤。银尘停了下来,他没有必要再向前冲锋了,在达到一级圣魔导师的境界之前,或者说在达到可以和返虚期高手一决雌雄的境界之前,他都没有必要再向着铠甲与长枪的森林冲锋过去了,没有雨的。次吃此刻,魔法师单人只剑千军劈易,对银尘来说不过是一句口号而已。
“也许导师可以达到那样的境界吧!”银尘停下来,松开了张雅婷。他悲戚又有些释然地仰起头,任由躁狂又哀伤的雨,冲刷掉脸上的泪。泪水是冷的,和雨水一样透心的冷。
在那一瞬间,银尘似乎在眼前看到了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儿时的快乐,穿越后的苦难,乞丐女孩在他面前展现的凄美的震撼,以及身边的小女孩那一颦一笑的每个瞬间。银尘仔细阅读着自己的过往,才发现那是那么短暂而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时间。而那样的一点点时间,居然就是整个的,名为“银尘”的一生。
“来生,我们依然在一起,好吗?”银尘最后一次轻轻牵起女孩的手,轻轻地,在暴雨中流着眼泪说道。他的语气很释然,那是一种彻底绝望后的释然。然而他面前的女孩,却从着一道死灰般的声音中,听出了他的不甘,听出了他对于生活,对于生命本身浓浓的不舍。
“不,我不要来生,我要你这一辈子,为了我,或者替我,好好地活下去。”女孩的声音里带着紧张的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可是她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裂天崩海的力量。那力道足以将刚刚通过了暴风雪,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聂将军打得节节败退。
“你……你说什么呀……”银尘先是微微一惊,接着便笑了,流着泪笑了,他的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根本难以分辨。“你觉得,我们还可以从这样的阵仗面前求得活路么?”他指了指面前黑压压一片的士兵。
“有。”女孩的瞳孔猛然锁紧了,她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凌厉起来,而那凌厉的目光后面,涌动着一股堪称神圣的坚决。
“啪!”“啪啪!”陡然之间,毫无预兆地,三个异常响亮的耳光落到了银尘了脸上。银尘后退了,惊呆了,他完全不能理解,自己救了张雅婷,可是她居然会这样毫不留情地打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寒了。
第十五章 暴雨中挽歌2
“小白。哦,不,是银尘。”张雅婷的声音此时是毫无感情的,和她欺负那些可怜的跑堂小二时一模一样:“银尘,是吧?从今天起,你被我们张家逐出家门了。”她可爱地咬了咬牙,恨恨一跺脚,强撑着用一种冷酷绝情的声音说道:“你的卖身契,如今作废!你再也不是我们张家的奴仆!从此以后,张家与你,再不相干!大道通天各走一边,你再别来管我们张家事情,也别想再吃住在我们家了!是生是死,自己看着办!”她说完就猛然转过身去,似乎不再想看银尘一眼,而实际上,她转向了身后的聂将军。
“将军阁下,您已经看到了,这个人不再是我们张家的奴仆,也和我们张家没有关系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小女孩半是撒娇半是谄媚地向着聂将军跑去,向着敌人的头领跑去。她身后的银尘,此时除了脸上火辣辣地疼着,什么别的感觉都没有。
银尘的心,彻底寒了。他清楚小女孩是在救自己,用一种极度血腥的方式救自己。
聂将军的心,彻底动摇了。在灭人满门的时候从给人网开一面,这种事情,他没有做过,但并非没有见过!他的同僚,他的敌人,还有那些不太有关系的人,都做过。一些人没有被上级发现,依然活得风生水起,一些人被发现了,锒铛入狱都是轻的。而如今,这种事情,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
聂将军从一开始见到那个男孩起,心里就一直在做斗争,这从他对待银尘时有点自相矛盾的态度中就可以窥见端倪。他一方面极度欣赏这个小孩子,欣赏他的才华,欣赏他的手段!同时他也大概猜到这个小子是张家的奴仆,这种人对于张家的印象可能只有鞭子!于是她想通过某种手段让银尘活下来,以一个小小的军队杂役的身份活下来,也许有一天,这个人可以飞黄腾达,可以回头来报答将军的不杀之恩。另一忙面,聂将军又有点担心这个乃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未来成才之后对北方帝国实施报复,以他的资质,将来成就必定不可估量,那么造成的威胁也是没法计算的。
将军本就犹豫,在看到银尘拒绝了他的好意之后才稍微下定了决心杀之后快,可是现在,看着这个小女孩想用拙劣的演技来蒙混过关,想用自己小小的柔弱的生命来换取那个男孩的生存,将军,动摇了。
他感到震撼,铁石心肠的心灵被震撼得不轻。见惯了人间生死离别的聂挽留将军,也不禁对小女孩表现出来了勇气感动,更重要的是他同时也被自己仅存的一点点良知和帝国的“规矩”说服。在北方帝国,被主人逐出家门的奴隶,确实和主人再也没有丁点关系了,而黑羽军,从成立以来,就是对内只杀首犯要犯,绝不牵连无辜的,具备铁一样纪律和良好口碑的劲旅。
从国法上来说,此时的银尘,真的是无辜的,和此事无关的人了。
将军被自己头脑中冒出来的逻辑说服了,动摇的心,有些涣散的眼神又找到主心骨似地凝聚起来:“黑羽军奉命行事,绝不牵连无辜百姓。”将军的声音陡然变得很大,仿佛某种雄壮的口号一般向着他面前的两位小孩和整整一个方阵的官兵传播过去。“诺!”整齐划一的声音犹如闷雷,震得银尘一个哆嗦。男孩知道,此时一切都无法挽回。
“那么谢谢将军了。”血光,就在小女孩甜甜地微笑着的同时,猛然飞溅。
即便是拥有领域的银尘,即便是魔法师银尘,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张雅婷的行动,一切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间,聂将军,黑羽军和银尘,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把小巧的匕首,此时正静静地插在小女孩的胸口。聂将军甚至来不及张开嘴说出一个字,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仰天倒下。
“雅婷!”银尘哭喊着奔了过去,毫无法师形象地一头扑倒在小女孩的身边,他的手上陡然冒出大量的温润的白光,那是光系恢复魔法,可是没有任何用处,银尘的那点点力量根本没法挽救必死之人的生命,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一级魔导师,不是加布罗依尔宗教圣城梵特兰蒂冈的教宗。
雨依然下着,狂乱又没有尽头的雨水,很快就冲涮掉银尘的眼泪。银尘哭了,他内心中的悔恨,歉疚与不舍轻易击垮了他那所谓的坚强,击垮了他那所谓的“法师的坚持”。他恨自己,恨自己刚刚居然因为一个贪生怕死的念头,居然因为一点点对生命的眷恋,而没有第一时间死缠烂打地阻止张雅婷,阻止这个被他当做此世唯一亲人的女孩!活着算什么?生存的希望算什么?失去了整天喊自己“小白”(银尘因为发色银白而得此名)的张雅婷,失去了自己内心中早已认定的妹妹,他银尘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难道又要去忍受那种孑然一身的可怕孤独吗?!
“小白……”女孩伸出鲜血淋漓的手,轻轻抚摸着银尘的脸,在越来越暴烈的豪雨中,发出了她最后的声音:“记住姐姐的话……好好地活下去……替姐姐好好地活下去……你是男孩子,很好看很可爱的男孩子,你……可以掌握自己的命,不要像姐姐一样……看似光鲜……可是连自己的将来也……握不住……”
“答应姐姐,把姐姐的那一份,也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吧……”女孩的手,就这样陡然凝固,至死也不愿放下,银尘趴在地上,淋着大雨,却连一点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泪水,从他的眼睛里,鼻子里,甚至嗓子里流出来,淹没了他嚎啕大哭的企图。
单纯的悲伤如同瓢泼的雨,哗啦啦地浇下来。聂将军看着地上的小女孩,几乎是不可遏制地抬手捶胸,敬了一个北方帝国特有的军礼。
银尘趴在地上,趴在渐渐变深的积水之中,如同尸骸般一动不动。他的眼前,陡然又浮现出那个夏天的夜里,向着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剑气冲去的那道细小的身影。乞丐女孩临终的喊声,再一次响彻耳际,而眼前,又一个小女孩,和乞丐女孩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倒在了着冰冷野蛮的人间。
他曾经在暗地里发下誓言,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在眼前发生,然而仅仅过去一年,悲剧再次上演。
银尘轻轻地将张雅婷的手放下来,轻轻合上她的双眼。张艳婷的瞳孔早就散开了,正如黑羽军早就撤退了一样。银尘爬起来,孤独地站在暴雨之中。
他这时才陡然发现,自己,居然连菜馆门前的康庄大道都没有走出去!
“对不起,雅婷,我不是你的妹妹,也不是你的弟弟。我是银尘……”他向着地上的女孩轻声说道:“我们来生再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一定。”他说着,旋转过身。
“没有棺椁,没有灵柩,没有墓碑,这就是一个女孩的葬礼,伟大的神魔导师的后裔,阿尔特雷该亚姆·张雅婷的的葬礼!哈哈哈哈哈!”银尘张开双臂,拥抱向漆黑色的天空,在暴雨中,他的笑声如同索命无常。
第十六章 魔力失控1
银白色的头发陡然变黑,纯银色的瞳孔中,翻滚起无边的血海。银尘的身上甚至出现密密麻麻的灰黑色的符文,而天上落下的雨水,似乎陡然间变慢了很多。
夏季的雨,陡然间变成了一粒粒冰珠,以步枪子弹般的速度射向四面八方。银尘的手中,毫无预兆地冒出两团漆黑的浓雾。
街道两旁门窗俱碎,子弹入体般的噗噗声和着凄厉惊慌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包围住银尘。一场夏季的普通暴雨,就这样变成了杀人的弹雨,残酷地收割掉康庄大道两旁居民的生命。
“献祭吧,这个世界,为了一颗女孩的心,为了一颗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心灵,这座脏脏的城市,这个野蛮的世界,成为陪葬,也是天道使然!”仿佛重度妄想症般的,迷醉的歌声,从银尘口中发出来,他的手上,浓黑色的雾气开始翻滚。
暗沉的黑夜里,一道道不易察觉的黑色线条在空中浮现,然后迅速编织交汇,最后在交点上形成一颗迅速膨胀的黑色圆球。这颗黑色圆球中没有散发出一点点腐蚀的气息,没有一点点负面的狂乱的气息,甚至没有任何刚硬的感觉,只有一种极端沉重的,带着一点点神秘和吞噬感的黑暗气息散发出来。这个圆球对于银尘来说,才是真正贯彻“黑暗”法则的东西。吞噬与重压,才是黑暗力量的根源。那些将狂乱,淫邪,血腥和尸骨当成黑暗力量的人,在银尘眼中不过是误入歧途的可怜虫而已。
黑暗的圆球,在银尘迅速膨胀到了三丈直径,然后被一股看不见的洪潮一般的力量猛然推射出去,向着大道一边的民宅冲去。一秒钟后,圆球消失在银尘的视野中。
一股极端骇人的庞大压力在圆球撞上民宅的瞬间就被释放出来,完全施加在哪座可怜的民宅之上,仿佛一整艘十万吨级的核动力航母直接压在上面一样。没有爆炸,没有撞击,甚至连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整间民宅就在无声无息间,就在零点零一秒钟之内变成了一个大大的浅坑,浅坑之中,只有一层被压扁了了,血肉和木头石头金属之类的物质混合起来的整块物质,没有门窗,没有房梁门柱,也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碎片的东西。
灾难,从这里才刚刚开始。那黑色的巨大圆球,沿着一条笔直的路线蛮横地开过一整片民宅,没有爆炸声,没有撞击声,甚至这样一颗圆球的表面也不存在任何的物理刚度,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团特大的棉被一样的东西。然而任何接触到圆球表面的东西,都会周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极大引力,在瞬息之间变成薄薄的一片垃圾。
圆球所过之处,一片死亡的宁静,光芒,火焰,罡风,剑气,呼喊和惨叫,一切的能量震动都被无情地吸入圆球之中,消失得无依无宗,仿佛那圆球的中心,就是传说中的狄拉克之海。
“地狱毁灭。”
银尘的声音里,连最后一点点人的味道都失去了。此时此刻的他,简直就如同从地狱里跑出来的恶鬼一般,残酷无情地向着周围胡乱发射的暗属性魔法。
雨陡然加大,然后所有的水滴都瞬间凝结成冰珠,子弹一样四散飞射,仿佛几十挺重机枪在漫无目的地疯狂扫射。混乱又惊慌的喊声此起彼伏,追随着银尘仿佛机器人一样的僵硬的脚步一层层传播开去,如同稳赢般扩散全城。
聂将军又回来了,气急败坏地回来了。他甚至没有带队走回营地,就接到了城北大量平民死亡的消息。他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气愤地将手中的马鞭震碎成了几十段:“张家小女用命换来的机会,竖子居然随意就糟蹋了!来人,全队出击!”他带着愤怒和责问而来,却在看到银尘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所有愤怒的力量。
在他眼里,那不是银尘,那道邪魔般的身影不是那个银发男孩,眼前的那个人形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
一颗颗三四丈直径的黑色圆球,无声地从男孩手中飞射出去,然后在一片静寂之间,将整段整段的街道碾压成废墟。罡风和剑气已经对这那个身影飞射过去了,可是那些勇敢的人甚至连男孩的身体都接触不到,就在半空中被一道道沉重的,说光不是光,说气不是气的柱子笼罩,一切罡风和剑气都被那些黑色的柱子完全吸收,然后那些发出攻击的人,也在瞬息间就像被上千吨的重物埋葬一样,变成了肉泥。
失去了“归夜”宝剑的聂将军此时两手空空,内心也是空空的。恐怖如同黑暗的虚无太空将他完全吞没。他的视野里,那个残杀着周围一切能动的物体的,曾经叫做银尘的少年,此时已经和人类这个种族没有一点关系了。
男孩身上放出的气息,几乎和一个修炼圆满的返虚境界的超级高手一样恐怖。
更恐怖的还在后面。银尘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他不再发射那那招几乎可以碾碎一切的黑暗魔法地狱毁灭,甚至他身体周围的冰珠子也重新变成了雨水落下。他转过身来。
聂将军和银尘再一次面对面,这也是他们在潘洋城里最后一次见面。许多年以后,当时光几乎磨损掉了一切之后,聂挽留将军回忆起这次见面的时候,依然背心发寒。
看着眼前的男孩。聂将军的心里悄然升起一丝怜悯,一点惋惜,一些疑惑,一股愤怒,可是这些感情全部被淹没进一中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恐怖之中。他不敢和男孩对视,因为他意识到只要和男孩的眼神接触一秒钟,自己的灵魂就有可能粉碎。
男孩的眼睛里,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翻滚着的死亡血渊。他的眼神是虚无的,是一种足以吞没世间所有生灵,断绝一切信念的虚无。
“浩劫……终焉……”黑暗的世界,就在男孩机器一样的单调的口令声中轰然展开。
天空,不再是黑夜,而是一片刺目的血红,没有太阳,没有云层,也就对不会看到任何会飞的生物,包括蚊子。大地,不再是富贵大道,不再潘洋城的东部,不再是北方帝国的南部边陲,而是无尽的骸骨层层铺就的死亡绝境。
一个个黑色的粒子,就在半空中陡然浮现,然后汇聚成一道道黑色的火焰。这些火焰中没有丝毫的热量,也没有任何寒气,只有一股股令人无法忍受的窒息感。火焰慢慢汇聚成火海,汇聚成一片翻滚着的黑色的海浪向聂将军席卷而来。
聂将军没有发出任何罡风,甚至没有动,因为他知道任何抵抗都是无用的。眼前敌人,不是那个具备入体阶段的天才少年,不是那个手段令人惊奇的银发男孩,而是一个根本没法对付的返虚阶段的绝世高手。
此时,聂将军才真正体会到了,那个男孩刚刚经历过的绝望。
“阿弥陀佛,金刚降世,邪魔退散。”一束光,一束简直像金属一样具备浑厚质感的光芒从天而降,尾随着一道宽大的身影挡在了黑羽军全军将士的前面。黑色的火焰与金色的光芒刚一接触,就如同冰雪遇上沸水一样迅速消散。那道光芒不过照亮了方圆五尺范围,却视乎在天地间划出一条无形的界限一般,居然硬生生将银尘的黑暗世界截断了。
第十七章 魔力失控2
“大师?!……”聂将军发出了一声毫无将军威仪的惊叫,紧接着就用烧伤的右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前这位身穿藏红色袈裟的大师,不就是那个城南“法华寺”里的那个方丈大师么?每天清早还自个儿扫院子的方丈大师,居然,居然是一位——
返虚高手?!
