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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美利坚全文阅读

作者:李神医     殖民美利坚txt下载     殖民美利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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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崛起,十七世纪的英格兰(整理)

    查理一世:先生,判决,我说,先生,我要……

    不让我说话,别的人还能指望有什么公道啊!

    1649年1月3o日,伦敦迎来了一个晴朗寒冷的冬日,上千名伦敦市民怀着愤怒和兴奋的心情,围聚在王宫内的白厅广场上,等待观看一场断头的刑罚。

    这一天要被送上断头台的,就是英国历史上那位因被砍头而载入史册的国王,倒霉的查理一世,他因为这次著名的砍头被后世尊谥为“殉难者”。几天前,他被议会以“暴君、杀人犯、我国善良人民的公敌”的罪名被判砍头,这在英国历史上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砍头只是手起斧落、一刹那间的事情,不过,导致查理一世先生被砍头的原因则要追溯到本世纪初。

    16o3年,晚年被称为“凶狠的老母鸡”的伊丽莎白一世撒手西去了,她的逝世不仅结束了一个王朝,也结束了君主**的巅峰时期。

    精明强干的伊丽莎白的统治,提高了英国的国力和国际地位,不过她的政治智慧也强化了**王权。而且,伊丽莎白也給她的继任者留下了难以解决的财政和宗教问题。

    后伊丽莎白时代是一个考验国君智慧和统制国家能力的最佳时代,这个舞台不接受拙劣的演员。

    接替伊丽莎白女王王位的是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他即位后改称詹姆士一世,成为英伦三岛四个地区的第一个国王,开始了斯图亚特王朝的统治。

    在走马上任之前,詹姆士已经在苏格兰当了35年国王,他了解苏格兰胜于英格兰,这就注定了詹姆士不能解决潜在的种种棘手问题。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帝给英国人送去了一个没有雄才大略的国王,这对处在社会转型关键时期的英格兰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幸。

    我们的国王受过良好的教育,记忆力强,热爱学术,年轻时还写过诗,是一位学者型国王。他还擅长写论文,在著名的《国王的天赋能力》和《自由君主的真正法律》两篇论文中,詹姆士根据“苏格兰的习惯”认为,国王的权力来自于上帝,不受人间法律的制约,而议会的权力来自于国王。

    这使我们这位人品端庄的国王与议会的关系处于长期的紧张和对抗之中,虽然他并不像他的下一个世纪的同行、因制造“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这句名言的法国国王路易十五那样将“君权神授”观念付诸于实践,去实行绝对的君主**。

    但是,不幸的是,滔天的洪水还是在詹姆士死后席卷了整个英格兰。虽然他幸运地在灾难爆之前退出了历史舞台,前往永恒的天国与仁慈的上帝讨论“君权神授”的问题,而把所有的隐患和可怕的灾难以及那顶诱人的王冠一起传给了他的宝贝儿子查理,外加6o万英镑的债务。

    查理一世和议会

    1625年,被后世称为“殉难者”的查理一世登上了王位,年轻的国王远不及他的父亲明智,却和他的父亲一样固执——他是一个坚定的“君权神授”主义者。啊,对了,我们这位国王说话有点口吃,做事优柔寡断,实在不像一位有着君权神授的坚定信念、乾纲独断的君王。

    他将君权神授理念付诸于政治实践中,从而将他和英格兰卷入了一场浩劫之中,而且,这场浩劫在他被砍了头之后还肆虐了几十年。

    历史学家唐德刚先生认为,一个国家的转型犹如国家这条大船穿过“历史三峡”,过程惊涛骇浪,其后海阔天空。这时的英国正处于从传统社会现代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国王作为国家这条大船的船长,其个人能力和为政之道对于国家能否安全地穿过“历史三峡”至关重要。

    不幸的是,查理一世船长不仅船技平平,而且还和他的大副——议会屡有冲突,英格兰

    这条大船就凶多吉少了。

    这时距离著名的《大宪章》颁布已经过去了4oo多年了。

    4oo多年中,英格兰的土地上经历了一次次王朝更替,先后有17位国王统治过这个国家。在一代代国王的统治下,英格兰君主制度逐渐展成为君主**制度,在伊丽莎白一世女王手上达到了顶峰,在英国国家的统一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不过,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在王权壮大的同时,议会作为贵族、主教和乡绅的代表,也展成为英国政治生活中唯一可以和国王抗衡的力量。

    在英国早期的历史上,“议会”的最初含义并不是一个机构,而是指一种机会——贵族和国王在大议事会上交谈或谈判的机会。从议事会议演变成一个机构后,议会在早期也没有多大的实际权力,只是替国王向各地摊派捐税和处理贵族土地问题。

    但是在1215年《大宪章》颁布之后,这种情况在其后的几百年间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议会的权力和影响开始增大,从控制征税权开始,议会逐步控制了国家的财政,在国家事务中有了越来越大的言权。

    王权和议会这两种力量此消彼长,到了查理一世时期,力量的天平已经逐渐向议会一方倾斜了。查理一世先生私德无亏,但是一个人要和形势以及历史大势对抗,即使贵为国王也只能注定以悲剧收场。于是,一场王权和民权之间的搏弈,在新的形势下展开了。

    双方第一次重要的博弈是在1625年6月间正式上演,其源头可以追溯到查理上台之初,导火索则是税收问题。

    查理一世上台后,很快就面临着棘手的财政危机,危机的原因是英国与西班牙、法国这两个天主教国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宗教战争。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对付两个强大的对手需要庞大的军费来支持这场战争,而军费全都要国王自己掏腰包。因为当时的政府和王室合为一体,除了王室自己的开支外,国王还必须为王国一切事务买单。

    那么,查理一世从哪里获得这些费用呢?

    在欧洲,从中世纪开始的惯例就是“国王靠自己过活”。国王的主要收入来自王室领地收入、法庭罚金、城市交纳的税收等等。在英国,国王最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税收。所以,查理一世想要获得战争经费,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增加税收。

    不幸的是,由于有《大宪章》和议会的制约,查理一世在收税这件事上是不能随心所欲的。

    在1625年6月召开的议会上,议会没有批准查理一世因为与西班牙和法国的战事而征税的要求,而且还废除了国王可以终身征收关税的特权,宣布查理一世只可以征收一年的关税。年满之后每年必须经过议会表决同意,方可继续征收。

    沐浴在伊丽莎白女王耀眼成就和君权神授思想影响下的查理一世感到非常恼怒。

    查理一世坚定地认为:国王的权力是上帝赋予的,因此,除了上帝他不对任何人负责,国王的权力至高无上。查理一世在一个新的时代死守不合时宜的君权神授的教条,这是他一生中最明确的信念。

    以后的历史证明,他为自己过时的观念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愤怒的查理一世解散了议会,自行向商人征收新税,向乡绅强制性贷款,但是议会反对派暗中活动,领导民众的抗捐抗税。于是王权和民权之间的最激烈的较量,在英国历史中又一次开始上演。查理一世不幸成为这场较量中的的主角。

    1628年,在对抗中处于下风的、财政枯竭的查理一世不得不再次召开议会。

    鉴于查理此前的作为,所以这次议会一召开,就递交给国王一份《权利请愿书》,表示:愿意为国王筹集军费,但是这必须以国王承认议会的传统权力为前提。

    《权利请愿书》重申《大宪章》原则,要求国王不经法律审判不得关押臣民,不经议会同意不得开征新税,任何人未被法庭判决有罪,国王不得剥夺他们的财产。

    议会开出了35万英镑的价码,换取国王批准《权利请愿书》。债台高筑、急需用钱的查理一世接受了这份《权利请愿书》。

    但是,到了第二年,国王可能觉得这个价码太低,他开始反悔了。国王和议会的冲突一下变得白热化,议会当即号召民众不要再向国王交税。查理一世觉得向议会这只铁公鸡要钱越来越困难,作为回应,他派传令兵强行解散议会。

    在匆忙之中,下院议员们的应对之策是将会议厅大门反锁,把议长按在座位上通过了一项决议,指出:任何企图改变国家的宗教信仰或不经过议会同意擅自征税的人,都是国家的敌人,应该被全民族所打倒。然后,议会就被查理一世解散。

    议会在英格兰已经召开了三个多世纪,却在查理一世时期被解散了。当时英格兰没有常备军,也没有有组织的警察队伍,由自由民组成的民警和民军是国家可以依靠的唯一强制性力量。

    传统上,国王的统治要依靠臣民的忠诚和议会的配合来进行。

    现在,议会被解散了,可怜的查理只好强打精神亲自出马,乾纲独断,依靠**王权统治英格兰。

    当然,没有了议会对坚持君权神授的查理来说并非没有一点好处,他现在可以想方设法地增加税收、制造各种收取罚金的借口,他还将各种有利可图的贸易加以垄断,然后靠出卖专利权来财,这在和平时期对于应付王室开支是足够了。

    历史上将这十一年的统治称为“残酷统治”时期,高额的税负和宗教迫害使国内老百姓怨声载道。

    不过,在长达11年的无议会时期里,英格兰人并没有忘记几个世纪以来的那条规则,那就是:“王在法下”。

    就在无议会期间,英国生了一件著名的诉讼案,从而带来了一个宪政问题,即“王在法下”的问题。

    1635年,查理一世在全国开征了一种新税“船税”。对于这种没有经过议会批准就开征的新税,一位叫约翰•;汉普顿乡绅依据《大宪章》率先提出拒付船税,这一举动引起了全英格兰的关注。

    案件被提交到财务署进行审理,汉普顿的辩护律师宣称:“为保障英国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国王的特权在任何时候都应该到法律的限制”。真是时势造英雄,一时间,原本默默无闻的汉普顿先生成了一个反对国王专权的英雄。

    反对王权的本质是反对**,这也是一个现代国家必须的政治基础。后来的历史证明,英国人只花了很少的学费就学到了这一点,而且比世界上任何国家都少。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口袋里没几个钱的查理不幸卷入了一场战争。

    本来,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查理很有可能像他那走运的父亲一样,把危机转嫁给他的继承者,自己得以善终。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因为这场战争是查理自己不明智地挑起来的,他因为宗教问题使自己和苏格兰陷入了一场宗教战争。

    1639年,穷困潦倒的查理打不下去了,他被迫向苏格兰求和,双方暂时停战。不过,这并不符合我们这位高傲的国王的性格,以及他对上帝的坚定信仰,他要继续打下去。

    事态的展证明,这最终导致了他被砍了头。

    164o年,完全靠强制手段搜刮钱财的查理走投无路了。

    为了迫使苏格兰人服从自己的意志,他要继续打下去,但是这位倒霉的国王去哪里弄到足够的钱再启战端呢?走投无路的查理一世被迫饮鸩止渴,召开被解散11年的议会,讨论征税筹集军费的问题。

    结果,议会刚一召开就要求国王取消近年来的暴政,否则议会拒绝讨论征税问题。查理让愤怒驾驭了自己的理智,他又一次解散了议会。这届议会被称为“短期议会”,因为它只存在了三个星期。

    不过,危机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与苏格兰的战争继续进行。不名一文的查理再也掏不出钱来支撑这场战争,他的军队面临兵变,而不甘罢休的苏格兰人也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等着他支付战争赔偿。不幸的查理甚至借不到一个便士。

    绝望的查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被迫宣布重新选举议会,在这一年的11月议会再一次召开了,这次议会存在了近2o年,被称为“长期议会”,被后人视为革命开始的标志。

    不过,这届议会并没有买查理的帐,议会召开后立即对查理的**统治进行了清算。议会先迫使查理逮捕了他的得力助手斯特拉福德伯爵和劳德大主教,然后又以叛国罪判处斯特拉福德伯爵死刑。

    1641年5月12日,斯特拉福德伯爵在愤怒的2o万名伦敦市民的围观之下被砍掉了脑袋,这是在即将到来的内战中被砍掉的第一颗脑袋,斯特拉福德伯爵成了这场内战中第一个不幸的牺牲品,查理一世的统治就这样开始落下帷幕。

    随后,议会又通过了一系列法律,重申一切税收都必须经过议会批准,并通过《三年法案》,规定议会必须定期召开以及国王无权解散议会。

    虽然查理一世作出了这么多让步,但是议会里面的一部分希望对王权作进一步限制,1641年11月,议会通过了这些议员提交的《大抗议书》。查理一世决心不再让步,他要用武力捍卫国王的尊严。

    每一个去伦敦的外国游客都会对这里众多的古老建筑和传统仪式留下深刻印象。不过,这些传统仪式后面的故事就鲜为人知了。

    坐落于泰晤士河畔的威斯敏斯特宫是英国议会所在地,每年英国国王(女王)去议会去致词时都要举行一个独特的仪式,至今已经延续了3oo多年。

    当英王来到上院后,派遣一名手持黑杖的信使去这座大厦另一端的下院会场,通知下院的议员到上院听取英王的讲话。但是当信使走到下院附近时,下院的警卫立即锁上大门,不让信使进入,这时信使用黑杖在下院大门的铜环上连敲三下,要求进门。

    在下院议长表示同意后,警卫打开大门让信使进来。信使进入下院后向议长深深鞠躬,传达英王旨意。然后,议长起身带领下院议员鱼贯走入上院。

    这一犹如演戏般的、使不明就里的人感到可笑的仪式起源于1642年英国历史上一件影响重大的事件,它使国王与议会的冲突达到了顶点。

    1642年1月,查理一世亲自出马,带着他的手下闯进下院,以叛国罪的罪名要抓捕与他对抗的5名反对派议员领袖。但议长针锋相对,慷慨陈词,说他只听从议会的指令,断然拒绝交出这5名议员。查理一世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悻悻地离开下院。议员们在议会会场高喊:“特权!”、“特权!”,以抗议查理一世的粗暴行为。

    此后,为纪念这次胜利,下院的这一仪式就一直延续了下来,不过现在已完全变成一种仪式。

    然后,不甘失败的国王前往伦敦,准备搜捕这五名议员。但是令查理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一举动激起了民众的强烈反弹,伦敦市民自动地武装起来保护这些议员。查理一世现他在都已经失去了支持,就离开伦敦撤向北方。内战从此拉开了序幕。

    内战

    武装冲突在1642年的8月22日终于到来。这一天查理在诺丁汉升起了王旗,他坚定地指称议会造反,背叛了国王,必须予以讨伐。于是,持续6年的英国内战爆了。

    战争之初,国王的军队取得了一些胜利,但不久之后,便遇到了来自奥利弗•;克伦威尔所率领的“新模范军”的有力抵抗。与此同时,“自由”成为议会阵营号召民众的口号,议会的军队获得了广泛的支持。

    国王的支持者几乎都是英国国教的坚定拥护者,而议会的支持者则主要是清教徒。这场战争几乎是一场宗教战争,但是,战争的根本问题并不在于宗教,而是国家主权由谁来控制的问题,是国王还是议会?随着战事的展,答案很快就出来了。议会军在马斯顿荒原和纳西比荒原两次打败王军,国王的军队被彻底击败,吃了败仗的查理一世上天无门,只好向参战的苏格兰军队寻求庇护。

    不过,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一看17世纪中叶生在英格兰的那场史无前例的砍头运动,我们就会现,这其中实在难以找到可以让我们拍手称快的地方。因为,在这场运动前后,大约有2o多万人被夺去了生命,而当时全国人口总共只有45o万。

    当倒霉的、穷得连军饷都不出来的查理一世被克伦威尔这个来自民间的枭雄,以及他的充满革命热情的军队打得落荒而逃之后,他的厄运还没有结束。

    1646年,英国议会与苏格兰议会经长期讨价还价,双方终于达成了一笔交易,英格兰以4o万英镑的价码,从苏格兰人手中得到了吃了败仗的查理一世。国王成了这场交易的牺牲品,缺乏幽默感的国王只得自我解嘲地说:“我是被卖出和买进的。”

    在内战中壮大起来的军队逐渐在国家的政治角力中有了更大的言权,克伦威尔先生的威望和权势也随着他在内战中的节节胜利如日中天。对英国人民和国王来说,这决不是什么好兆头。

    当下院提出审判国王的议案被上院否决后,受军队和民众影响的下院干脆通过了一项决议,宣称“人民是一切公正权力的源泉,人民选举的代表拥有国家的最高权力,下院宣布或

    制定的任何法案都具有法律效力,所有人都不得违背,即使这些法案没有得到国王或上院的批准。”从而架空了上院,为审判国王铺平了道路。

    当时,工商阶层要求处死查理一世的理由很简单,他们认为,这个国王除了会刮地皮收税之外,别的什么也不会;被压迫的平民阶层也要求处死查理一世,他们有的是愤怒的民意;王室穷得叮当响,又刚刚吃了败仗,根本没有言权。这对这个可怜的俘虏而言是不公道的,而不久前,他还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尊贵的国王。

    不过,克伦威尔先生和下院议长布雷德肖先生需要的并不是公正的审判,而是要尽快地砍下这个家伙的脑袋,否则他们的安全和利益就难以保障,况且,他们也需要砍下这颗脑袋以满足狂热和愤怒的民众对鲜血和杀戮的嗜求。

    但是,将国王付诸审判的动议在议会中却迟迟不能通过,等得不耐烦了的军队决定亲自出马,1648年12月6日,军队在一个鲁莽大胆的军官普莱德上校的率领下,将议会中的长老派议员驱逐出议会,普莱德先生就下一个小学教师惩罚迟到的学生一样,他手里拿着一份名单,堵住议会的大门,宣布凡是名单上的长老派议员都不允许进去。

    这就是著名的“普莱德清洗”。

    议会在经过军队对议会的清洗之后,这个“残缺议会”终于通过了审判国王的议案。顺便开了军人干政的恶劣先例,为克伦威尔独裁埋下了伏笔。在这个匆忙组成的荒唐可笑的法庭上,查理对自己作了无懈可击的辩护,在审判中,自始至终有一半的法官缺席。

    这场闹剧的最后一幕是,死刑执行书上还有几个签名是被强迫签上的。然后,这场毫无程序正义可言的审判国王的闹剧就这样匆匆收场了。

    1648年12月,当查理一世被囚禁在温莎城堡是,还感叹仆人的礼数不周,他说:“还有什么比藐视一个国王的权威更可悲的呢?”不过,他可能没有想到,更大的厄运还在后面。当死刑判决下来后,查理一世只能很轻柔地向最高法庭庭长布雷德肖先生说:“先生,判决,我说,先生,我要……不让我说话,别的人还能指望有什么公道啊?”