聂将军登时觉得周身三百六十个毛孔里,每一个毛孔都渗出了一丝丝冷汗,返虚境界,那是世俗力量无法企及的存在,任何一个返虚高手在没有同级高手压制的情况下,都可以轻易覆灭一座城市!潘洋城的城主是猪不成,这样一个超级高手蹲在城市都快十年了,居然还没让帝国知道?!
聂将军惊恐地后退了几步,想了想,干脆让身后的步兵们后退一里。他知道自己这点力量在返虚高手的面前都是纸糊一样的垃圾,也许人家大师随便挥挥手,自己和这帮弟兄就要一起殉职了!
方丈大师没空理睬身后的将军。此时他光溜溜的脑袋里面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消灭眼前的邪魔,不能再让他残害百姓了!深谙佛学的方丈大师,真正具备一颗顾念苍生的善心,在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坐视无辜生灵涂炭。
袈裟下面粗壮有力的大手挥舞起来,大师不需要武器,连禅杖都懒得拿,直接凭着一双肉掌就向着银尘的黑暗魔法发起了进攻。
那一双浑厚的肉掌之上,密密层层地汇聚着一片片金色的光芒。那光芒无比纯净,无比圣洁,却又有一种金属般的刚硬的质感。大师发出的罡风,居然像是完全由金铁铸就的巨大洪钟一样,在夜晚零星的火光之中,留下一片淡淡的影子。
金色的罡风与银尘发射出来的地狱毁灭相撞,一声沉闷的,仿佛大钟敲响一样的声音,陡然响起,层层叠叠,回音不绝地传了开去。方丈大师在刹那之间,并没有如同想象中的那样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或者反震力,而是感受到一股极大的,沉重晦涩的挤压力,仿佛他面前的不是高速冲击而来的圆球,而是缓慢推进的山峰一样。方丈大师被这股力量推挤着慢慢向后退去,一双肉脚在青石板地面上留下两道三寸深的痕迹。
银尘在浑浑噩噩之间,陡然感觉到一股刚硬的,近乎无可赦免的巨大冲击力,仿佛被一根钢棍狠狠命中太阳穴一般。他本能地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射出来,溅起一丈多高,而他本人则被这股巨大的刚硬的力量打飞到了百步之外,狼狈又虚弱地倒在地上。
银尘终究不是返虚境界的高手,他的实力只能达到入体境界,还是最初级的入体境界。刚才的那种神勇无敌的表现,不是他真实的能力,而是让任何魔法师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魔力失控”。
魔力失控的法师,实力暴增一千倍,失去所有理智,同时飞速消耗自身的生命力,没有任何一个法师在魔力失控之后可以活过半个时辰。
此时的银尘,已经魔力失控了一刻钟多,再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会被失控的魔力榨干全身的血肉,成为一具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干尸。方丈大师原本打算杀死他的一击重掌,将他身上失控的魔力彻底打混乱了,也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震荡了他的脑子和精神,让他在穿心裂骨的剧痛中回过神来。
方丈大师退后的一丈,稳住了身形,接着毫不犹豫地发足向前狂奔,他没有武器,因此他的罡风需要更近的距离才能表现出威力,他必须靠近邪魔到足够的距离内才可以发挥出平生所学。
同一时间,银尘强忍着满身骨裂般的剧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头发正在迅速恢复成银白的色彩,他的瞳孔里翻滚的血海已经消散,只剩下精致的纯银的魔纹。银尘站起来,此时他没有任何想要杀戮的愿望,他只想搞清楚周围的状况而已。
高大魁梧的方丈的大师浑身金光万丈,整个人看起来简直就是黄金铸就的一般。空气中泛起刚硬的震波,一股股金铁相击的巨大声浪裹挟着无边威势由远及近。银尘近乎是本能地发动了奥术加速向旁边一闪,惊险地堪堪躲过方丈大师卯足全力的一击,可是他被那金黄色的罡风擦到,一股仿佛和成吨的金属块狠狠擦撞过的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递遍全身。
“老和尚!你干嘛呀!”银尘在剧痛和惊慌中惨叫出声,他并不认识这个高大的光头老人,但是他知道老人的实力绝非自己可以想象。他开始飞速后退,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条狭小的巷子飞退过去,可方丈大师决不允许一个屠杀了上千无辜生灵的魔物就此遁走,他不想给这个魔物第二次制造血腥和恐怖的机会。
“邪魔!还不快快伏法!”老人爆吼一声,声音响亮得像航空炸弹爆炸一样,同时一道环形的金色冲击波从大师的口中发出,仿佛一只迅速放大的纯金色实体圆环一样轰然扫荡掉五丈内方圆内的一切,任何在这个范围内的物体都像被公共汽车撞飞一样摔出去很远。
银尘被这一声“佛门狮子吼”震的眼冒金星,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也幸亏他离老人还有六丈又三尺五寸的距离,没有太靠近,才没有受到罡风的直接攻击,否则若是接近到五丈以内,那一股剧烈的罡风就可以将他锤成碎片。方丈大师的罡风,在银尘看来简直就是一块块的沉重用绝对刚硬的金属,哪里像从丹田里发射出来的“元气”?
银尘停下了,并不是他自知没法逃出老人的追击。方丈大师不是聂将军,他们修炼的神功差别极大。大师的神功像是将身体和体内的元气完全修炼成金属的某种古怪法门,在具备极强的物理刚度和防御力甚至是攻击力的同时,不可避免地牺牲了速度。大师光着脚在地上跑的速度甚至还不及一个清风决十三重的修士呢。银尘在他面前,只要将加速开到极致,就可以轻松抛掉了。
银尘,也没有任何和这个老人拼命的想法,因为这个想法太可笑了,仿佛一只母鸡想和猎隼比拼飞行速度一样可笑。银尘此时甚至连胡乱杀人的想法都没有,被强敌迫近的危机感让他暂时宛却了小女孩的惨死。此时的银尘,突然停下来的理由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冲体质的唯一隐患或者说缺陷——元素代偿。
元素代偿,又称对冲代偿,是只有对冲体质的法师才会遇到的问题,表现为一种属性的魔法释放次数过多之后,身体不可抑制地产生释放一个对立属性的魔法的冲动。这种特质并不是什么缺点,在激烈的战斗中甚至可以形成优势,因为任何一个物体,甚至包括鬼魂这里虚无的东西,都无法承受得起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的反复轰击,那比单纯受到一种力量的持续轰击更容易造成结构疲劳,从而导致大面积的结构崩溃。就比如一根木棍,向相反的两个方向反复弯折要比向一个方向持续弯折更容易断,道理都是一样的。
方丈见到银尘停下来,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杀人如麻的魔物不会像许多年前的那个一样逃掉,再次找机会掀起腥风血雨了。老人大步向着男孩冲过来,急切之间也没有仔细观察一下那个男孩,自然也没有发现他和刚才已经判若两人。
第十八章 魔力失控3
银尘看着老人,看着他抬起右手,看着他伸出粗壮的食指。“大力金刚指”之类的招式银尘听说过,因为古加布罗依尔时期是有和尚这种修炼者的。
金属般明亮的罡风,从大师指尖喷射出来,居然像一把真正的黄金降魔杵一样充满压迫和质感。银尘没有在意那越来越近的耀眼的金色光芒,他只感觉到气海中一股沸腾如岩浆般的燥热正在迅速沿着经脉攻占自己的身体,同时他周围的领域里,一股股,一片片,一团团巨大的,灼热的,神圣的光流极速地在半空中浮现出来,流星一般向着银尘缓缓抬起的双手汇聚过去。
“大师,对不起!”银尘此时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也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
下一秒,天地苍茫。
白。
神圣白,审判的白,不屈的白,信仰的白,殉道的白,舍身的白,纯粹的白。暴雨和黑夜退散了,白昼却没有到来。苍蓝的天空中还清晰地闪烁着满天星斗,狭窄的街道里,亮起象征希望与神圣白光。
秘咒·破晓之剑
这是银尘目前能掌握的最强大的魔法之一,和黑暗系的浩劫终焉一样是只有一级魔导师才能掌握的小型禁咒级魔法。然而此时银尘发射出来的魔法,却是如同金丹期高手全力一击般恐怖的,近乎标准型号的禁咒魔法的威力。
光芒从四面八方向着银尘手中汇聚,汇聚成一道十米粗细的超级巨大的光柱轰击出去,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一片激光穿过空气发出的“嗡嗡”的电离声,恐怖的光柱已经亮到足以让人的眼睛永久失明的地步,而那道光柱的威力,已经和神级宇宙战舰的主炮“10000毫米口径粒子超能炮”威力不相上下。
没有任何人的**可以承受这样的力量。这股力量不是魔力手控能产生的力量,而是元素代偿时,将银尘在魔力失控后发射的所有暗属性魔法力量累加起来的绝强力量,这种力量对于银尘来说,终其一生都不会有第二次出现的机会。
仿佛一万毫米口径粒子超能炮的巨大光束,斜向上45度角射向天空,射向广阔荒凉的宇宙,那道光柱的长度保守估计也在十万米以上,几乎可以将这个世界上能够出现的一切近地轨道飞行器统统烧成一团碎渣,然而这足以将潘洋城甚至将整个北方帝国烧成灰烬的恐怖绝招,却没有伤寒任何一个人,甚至没有伤害到任何一个生灵。
黑夜足足退却了三分钟,才重新降临。制造暴雨的云层却彻底消散了。元素代偿的效果过去了,操纵无穷力量的巨大满足感过后就是巨大的空虚,银尘感到自己的气海差一点点就完全枯竭了,他此时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领域是否存在。
女孩死去的悲伤,筋疲力尽的疲惫,前途无望的颓丧,还有孑然一身的孤独,甚至对于死亡的恐惧一股脑儿地冲击进银尘的心灵,脆弱的脑神经已经不堪重负,终于暂时停止了对身体的指挥,于是银尘两眼一闭,仰天倒下。
他倒下的姿势,居然和张艳婷一模一样。
方丈大师光着脚,慢慢地甚至有些虔诚地走向那一个倒在地上的小小身影。与身高七尺(两米一零)的方丈大师相比起来,十一岁的男孩倒在地上的身体显得那么瘦小,纤弱,稚嫩又无助。方丈大师默然地走到银尘跟前,完全不去理会身后谨慎地跟上来的聂将军。
方丈大师弯下身子,几乎是成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的造型。他近距离地仔细地观察着银尘的脸,观察着男孩那长长的,银白色的睫毛。
少年的容貌显然是上上之选,甚至带有一点点女孩的柔美。少年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无声地诉说着他的贫穷。方丈大师仔细观察着少年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一丝邪魅或者妖异,但是他失望了,少年青白色的脸上,只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神圣。
是的,神圣。银尘此时虽然已经陷入昏迷,可是他的身上还残留的大量的光系魔法的气息,也就是神圣的气息。方丈大师直起身子,凝眉苦思,却依然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
大师的手,甚至没有足够的决心抬起,更不要说狠下心来一掌击毙这个几分钟前还在肆意屠杀无辜百姓的“邪魔”。最后的那一道光柱让大师彻底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根本就不是一个杀人为乐的魔头的。
如果男孩是邪魔,是暴戾的杀人狂,是一直被某种邪法蛊惑的妖孽,那么他最后的一招,足可以将自己和身后的整座城池化成灰烬,让十万生灵瞬间成为冤魂,决不至于在最后弄出那么大的纰漏来。方丈大师的心里可没有什么近地轨道飞行器的观念,在他看来银尘向斜上方攻击的做法本身就含着不杀生灵的意思,至于那样的的光芒会不会击中附近的什么鸟类,方丈大师不会去想,因为他觉得和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比起来,几只鸟儿还不算什么。
“业力,也有大小之分。”这就是方丈大师此时最真实的想法。
方丈大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说得过去的理由干掉眼前这个纯净又美好的小孩子。深暗佛法的他说真的难以下定决心去杀死什么,更何况他从银尘最后的那一道光柱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神圣,那是一股圣洁的,不染纤尘的纯正的能量。方丈大师从出道以来,就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想过什么样的邪魔能有这种纯粹的正直的力量。方丈大师和他的师承,他的徒弟们甚至他的信徒们一直坚信,邪恶的心灵会产生邪恶的元气,而邪恶的元气一定会将正道的元气污染,变成杂波不纯的气息。善人或许会使用邪恶的元气,但是恶人根本不可能拥有纯正的真元的。
“心生邪念,必然产生戾气,唯有心灵纯正,元气才能不染纤尘……聂施主,聂将军,你能否告诉老衲,这位小施主究竟是何许人也?他为何要在此地大开杀戒?他的功力为何变动的如此剧烈?”方丈大师缓缓地,威严地转过身,一双毫不凌厉,毫无威慑力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聂将军的眼睛,轻轻说出了上面的话。聂将军迎着方丈大师的目光,看清了那一双纯粹得近乎透明的黑色眼睛,直觉得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大师看了个通透,甚至几世轮回都被大师瞧清楚了也说不定。聂将军只能稍微整了整冠带,清清嗓子,用他那低沉又令人信服的声调,将他所见的一切,悉数告知。
面对这位方丈大师,本就视谎言为流毒的聂将军更加不敢撒谎,他觉得自己在大师面前说错一个字都将永世忍受良心上的煎熬。
“……事情就是这样,皇命南纬,大师,晚辈其实……”
“阿弥陀佛,这并不怪施主,世间之苦,又怎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方丈大师竖掌于胸,道了一声佛号,才接着说:“将军若是觉得心里不安,就请将张小施主的尸身葬于南山墓园吧。日后老衲也方便去超度一番。唉!这世间,众生皆苦,又能有谁逃得出节数?”