    国王之死

    现在,让我们来看一看生在1649年1月3o日这天详细的历史记录吧,据史书记载,这一天天气晴朗,寒风瑟瑟,上千名伦敦市民早早就围聚在白厅广场,等待着看这场史无前例的砍国王脑袋的表演。

    但是,查理在这一天的表现使这场革命的狂欢以法庭上的闹剧开始,而以悲剧收场。

    就在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查理在为他生命的谢幕做着最后的准备,此时房间里只剩下查理•;斯图亚特一个人了。不过,看到不远处有那么多的人在等待着他的出场,这让他又找回了一点失落很久的身为人主的感觉。

    在冬日温暖的阳光里,查理与他两个幼小的孩子泣别之后,开始独自向上帝祈祷: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做完最后的祈祷,这个被命运完全抛弃了的不幸的国王,整理了一下仪容,穿上了两件衬衣,这样就不会因为冷得抖而让围观的人误以为他是在害怕,这样他就可以用自己的沉着表现出国王应有的气度和威严。

    由于查理不承认法庭有审判他的权威,在断头台的周围,行刑者们设置了一些钩子和钉子,准备一旦国王有所反抗,这些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然而,查理一世并不想把自己的尊严牺牲在这种徒劳的挣扎上。国王的尊严不允许他有这样的举动,毕竟,查理至死都没有把自己看作一个普通人,他是一个国王。在和随行的主教做祷告时,查理说,他将从一个暂时的王座前往一个永恒的王座,在那里权力不会受到人世间的那种侵害和骚扰。

    然后,查理把自己的圣乔治勋章移交到了主教手中,他对断头台上的众人说道:

    “我的愿望——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们能够宽恕将吾送至此的那些人,因为他们的声音并不属于他们自己。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继续享受作为一个英国国民所能享受到的自由,但愿这不是奢求。宽恕是君王的特权,现在——我将它留给了你们。”

    不过,人群中出一阵阵的喧哗声。

    查理说,他饶恕那些将他置于死地的人。他希望这些人能够悔过自新。查理继续说,臣民和君主的地位根本不同,民众的幸福并不在于参与统治国家。在行刑台上,有人不小心碰了一下那把斧子,查理回头请他们别碰坏斧子,否则这会让他在受刑时遭受更大的痛苦。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查理看见刽子手正在拨弄着手里的钩子和钉子,以防止他最后的反抗,查理缓缓地对刽子手说道:

    “这位兄弟,希望你能够明白你右手中的东西并不会挥它的效力。我有一个请求,只请你在吾伏下之后暂缓动手,我将默祷片刻。完后,我必将双手伸出,此时便是你用斧的时候。”

    刽子手答道:“是的,我会遵从您的吩咐,陛下”。然后,查理松开握着的左手,戴上丝织睡帽,将自己的长拢了进去,随后缓缓地俯下身去,将头放在砧板上。

    查理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是:“请你动作务必干净利落”,说完,他便不再看刽子手一眼。

    沉寂片刻,国王伸出了他的双手,向刽子手出了信号。

    于是,刽子手挥起斧头,干脆利落地砍下了国王的头。他像一个落入异教徒之手的殉难的圣徒一样,从容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查理一世怀着对上帝的虔诚和某种高贵的自怜死去,他最后的表现让后人不胜唏嘘。

    平心而论,查理一世是一个模范的丈夫,优秀的父亲。他在最后的关头也不曾乞求。他的君权神授的观念使得他无比坚强,他认为只有以身殉教方能上报天父,下不负臣民。

    我们即使在今天读到记载查理殉难的这些情节时,也不能不对他的遭遇产生深深的悲悯之情。

    查理的头被砍下来之后,一个少年举起查理的头颅,说:“看!这就是叛国者的脑袋!”。一位目击的教士后来用悲愤和仇恨的心情写道,这个少年像魔鬼一样举起了我们高贵的国王的头颅,下面出了一阵粗野的狂叫,就像地狱里的恶魔一般。

    看来,古今中外的老百姓都有这种闲着看砍头的嗜好,英国人这种兴高采烈的这种狂欢心情其实我们并不陌生。这种情况只和人的动物本能有关,而无关政治立场。

    在十七世纪的这场最大的杀人游戏和紧接着下一个世纪的法国大革命中,我们不难现,要做一个充满正义感的革命群众实在是太容易了,只要你跟着大多数人上街喊口号就行了,最多再加上几场游戏般的街垒战斗。

    国王被处死的消息在英国国内也引起了不同的反应,总的来讲,克伦威尔先生手握重兵,强迫议会将国王处死的举动是不得民心的。

    劳伦斯•;厄恰德在《英格兰历史》中写道,尽管从一些士兵中出了一阵阵欢呼声,因为这些士兵自始至终一直与国王对抗到最后。但是,当国王的头被高高挂起时,人群中出了深深的叹息声。不久之后,从掌权的保皇派和长老教会的牧师中爆了抗议的狂潮。在普通的民众中,也广泛散布着震惊和愤慨。

    厄恰德写道:“当他的死讯在整个王国流传时,很多怀孕的妇女流产了,许多男男女女因心悸而病倒了,有些人忧郁地昏厥过去,还有些突然惊慌失措,猝死过去”。

    一位后世的英国历史学家说,当时英格兰的这种做法,就如同丛林里的一群鹿抓住并弄死了一只老虎,越了那个时代普遍的政治观念。消息很快传开,给欧洲的每个宫廷都带来了恐慌,舆论一片哗然。这使英国的国家威望降到了最低。

    也许这就是这位国王悲剧的根源:他过于专注国王的权力,以至于过分地侵犯了贵族和民众的权利,从而丧失了国王的宝座和自己的头颅。但是,这场悲剧英国人民也有责任,他们在这次革命中还没有展出足够的政治智慧,以应对这千古未有之变局。

    不过,后来的历史证明,他们很快就学会了。

    在这些昂贵的政治试错实验中,英国人民为我们贡献出了一个现代政治文明的普适规范,即在政治斗争中应该努力实现零伤亡,革命能不流血就不流血。因为有史以来,人类各个阶层间的利益冲突始终是存在的,以牺牲人的生命为代价的暴力革命,无疑是所有解决社会问题的策略中最不经济的一个策略,社会将以自身展的停滞和倒退为这种策略买单。

    不过,要避免这种最不经济的策略的出现不是博弈中某一方的事情,而是双方的事情,它的精髓是妥协而不是暴力对抗,双方必须做出让步,鱼死网破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民主的精义就是灰色的妥协,我们在随后的历史中就会看到这种灰色的妥协。

    若非如此,从**中走出来的就不是民主,而是一场新的**。

    离开学校后他回到家乡,靠种田和收租过日子。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这时的克伦威尔先生一点都不像一个英雄人物,整天忙于养家糊口,应付家里面的十几张嘴。虽然他在1628年和164o年两次当选下议院议员,不过此时克伦威尔先生的大名还没几个人知道。

    如果不是内战改变了他的命运,克伦威尔先生一辈子恐怕就是个穷酸破落的土地主了。

    克伦威尔从来没有从军的经历,一开始谁也没有现这个将来的英雄。

    1642年8月,内战刚一开始克伦威尔就自掏腰包,亲自出马,招募了一批清教徒农民,组成一支6o人的骑兵队。克伦威尔先生自任队长,开始了军事冒险的生涯。

    很快,这位穷乡绅就显示出了他非凡的将帅之才,他率领的部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1644年他升为副统领,7月即在马斯顿荒原之战中击败王党军,一举扭转乾坤。

    据记载,这支军队在作战时高唱着大卫王的《诗篇》,打仗时又是布道又是祈祷,这些清教徒士兵们一边因为喝酒而受到军纪制裁,一边高唱圣歌冲向敌阵。克伦威尔善于运用骑兵的快机动优势,实施侧翼迂回,连续突击以消灭敌人。在战斗中他的部队日益壮大,严明的军纪使克伦威尔的军队迅地脱胎换骨,变成了一支强大的正规军。

    克伦威尔先生个人的勇敢精神和控制局势的技巧,他细心的训练和严明的军纪,以及部队装备的精良造就了他战无不胜的神话。

    1644年12月,克伦威尔向处于困境中的议会提出议案,要求废除雇佣兵制,实行募兵制,以建立一支统一指挥的正规军,摆脱目前的困境。1645年,克伦威尔担任了新模范军副总司令,这是英国历史上第一支正规军。紧接着在纳西比之战中,克伦威尔指挥他的“新模范军”,将王军主力一举歼灭,第一次内战以议会的全胜而告终。1646年,查理一世落入英格兰议会之手。

    不过,此时踌躇满志的克伦威尔此时并不想砍掉国王的脑袋,他希望英格兰走君主立宪的道路,让国王成为名义上的君主,而由议会来掌握实权。虽然此时查理已成为议会的俘虏,但是议会军统帅克伦威尔谒见查理时仍然毕恭毕敬,以臣下谒见国王的礼节吻国王的手。查理一世也像在台上一样,宽宏大量地表示,将来要封克伦威尔为伯爵。

    不幸的是,革命刚一成功,议会里就因为宗教和利益之争产生了矛盾。囚禁中的查理遂产生利用矛盾里应外合打击议会军的想法,他私下里与爱尔兰密谋串通,企图脱逃。王后也在欧洲大6招兵买马,准备反攻倒算。于是,第二次内战爆了。

    经验丰富、兵多将广而又粮饷充足的克伦威尔早有准备,可怜的王军还没有准备好,就被克伦威尔主动出击,各个击破了,随着这年8月最后一支支持英王的苏格兰军队在普雷斯顿战役中被消灭,第二次内战在很快就结束了。

    这次等待不幸的查理一世的不是克伦威尔的晋见,而是死神的亲吻。克伦威尔对伯爵的头衔已经没有兴趣了,他感兴趣的是国王的脑袋。

    克伦威尔:他们有呼吸的自由

    革命是自由的儿女,却是**的父母。

    国王被砍掉脑袋后,用暴力建立起来的政权只能用暴力来维持,克伦威尔先生用他一生的奋斗经历为我们证明了这个道理。

    历史的大变局注定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完成,将国王送上了断头台的英国革命产生了一个意外的结局:革命因反抗一个人的**开始,却以另一个人的**结束。革命推翻了一个旧体制,却没有建立一个有效的新体制。