“诺!”聂将军听了大师的话,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行下一个标准干练的军力,之后转身而去,他还要处理张家灭门之后的大量事宜,指望那个肉球一样的庸碌城主是不行的。身为军人,身为将军,这一晚上,他经历得太多,也领悟了太多。于惊天剧变中幸存下来的将军,日后必将时时以今夜为警示,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在为国征战的路上,在治军强军的路上,走得比他人更远。
方丈大师再次转回来,轻轻地,甚至有些宠爱地抱起银尘小小的身体。粗大的食指轻轻拭去男孩眼角的泪珠。此时此刻,绝望的黑夜居然正在迅速退走,仿佛吃了败仗的溃兵。
东方亮起淡红色的曙光。不久就有一轮红日冒出小半个光溜溜的秃头。真红色中带一点金色的光芒瞬间普照这座一夜之间就被毁掉了四分之一的苦难的城市。大师抱着小男孩默默走在惊魂未定的街道上,走在光芒万丈的晨曦中,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如同恒古的隽永的神意……
第十九章 法华寺内
【三个月后】
黑羽军在完成了歼灭张家的任务之后并没有回到王城,而是在潘洋城里驻扎下来,同时虎彻营,蛟龙营,神行军,勇武军等等大大小小良莠不齐的军队也迅速向着潘洋城开拔。聂将军的师父,北方帝国“千里兵马大元帅”(职务相当于陆军总司令)哈兰玄冥乘着一辆并不豪华的马车,备着一口留给他自己的棺材来到潘洋城,粗暴地赶走了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城主,霸占了整个城市。
北武帝,年轻又文武双全的皇帝,早在担任太子期间就立下誓言,要去吞并据说已经是“千年宿敌”的南方帝国,完成那些能力或许超过自己的祖辈们都没有完成的统一大业。在被几个儿子和一堆朝臣死啦硬拽着按回到宝座上之后,他才勉强打消了御驾亲征的想法。终于在自己二十七岁这一年,和着一批能人贤士制定了一想颇为周密的计划,调兵遣将,汇聚全国将近一半的军队,准备南征。
只可惜,后世被人尊为“仁孝慈悲雄才骁勇精正太祖武皇帝”的二十七岁男孩子,制定下来的计划简直庞大到挑战手下神经极限的地步。他居然打算边调兵,边练兵,丝毫不理会长期调度军队会让南方的探子们察觉,因而做出准备,硬是打算将半年之内能调集的军队拖上两年,让每一支军队都得到充分训练,让铁匠们有大把的时间打造出大量的精良装备,让人民慢慢适应“稍微有点战争”的生活,从而最大限度地减轻军队对帝国生产造成的负担。110万大军,他打算边征边练,边练边养,边养边调整整个帝国,让整个国家最后达到一种可以轻松负担起百万大军的理想境界。
这才有了秋冬之际调兵的做法。其实这位皇帝并不想冬天打仗。
九月的北国,已经出现冬意,早上起来,地上都结着一层薄霜。
“玄智大师,法华寺方丈,原为南方帝国‘寒山寺’內宗住持,一身《金刚伏魔心经》修为深不可测……聂将军,这个消息准确么?”城主府内,哈兰玄冥手里捏着一份“卫所”提供的情报,坐在太师椅上,抬起眼睛问一直挺立在面前的聂挽留将军。
“准确,属下亲眼见到那位大师的功力,当真了得。”聂将军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知道他潜入帝国所为何事?”
“知道,只是属下难以辨别事情真假,所以……没有正式上报。”聂将军微微含胸道,他不会真的告诉哈兰元帅他其实想稍微隐瞒一下大师的身份。
“那所为何事呢?”哈兰靠在椅背上,神色有点不愉道,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己这个元帅手底下,居然没有几个和玄智同一级别的高手这件事,就已经让34岁的元帅大人感到窝火。
哈兰元帅不愿意去想,自己要面对的敌人,南方帝国,拥有十个像“寒山寺”那样的门派,拥有天知道多少个玄智那样的高手!
“大人,据说是为了追杀魔威阁长老海千仇。千里追杀,耗时十余载,至于消息做不做得真,这个……”
“无妨,这事情闹得王城里都是沸沸扬扬的,估计**不离十了……你先下去吧,好好整顿一下虎彻营,要像整训黑羽军那样整训!本官不愿意再听到百姓口中轻蔑地蹦出‘胡扯营’三个字来!军棍,皮鞭,斩首,随便你,本官只要结果!一个黑羽军,是不可能对付得了硕大的一个南方的!好了,下去吧,整顿得好,这仗还没打就有你的功劳了!”
“末将遵令!”聂将军铿锵有力地回答道,他转身出去的脚步也是铿锵有力的。
同一时间,在城南的法华寺精致又纤尘不染的小院内,银尘慢慢收功,睁开眼睛。
圣洁的白光和凝重静谧的黑暗都消失了,天堂与地狱的幻象也消散在重归宁静的领域中,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银尘的魔法力,在经历了那一晚惊心动魄的厮杀和三个月的疗养之后,居然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达到了相当于入体境界第二重修士的水平,也就是二级魔导师的水平。这样的进步对银尘来说可谓苦不堪言,因为三个月过去了,那一晚生死诀别的悲伤并没有被他淡忘,反而沉淀成了永远也甩不脱的可怕梦魇。
城外南山上的墓园中,多出了一方小小的坟茔。“阿尔特雷该亚姆·张·雅婷之墓,兄长银尘泣立”这一串血红的大字,已经和小女孩仰天倒在暴雨之中的身影,甚至和那一掉扔出肉夹馍后冲向剑雨的身影一起,成为每天晚上将银尘吓醒来的噩梦。黑色的梦魇,就这样成为银发男孩一生中都无法摆脱的原罪一样的枷锁,挟持着他,鞭策着他勇往直前。
三个月里,他很少说话,几乎是浑浑噩噩地熬过每一天,吃饭修炼睡觉成为他生活的全部。他茫然着,恐惧着,缅怀着,诅咒着,几乎是自残一样地回味着那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不愿意忘记,不愿意像个自欺欺人的蠢货一样命令大脑封印那段记忆,用可笑的失忆来逃避一切,他只想记住那个晚上,记住那个暴雨中的黑夜里,小女孩临终的话语:
“将我的那一份也一起,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像我一样,看似光鲜,其实连自己的命也握不住。”
“雅婷,在天上看着,看着哥哥给你活出一个怎样精彩的人生吧!”银尘对着空气说着,涣散了三个月的眼神,再次凝聚。三个月里一直如同脏玻璃球一样黯淡无神的瞳孔深处,再次涌动起无尽的风暴。
银尘霍然起立,他的动作是三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麻利。他大步向前,推开精舍的小小木门,闪身走进秋日里灿烂的阳光下。
木鱼的声音,经文的声音,在太阳升起之后就从未停歇。那声音单调又刻板,可是在无休止的重复之中,投射出一股温暖,一股令人全身心放松,放下所有戒备的温暖。银尘知道,正是这股仿佛背景音一样的潜移默化的温暖,才让银尘在漆黑的三个月里度过了无数心灵的难关,一次次阻止了他轻生的念头。
于是他猛然停住,向着那几乎永世不会停歇的诵经声,行下一个大礼,一个只有加布罗依尔的法师们才会明白的,浸透着法师的虔诚,坚持与勇猛的礼节。银尘不担心没人看到,因为只要上天能看到,就足够了。
“这位大师,帮我安排一下,我想和方丈大师淡一点事情。”银尘走过一道回廊,正巧遇见了一位年轻的和尚,赶忙拦了下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善哉!施主请稍候。”年轻的和尚立刻忙忙地去了。此时,上午香的时候到了,庙堂之中,陡然间挤满了各色衣装华丽的妇人。银尘退到一边,漠然看着这些涂脂抹粉,矫揉造作,差点就奴颜婢膝地“虔诚”地祈求佛祖保佑的人,看着这些貌似慷慨大方,却在敬香火的时候斤斤计较,连一个铜板也要算计半天的贵妇人们,这些顶着“诰命夫人”名头的社会寄生虫们,对着那座装饰并不华丽,却尤为辉煌庄严的佛像顶礼膜拜,近乎摇着尾巴哀求着荣华富贵财源滚滚甚至青春永驻,露出了一个无声的,饱含讥讽的笑容。
“佛祖,只会保佑那些真正开窍的人呢!真的虔诚,和假的虔诚,在佛祖面前,是像火与冰一样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愚蠢的凡人们,想用市侩的伎俩骗过神佛么?呵呵。”
银尘没有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因为对于眼前的这些扭动着的肉虫们,他才不愿意浪费自己的时间。
第二十章 道禅1
“施主,逝者已矣。还请施主能够及时放下。”
宽广的佛堂在秋日的午后阳光下,更显得明亮而温暖。佛堂正中那一座高大厚实的佛像也沐浴在北国秋日里稍显刺眼的阳光之中,宝相庄严的脸上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就是在这样暖洋洋的眼光里,在安静又明亮的佛堂之中,玄智方丈与银尘对坐在一方小几的两端,共同品着一壶清甜得近乎没有味道的茶。
“我知道。”银尘盯着茶盅里那一片小小的,纯绿色的叶片在透明的清水中上下翻转,感觉自己也就像叶子一样在无法捉摸的命运洪流中翻腾着,连一点点挣扎都做不到。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和这个慈祥的老人说些什么。他的经历,他的来历,他的理念,都和这个世界相差太大,很多时候,很多个寂静的夜里,他都像将这个世界铲平了重新创世。当然,他做不到。
“施主突遭大难,绝处逢生,可想清楚这其中的关窍么?”玄智方丈轻轻地问道,语气很随和,可是话语里的机锋依然十分扎人,完全不像他那随和温柔的语气。
“……”银尘没有说,也没有摇头或者点头,他依然盯着茶盅里的那片叶子。过了很久,方丈大师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很随意地自顾自说道:
“张家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不是张家的错,不是聂将军的错,甚至,不是错。”他的语气和先前一样温柔随意,却让银尘惊讶地抬起头来:“不是错?难道是对的了?”男孩的语气中出现了些许锋芒。
“不是错,而是苦。这世间呀,在正邪对错之外,还有更多的苦,众生的苦。施主,,佛说苦度众生,度的就是这般无尽苦海呀!”老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他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萦绕着巨大的回声。
“世间的苦么?也确实……”银尘再次低下头,不让玄智大师看到自己的眼睛。此时银尘的瞳孔中,又涌现出无穷的风暴。他不想说,也不能说,更不敢说,张家的悲剧,是集权者强加给他们的悲剧,是一种极端落后的社会制度造成的悲剧。他无法告诉老人,他亲眼见过一个比北方帝国发达繁荣文明先进无数倍的世界,一个至少会去保护孩童,至少具备严格的司法审判制度的世界,一个拥有无数巨大的工厂,科研中心,商业街和宇宙战舰的世界,一个可以在瞬间就击溃这个世界上所有武装力量却从不炫耀自身武力的世界。他不能告诉这位老人,帝制和奴隶制度并不是永恒的完美的社会制度,都将被必然发生的革命粉碎成灰。
他不能告诉老人,这个世界,还可以变得更完美,这个世界的文明,还可以继续进化!
银尘知道自己脑海中疯狂转动的想法对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彻底的大逆不道,就算是疯子也不会接受他的想法。银尘知道他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超前了不止一千年!
“世间的苦,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佛有千万化身,却依然无法将世人全部带向极乐。施主,着世上的人,无论谁都一样,都是要在这个无边苦海中沉浮的,区别在于有些人一朝彻悟,得以超脱,而有些人一直没有彻悟,看不破红尘,自然要在这滚滚红尘中随波逐流,在六道轮回中苦苦挣扎了。”
“大师是想劝我皈依佛门么?”银尘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老人如此善待自己,也并非全无目的,只不过没有太多的私心而已。
“施主,你六根灵慧,资质尚佳,陡然之间遭如此变故,难道还没有看破红尘么?”玄智方丈循循善诱道。
“看破红尘?不,我还没有。我想啊,世界那么大,不出去走走,怎么能算作看破红尘呢?”银尘抬起头来,冲着玄智大师无辜地眨眨眼睛。
“施主啊!众生皆苦!轮回皆苦!既然已经在滚滚红尘中尝到了无边业力的苦,为何还要执迷不悟?!”老和尚的脸色真的有点不愉了,微微提高了声音,甚至用上了一点点佛门狮子吼的力道,冲着银尘低声喝道。那一声低喝,真正有一种醍醐灌顶的味道在里面呢。
银尘稍微向后缩了缩,似乎被大师的声浪给吓到了。他轻轻举起小几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几乎尝不出味道的茶水,轻轻放下茶盅,才慢慢说道:“大师,不是我执迷不悟,是悟了,也难度啊。”
“??”玄智大师愣了一下,接着微微一笑,心想着小子真有趣,居然和自己打起机锋来了。脸上不愉的表情顿时淡退了些许,又变成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他也轻轻地,仿佛贵族般优雅地抿了一口香茶,柔声问道:“为何?既然已经彻悟,又何必不度呢?”
银尘轻轻笑了一下,他的笑容真的有点像女孩,甚至有一股倾国倾城的味道。此时的他,再次想起自己离奇诡异的身世,想起自己两世为人,从一个极端发达高等的星际魔法时代穿越而来,降临于这个无名的,在他眼里可以算是未开化的蛮荒的世界。银尘自认为这样的经历足够让自己彻悟了,让自己真正看清世界的本质了,因此他以一个“彻悟者”的身份自居,然而就算彻悟,他也远远没有做好遁入空门的心理准备,或者说,那种名为“法师”的无形的坚持,依然阻挠着他去信仰别的什么,阻挠着他放下一切,将自己的余生寄托于古刹青灯。
面对老和尚的反问,银尘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才轻轻地,尽量用一种小孩子特有的天真的声音说道:“佛说此间大者莫如虚空,一切性中大者莫如佛性。想必所谓的佛性,既然是森罗万象尽归于空了?”
“世间万物皆为色,唯有佛性为空。色是虚妄短暂的,空才是真的永恒极乐。施主,既然对佛性了解如此透彻,为何,还能不度呢?”玄智大师被银尘的话搞得微微一惊,心想着小施主如此丁点年纪居然能够理解到这一层,当真了得了。想那芸芸众生,受了佛主度化的,进了佛堂念起经,多数也不过是想找个栖身之所而已!又有几个真正会去尝试着理解佛经的本意,佛性的真意呢?
这世间,本就是无边苦海,在苦海中挣扎的众生,也被各种苦磨蚀得失去了慧根啊!
“大师,您可能不知道,对我而言,佛性的空,那是历经无穷变幻之后,洗尽韶华的返璞归真,而不是单纯的虚无。只有劈开荆棘,纵贯水火,洗尽韶华之后,才得本真。如今的我,不过十一岁而已,还没有在纷繁的世界中承受多少磨砺,还没有饱览人间百态,又谈何洗尽韶华呢?大师,我不明白,不能入世,谈何出世?不见惯了红尘,又如何超脱于红尘?连万间色相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突破万间色相,达到空的境地呢?”银尘剑大师似乎没有因为自己刚才“浅薄的言语”而在闹出不愉快,便趁机一句接着一句问下来,这些问题,不是他此时才降到的问题,不是他在最近的三个月里,呆在法华寺中才遇到的问题,而是他的家乡,那个名为恶罗海城的文化名城中,不少古人类学家共同遇到的问题!魔法文明兴起之前的恶罗海城,曾经的名为【佛】的古代文明,成为那个世界中无数法师好奇心仪的“神秘天国”而历经七次大灾变的恶罗海城,保存下来的远古文献,却是少之又少,这个问题,是作为古人类学界的疑难问题出现在新闻中,才被银尘偶然间记住的。
第二十一章 道禅2
银尘的问题听起来很简单,甚至有点幼稚,可是听在玄智大师的耳朵里,无异于几声惊雷。浸淫佛法七十余载的老和尚,“寒山寺”中有名的内家高手,此时居然被这样一个问题给给问住了!是呀,不入红尘,还谈什么出得红尘呢?佛有千万化身,有亿万经文,可是为什么?不是说六字真言就可以了么?不是只要有六字真言,就可以破一万法,降服世间亿万邪魔,超脱自身达到**凡胎做不能达到的境界么?不是只要有了六字真言,就可以一直修炼下去,甚至连《金刚伏魔真经》都可以不要,就可以直接肉身成圣,修炼出无上金身(一种类似元婴的东西,威力无穷)了么?为何还需要如此多的这个经那个经的,如此众多的经文呢?
原来,这些经文,是用来入世的!
“入世为僧,普度众生,纵有一万法,只怕不够用!……佛者亿万化身,亿万宝相,都是为了度化着三千世界中的无穷生灵啊!不入红尘,焉能超脱?施主说得对,只有洗净了韶华,才能反破归真!只有入红尘,度红尘,才能出红尘,达极乐!施主,老衲受教了,请收下老奶一拜!”
听了银尘的一番话之后,玄智大师沉默了良久,思索了良久。它本身是想从佛理的角度来解答银尘的问题,好让银尘心服口服,最终皈依佛门,毕竟看着银尘这样一个聪明又漂亮的小孩子,又想起他孤苦伶仃的身世,玄智大师也不禁动了收徒的心思,可是大师想着想着,陡然之间茅塞顿开,曾经苦苦想了几十年的问题,一夕之间豁然开朗。银尘的那一句“洗尽韶华之后才能放璞归真”仿佛炸雷一样在脑中回想,恍然之间,居然有再世为人的感觉!当下就将收徒的那点点私心扔到了爪哇国,心中满是感激和欢喜,当即对着银尘就要深深地拜下去。
“大师不可!”银尘一见老人深深拜下去,当场吓得“哧溜”一下喷出去老远。他在恶罗海城受到的家教中,可是明确规定晚辈不可受长者之拜。据说这样会折了阳寿的。
“大师不可!这样太折煞小子了!”银尘的声音颤巍巍地说道,此时他已经躲到了佛堂的柱子后面去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讲究这些的,倒是小施主此番作为,善心可鉴啊!来来来,和贫僧先品了这香茶扎说!”玄智大师此刻真的被银发男孩夸张的表演逗乐了,温柔的声音里也带着几丝笑意。
银尘依言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再次坐回了那一方小小的案几旁……
【次日】
北国秋天的早晨还是比较寒冷的。当初升的太阳的开始向着潘洋城泼洒橙红色的光是时,台阶缝隙中的青苔上海挂着冰晶一样的露珠。法华寺的钟声适时地响起,既没有干扰了百姓的睡眠,也没有耽误了早晨太阳初升的美好光景。在哪余音袅袅,浑厚不失温柔的钟声里,银尘,这个年仅十一岁的银发少年,穿着一身干净的素白长袍备着一只小小的行囊,施施然迎着那些争抢着要来敬献头香的衣着华贵的夫人们,步下了那一节节稍显湿滑的台阶,走到了法华寺的门外。
围堵在法华寺外的人群,有些骚动了。不是因为银尘干净初尘的扮相,不是因为他稍显特异的样貌,而是因为紧跟着小小银发男孩的后面,走出来一位德高望重的方丈大师。
玄智大师慈眉善目,脸上画着和煦的笑容,向着众位前来敬香女施主们微微一礼,才慢吞吞地转向银尘,大师那一双平淡清澈如同高山泉眼般的瞳孔中,十分罕见地透露出一丝丝不舍。
“银尘施主,何必要如此心急呢?这眼看着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寒凉,可不是出行远足的好时机啊!”
玄智大师低声说道,一丝元气收束住他的声音并将之轻轻送到银尘的耳边,却没有让围观者们听到。
“大师。”银尘先本能地恭敬地回应了一声,才猛然反应过来,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赶紧用了奥术魔法包裹住自己的声音,像发送电子邮件似的将自己的心里话给传递了过去:
“大师,银尘年华斟好,更当珍惜光阴,奋勇向前。银尘身上,还寄托着雅婷妹妹的一份遗愿,誓要在有生之年,闯遍天下名山大川,创出一个人样儿的生活!大师不比挂念银尘。银尘虽然年纪尚小,但是自保之类还无问题的。”
此时法华寺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一老一少,光动嘴皮子却不发出声音,也知道那是“传音入密”的玄乎功夫,旁人半点听不到的,这些前来敬香的人大都对法华寺的和尚有些敬畏之心,哪敢在这个时候不耐烦?只能个个表现出最大限度的涵养来,仅仅地缩在人群之中等着。
“施主此间一去,再会不知何时。出家人讲求随缘,贫僧……倒也不会强求。只是如今世道多纷乱,施主势单力孤,一切都要谨慎行事为好。”玄智大师见银尘去意已决,也不在挽留,一边用着传音入密的功夫嘱咐着,一边大步走到银尘面前,微微弓下身子,从袈裟里掏出一只绣满金色卍字的褐色小包裹,强行塞进银尘的袖子里。
“大师?”银尘惊呼起来:“这可使不得呀!小子已经在贵寺叨扰三个月了,怎么还能……?”
银尘知道,不用看不用摸就知道,那小小布包里装着的,一定是金银之类贵重东西,而且极有可能是那些香客赠送的香火钱!银尘在法华寺里养伤三月,法华寺的大小和尚们好吃好喝供着,不要他一文钱不说,还给了他一大包珍贵的疗伤丹药!那东西在如今的修士圈子里,价格基本上和同质量的黄金持平。
银尘不能不感激,这帮和尚们可真正是发善心发到家了,难怪人家都说,真正把佛学钻研到骨子里的人,个顶个都是大好人哪!
这么想着的银尘,更是不敢要玄智大师的东西了,他作为一个法师,作为此世唯一的法师,也是有底线的,那种厚着脸皮白吃白拿的行径,他真心做不出来。
“施主着象了。佛有金山万座,俱都留赠有缘人。黄白之物,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过红尘纷扰而已。贫僧乃是出家之人,更不会看重这些,倒是小施主此间一去,路途艰险,留着这些倒还是有些用处的。”玄智大师没有理会银尘的惊讶和象征性的反抗,依然将那一只沉甸甸的小包裹塞到了银尘的手中。此时的他,一张慈祥的脸浸润在东方橙红色的万丈光芒之中,佛气凛然,宝相庄严,简直如同光辉的辐射。
银尘知道自己拗不过眼前这位返虚境界的高手,又决计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了大师的面子,只能收下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日后碰到寒山寺的什么人落了难,少不得要拉一把。
善缘,有时候比仇家更容易结下,而这些善缘,在任何时候起到的作用都比仇家更大。
“银尘施主,最后听贫僧一句劝吧。”玄智大师轻轻拍了拍银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佛度善者,为恶之人都落了地狱道承受万般苦楚。施主今后,可以不为善,但是切勿为一时之利做下恶事。六道轮回,果报终止,切记,切记,切记!”
一连三个“切记”,听得银尘鼻子都发酸了。此时的他,才骇然发现,这个老和尚对待自己,简直就像对待至亲后辈一般!银尘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大师是不是对待每一个年轻后辈都是如此。他只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真的就是继张雅婷之后,真心善待自己的人。
不光是银尘,周围围观的那些香客们,也都微微动容。方丈大师劝人向善的拳拳之心,真正是天地可鉴了,这年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还能保持一颗至纯至善的心灵的人,当真不多。
“晚辈谨记大师教诲。”银尘嘴上说着,却突然向前几步,离开玄智大师一丈来远,然后转回身,郑重地,虔诚地行下大礼,行下加布罗依尔的魔法师们,最崇高,最能表达敬意的至高的礼节。
在这里的所有人看来,男孩的动作是很奇怪的,很陌生的,甚至是很神秘的,但是任何人都能感觉到她的虔诚。玄智大师面对银尘这种奇怪的礼节,也是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赶紧双手合十,口中一直念叨着:“善哉!善哉!”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让银发的男孩通过,让银发的男孩走进金红色的阳光中,走向自己真正的人生。法华寺内,一柱柱拇指粗的高香照常燃起,如同这个城市中的任何一个普通的早晨,早课开始了,那一片片想和温暖的诵经声,照常响起,如同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平凡的白天。许多年以后,没有人还能记起,就是这样一个寻常得不能在寻常的早晨,一代魔法之神就从这里开始,真正踏上他充满传奇色彩的证道之旅……
第二十二章 天剑阁
对于一个法师来说,短距离传送魔法加上两条腿,那是真的可以走遍整个世界的!