    护国主克伦威尔成为一个没有国王名号的“国王”,掌握了兵权的克伦威尔形成了新的独裁,议会于1653年再次被解散。克伦威尔死后,被解散的议会与逃亡在荷兰的查理一世的儿子达成了协议,落难国王的儿子答应恢复议会传统的权力,给英国带来秩序和稳定。

    于是,查理二世回到了英国,这一年是166o年。

    克伦威尔专政

    查理一世被处死后,英格兰建立了共和国,国家行政大权临时由克伦威尔任主席的国务会议掌握。但是,效忠国王的势力并没有消失,就在克伦威尔以“叛国罪”的名义将查理一世送上断头后,仅仅过了一个星期,苏格兰议会就宣布拥立查理一世的儿子查理二世为国王,并且准备出兵讨伐英格兰。

    克伦威尔先生来了个先下手为强,在消灭了爱尔兰王党分子的威胁之后,迅移师苏格兰,不久就攻占了苏格兰都爱丁堡,消灭了苏格兰军队,查理二世逃往法国。克伦威尔占领了整个苏格兰,从此,他获得了“常胜将军”的称号。

    1653年,内战以保皇派被彻底粉碎而告终。

    虽然国王的幽灵被驱散了,但是议会没高兴多久,就现它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了。

    在多年的战争中,军队逐渐成了一个新的利益集团,它对坐在那里对它指手画脚的议会十分反感。军队的暴力是它的权力的基础,军队想自己制定税则收税,以使自己有固定的收入,但是军队现议会成了它的绊脚石。

    可怜的议会经过多次清洗,早已成为“残缺议会”。但是作为军队利益化身的克伦威尔还是不放过这个倒霉的机构,终于,议会遭到了新一轮洗劫。

    面对不合作的议会,克伦威尔派兵守在议会门口,将一百四十多个长老派议员赶出议会。经过这次洗牌,议会仅仅剩下了大约九十名议员,以后又减少到五六十人,于是,“残缺议会”有了一个新名称:“臀部议会”,历史上称之为“残余议会”。但是,就连这个议会也不肯与克伦威尔合作。

    1653年4月,克伦威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亲自率兵入院解散议会。他对议员们说:“离开,我说,让我们来把你们的事儿都了了。以上帝的名义,走吧!”当可怜议员们派人向克伦威尔要求“自由”时,克伦威尔带着讥讽的声调说:“他们有呼吸的自由!”

    议会现,他们打倒了国王,却又要面对一个比国王更难对付的对手,因为,新的游戏规则是暴力最强者说了算。而且,他们手中已经没有可以对抗这个对手的王牌了,饱经战乱的人民对这场政治游戏已经没有兴趣了。

    议会曾经是国王难以对付的敌人,但是在手握重兵、大权独揽的克伦威尔先生面前去无计可施,只好遵命解散。

    克伦威尔很快就比查理一世走得更远。

    1653年12月16日,一场英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就职仪式在伦敦市政厅举行,市政厅里挤

    满了社会各界的头面人物。克伦威尔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显得踌躇满志,神态庄严。

    伦敦市长宣布:奥列弗•;克伦威尔将军就任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的护国主。然后,礼宾官送上国玺,伦敦市长献上了国剑,克伦威尔起身一一接受。接着,一位将军宣读了新的英国宪法《政府约法》,宣布护国主为终身制,国家的一切施政方针,都要通过护国主才能生效。

    在士兵的欢呼声中,克伦威尔成了英国的最高统治者。

    这位无冕之王维持统治的唯一支柱是军队,作为一个军事独裁者,他曾经先后成立和解散了三个不同的议会,采用了两部不同的宪法,但都没有挥作用。

    不过,克伦威尔先生始终坚持拒绝加冕称王,因为他的军队反对他称王,而议会则希望他成为新的国王,好从英国千百年来的传统中找到办法去约束这位新国王。克伦威尔先生还想以此举来表明他并不想实行军事独裁统治,只不过是想建立一个有效率的政府。有的历史学家认为,克伦威尔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的,因为他创建不出一种切实可行的政体。

    作为“护国公”的克伦威尔独揽行政、立法、军事及外交等大权。这5年是他人生最后最风光的日子,他的权力达到了顶峰。国务委员会的四十一名委员全部是他的亲信,为保持稳定,克伦威尔干脆把全国划分为十一个军管区,各由一位少将担任行政长官。

    在消灭了国王的英吉利共和国里,憎恨国王**暴政英国人民突然现,他们生活在一个**独裁的清教徒掌权的国家里。

    一位英国历史研究者指出:“自从国王查理被处死之后,奥利弗•;克伦威尔统治了英格兰。他自封为‘护国公’。人民的生活方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许多事情都变了。克伦威尔希望每一个人都像清教徒一样生活。以下是他曾经做过的一些事。

    “克伦威尔关闭了所有的酒吧和剧院。他禁止所有的体育运动。但或许他干的最坏的事情是禁止人们欢庆圣诞节,他甚至派兵去老百姓家里搜走所有的圣诞礼物和圣诞食品。

    “清教徒的英格兰的生活变得非常单调乏味。”

    不过,凭心而论,在克伦威尔统治的五年里,英格兰建成了大体完好的政体和井然有序的行政机构。他改善了严厉的法律,扶持文化教育事业的展。克伦威尔还提倡宗教信仰自由,允许犹太人在英格兰定居,并实行他们自己的宗教。他的外交政策也是成功的。

    但是,克伦威尔最没有争议的功绩还是在海洋方面。

    随着克伦威尔以铁腕平息了国内的种种乱象,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大海,他颁布了《航海条例》,挑起了与荷兰的海上战争,这就是第一次英荷战争。这次战争使英国重返大洋,英国从此迈上了成为海上霸权的道路。

    这场为时两年的海战虽以平局结束,但后果却对英国有利,以海上抢劫家的英国海军在这场海战中虏获了17oo多条荷兰商船,使英国的远洋船队得以扩充。战争结束之后,英国的船队可以畅通无阻地驶往整个世界。全球航运贸易由此掌握在英国人手里,荷兰人作为“海上马车夫”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从克伦威尔时代开始,英国海军成了一支组织得力、强有力的海上力量,从而为英国海权的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1651——166o年间,英国海军增加了2oo艘军舰,海上巡逻范围甚至扩大到地中海和波罗的海。

    1658年,独裁者克伦威尔因患疟疾在伦敦去世。

    对于他的评价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历史学家通常认为,虽然克伦威尔是一名独裁者,但是他统治英国的结果却为英国的展开辟了新的道路。虽然克伦威尔去世后查理二世复辟了君主制,但是英格兰再也不是过去的英格兰了。

    克伦威尔刚一咽气,他创立的英吉利共和国就出现了乱象。

    克伦威尔于临死前指定他的儿子理查德为“护国公”二世,但是他的儿子实在不是一个治国之才,桀骜不驯的军中将领没人买他的账,不久就被迫退位,国家政权落到了你争我斗的高级军官手中。于是,失去了强人统治的英吉利共和国很快陷入混乱之中。

    一位目击者在他的日记中这样描述了克伦威尔的葬礼:“目睹了护国公隆重的出殡葬礼……但是,它是我曾见到过的最欢乐的出殡队伍,因为除了狗叫之外,没有一个人哭泣;兵士们出野蛮的怪叫声离去,他们一边在街上走一边还喝酒抽烟”。

    军队和议会在山穷水尽的情况下想起了流亡在法国的查理一世的儿子,而这位查理也抓住全国久乱思治的大好时机,他布了《布列达宣言》,宣布除了“弑君犯”之外,其他乱党一概不予追究,声明:“赦免参加过革命的人;保证宗教信仰自由;承认革命时期变动的土地产品”。并允诺恢复议会的传统权力,给英国带来秩序和稳定。

    于是,议会通过议案,宣布查理•;斯图亚特为“英格兰、苏格兰、爱尔兰最强有力的和不容置疑的国王”。在举国一致的拥护下,查理于166o年重登大宝,这就是查理二世,斯图亚特王朝复辟了。

    可怜的理查德只得流亡法国,将他父亲的尸体留给保王党人去肆意糟蹋。

    活了11年的英吉利共和国就这样走进了历史。

    王室复辟

    王室复辟后,接下来的英格兰历史有拍恐怖片的感觉。

    克伦威尔先生和前议长布雷德肖先生被宣布为“弑君犯”,他们已经腐烂了的尸体被从坟墓里挖出来吊上绞架示众,然后再被砍头,尸体就地草草掩埋,伟大的护国公从此和前国王查理一世一样身分离。

    王党分子饶有兴趣地对这两具臭的腐尸进行了这样一番折腾,最后把克伦威尔的脑袋挂在审判查理一世的威斯敏斯特厅里示众,结束了这场荒诞恐怖的表演。

    革命的**过去之后,可能是进出议会的高贵的议员们觉得堂堂议会大厦,挂着这样一个骷髅头实在有点晦气和恶心,就决定将它取下来,反正没人再对它感兴趣了。

    于是克伦威尔先生的头颅就流落民间,成了私人的收藏,被满脑子生意经的英国人拿去当古董辗转贩卖。直到三百年后的196o年,克伦威尔的头颅才被他的母校剑桥大学苏塞克斯学院安葬在该院教堂旁边。

    不过,不管保王党人怎么折腾,也不能把克伦威尔先生怎么样,反正他已经死了。

    但是,对那些还活着的、在判决书上签字的人来说就不那么幸运了,他们其中的9个人被砍了头,15个人见势不妙,流亡到了国外。这种报复并不能掩盖君主**在英格兰已经失败的事实。查理二世也充分认识地到了这一点,他并不想同议会抗衡。

    反攻倒算一结束,查理二世就急于报恩,由于他在流亡期间得到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庇护,因此他不顾人民的反对,把克伦威尔从西班牙人手中夺过来的敦刻尔克卖给了法国。

    他这样做的结果是使英国失去了在欧洲大6的惟一立足点,对外贸易遭受了很大损失。

    不过,查理二世与议会的和解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他的宣言没有规定谁拥有最高权力,究竟是国王还是议会?于是,国王和议会的权力之争在查理二世的短暂执政后又一次开始了。这一次的主角是查理二世的继承人,他的弟弟詹姆士二世。

    1685年,一生充满不幸的查理二世离开了人世,他早年丧父,中年颠沛流离,晚年没有合法子女,临死前在中风的痛苦中挣扎数日才获得了最后的解脱。

    唯一可能会使他高兴的是,经过他的努力,他的弟弟终于登上了王位。不过,詹姆士二世在王位上没坐几年,就被他的女婿荷兰执政、奥兰治亲王威廉赶下了台,而当初正是这位威廉帮助詹姆士二世登上了王位。

    尽管国王一家人为了王位勾心斗角,议会倒是乐得袖手旁观的。不过,詹姆士二世登基后,建立了一支王室从未有过的常备军,准备强化**王权的企图越来越明显,这让议会越来越不放心。

    作为一名虔诚的天主教徒,詹姆士二世试图通过恢复天主教势力来加强王权。他大量任用天主教军官,并在1685年让对此心怀不满的国会休会。1687年,他走得更远,布了《信仰自由宣言》,宣布停止执行反对天主教的法律。这些做法不仅遭到了新教徒的一致反抗,而且也让人们想起了因为掌握了兵权而形成独裁的克伦威尔。

    很快,詹姆士二世遭到了英国教会和社会各界的一致反对,连军队都不肯听从他的指挥。詹姆士二世恢复天主教的行动引起了绝大多数民众的恐慌,他的统治基础已经崩溃,人们都热切地盼望着这个顽固的天主教老头赶快咽气,好让他信奉新教的女儿继承王位。

    尽管英国人不喜欢这个国王,但是他们却不想通过武力来推翻国王,他们在耐心地等待着,希望在合法的范围内解决问题。

    不过,詹姆士二世却强行推进,他将一支16ooo人的军队部署在伦敦。情势急转直下,1688年,英国的局面再一次回到与1642年英国内战开始前极为相似的转折点上。

    英国再一次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路口。

    历史在这紧要关头又一次跟我们开了个玩笑。

    使詹姆士二世倒台,从而使英国历史生重大变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个新生的婴儿,这个婴儿是詹姆士二世刚刚出生的儿子。

    人们原本指望国王死后将王位传给他的信奉新教的公主,但是现在因为王子的降生,这个希望破灭了。人们认为,在天主教环境下长大的王子,成年后一定是一名天主教徒。为了捍卫自己的自由与权利,他们必须有所行动。

美国殖民历史(整理)

    在今天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一个叫做普利茅斯小镇,每天都有来自美国各地的人来到这里瞻仰一块大石。

    人们为什么会对一块大石如此敬仰呢?因为,美国的历史与它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1、我们这些签署人在上帝面前共同庄严立誓签约,自愿结为民众自治团体。

    162o年9月16日,1o2名英国清教徒登上了一艘重18o吨、长9o英尺的木制帆船扬帆出海,这艘船名叫五月花号。

    他们选择出海的季节实在是糟透了,但他们别无选择。

    在17世纪初的英国,最早源起于加尔文的清教徒们起宗教改革运动,试图在国教内部进行“纯洁”工作,却遭受残酷打压。

    于是他们出逃荷兰,在荷兰不仅寄人篱下,而且下一代对于清教徒信仰和祖国语言日益淡薄,于是他们将最后的期望寄托在遥远的新大6,再次出走。

    他们向往那片百年前才刚刚被现的新大6——美洲,那里没有国王,也没有刽子手,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传教和生活,而无需面对欧洲大6冰冷的目光和时隐时现的绞索。

    也许是“五月花”这个浪漫而生机勃勃的名字给他们带了来好运,“五月花”号在海上风狂浪险地渡过了66天之后,只有一个人死去,但在船上又降生了一个婴儿,所以当他们于11月9日到达科德角时,船上还是1o2个人。

    他们在科德角对面的普罗温斯顿港湾抛锚,按照欧洲的航海传统,他们先登上了一块大礁石。五月花号上的人们大声欢呼,共同庆祝新生活的开始。后来的美国人把他们视为美国最早的开创者。

    其实,远在他们之前,已经有很多欧洲人来到北美,就是英国也早于16o6年就组织了两批人员探查,一批移民,为什么美国人却把“五月花”号上的人们视为“清教徒始祖移民”?

    今天“五月花”号的复制品停泊在马萨诸塞的海湾,在船舱里,摆放着一份文件的复制品,这份文件被称为美国最早的立国文本。

    “五月花”号上的人们走上新大6之前,在船上签署了这份文件,41位男士在文件上签下了名字,他们是船上的成年男性移民,由于当时妇女没有政治权利,所以她们没有签署。

    在这份《五月花号公约》中这样写道:

    “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增强基督教信仰,为了提高我们国王和国家的荣誉,我们漂洋过海,在弗吉尼亚北部开第一个殖民地。我们这些签署人在上帝面前共同庄严立誓签约,自愿结为民众自治团体。为了使上述目的能得到更好的实施、维护和展,将来不时依此而制定颁布的被认为是对这个殖民地全体人民都最适合、最方便的法律、法规、条令、宪章和公职,我们都保证遵守和服从。”

    《五月花号公约》是此后无数自治公约中的第一个。它所呈现出的依法管理、民众自治理念成为许多居民点和后来殖民地竞相效仿的模式,对《独立宣言》和美国宪法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被人们称为美国精神的先驱。

    2、在从前无人来到的地方,我们希望移植一个民族。

    12月25日后的一天,移民们6续在普利茅斯上岸,那些参加签约的人组成了普利茅斯殖民地的自治体,这个自治体具有选举官员、通过法律和吸收新的投票委员的权力。

    当兴奋感迷失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景象既使他们迷茫,也使他们兴奋。

    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大地,冬天的北美万物萧索,沉寂而荒凉。回顾身后,万顷波涛化作千般障碍、万里鸿沟,把拓荒者与欧洲的联系斩断,他们只能独自面对命运的挑战和生存的考验。

    威廉•;布雷德福在“五月花号”抵达美洲1o年后,生动地描述了他们的所见所感:“回顾身后,只见曾经跨越的海洋浩瀚无边,将他们与世上所有的文明社会阻隔……现在除了上帝的精神和慈爱,还有什么能够支持他们呢?”

    其实他们真正的力量来自于开创新天地的渴望和坚定的信仰,正如布雷德福所说:他们知道自己是先驱者。正像一只小蜡烛点燃千支烛一样,在这里燃起的光照亮了很多的人,而且可以说,它还以某种方式照亮了我们的整个民族。

    应该说“五月花”中人的运气非常好,他们登6的港口是一个天然良港,附近有一个出产丰富的渔场,可以提供大量海产品。在6地上有一些小溪,虽然结了冰,但可以向他们提供充足的淡水。

    而且,在这片土地上居然到处有人类生活的遗迹,开垦过的肥沃农田,这真是一幅美好而又诡谲的景象,他们只能将这些归结于上帝的怜悯。后来他们才知道,这里是一个印第安村落的遗迹,这个村落的居民因为一场来势凶猛的天花而遭灭顶之灾。

    但即使这样,在头一年,移民们依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北美寒风呼啸,把缺少过冬装备的人们抛入一片冰天雪地,在这陌生的大6上他们不知道应该如何生活,怎样从中汲取生活资料。繁重的劳动,严寒的气候,恶劣的生活条件,凶猛的传染病,很多人倒下了,几乎家家都办过丧事。

    到第二年,他们只剩下5o个人。每个人的心头都被绝望所压迫,所有的理想和美梦似乎都被严酷的现实撕得粉碎。人人都在祈祷上帝的恩典,但上帝在哪里?