银尘本就是个惜福之人,玄智大师给他的那沉甸甸的一包金子,他可不敢随意地挥霍掉了,再加上他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当真有些好奇,真想看看路边的风景都是什么样的,遂连马车也不雇,就凭着自己的两条细腿儿加上奥术瞬移往南边去了。200里的路程,这位魔导师先生居然只用了一刻钟……平均速度和螺旋桨式飞机也差不多了吧……
潘洋城往南200里,就是隔断南北两国的雁荡山脉。敢问这山有多高?当地人曰不知道。请君一数天上鸟,唯有鸿雁比山高。银尘听着附近山民的悠悠歌谣,再抬头望一眼那终年积雪的十几个山顶,当真直摇头。他估摸着除了传说中的那些可以凝练出元婴,已经超越了凡尘桎梏的“仙人”们,这世上只怕再没有人能翻越得了那白茫茫一片的山顶了。常识告诉他,这样的山峰至少有海拔7000米的高度,想要上去,没有氧气瓶是不行的,可是这个蛮荒的世界中,只怕连氧气的概念都还没有呢。
雁荡山脉比天高,五路雄关烽火绕。秦淮水榭笙歌起,将军血染潼关道。横断南北的雁荡山脉,有五处天然形成的缺口,称为“五道”,后来经过人为修筑,变成关隘,即为五路雄关。从西到东,分别为居庸关,嘉定关,天剑关,潼关,山海关。这五关之中,居庸关最为雄壮霸气,嘉定关最易守难攻,天剑关最秀丽奇险,山海关景色最美丽绚烂,而潼关,却是最容易突破最难防守的,当然也是厮杀争夺最惨烈的地方。据说直到现在这个时候,潼关依然处于战争之中,每天都是血流成河。
银尘一边哼着从其他山民商客那里随便听来的歌谣,一边向南方走去。太阳正从他的右手边慢慢上升,空气中的湿寒雾气也在慢慢消退,换上一股股令人烦躁的热浪。忽然之间,银尘的面前出现了一条200丈长短,可以容纳二十辆马车并行通过的笔直的山道,山道两旁则是几乎垂直的上万尺高的黑色岩壁。银尘看得出来,这似乎是一条由河流冲出来的水道,不知道什么原因,河流干枯了,水道却被人为地修缮了一番,成为了一道雄关。
出现在他面前的,赫然是天剑关。
天剑关这个称呼有两种解释。一是形容此关奇险,仿佛天剑落下,将山脉劈开一道豁口,形成此关,二是因为天剑关山道的顶上,有一间天剑阁。
银尘现在只要抬头向上一看,技能很清楚地看到上万尺高的岩壁的顶上某处,有三十五根横跨整个山道的粗长的长方体石柱,向桥梁一样搭在两边的岩壁顶上,石柱之上似乎铺着石板,而石板之上,一间已经矗立了千年的红木亭子傲然出现在蓝天白云之间,真的如同天空中的神仙楼台一样。银尘周围的那些普通的客商,不乏有人对着高天之上的小小亭子发出惊叹之声,而银尘则是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低头继续赶路。生在恶罗海城的他,见过不知多少比这个更加夸张的建筑,甚至就连他的学校,都是靠着反重力引擎真正悬浮于九天之上的,在他看来,这个所谓的天剑阁也不过如此。
这个天剑阁据说是千年之前天剑宗的人在此修建的铸造天剑的地方,也是现在唯一还存在的千年前的古迹了。天剑宗和它的《天剑神威决》早已湮灭于历史之中,唯有这个孤零零的亭子还孤零零地矗在高田之上,任后人凭吊。
天剑阁的正下方,就是真正的天剑关要塞,那是一个狭长的,半要塞花城镇,据说有南国驻军五万,可挡住五十万铁骑。城镇的中心就是那传说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口,两边却是用各种木料搭建起来的酒肆茶楼客栈商铺,再向两边才是人头攒动的集贸市场。在这里,南国的水果和北国的毛皮杂乱地堆在一起。稻米和奶酪彼此交换,丝绸铁器换来活生生的马匹或者肥滚滚咩咩叫的绵羊,甚至西域出产的水晶一样纯洁透明玻璃罐子也能淘换到上好的瓷器。银尘混迹在人群之中,身边不时有黄发蓝眼睛高鼻梁的家伙操着夹生的中原话和操着南腔北调的老板砍价侃大山闲聊做买卖约着吃酒吹牛皮,倒是让银尘这个银发银瞳的小孩子变得不那么显眼了。当然,银尘挤进人堆的时候也没干什么好事情,好几个向他的口袋或者身上可能有口袋的地方摸过来的小瘪三统统都被他的火焰魔法烧到了手指。
“麻痹的,还敢来打老子的秋风!”银尘一把捞住一个刚刚被一簇小火苗烫了手指的十三四岁的小扒手,另外一只手立刻伸到那小子的脑门上叮叮当当地弹了十几指头,才满意地放开了手:“滚吧!最好找个安分的营生!下次遇上别人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小心被剁了手!”银尘说着一脚将那小子踹飞了。
领域感应之下,还有不少这样的十三四岁,甚至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所幸的是,没有见到小女孩)往来于人群之中,干着同样的“妙手空空”的营生。他们下手的对象无一不是像银尘这样的身穿干净长袍的“上等人”,大多数时候,这些小子们都能得手,弄到一到两个闪亮亮的银元甚至沉甸甸的金锭,可是一旦失手被人发现了,最轻微的处罚也是一道罡风接着一道血光闪现,小扒手的整条胳膊就变成一团烂酱离体而去。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不时响起,而过完的商旅大都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个别的还会骂上一声“晦气!”。当然也有那逮住了小偷不依不饶的,扭打起来,或者高声喊来维持秩序的卫兵,而小偷们的下场则是被活生生地砍成碎片。
这就是银尘亲眼见到的一切,比起恶罗海城里那些反应古人类时期残酷战争的全息电影更加真实又血腥。繁荣的集市中,那些日进斗金的商贾们脚下踩着的,不仅仅是上好的灰色方形条石,还有一滩滩被生活所迫的孩子们的鲜血,甚至是累累白骨。
也正是看到了这些,才迫使银尘暗自下定决心。他决心在将来的某一天,用一场精心策划的金融风暴,来让这些腰缠万贯却没有一点点怜悯之心的家伙们也尝尝饥寒交迫是个什么滋味。当然这些想法现在还只能是想法而已。
经过了最北边的集贸市场,银尘来到了位于关隘北侧的所谓的商业街上。这里店铺林立,人流却比集贸市场里要稀疏一些。除了中央的几条大道上依然滚动着洪流般的挑夫,骡马,和满载货品的车辆急着进关出关以外,其余地方的行人不多。这里的每一间店铺,都是用细木条和薄薄的木板子拼装起来的,铆钉裸露,锈斑随处可见,某些地方甚至还长着杂草开着一两朵金黄色的小秋菊。整条商业街看起来都浸润在一种有些奇怪的,色彩浓稠的古韵之中。这种如同酒浆一样醇香的原始风貌很容易就吸引住了银尘,让他偏离的中央大道,向着一边上林立的店铺走去。
银尘在高楼大厦,地铁公交环伺的钢铁与水泥的森林中生活了七年,在冰冷的灰色外墙与亮瞎眼的巨大液晶显示屏共同构筑的城市风貌中浸泡了七年,陡然间见到如此古色古香的街景,不被吸引得驻足观赏才是怪事呢。
第二十三章 危机潜藏于浑然不觉之中
银尘瘦小又孤独的身影渐渐离开了喧嚣的人流,向大道右边偏移过去,那里有一间间薄木板钉起来的小小店铺。饭庄,客栈,酒馆,兵器铺子,铠甲铺子,长袍铺子,甚至还有所谓的夜店。一股股混合着浓烈的辛辣味的黑烟不时从烧烤铺子那矮小的窗台窜出来,给空气中灌注满一阵阵油乎乎的香味,间或随着两声瓷罐子碰撞的叮当声和封泥被揭开的刺啦声,一股股浑圆厚重的酒香也从铺子里窜出来凑凑热闹,甚至于某些客栈之中,偶尔会传来一阵很奇怪的,让银尘心跳猛然加速的女人的喘息声,以及一股非常细腻的香喷喷的味道。银尘就这样走着,一双带着精致魔纹的纯银色的眼睛好奇又贪婪地东瞧瞧西瞅瞅,目光始终徜徉于这些木质小房子之间,徘徊于那些生锈的小铜钉子上,那些精致可爱的油腻腻的门把手上,那些直接写在木头墙壁上的,歪七扭八甚至语句都不怎么通顺的价目单上,浑然忘我,浑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被包围在由灰色的混凝土,银色的钢筋和闪光的液晶显示屏搭建起来的阴暗森林中的曾经。此时他,甚至暂时忘记了那个漆黑的暴雨的夜晚,暂时忘记了那个暴雪纷飞的除夕。此时的他,内心中一片恬淡的宁静,仿佛整个灵魂整个魔法领域都变得空灵而透明。此时的他,生平第一次将自己的灵魂与宁静的自然贴合得如此紧密,将心灵与世界贴合的如此紧密。
浑然忘我的银尘,自然没有发现,或者说根本懒得去理会身后那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他被一些躲藏在阴暗角落的家伙盯住了。
银尘浑然未觉,依旧一边瞪大眼睛贪婪地欣赏着商业街上的美景,一边死命地吸着绝对不会有任何工业污染的空气,一边朝关隘慢慢走去。在他身后差不过二十丈远的地方,3条鬼鬼祟祟的身影相互间打了一个一个手势,悄悄摸了上来。而在这些人身后更远的地方,有更多的人在悄然行动。
一个个修为不高的男人或者女人被从后面放倒了,然后被拖到没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捆稻草一样捆结实了,装入亚麻布编织的大口袋中。这些躲藏在黑暗中的人,动作极其娴熟专业,目标选的更是奇准无比,都是那些落单的,或者不知道什么原因独自走江湖的人,决计不去惹那些拉帮结伙,呼朋唤友或者前呼后拥的人。他们从太阳初升到现在已经忙活了小半天了,抓住了将近四十号人,却没有任何一次行动被人发现。茫茫人海,滚滚人流,在日渐繁忙的天剑关附近,少了四十号人和四百号人,又有什么区别?根本看不出来嘛!
银尘吊儿郎当地走到了关隘的前面。只想着关口看上一眼,就不禁皱起了眉头。不为别的,就为了这里松弛得让人看不下去的守备军。
银尘很清楚,北面二百里的地方,就是潘洋城,就是集结着北方帝国最精锐部队黑羽军的北国重镇,就是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的强大铁骑和看不到边的连绵营帐,就是抬着棺材出征的北**事天才哈兰玄冥!而此时此刻,隶属于南方帝国的天剑关,从外围的集贸市场到眼前这个用夯土和石块堆砌起来的关口中,居然看不到任何一个正式的军官,甚至没有几个真正又战斗力的卫兵!