    在一个春天的早晨,一个印第安人走进了村庄,人们向他展示自己的悲惨生活。这个略通英文的印第安人默默地看着,听着。几天后,他把自己的酋长带到了村庄。

    酋长马萨索伊特与这些远来的人们订立协议,非常慷慨地送给他们许多生活必需品,后来又派出能干的印第安人教授给移民们在这块大地上的生活技巧,包括种植玉米、捕鱼,甚至包括饲养火鸡。

    在这一年,也就是第安人的帮助下,移民们大获丰收。这年秋天,布雷德福被选为普利茅斯殖民地的总督,他决定举办庆典感谢上帝的恩赐。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印第安人,他请马萨索伊特等印第安人参加庆典。

    在1第安人和移民们热烈地交谈、游戏,餐桌上摆满了山林的野味以及自产的玉米和南瓜饼火鸡大餐。

    这就是北美大6感恩节的起源,17第一个感恩节公告。富兰克林̶第4个星期四定为感恩节,1941年国会立法认可了这一规定。感恩节是最具有美国特色的节日,在美国人心目中,某种程度上感恩节要比圣诞节更重要。

    感恩节的庆祝方式多年来改变不大,而印第安人教给移民们饲养的火鸡始终是感恩节上最主要的一道食品。

    在此后的岁月里,来自欧洲的移民日益增多,几番艰辛之后,他们在这片大6上扎住了脚跟。到了17世纪末18世纪初,一共建起了13个殖民地。

    “在从前无人来到的地方,我们希望移植一个民族。”

    这是一位诗人描绘当时的景象,那么这些人到底希望移植一个什么样的民族呢?我们从今天的威廉斯堡小镇寻找答案。

    在美国弗吉尼亚州东部海岸有一座小镇叫威廉斯堡。

    走在小镇的一部分街道上,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这里没有任何现代意义的装饰和建筑,教堂、学校、邮局以及人们的衣着打扮,与今天的一切截然不同。

    这座小镇曾是北美最早的英属殖民地,曾和早期美国历史中一些重要事件生过联系。

    已然逝去的时光似乎从来没有拜访过这里,一切还是北美开拓初期的景象。

    从17世纪初到美国建国前的一百多年时间里,英国在北美共有13个殖民地,一些殖民地因为利益有时生争吵,甚至大动干戈,但是,多个族裔、多种文化在广阔的北美大6共处和混合,逐渐形成一个富有特色的民族,就像现在威廉斯堡中的人们所表演出来的那样。

    在那个时代,殖民地居民信奉多种宗教,但他们大多讲求实际,不尚空想,把精力集中于人世间的实际问题,致力于在人间建立基督所谓的天堂。

    天堂最需要的莫过于一种优良的秩序,于是他们深深困扰并不断思考着三个现实问题:

    一是怎样选举领导人和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如何?

    二是怎样设定政治权力的适当限度?

    三是怎样组成一个联合组织?

    在北美的英属殖民地,乡镇很早就各自任命自己的行政官员,规定自己的税则,分配和征收自己的税款,凡涉及全体居民利益的事务,均在公众场所召开公民大会讨论决定。

    在欧洲的大多数国家,政治生活一般都始于社会的上层,然后是逐渐地而且是不完整地扩大到整个社会,而在殖民地有些时候则相反,那里的乡镇成立于县之前,县又成立于州之前,而州又成立于国家之前。

    17世纪初,欧洲许多国家的君主**体制已经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在大放异彩和文艺繁荣的欧洲,人们还没有想到一些可能被他们轻视的原则已经在新大6的荒野中公布出来,并且已经成为一个民族未来的信条。

    人类理性的一些最大胆的设想竟在一个不被人重视,连任何政治家都不屑于关注的社会里付诸实现了,在这个还没有出过将军,也没有出过哲学家、作家和思想家的默默无闻的社会里,却出现了一种崭新的社会运行方式。

    这十三个殖民地不仅在政治观念上非常相似,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说英语,遵守英国的风俗,建立议会制度和陪审团,他们的书籍、建筑、图画、主要是英国式的,甚至都接受3ooo英里大洋外大英帝国的管理,虽然许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一个来自英国的皇家官员,大多数人从来没有踏上过英伦三岛,虽然实际上来自英国的直接管理力量非常微弱。

    18世纪初,13个殖民地的农工商业得到飞展,交通运输尤其突出,一些地方开辟了公路,建立了邮政,波士顿的信件6天就能到达费城。

    交通与通讯使各地可以互通有无、交流信息、联络感情,像一根纽带将13个殖民地联结在一起,对美利坚民族的形成起了深远的影响。

    1782年,一位法裔移民克雷夫科尔表了12篇文章,他称之为《一个美国农场主的来信》,这组信为新大6的新国家赢得了许多朋友,也使作者一举成名。他是这样描述新兴的美利坚人的:

    “我们是一个耕者民族,散居在一片巨大的领土上,通过良好的道路和可通航的河流相互交流,由温和政府的丝带把我们联在一起,大家都尊重法律而不畏惧其权力,因为法律是公平的。我们生气勃勃,充满实业精神,这种精神已被除去镣铐,不受任何约束,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为自己工作的。”

    “……是英格兰人、苏格兰人、爱尔兰人、法国人、荷兰人、德国人和瑞典人的混杂。由这种混杂繁衍产生了一个现在叫作美利坚人的种族。……在这里,来自世界各国的人整合成一个新的民族,总有一天,他们所付出的劳动以及他们的后代将使世界生巨大的变化。”

瑞典传奇女王克莉丝汀(整理)

    一六二六年十二月八日,瑞典瓦萨王朝的宫廷里,终于诞生了一位王室后裔。据说这个孩子生出来的时候,全身是毛,哭声十分宏亮,以至于接生婆也以为是个男孩。整个国家一片欢腾,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在举杯为国王继承人的诞生而祝贺。同时,当天晚上宫廷里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古斯塔夫国王和大臣们兴高采烈,频频举杯祝愿新生小王子的健康。

    就在这个时候,宫廷内室乱成了一团。那些陪伴王后的贵妇们终于现,这个婴儿是个女孩。这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妇女们几乎是手足无措。最后,古斯塔夫国王的同父异母姐姐,卡特琳娜公主,勇敢地抱起了孩子,前往宴会大厅。她来到国王身边,把孩子抱近国王,正好可以让国王看清这个孩子的性别。

    国王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很快恢复了镇定。他从卡特琳娜手中接过孩子,把她抱在怀里,大声地说:“感谢上帝,姐姐,这个女孩将和男孩一样出色!”。接着,他以自己母亲的名字,为自己的小公主命名为克里斯蒂娜,并且当众宣布,她将成为瑞典未来的王位继承人和统治者。宫廷的宴会持续进行了数天,一切都象庆祝王子诞生一样地隆重和热烈。

    和古斯塔夫国王相比,王后却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新生的公主。据克里斯蒂娜的回忆录中写道,王后简直对她“不能容忍;又难看,又是个女孩”。据说有两次事件,使得克里斯蒂娜大难不死,却和王后脱不了干系。一次是一条木梁掉了下来,正好掉在克里斯蒂娜躺着的摇篮上;克里斯蒂娜居然大难不死。另一次是王后从勃莱登堡带来的贴身女仆,居然失手把公主掉到了地上。克里斯蒂娜的肩头受伤,从此一辈子一个肩头高,一个肩头低。

    【三】

    小克里斯蒂娜渐渐长大起来了。国王经常离开宫廷,带领军队,前去欧洲大6作战。王后有时候也随同前往。克里斯蒂娜经常由她的卡特琳娜姨妈照看着。一六三二年冬天,古斯塔夫国王准备再次出征,前往德国打仗。非常奇怪的是,这次出征之前,国王特意在他的重臣当中,选了一个小组,专门负责克里斯蒂娜的教育。这个小组的领导,就是在国王出征期间摄政的辅大臣阿克萨(axe1oxenstierna)。这个大臣对国王忠心耿耿,又学富五车。

    这是非常灵异的一件事情;古斯塔夫国王为自己心爱的小公主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却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也许是冥冥中的一种预感,国王在德国的这次战斗中,被和自己的军队冲散;只有他的战马飞驰回营。最后,瑞典的战士们在一个很深的灌木林中找到了他们国王的尸体。年仅三十八岁的国王阵亡了!

    消息传到瑞典,正是小公主克里斯蒂娜的六岁生日。非常忠于瑞典王室的摄政大臣阿克萨和其他重臣立即决定,宣布克里斯蒂娜立即成为瑞典女王。一六三三年二月的一天,克里斯蒂娜正式作为女王进入议会。议会里面坐满了瑞典四个阶级的代表人物:贵族,僧侣,市民和农民。不过六岁多点的克里斯蒂娜女王平静地进了议会大厅,笔直走到中央的国王御椅前,爬了上去,然后镇静地坐了下来。所有议会的成员,绝大多数是第一次看到女王,非常惊讶,这个幼年的女王如此从容不迫。

    同时,女王的母亲,玛丽雅王后因为丈夫的去世,变得非常歇斯底里。她不能接受丈夫去世的事实,也拒绝瑞典的宫廷为国王举行葬礼。这样,她把自己关在瑞典的一个城堡里,在自己的床边放着国王的棺材;又把国王的心脏,放在一个黄金船里,悬挂在她的床头。克里斯蒂娜也和母亲一起,幽闭在这样一个恐怖的环境中;但是玛丽雅拒绝她的卡特琳娜姨妈进入城堡。幼小的女王经常感到惊恐万状态,孤立无援。

    这样恐怖惊惶的日子足足过了一年,瑞典王室终于给古斯塔夫国王举办了葬礼。最后摄政大臣阿克萨决定,把女王克里斯蒂娜和她歇斯底里的母亲分开,并禁止她母亲进入宫廷。这让克里斯蒂娜感到非常轻松和解脱。这样,作为一个孩子,她和卡特琳娜姨妈一家一起生活,和姨妈的四个孩子一起长大。同样,朝政由摄政大臣阿克萨等一体处理,然后按照她父亲的愿望,安排了许多大臣,给克里斯蒂娜进行各种教育。

    培养一个女王的过程是残酷的。每天早上四点钟开始,可怜的女王克里斯蒂娜就要被叫醒,开始上课;每天的上课时间长达十二个小时。一个老师教她语言,一个老师教她军事,一个主导老师经常和克里斯蒂娜开展各种问题的讨论;最后是摄政大臣阿克萨,亲自教女王统治艺术,内政和外交手段。小小的克里斯蒂娜几乎是文武全才了,她既学文化,又学习骑马和打仗;慢慢地,女王表现出和一般女孩子不同的个性。当姨妈的两个女儿练习女红和音乐的时候,她却喜欢和大表哥卡尔一起,赛马,射箭,甚至打架。

    学习是残酷的。贵族们甚至组织了一个委员会,每年对克里斯蒂娜进行一次考试,从方方面面测试她的文化和才能,看她是否适合国王这个位置。随着年龄的增长,克里斯蒂娜开始有了自己的偶像,亚历山大大帝、恺撒和罗马帝国的执政官们。她让那些给她当老师的大臣们,专门给她讲述这些英雄人物的传奇。从那个时候起,克里斯蒂娜就已经学会了怎样照顾自己,并且自己作出各种决定。

    一六三八年,十二岁的克里斯蒂娜女王再次见到了她的母亲。那个时候,她的母亲精神已经基本失常,身边是各种各样的怪荒诞之人;她打交道的,差不多都是侏儒,驼背,甚至更加怪异的残疾人。母亲一会把克里斯蒂娜称为宝贝,一会又骂她是恶魔;不到一个月,克里斯蒂娜就开始生病,并且拒绝再见到她的母亲;于是,她离开母亲的城堡,又回到了斯德哥尔摩。

    【四】

    克里斯蒂娜十五岁那一年,已经长得亭亭玉立。同时,她能流利地说五种语言,熟读罗马历史,写得一手漂亮的书信,又精通军事战略。她的教育过程基本完成,而且要比任何王子,都要出色。这个时候,克里斯蒂娜已经参与议会的重大会议,并且开始管理这个国家的事务。同时,克里斯蒂娜也巾帼不让须眉,参加猎熊,赛马和射箭。

    爱情也悄悄地来到克里斯蒂娜身上;十七岁那年,大表哥卡尔从大学回来,住进了克里斯蒂娜居住的王冠城堡。两个年轻人情意绵绵,一天当中,要交换好几次写满秘密的小纸条。那个时候,大臣们看到的是一个非常活跃,充满漏*点的少女;这也是克里斯蒂娜一生最美好的时候。克里斯蒂娜的初恋,持续了一年多,一直到第二年,大表哥卡尔离开瑞典,前去德国公干。

    克里斯蒂娜十八岁了。两年以前,瑞典的议会和贵族们就希望这位杰出的女王能够亲政;但是克里斯蒂娜拒绝了。现在克里斯蒂娜正式成年,终于应该亲政了。于是,在她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一六-四四年十二月八日,克里斯蒂娜正式戴上了王冠,开始亲政。由于他父亲古斯塔夫-阿道尔夫二世积极参与了欧洲大6的“三十年战争”,瑞典在克里斯蒂娜女王执政期间,已经是欧洲的强权国家之一。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正式登上了欧洲政治的舞台。

    克里斯蒂娜亲政伊始,正是“三十年战争”行将结束的时候。瑞典凭借着强大的军事实力,在和平谈判中取得了非常有利的地位。女王亲政后四年,参战各国签订了和平条约,终于结束了这场长达三十年的欧洲大战。克里斯蒂娜亲自参加过和平条约的谈判,因此很多历史学家都愿意将取得和平的美好结果,归功于克里斯蒂娜女王。的确,女王是赞成和平的;虽然她并不是象好莱坞的电影所描绘的那样,是这场战争中最大,最漂亮的一只和平鸽。

    作为智力群,又富有个性的年轻女王,克里斯蒂娜从亲政开始,就致力于对瑞典进行文明改革。当时的瑞典,一方面拥有强悍的军队,另一方面社会文明程度,和法国相比,还比较落后和愚昧。贵族们普遍比较迷信,甚至很不喜欢洗澡。克里斯蒂娜决定要让瑞典社会也文明高雅起来。于是她创办了瑞典第一份报纸,同时邀请了欧洲大6的许多知识分子,特别是哲学家,来到她的宫廷,共同参详改革社会的良方。

    这样,克里斯蒂娜周围,形成了一个人文荟萃的知识***;这是些著名的哲学家、科学家、音乐家、作家和艺术家。她又高价从意大利购买了六百件艺术品,用以提高整个国家的艺术鉴赏档次。在克里斯蒂娜女王的宫廷中,最著名的,自然是法国的哲学家笛卡儿。

    克里斯蒂娜很早就被笛卡儿的《哲学原理》所吸引;因此通过法国大使,得以认识了这位哲学大师,并且长期和笛卡儿通信,探讨哲学问题。几年以后,这位瑞典女王成功地说服了笛卡儿,前来瑞典宫廷,参加她的人文***。一六五零年,笛卡儿到达瑞典以后,克里斯蒂娜女王果然对他非常器重;最突出的器重之处,就是要笛卡儿每天给克里斯蒂娜女王上课,并且讨论哲学问题。

    从小开始就每天早上四点钟起床学习的克里斯蒂娜女王,亲政以后并没有改变这个习惯。她坚持要笛卡儿每天早上五点钟到她的宫中来上课和讨论哲学。可怜的大哲学家每天早上必须冒着刺骨的寒风,在冰天雪地里走到克里斯蒂娜的寝宫,然后在冻得半死的情况下,和精力旺盛的女王陛下大谈哲学,经常要长达数小时之久。仅仅几个月以后,笛卡儿就得了严重的肺炎,死在了瑞典。

    开始亲政的女王克里斯蒂娜,同样陷入了爱情的烦恼。瑞典军队的大元帅有个叫拉嘎丹的儿子,是个非常风流的年轻人。这个拉嘎丹年轻英俊,风度翩翩,对任何女人都有非常强大的杀伤力。这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却也让年轻的女王十分动心;女王数次亲自为他还清债务,帮他从困境中解脱出来,也不断地帮助他,甚至向他讨好;但是终于是一片芳心成了落花流水:拉嘎丹最后也没有对女王付出真爱。

    【五】

    长期以来,瑞典信奉新教或者叫路德教作为国教;古斯塔夫国王挥师参加三十年战争,也体现了欧洲信奉天主教和信奉新教的不同国家,在意识形态上的对立。作为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自然从小就信奉新教,并遵守新教的教义。但是,克里斯蒂娜是个独立思考的女性,也是一个沉湎于哲学思考的人。更加可能的是,她是一个怀疑主义者。

    根据克里斯蒂娜没有写完的自传,她大概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觉得新教的教条十分呆板,毫无生气;相反,她觉得罗马天主教却相当要亲切得多。她甚至和她的主导教师提出了要改信天主教的。但是,在瑞典信奉天主教是一件违法的事情。年幼的克里斯蒂娜女王只有把疑问留在心里,照样要去参加新教的宗教活动。

    一六-四七年,已经亲政数年的女王开始研究世界上的各种宗教,并且和她周围的那些知识分子探讨宗教问题。但是研究的结果,引起了克里斯蒂娜对新教的进一步怀疑,她实在无法决定自己到底应该信仰什么。这种怀疑,最终使得克里斯蒂娜开始秘密约见天主教会的传教士,并且和他们讨论天主教的信仰问题。既有知识,又有怀疑主义精神,瑞典女王居然秘密地改变了她的信仰。

    作为一国之君,而这个国家的国教是新教,如果女王改信天主教,自然是一件比天塌下来还要可怕的事情。克里斯蒂娜女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违背自己的信仰,继续当这个欧洲强权国家的女王,要么就要退位,放弃王位。有资料说,克里斯蒂娜在她正式亲政时就计划了退位的事情,但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是,女王为了改信天主教,决定退位。

    一六五四年六月六日,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宣布退位,由她的大表哥卡尔继承瑞典王位,后者就是瑞典历史上的卡尔-古斯塔夫十世。退位仪式在乌普萨拉城堡的议政大厅举行;大厅里挤满了议会的成员,无不强烈表达对女王退位的不满。仪式进行过程中,那个辅大臣阿克萨,颤颤巍巍地走到女王身边,实在不愿意,也无力把王冠从女王的头上取下。克里斯蒂娜平静而微笑着,自己从头上取下了王冠,然后戴在了曾经的心上人,青梅竹马的大表哥卡尔的头上。

    瑞典贵族潘-步洛赫(perBrahe)生动地记载了这瑞典历史上最为感人的一幕。女王给卡尔带上王冠以后:“她站在那里,开始流畅而优美地讲话,中间几次让人感到她的热泪就要喷涌而出;女王陛下的讲话,感动了所有真诚的男人和女人,而所有在场的女人都已泣不成声。人们无不感动惋惜和痛苦,女王陛下居然在上帝允许之前,就中止了她君临天下的职责;而她在那个时候,美丽如同天使!”仪式刚一结束,克里斯蒂娜就离开了大厅,立即骑上了一匹白马,女扮男装,仅仅带了几个男性随从,快马离开了瑞典。她的退位,结束了瑞典历史上最为风云激荡的瓦萨王朝(一五二一年至一六五四年),从此开始了一个新的王朝。她退位以后不久,忠心耿耿的老臣阿克萨完全心碎了,数月之后便一病不起。

    瑞典女王的退位,惊动了整个欧洲。当时这个国家的女王,是欧洲几个最强大国家的统治者;但是更让整个欧洲惊讶的是,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就会见到那个年轻的女王,女扮男装,骑着白马,带着几个男性侍从,穿越整个欧洲。在十七世纪的欧洲,这大概是最吸引眼球的一桩事情了;整个欧洲的上流社会,都在议论这个退位的女王,她的惊世骇俗的行为,和独行特立的风格。