“这些南方鬼子在想什么?”银尘心道,脚下的步伐也跟着慢了下来,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找到这里的守备官说明一下情况。
他刚刚慢下来,就被后面的人狠狠推了一把,差点就摔了一跤:“小兔崽子别碍着你家太爷!”一个粗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个短胖的汉子就绕过银尘,急急忙忙冲向关卡,那样子简直如同尿急了一般。
银尘摇摇头,没有理会这个粗俗的人,他的领域向周围扫描了一圈,这才发现了那几个一直盯着自己的鬼祟的家伙。银尘摇摇头,再次迈开大步向关卡走去。
“算了,如果南边的人连潘洋城里这么大的调动都不知道,那么就算我去给守备官说,人家也未必会理会……两国相持了至少也有数百年了吧,不可能一个探子一个间谍都不派……我又何必去多嘴呢?”银尘很快自己脑补出了“南国就是要装作不知道,示敌以弱”的结论,也就不打算管这些和他八十杆子也打不着的所谓的军国大事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还是把自己当做一个异乡人,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异乡人,对于南方帝国还是北方帝国,他都没有一点点归属感。
闻名天下的奇险秀丽之关——天剑关,此时一种不可思议的慵懒废弛的模样展现在银尘面前。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高达十丈,厚度也差不多十丈,宽度更是完全截断了整条道路的巨大堡垒,黑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的,边长一丈有余的黑色立方体石块上,紧密地铺着半尺高的黑色的夯土。银尘用领域扫描了一下,发现那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夯土,至少不是“好运来”菜馆里那些充作地基用的灰黄色夯土,而是一种掺杂了某种特殊材料,仿佛凝固的胶水一样粘稠的夯土。堡垒之上,密密麻麻开着上百个射击孔,最上面一层还有好几十道深深的垛口,凭空增添了一股肃杀的感觉。堡垒的正门只有四丈来宽,刚好就是一支骑兵突击队的宽度,堡垒的内部设施暂时还不清楚,但就从堡垒的外观看去,也自有一股威棱赫赫的气势。
可惜的是,这样一座堪称防御森严的城堡,本应该有一扇同样坚固的大门,甚至还应该配备一条又深又宽的堑壕和一座随时可以升起来的吊桥才是,可是现在银尘看到的,只有毫无防备的大敞着的门洞,没有堑壕,没有吊桥,没有拒马桩,甚至没有木刺阵,没有铁丝网,更不要说有什么警戒的哨兵。整个城堡的正面,除了两个倚在门洞框子上边收钱边聊天的杂役,看不到任何一个军人。
那些原本应该威风凛凛的射孔和垛口后面,并没有如同预想般伸出无数锐利的箭矢,或者森寒的投枪,更不会像银尘幻想中的那样架起机枪大炮,而是懒洋洋地伸出了几条扫帚,几条破烂的还在滴水的拖把,甚至还有两三根绳子从射孔里穿出来,从另外的射孔穿进去,上面挂着花花绿绿的内衣秋裤,仿佛迎宾的五彩旗。
十一岁的银尘,就这样在扫帚,拖把和内衣的“热烈欢迎”下走进了对南方帝国来说最重要的一个军事要塞。
“喂!小子!进一次门一个银元!”就在银尘即将跨入门洞的瞬间,倚在门框上的两个身穿灰色杂役制服的懒散颓丧的年轻人中的一个,突然很不客气地冲银尘嚷道。银尘根本懒得理他,从奥术空间里变出一个银元(就是那天夜里没来得及给张雅婷的那个银元),随手就抛向那道声音的来源。他没回头,更没有兴趣和那个胡子拉碴的家伙多说上一个字。
此时的银尘,已经深刻感觉到这里的军备废弛,可以说,闻名天下的天剑关,除了一个吓人的城堡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守备力量的东西。
城堡里,打牌喝花酒聊天胡扯的声音在岩石与夯土结构之间轰鸣着,巨大的回声让这些声音听起来更像是万兽的咆哮。衣冠不整,甚至有时候衣不蔽体的士兵两手空空地在里面闲逛,嘴里蹦出的词语无非就是赌钱,大烟叶子和军饷,最多加上女人的屁股。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里的所谓士兵会有操练任务,更不要指望会有应对北国突袭的防守演练什么的。
一切,都让银尘寒心而不是担心。
银尘不担心这个“天下雄关”在面对北国大军时的表现,因为结果毫无悬念,这些人一定会被一向治军严谨的哈兰玄冥大元帅统统吊死在关道两旁,因为他们污辱了军人的责任,即便作为敌人,也是不可饶恕的。
“切!什么小屁孩儿!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呀!还不是被大爷给诓了,进门只需要十个铜板来着……”远远的,那位收了钱的兵痞看门人的声音传来了,语气中的轻蔑和得瑟任谁都听得出来,银尘没有回头,因为和这样的人计较九十个铜板(相当于一户农家九个月的生活费用)完全没有意义。
“九十个铜板买不来帝国的防御的!先生!”就在银尘即将走出堡垒的一刻,年轻气盛的银尘终于还是高高地喊了出来,喊出了他对于一个泱泱大国的无望。他并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被迫对这个泱泱大国的亿万黎民的生死存亡负起责任。
他消失在关隘南边的商业街尽头,消失在成群结队前往南方淘金者的豪爽的北方人中间,消失在那个拿着一枚银元发愣的破烂小兵的视野中。
他没有能够消失在一直跟踪他的3个人的视线外。
第二十四章 魔威阁的人
出了天剑关,就是一条十里盘山路。雁荡山脉因为本身就比较靠北,因此这山坡之上也是光秃秃的,偶尔长着几丛低矮的灌木,此时还傻不拉几地顶着一朵朵黄白色的小花,浑然不觉寒秋将近。银尘对着眼前几乎是完全原生态的景色发了会儿呆,使劲眨巴几下眼睛,才真正定下神来,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旅程上。
“看来得先好好把这个破烂世界上的名山大川逛了个遍,才能去想自己的生计问题了。”银尘对自己如是说。曾经只能在游戏中见到的广袤壮美的原野,如今活生生地展现在他眼前,不感动那是假的。
银尘轻轻呼出一口气,从奥术空间里变出一块肉夹馍,用手中的火焰微微热了热,就一口一口地吃起来。此时的他,已经想通了,与其天天去缅怀张雅婷,不如真正听她一次,将她的那一份生活合在自己的这一份生活之上,好好地,精彩地活下去。至于这些肉夹馍,至于那枚本应该交到她手里的银元,都不必保留了。留着,对银尘来说并非纪念,而是精神的负担。
他边吃边走,而他身后的三个人,已经打算采取行动了——他们不可能跟着银尘去逛名山大川的。
“萌萌,关卡已经过了,这里可是咱们南国的地界,咱们可以随意行动了,怎么样?要不哥哥给你耍个好看的?”三位跟在银尘后面的人,居然都是一模一样的玄色道袍,头上也扎着道士髻,腰间俱都是一样款式的玄色束带,用一个圆圆的碧玉环佩系好了,身上香囊,玉珏,锦囊之物一应俱全,一看就是有钱有身份的上等人。唯一让人觉得奇怪的就是这三个人并不想真正的道士那样佩戴桃木剑或者驱邪宝剑,而是一人在腰上挂了一只黑漆漆的口袋,看起来不伦不类。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位男士仪表堂堂,一身黑玄色的道袍穿在身上平添一股飘逸的气息,那位女子更是倾国倾城,比银尘在恶罗海城的电视节目上见过的那些主持人漂亮多了。
此时他们三人正站在银尘身后百步之外,光天化日之下指着远处的小银尘,讨论起来谁先出手的问题。在他们看来,没有任何神功修为(实际上也是如此)银尘能顺利地从天剑关走出来,已经是他们例外开恩了。君不见他们身后,还站着一排排肩扛巨大布袋的彪形大汉么?
“魏才子,你就别显摆了,还是看本公子的手段吧!这种辛苦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魏大才子呢?”这个时候,三位年轻的“道士”中那位最高最壮的一边指着银尘,一边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本公子最近刚好领悟出来了点……”
“梁大才子,魏大才子,你们两个就别争了!依小妹看哪!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无论如何都是小妹我的!你们两个臭男人不许争不许抢!知道么?这个小妹妹以后就是我张萌萌的丫鬟兼抱枕!还有,对了,还有修炼《凝魂摄魄**》的道具!那小肉肉,折腾起来一定很可爱!嘻嘻嘻嘻!”三人为首的那位如同妖姬一般,美丽妖娆的女子打断了“梁大才子”的话,有点娇气又有点蛮横地将银尘的命运决定下来。这个女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乎都带着一股魅惑的力量,勾人魂魄。两位男青年看着巧笑嫣然的小妹,一时间居然根本没法做出任何回应。
女孩说着说着,就自顾自地笑起来,那笑声婉转如黄莹,可是笑声里一股阴森刻毒的味道怎么压掩盖不住。
这三人,分别是27岁的魏大才子魏忠贤,26岁的梁大才子梁云广,和同样26岁却一直以小妹自居的张大才女张萌萌,三人以张萌萌为首,成天扮作道士道姑,四处游荡,惹是生非,看起来就像三个荒唐的权贵子女一般,实际上他们是南方帝国境内最大的邪道修士集团“魔威阁”的关门弟子,是魔威阁青年一代中实力最强,手段最毒,威名最盛,天分最好,前途最不可限量的“魔威三才子”,因为修炼魔道的天赋极高,“才华横溢”,才被修魔之人授予“才子才女”的尊称,而他们本人也比较喜欢这样有点文人气息称呼。实际上这三个人心狠手辣得如同杀人狂一样,哪有一点点文人墨客的儒雅圆润?
他们三人,实力都在培元境界大圆满阶段,因为修炼的是魔道不是《清风决》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可以轻易干掉十个以上的清风决十三重的高手,在凡人眼中,是不折不扣的魔头,加上他们的后台够硬,因此基本上无人敢惹。
三人计议完毕,自然就开始行动了。活泼又性急的张萌萌首先一个纵跃,瞬息之间就飞掠出十七八丈远。她的身法和黑羽军里的那些入体一二重的高人比起来,还是慢了许多,可是她每每前进一尺,就会分裂出一两道虚幻的残影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刚刚掠出去十七丈多点,就给人以眼花缭乱之感,加上她在空中飞掠的姿态飘逸又唯美,人也生的十分漂亮,如此一来真是莲步轻移,如同仙女一般,看得两位“大才子”如痴如醉,心里不知道动起了多少龌龊念头。
张萌萌在空中飞掠而至,银尘却站在原地“发呆”。他倒不是对危险毫无所觉,而是真的很好奇这三个一看就知道比自己有钱的主儿到底要做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已经快两年没有碰过《清风决》了。而魔法修为又无法被这个世界上的修士感应到,因此他在这里的任何人眼中,应该是修为低微到惨不忍睹的典型。
自己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超级废物”,还“穷得叮当响”,怎么可能引起别人的关注呢?他原以为自己就算一个人跑到天边,主动和他搭讪的人都不会超过五个,可现在……
“难道是——要劫色不成?”可怜的银发小法师忽然想起了自己唯一的“优势”,可不就是颜值高么?连张雅婷这样的正牌女孩都能把自己当成女孩,这张脸看来似乎给自己降了不少幸运值啊!想到此处的银尘**师(应该是魔导师,**师是贬低他)不禁菊花一紧,接着就觉得菊花很紧,十分紧,特别紧……
“不要哇!”银尘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得脸色惨白!“吱儿”一声惨叫就发动的瞬移。
他的身后,张萌萌已经连续几个纵跃接近到了不到五丈的距离,娇美的26岁女孩娴熟地从腰间的黑皮口袋中摸出一把镂空的,圆球一样的东西,玉臂一甩,这些圆球就在空中如同繁星般散开,向着银尘原先的地方兜头打来。
这些圆球之间,用一根根肉眼难辨的细丝相连,编织成一张近乎无形的大网,在张萌萌甩手掷出后的刹那之间,就迎风张开,劈头盖脑地向银尘笼罩下来。那些圆球之上,在张萌萌的元气催动下,居然冒出一片片灰蓝色的奇形烟雾,那些烟雾沿着一根根丝线迅速延展,最后在半空中就凝结出张灰蓝色的光网,而光网内,居然诡异地升起无数灰白色的骷髅!
那些骷髅不过是一团团虚无的气体,却能发出一阵阵刺耳的高声尖笑。一股股凌厉又虚幻的波纹扩散开来,让方圆一丈范围内的草木枯萎,甚至岩石上都冒出阵阵青烟!那笑声传到银尘的耳朵里,登时搅得他精神恍惚起来,险些就让她的精神失常,让他的领域失控,酿成一场法师自爆的惊天惨剧!
第二十五章 初战魔威阁1
好在银尘先一步发动了瞬移,悠忽之间,他的身影就消失无踪,那一张鬼怪一样的大网,也没能命中目标,飞出五丈之后,就颓然落地,灰蓝色的鬼气和灰白的骷髅也消失不见了。
“咦?!”张萌萌发出了一声极其可爱娇媚的惊讶声,仿佛仙子般轻轻落地:“人呢?”
“怎么回事?”另外两位“大才子”这时也赶了上来,这边瞅瞅,那边瞧瞧,居然没有发现他们的目标躲到哪里去了。
三人四下张望着,终于还是张萌萌一抬眼,恰好考到百米之外,银尘的背影在盘山路的一个拐角上闪了一下。
“在那边!快追!”性急的女孩刚刚喊出口,自己的身体就向着前方猛蹿出去,甚至连她的宝物“阎罗网”都来不及捡起!
魏忠贤和梁云飞对视一眼,俱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一个留下来收拾那昂贵又易损的暗器“阎罗网”,另外一个拔步飞奔,去接应三个人中最能惹事的小师妹了。
此刻银尘刚刚从亚空间里冒出来,瞬移可不比加速,那是非常消耗魔力和体力甚至是精神的。在激烈的战斗中,银尘宁可使用加速也不愿意过多使用这种和时空打交道的魔法。
此刻他已经通过领域感知到先前攻击自己的那人正飞奔而来。从装扮上看似乎是个女的……银尘不禁苦笑,小时候在幼儿园里被女孩子轮番抱,被女老师轮番抱,怎么都长到十一岁了还这样……
他苦笑着转过身,看着一位“漂亮阿姨”极速向自己冲来,那一层层残影,曼妙绝伦,看得银尘压力山大!
“没办法,只有先打过再说了,希望不是倒卖人口的,我不想到山沟沟里给蠢货当儿子……”银尘嘴里咕哝着,一抬手,指尖就放出一丛明亮亮的火苗。
空气中的火元素被激活了,一个个深红色的亮点从虚无的半空中快速析出,飞蝗一样聚拢在银尘的手心,一颗直径至少四十公分(一尺三寸多)的硕大火球,就在张萌萌惊骇的眼神中迅速凝结,紧接着就在银尘低声的咒语中,拖着一道差不多一丈长短的巨大焰尾,呼啸着直扑张萌萌的面门!
“飞龙击贼炎炮!”
“萌萌小心!”此时此刻,魏忠贤大才子正急急忙忙地赶来接应,银尘瞬息之间出现在百步之外的事实让他觉得,魔威阁三才子亲自选定的猎物,兴许并不好惹。他怕张萌萌吃亏才赶紧跟上,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银尘手中的大火球,登时惊叫出声。
此刻张萌萌正准备从皮口袋里摸出第二张“阎罗网”(她一共有三张),突然看到那个银发小孩转过身来,紧接着就是手中火光大作,登时也被骇得花容失色。作为一个正常人,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法师”这种生物的正常的修士,她哪里能想象得出,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的手心里,居然可以冒出一道火光来?!那不是****还能是什么?!
“飞龙击贼炎炮!”
现实,并没有给她多少惊讶的时间。随着银发小孩子口中蹦出的,一个完全听不明白的短语,小孩手中的火光迅速变成了一颗大火球,呼啸着向自己飞来。张萌萌岁是个女儿身,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堕了“魔威阁三才子”的名头,在火球飞来的同时,她就放弃了掏出“阎罗网”的打算,仗着自己精湛的魔道身法,轻轻一闪就避过了那一颗要命的火球。
这边张萌萌刚一闪开,那边魏忠贤就两腿一蹬腾身而起,一跃就是三丈多高。居然从张萌萌的头上飞过,同时伸手进了自己的黑皮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小把黑铁打造的透骨钉来。闷声不响地向着银尘兜头撒下!
红色的火球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个大大的抛物线,一头扎在了地上,紧接着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一朵三丈高下的小小蘑菇云腾空而起,方圆十丈的地面被直接刮掉尺许厚的一层,赫然就是一个十丈方圆的大坑。一道灼热的,蛮横的冲击波呼地一下,就将半空中的魏忠贤和张萌萌吹了个跟头,好悬没有脸先着地。那一发大火球的威力,居然和155毫米口径榴弹炮不相上下。
对于银尘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发射的是大火球,又不是普通法师发射的那种只有拳头大小的标准型号小火球。
同一时间,魏忠贤扔出的那一把透骨钉,也在半空中爆发出灰蓝色的光芒。一条条灰蓝色的扭曲的影子缠绕在三寸来长,指头粗细,尖端锐利还带着螺旋形血槽的透骨钉上,发出一阵阵扰乱心神的凄厉鬼嚎,那架势,那情景,看上去简直和亡灵系魔法师们发射的死亡缠绕有的比。
银尘可不敢拿自己的小身板去接这些也不知道有没有毒的东西。只能抽空抬起另外一只手,砰地一声支起一道厚厚的冰墙,这冰墙的一面还是倾斜地,看起来和坦克炮台上的大倾角装甲一模一样。
噼里啪啦。一根根透骨钉狠狠刺入了冰墙之中,居然一个也没被大倾角装甲面给弹飞了。银尘有点小失望,不过看到那一缕缕青烟似的鬼魂还在透骨钉上挣扎缠绕,却只能一点点腐蚀掉落点周围的玄冰,使其慢慢化作黑色的流水,真正想要穿透冰墙天晓得要几年以后,不禁又微微放心下来,至少,这三个家伙的直接攻击能力不是很强,还没有能真正伤到自己的能耐。
他正走神呢,就看到远处一道人影飞窜而至,近处两道人影飞快地稳住身形,稳当当地站在地面上。三个人摆出了一个半弧形的阵势,隐隐将银尘围在中间。
银尘耸耸肩膀,身上亮起柔和紫光。他已经做好了进行高速战的准备,就等着看这三个人会不会先向自己说出点什么场面话来,自报家门也好,威胁恐吓也行,总之不能让这场战斗打得不明不白吧?
然而眼前的三个人都是修魔道的,哪里会像那些正道人士一样,每次开打之前先想好一篇朗朗上口的宣言?他们三人其实就是顶着才子名头的屠夫,又不是真的满腹诗书的才子才女。这不,一看眼前的小家伙停下来了,身上呼呼冒起了神秘的紫色光环,三个临时客串绑匪的毫无绑票经验(这种脏活累活都是底下人干的,哪轮得到他们三个?)年轻人俱都以为对方要拼命发大招,忙不迭地先先下手为强。
两男一女三个人,齐涮涮一样袖子,各自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飞出三只一掌长短,半寸宽度的薄如纸片的柳叶刀。寒光一闪,那柳叶刀就在空中排成一个九品三才阵向着银尘直射而来。每把柳叶刀上都氤氲着一簇簇蓝汪汪的鬼魂残象,一阵哀天怨地的鬼哭声也同时响起。
银尘此时也算是稍微看出了这三个家伙的路数了,那当真用邪恶诡异的偏门神功扰乱人的神智,然后利用各种暗器杀人于不测之间的歹毒战术,说起来,这些家伙要是真的能学来一手亡灵召唤,好歹也能算个亡灵法师学徒了。
9片柳叶刀还没有到达跟前,刀片上隐含的罡风就不知被三人怎么操作了一下,猛然从刀片上脱离,迅速膨胀弥漫起来,形成3张狰狞恐怖的鬼脸,厉啸着向银尘咬来,而每一张鬼脸的牙齿,刚刚好就是那三把柳叶刀。
瞬息之间,阴风惨惨,周围的天地似乎都变成了一片暗色,一股股阴冷的气息隔空就传到了银尘的身体上,让他一阵阵麻木。银尘知道,那并不是温度的变化,而是心理的变化,眼前三位奇形“道士”发射出来的罡风,拥有很强的精神扰乱能力。
第二十六章 初战魔威阁2
银尘使劲将自己的目光凝集起来,用尽全身力量向左边一闪,结果差点一头栽下山崖,他的奥术加速发挥的过了头,短短不到三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就平平移出去一丈多远,到了山崖的边上。
3张鬼脸眼看着就被银尘堪堪避过了,不料魔威阁三才子齐齐一挥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那3张鬼脸连带着9片柳叶刀居然齐齐转向,再次向着银尘咬过来!
“尼玛这不是什么超能力吧?!”银尘简直惊呆了,他在这个世界呆了好几年了吧?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现象!这道不是银尘见识浅薄,恶罗海城中有的是可以控制金属刀片漫天乱飞的电磁系魔法师,银尘的那帮小朋友中就有一个自称剑仙的臭屁家伙,能够控制着一辆大卡车玩“御剑术”只比眼前的阵仗夸张,可是一向将神功修炼者当成超级怪力生化战士的银尘,怎么也没有想到修炼神功还能修炼出这号诡异的功夫来,当真觉得有点毁三观。
三观虽然毁了,但是战斗起来银尘一点也不含糊。在强迫自己的大脑适应了那足以让普通人发疯的鬼嚎声之后,他仗着奥术加速下远比对方敏捷的身手,闪躲腾挪,左冲右突,居然硬生生避过4次鬼脸的围攻。
他这边正开着辅助魔法作弊呢。对面的三个人可就完全吓傻了,不为别的,就因为银尘的移动速度,简直快得丧尽天良!这速度,只怕比起入体境界五六重的高手还可怕。着速度要是拉成直线来跑,只怕不出三两息工夫人就不见了,他们计算跑断腿也追不上。
而此时,眼前的家伙居然在他们眼前东躲西窜地玩躲猫猫,却不直接撒丫子飞逃,为什么?难道这个小屁孩其实根本不怕他们仨?不怕凶名远播的魔威阁三才子?
他们并不知道,银尘连什么是魔威阁都没搞清楚呢,怎么可能听说过魔威阁三才子?银尘这个实力早就在入体境界之上的小怪物,来到这个修士遍地法师绝迹的世界才不过短短四年半,能知道多少东西?
于是,三个人看到银尘在他们面前窜来窜去,始终不被9枚暗器追上的时候,心里便有了些计较了。眼前的小家伙,只怕不好对付!
若是按照普通人,甚至是正常人的想法,遇见这种看起来难对付又没有什么生死大仇的敌人,一般都会选择撤退,暂避锋芒,待以后慢慢计较了,可问题是他们三个人,真正都是心思狠辣,意志坚强之辈,否则也不会在不到而立之年就修炼出大圆满的境界来了。
至此,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魏忠贤,梁云飞都看到了张萌萌眼中的倔强劲儿,也明白这位刁蛮狠辣的小师妹的想法了。“咱三才子的名头可不能就这么堕了!”梁云飞甚至还小声念叨了出来。三人心意一横,顿时也不管会不会技惊路人。同时连舞衣袖,随着一声声“秫秫“的轻响,陡然之间,阴风大作。
霎时间,天空为之一暗,三人的袖子迎风暴涨,从里面不知道飞出来多少铁莲子,简直像雨点一样向着银尘扫荡过来,真有一股将银尘和他身后的整个世界都一起打成筛子的架势。若是只有这些铁莲子倒也罢了,可是每一颗铁莲子上,都附着了三人将近一半的元气,这些浑厚的元气在铁莲子飞出袖管的一刹那就变成了罡风,一种极其诡异阴邪的罡风。这些罡风在每一颗铁莲子上面膨胀起来,变成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灰色骷髅头,张开没有丁点血肉的枯黑色的大嘴向前咬去,而大嘴的里面,那原本是舌头的位置,刚巧就是那一颗颗漆黑如墨泛着金属冷光的铁莲子。
轰然之间,上百颗骷髅头布满了银尘的视野,天上地下,左右两边,完全被森森白骨填满。一股股巨大的凄厉的足以逼疯一群大象的鬼嚎声塞满了银尘的耳朵,差点就让他的耳膜穿孔,那声音,大得简直就像喷气式发动机的声音。
银尘二话不说,赶紧凝住身形,在身前接连竖起三四道半弧形的冰墙,在身上罩上一颗蛋型的冰盾,然后慌忙向后退却,此时的他,简直就像是置身于阿鼻地狱一样。
他倒不是真的被这幅景象被吓着了,实在是……吵得受不了。
暴雨般的铁莲子在几乎遮天蔽日的罡风的催动下,一层层,一片片,一批批地打在银尘召唤出来的冰墙之上,起初仅仅是传来一阵阵密集的叮叮声,可是一秒钟过后就变成了哗啦啦地碎裂的响声。第一道冰墙破碎了,铁莲子的数目似乎没有减少,第二道冰墙碎裂了,铁莲子的数量似乎减少了一些,知道第三道第四道冰墙碎裂了之后,银尘才看出来铁莲子的数量减少了差不多一半,可是依然有几百颗铁莲子直接打到了他的冰盾之上。
银尘“哇”地一声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小小的身体仿佛被狂风刮走一样倒飞出去。身上的冰盾砰然碎裂,可是一道明亮的火盾又树立起来,挡住了铁莲子,没有让这些细碎的东西钻进银尘的皮肉之中。银尘身受重击,一边到飞着一边喷血,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了一个很浅显的道理:神功催发出来的罡风,永远都是罡风。
甭管是什么样子的罡风,不论是风刃形态,闪电形态还是骷髅形态,罡风的基本特性都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巨大到不可想象的机械推力。“难怪都说一个大圆满境界的高手可以单手举起一头大象……敢情那不是文学描写呀!”银尘一边向后飞着一边郁闷地想。
他的身体沿着拐弯之后变得平直的一段山路飞出了大概十四五丈,才在空中一个翻身,轻盈地落地,而他面前的三人,也仗着身法迅速接近到五丈范围之内。
五丈范围,这是修士们最远的攻击距离了,再远,罡风消散,任何招式秘学都失去意义。
银尘落地,一脸委屈加愤恨地看着三个人,他的眼神让三个人都很受用。
“小娃娃……”梁云广刚刚张开嘴,准备“劝降”一下这个长相真的很可爱的小孩子(他现在都认为那是个小女孩),结果就在下一个瞬间,看到了噩梦般的一幕。
纯银色的瞳孔中,陡然间大雪弥漫。四丈外的小孩子,用衣袖狠狠擦了一下流血的嘴角,紧接着抬起双手。“既然你们喜欢玩弹幕,我就奉陪到底!”小孩子咬着牙恨恨说道,然后下一个瞬间,稚嫩的双手中火光闪耀。
“飞龙击贼炎炮·绝!”
火球,直径一尺以上的大火球,从孩童的两手中交替射出,高频率地交替发射。
一阵仿佛重机枪开火般的声音,四十五颗大火球就呼啸着向三人兜头罩来,而每一颗大火球的威力,相当于一发155毫米口径野战炮发射的榴弹!
这一次,真真是地动山摇了,至少张萌萌感觉整个雁荡山脉,不,应该是整个个世界都在疯狂颤抖。剧烈的爆炸声响彻整条山路,三道黑色的身影,则是万分狼狈地在爆炸与大火中闪躲腾挪。
谁能想象,好端端的155毫米口径榴弹炮,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速射炮!
巨大的轰鸣足足持续了半刻中之久,当银尘放下双手,当硝烟慢慢散开,当即将焚毁山林的大火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强制压制下去的时候。三位魔威阁才子已经浑身破烂得如同尼日利亚的难民了。
第二十七章 战败!
“咳咳咳咳咳!”体力最好的魏忠贤首先直起身子,一脸惶恐又愤怒地看着在渐渐熄灭的烈火中傲然挺立的银尘。他咳嗽着,从嗓子眼里咳出一缕灰色的烟尘来。
“这小家伙……”张萌萌忍着烧伤后的疼痛站起来,顺便拉上一把惊魂未定的梁云广,她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居然有如此可怕的功夫,挥手之间,差点就将这片山区给点着了!
这时,他们售后跟上来了上百位扛着还在扭动的布袋的彪形大汉,一个个目露凶光地瞪着银尘。
张萌萌一抬手,制止了大汉们想要冲上去揍人的举动,开玩笑,眼前的小家伙就是三个十三重大圆满的高手都搞不定,这些培元境界七重多一点的家伙上去,直接就是送死嘛。
魔威阁三才子此时虽然卖相难看,但是实际上他们没有受什么伤害,因为银尘没有想要杀掉他们,只想教训一下他们而已。只不过,魔威阁三人组不会领这个情,因为他们的威名在这一阵“炮击”中损失殆尽了。
三人站直身体,稍微调息了一下体内剧烈震颤的元气,然后排成三才阵,谨慎地向十丈外的目标靠过去。
“怎么?还想再来?好的,这次给你们一点穿甲弹试试。”银尘看到三人的动作,登时冷笑起来,他原本还希望看到三人撒腿就跑的狼狈相呢。
风雪,再次在银尘的双瞳中汇聚。
秋日的朝阳依然被挡在山脊的后面,在这一条拐为东西走向的陡峭山路上,大片的阴影遮住了整个路面和和道路两边嶙峋的岩石,而随着太阳的上升,这里的气温也慢慢升高。
特别是经过了刚才熊熊大火的炙烤,这里的温度,只怕被向阳的山坡还要高出一点点。
就在这院本应该较为暖和的背阴的山坡上,悠忽之间,飘起了雪花。
当风雪在纯银色的瞳孔中汇聚的时刻,空气中也冒出无数冰蓝色的细小光点,这些光点飞快地向银尘的手中汇聚,如同流星赶月,冰芒汇聚,寒星闪耀,小小的银发男孩再一次抬起双手,蓝光爆闪间,响起他尽量低沉有力的咒语声:
“崩铳冻天裂炮!极!”
蓝色的光点凝固成冰晶,冰晶凝华成海冰,寒冰凝聚成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然后在乍起的狂风中,以每秒3000米的“穿甲速度”电射向远处的三人。
那原本是水系魔法中最为普通的寒冰箭,射速低,威力小,除了冰冻能量可以让敌人暂时损失点速度以外,几乎一无是处。那原本是最低级的小法师们对付野狗和愚蠢的殖民地土著的魔法,可是在银尘手里,也对冲体质“极化元素加成”的固有天赋下,变成了令整个恶罗海城都闻风丧胆的“动能穿甲魔法”。
38发不到半尺长,只有两指宽的迷你“寒冰箭”,近乎完全舍弃了原本至关重要的冰冻力量,完全就是靠着惊人的速度和本身凝实的晶体结构,队一条直线上的所有障碍物造成巨大的破坏。
鲜血,几乎就在银尘的口令声响起的同时就飞溅出来,张萌萌首先倒下,而另外两个人也在用尽全身力量化作罡风挡住了第一,第二发冰箭之后,鲜血飚溅,仰天倒下。
他们身后,是死伤枕籍的修罗地狱。那些培元境界八重的彪形大汉们,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过来的时间,就纷纷被穿透了身体。
碎冰,混合着着碎骨与鲜血从这些人的后背喷溅出来,前排的人刚刚倒下,后排的人也紧跟着向后倒去,如同多米诺骨牌一样。没有爆炸,没有大火,也没有瞬间天寒地冻的幻象,除了零星飘落的雪花,就只有一道道飞射的蓝光,和一蓬蓬飞溅的红花。
银尘放下手,原本打算就这样转身离去。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任何必要再打下去了,他给那三个家伙的肩膀上都开了一个透明的窟窿,却并没有直接要了他们的命,这样的教训,已经足够了吧?
然而他依然站在原地,两手之间再次光华汇聚,这一次,是纯白的,神圣的光芒。
一个人,一个人形的战斗机器,从山道上一步一步走下来,他身体四周的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什么吸收光的物质,显得特别的灰暗。他没有穿道袍,也没有穿盔甲,实际上他除了一条皮裙子,什么都没穿。
他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年纪和那个死鬼张云差不多。他的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纹路,不是皱纹,而是刀疤。他的两只眼睛都是诡异的血红色,而他的脑袋上,真正可谓寸草不生,没有头发,没有胡子,没有眉毛,甚至连睫毛都近乎看不到。
这个中年男子就这样一步步向银尘走来,而银尘也在一步步后退着。这个人,实力绝对在化气境界以上,是银尘目前无法对付的。
银尘后退,他前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十五丈左右。对银尘来说这个距离很理想,十五丈,法术威力足够,而对方根本打不到自己。
银尘的手中,陡然爆出一道刺眼的白亮光芒,那是审判之剑。
银尘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会放过自己,在他看来这些人应该是有组织的倒卖人体器官的黑恶势力(他的脑洞开得太大了),因此也就没有任何心思和他们废话。
审判之剑发射的同时,银尘也将加速催动到极致,转身就跑。他没有办法自发射一个元素魔法的的同时还去发动瞬移,因此只有用加速魔法来跑路。
银尘刚刚转过身,身后就猛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比他的大火球击中目标还要剧烈的爆炸,一股强劲的冷风很快冲过他的身体,向前方飚去,而他自己却被这股强大的气浪吹得在空中直翻跟头,根本没法稳住身形。
也就是在这瞬息之间,一只粗大的,色泽近乎青铜的大手狠狠抓住了银尘幼小稚嫩的肩膀。紧接着一道道具备强大的机械推力的灰蓝色罡风就完全吞没了他的身形,那些灰蓝色的罡风在空中尖叫着,扭曲成一条条狰狞的厉鬼,然后又被某种力量拧成一根长长的绳子,将银尘紧紧缠住。巨大的推力化成绳子的张力,让本身就没有多少力量的银尘根本无法动弹。
噪声,各种鬼哭狼嚎的噪声让他根本无法思考,甚至难以集中精神。恍惚之间,他只觉得自己似乎被绑了起来,肚子上贴上了一层什么东西,然后眼前一暗,似乎被塞进袋子里了。
“化气期的高手啊……”银尘万分郁闷,他原以为,像聂将军那样的入体期六七重的牛人就很罕见了呢,谁曾想着还没离开潘洋城三百里地界呢,居然就碰上一个化气期的家伙。
银尘安安静静地呆在布袋里面郁闷着的时候,魔威阁三才子也都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的攻击实在是好险,要是那个时候那个奇怪的小孩子直接射击他们的心脏,只怕他们魔威阁三才子已经命丧黄泉了。
“鬼罗大人!”张萌萌一边捂着肩膀上的收口,一边恭敬又带着一丝娇气地问候道,她知道这个村来都没穿过正经衣服的中年男人,名叫严鬼罗,魔威阁的一个刑堂司棍,平日里专门找那些不听话的弟子的麻烦,甚至连那些入体期九重的高级弟子也不给任何面子,在魔威阁里面都是凶名赫赫,就更不要说他在江湖上的恶名了。
第二十八章 战败!2
“你们三个,不好好修炼,成天就知道鬼混么!”很显然,就算是魔威阁三才子,在严鬼罗眼里也和一般的弟子没两样,张嘴就训斥,不爽了就打,反正魔威阁里实力为尊,就算是掌门的亲儿子,实力不行了一样被欺负。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张萌萌赶紧装可爱,装乖宝宝,她可清楚的很,眼前这位爷真的发起火来,什么独门暗器都不用,就一双肉掌,大耳刮子抽下来,就是入体九重的大弟子也受不了呀!张萌萌知道自己这幅小身板的斤两,更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养得这么白白净净明媚可爱的小脸蛋可受不起鬼罗大人的蹂躏。
“……这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丑话说前面,这小崽子的实力很怪,明明没有丝毫神功修为,可是实力至少在入体五重!”严鬼罗抬眼就见到张萌萌一副可爱小女生的讨好模样,另外两个大老爷们也是含胸垂首,做了缩头王八,一时间也找不到发火抽人的理由。他严鬼罗堂堂化气高手,行走江湖可是很有原则的,没有理由,没有借口,绝对不动手,这一点倒是有些像正道人士的做派了。
“他不会神功?!”严大爷的话音还没落下呢,一向嘴快的梁云广就首先惊叫起来,几乎连肩膀上的伤口也忘到了一边去了,也难怪,银尘的寒冰魔法虽然击穿的他的肩膀,可是那残留的东汽近乎完全麻痹了周围的神经,让三人都不觉得如何疼痛,只是伤口看起来也太吓人了些。
梁云广惊叫出声,换来了严鬼罗一记凶狠的瞪视,赶紧又低头捂嘴不吭声了,甚至想躲到魏忠贤身后去。
“这个……大人您看……”魏忠贤的脑子毕竟好使一些,赶紧将战利品的处置权双手奉上,他想着这样一来,也能小小地讨好一下眼前这位凶名赫赫的大人了。
“我不知道~~~~”严鬼罗血红色的怪眼一翻,压根不领情。魏忠贤也只能讪讪地摸摸鼻子,不吭声了。
“小妹看着……能暂时留下不?”张萌萌的语气里满是不确定,一方面,这个小家伙刚刚好好修理了他们三人一顿,不仅把魔威阁三才子的颜面打得粉碎,而且还在他们身上开了一个诺偌大的窟窿,以后少不得要留下疤痕了,对于爱美的张萌萌来说尤其不可饶恕,至于他射死了一片彪形大汉的事情,张萌萌本能地忽略掉了,因为魔威阁的人都习惯于不去考虑最下层弟子的死活,在他们眼里那些人都是消耗品,都是神功修炼无望实力低微的废物。因此她想干掉银尘,仅仅是因为银尘伤到了他们魔威阁三才子的面子和身体而已。
另一方面,张萌萌又有点舍不得,毕竟她是个女孩,不是蛇首人身的荒野女妖,对于美丽可爱的小动物都抱有一颗少女的爱心,抱有一点保护**,而他们的最新战利品银尘,刚好就是张萌萌眼里的“美丽可爱的小动物”,谁叫银尘长得心疼呢!
因此她游移了一会儿,始终都没法下定决心杀了这个小家伙。倒不是她心慈手软,而是她觉得在没有好好玩一玩这个可爱的小玩具之前,就把她弄坏了,不太好,不要。
“随便你。”严鬼罗冷冰冰干巴巴地扔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看着他光溜溜的,肌肉结实的后背消失在视野尽头,三个人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魏忠贤在张萌萌的眼神威压下,认命地扛起银尘,从堂堂魔威阁三才子降格成了魔威阁搬运工,梁云广则是先一步出发,去召集人手,他们的计划中,四十来个被绑来的“肉票”远远达不到预期目标。他还要搜罗更多的“肉票”,召集更多的高手,为那个计划做好准备。
【午夜时分】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吧……”银尘被闷在布袋子里,默默想着,不禁唉声叹气起来:“这也算是我银尘生平头一遭被人绑票了,唉!”
此时他已经感觉到有很长时间,袋子都没有移动过了,布袋子周围也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什么人在周围走动。他闭上眼,强行开启领域扫描。
他的魔法领域不受布袋子的影响,依然可以大致感应出来周围的环境。此时他和许多惊恐绝望的人,一起被堆在一个仓库之中。
这个仓库就是一个十丈见方的大房子。徐多根海碗口粗细的木头柱子撑起一个大大的,扁扁的屋顶,木板墙,还有四折的木头门,没什么雕栏画栋,除了够宽广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特色。
银尘用领域扫描好好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确认没有入体境界以上的人看守,才小心翼翼地运起魔力,召唤冰剑,想要割断身上的绳索,他倒不是不喜欢玩捆绑游戏,主要是他只喜欢捆妹子不喜欢被妹子捆而已。
冰剑割上去的效果超乎想象地糟糕,不仅没有弄断任何一根绳索,还差点划破了衣服。银尘扁扁嘴,心一横直接放火烧。当然,只是一点点小火苗而已。
这一次,绳子迅速熔断,银尘骇然闻到一股融化了的金属的味道。
银尘最后一次扫描了一下领域中的环境,确定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才轻轻用冰剑划破布袋子钻了出来。他站起来,歪歪扭扭地跨过身子下面的另外两个布袋子(好像还踩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屁股),才勉强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银尘稍微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脚,环顾四周,他此时此刻打定主意逃走了,化气期高手的出现让他压力山大,而从天剑关出来这段时间的遭遇让他觉得委屈:“我到底招谁惹谁了嘛!不过是想走走看看而已!“这样的抱怨不止一次出现在心底,可是他没有办法向任何人倾诉,因为这里没有人会去听他这样一个毫无神功修为的人的废话。
火焰,在手中凝聚,紧接着颓然消散。有那么一瞬间,银尘想过主动进行魔力失控,将这里的一切焚化成灰,可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卵用。
“那些道士,那一伙黑漆漆的道士们,既然有化气高手出现,就难保没有分神合道返虚金丹元婴级别的更高的高手坐镇,我就算魔力失控,元素代偿一起用,又能如何?”银尘悲伤地想着,孤独无助地站在黑暗又空阔的“仓库”内,陪伴他的,只有那些布袋里不时传出的惊恐绝望的啜泣声。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弱小,再一次升起对强大实力的渴望,然而这种渴望如同南极的篝火,灿烂地亮了一阵之后就被寒风吹灭。他不能。他不是那些带着各种金手指穿越异界的幸运主人公,而是一个被不知道什么原因遗弃在异界的可怜孤儿。他的力量,来源于魔法,可是在这里,这个人人修炼神功的地方,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个与魔法知识有关的字。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继续修炼的魔法的秘诀,他找不到任何可以继续修炼的更高端的魔法,他找不到魔典,他找不到咒语书,甚至没有卷轴,没有符文,没有令咒简化公式,没有附魔原型图谱,没有元素自旋转速调整表,他根本什么都没有!!
他的实力,也许可以通过闷头修炼达到十三级魔导师的水平,可是以后呢?大魔导师?圣导师?传奇圣导师?元素使徒?规则使徒?领域王者?至强王者?甚至于,传说中的法神?这些,都需要相应的魔典,知识,符文,刻印甚至是灵魂链路才能修炼呀!到哪里找?
他完全不知道。
“一辈子就只有入体期的实力么?呵呵呵呵呵……这点实力,还谈什么快意人生……还谈什么活出精彩来呀……”银尘笑了,流着泪笑了,他颓废地,残破地一屁股坐下李,重重压到了脚下布袋中某个倒霉鬼的脸上,丝毫不顾那里边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惨叫。
他仰天倒下来,靠在另一只鼓鼓囊囊的布袋上面,那里面一定塞了个胖子。
他就那样流着泪,瞪着漆黑虚无的天花板。纯银的带有精致魔纹的瞳孔,慢慢涣散开来。
跑?没用。这一次能逃走算是运气,下一次呢?再下次呢?
银尘不敢想,也全无想的必要。修士的世界,实力为尊,而他银尘,似乎注定与实力无缘。
“雅婷,我们还是来生再见吧……”瞳孔,真的慢慢撒开了。银尘的灵魂,银尘的领域,银尘的气海,银尘的意志,此时都在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崩溃。这不是自爆魔法,这是魔法师们最常见的自杀方式,为了一个尊严而体面的死采取的方式——法力源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