    【六】

    经过长时间的旅行,克里斯蒂娜来到了天主教的核心,罗马教廷。当时的教皇在她受了天主教会的洗礼以后接见了她,并且把她安顿在梵蒂冈的一栋房子里。但是,闲言碎语也随着克里斯蒂娜的到来,来到了罗马。各个角落都在议论这位前女王的绯闻。克里斯蒂娜失望了;罗马天主教会既不象她想象中的那么崇高,而无休无止的流言蜚语,也是克里斯蒂娜前所未遇的麻烦。

    很快,克里斯蒂娜多少是为了躲避这些流言蜚语,来到了法国。她在那里主持了一个学术沙龙,专门讨论爱的本质。克里斯蒂娜天生是个活跃的人,在那里她又形成了一个朋友***。但是,她又参与了一项政治事件,甚至成为这次事件的一个核心人物。她和法国宫廷密谋,准备夺取西班牙的领地,多少是独立的那不勒斯(现为意大利的著名港口城市)。据说她有心想当那不勒斯的女王。

    这时候,最古怪的事情生了。克里斯蒂娜的仆从当中,恰好有个那不勒斯人,而且是那不勒斯的坚定的爱国者。这个仆从将克里斯蒂娜和法国宫廷密谋的情况,很快地透露勒出去,使得这个计划再也无法实现。克里斯蒂娜得知自己被仆从出卖以后,不免怒火中烧,于是,她竟然在枫丹白露宫门前,当众处决了她的这个仆从。

    新的一轮对克里斯蒂娜的舆论攻击开始了。整个欧洲舆论大哗。这个刚刚改信天主教的前女王,如此地残暴和野蛮,自然使得那些贵族们大大地鼓噪一番。各种传言不胫而走,最流行的说法是,克里斯蒂娜和她的仆从通奸,然后在厌倦了他以后,居然当众处决。以讹传讹,长舌妇们说,天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杀了多少个情人了。舆论席卷了整个欧洲。一六五八年,克里斯蒂娜回到罗马之后,这个曾经热烈欢迎过她的城市,对她持明显的敌对态度。一位天主教历史学家这样写道:“那个女王,她的门庭,曾经是挤满了高级主教和公爵们的地方,现在完全象是一片沙漠。”克里斯蒂娜完全被孤立了,困顿于一片舆论的泥谭之中。

    这个时候,唯一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的人,是红衣主教德乔-阿佐利诺(deneto)。他也是克里斯蒂娜退位以后,终身相爱的人。尽管克里斯蒂娜女王去世的时候,仍然是处*女之身,但是她和这位红衣主教的爱情生活,贯穿了她下半生的生命,也许正是爱情的力量,陪伴着克里斯蒂娜渡过了这困难重重的岁月。

    还在克里斯蒂娜前往罗马教廷的时候,当时的教皇亚历山大十世,认为有必要给这位来自野蛮国家的野蛮女王,配备一个合适的高级保镖,以便教化女王,熟悉罗马教廷的礼仪和规矩。于是教皇就任命了年轻的红衣主教阿佐利诺,当时是负责教廷和欧洲王室交流的书记官,担当这一个责任。阿佐利诺比克里斯蒂娜大了三岁,年纪相当,又熟悉欧洲的各个王室,因此担当这一职责,十分合适。

    一六五五年的元旦前夜,克里斯蒂娜遇见了这位聪明,冷静又魅力十足的红衣主教。很快,两个人建立了非常良好的友谊,并且进一步展到了心心相印。克里斯蒂娜在遇见了阿佐利诺以后,爆了一个女性最丰富的漏*点和深深的爱意。同时,阿佐利诺也同样深深地爱恋着这位不平凡的女性,尽管他的身份,是个罗马教廷的红衣主教。

    这是一场深刻的,旷日持久的爱情;两个人在长达三十多年的岁月中,用大量的书信,表达了互相真诚的爱恋。即使是两个人同时住在梵蒂冈的日子里,而两个人的住所又不过是数步之遥的情况下,他们早上起来和临睡之前,必定要给对方写信,倾诉衷肠。至今遗留下来的信件,多不胜数;经常是一天当中,就多达数封。

    但是,这又是一场痛苦的,而且是被禁止的爱情。克里斯蒂娜是个未婚的退位女王,舆论的中心人物,而阿佐利诺是一位献身给天主的红衣主教。这对可怜的恋人,一方面深深地爱恋着对方,一方面经常需要忏悔,请求天主饶恕自己的罪孽,还有一方面,又需要不断地澄清,说明两个人之间的清白和纯洁无瑕。

    【七】

    在阿佐利诺的大力支持下,一六六二年,克里斯蒂娜的生活再次稳定下来,和教皇的关系也大有改善。克里斯蒂娜的住所又成了罗马最高雅的人文荟萃之所。一六七一年,克里斯蒂娜在罗马成立了一个剧院,使得大批艺术家可以施展音乐才华。她甚至拥有一个私人的剧场,用于赞助年轻的音乐家,在表演艺术中崭露头角。

    这一期间,克里斯蒂娜也曾经回过两次她的祖国瑞典。根据她的退位协议,她在瑞典还拥有不少领地。这些领地当中,都有克里斯蒂娜的经理人为她进行管理,然后集中通过一个德国的银行家,每年向克里斯蒂娜交付收入。克里斯蒂娜第一次回国,是因为她的大表哥,瑞典国王卡尔英年早逝,她回去参加葬礼。第二次却是纯粹为了解决领地的问题。不料,因为她的随从当中,夹带了一个天主教的牧师,结果瑞典新国王布法令,禁止这位前女王再次进入瑞典。

    克里斯蒂娜的收入时好时坏;但是她基本上维持了一个女王的花钱派头:这使得她成了十七世纪欧洲最重要的艺术和文化赞助人之一。除了上述的剧院以外,她还购买了大量美术作品;在她的收藏中,有多幅提香、维罗尼塞和拉斐尔的作品。而著名的意大利雕塑家贝尼尼,则几乎是她一手扶植起来的。

    克里斯蒂娜还创建了一个学术图书馆,收集了从公元四世纪到十四世纪的大量书籍和手稿,这些图书,至今仍是梵蒂冈图书馆的一个重要部分。除此之外,她还曾经对考古学生了浓厚的兴趣,出资赞助过几次重要的考古掘。她自己也是一个创造者,写过数卷的格言录,和一本没有完成的自传。一六**年四月,克里斯蒂娜在长期患病之后,在其六十三岁的那一年辞别了人间。红衣主教阿佐利诺成了克里斯蒂娜的继承人,并且安排她的葬礼。忍着巨大的悲痛,阿佐利诺给教廷写信说:“女王去世了;她是作为上帝和天主教会最为神圣、真诚和忠心的女儿而逝去的”。阿佐利诺为他的心上人,安排了隆重的葬礼;克里斯蒂娜作为唯一的外国君王,长眠在梵蒂冈的圣彼得教堂的墓地上,和各任教皇的长眠之处,毗邻而处。仅仅七个星期以后,红衣主教就追随着克里斯蒂娜,也与世长辞了。

    瑞典女王克里斯蒂娜的故事,还有很多。她的不平凡的一生,恍如一颗耀眼的彗星,在历史的天空中划过,留下美丽的痕迹,许多感叹,许多遗憾。无论如何,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一位在十七世纪,就具有二十世纪才流行的女权意识的人;一位强权国家的君主;一位毕生追求爱情的女人,一位勇于为了自己的信仰而放弃王位的女王,一位艺术和文化的热衷者和慷慨的赞助者,一位对欧洲的历史和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的人物。至今,意大利人还是把她生活在罗马的时代,称之为“克里斯蒂娜的十七世纪”:www.uu234.coma。

上架感言

    这是一篇迟来的告白,得知小说上架后心里很激动。要感谢我的编辑和各位书友,这本书是各位的每个点击,每个推荐喂大的,在此我无法免俗,一定要谢谢各位。

    《殖民美利坚》的架构很大,后期的重点还将转移到国内,为了贯彻曲线救国的方针,我在处理细节的时候,放弃了一些,也强化了一些,取舍之间的痛苦,不亚于要在两个心爱的女人之间作出唯一选择。不过我相信,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作为新人,上架是进步,我能走到这一步,当然希望走得更远,走得更好,所以,喜欢这本书的书友,请多多支持,多多订阅,如果有月票,也请投给我!

    最后向各位道歉,因为上架的这段时间在外地,所以造成不便,等我回来后,一定会爆的!

    李神医于写于梦海宾馆,并祝福大家新年快乐!

小说的一些说明,附

    1、关于大明军人从台湾来到美洲的路线

    最初设定是走印度洋,然后通过苏伊士运河穿越地中海,从直布罗陀海峡达到大西洋。但有书友指出当时苏伊士运河还没有开通。惭愧一下,只好让大明军人从非洲绕过去了:)

    当然,可以设定西班牙人先回到西班牙接受委任,整顿补给,佩雷斯号不止一个底舱关押着奴隶,不过在途中死了。这个我会在合适的机会修改的。

    2、人数太少的问题。

    后期会进行移民,初期移民是通过白令海峡,从美洲北部绕过去,最后进入大西洋,到达特拉华半岛,天赐镇的领地内。参考书友的意见,还将有一部分人在美洲西海岸登6,就是太平洋沿岸,建立定居点并致力于打通东西联系。

    早在十六世纪西班牙人都曾经美国西海岸和中西部进行过探险,只是因为没有他们渴望的财富,而且武力不够,所以最终放弃了。天赐镇西南方,弗吉尼亚谷地,能够越过阿巴拉契亚山脉深入西部,最后到达太平洋沿岸,这条线路是移民的主要线路。

    困难总是有的,比如气候,洋流等,小说力尽合理的基础上,会有夸大和缩小的地方,望勿究。

    4、语言风格问题

    很多书友对明朝人语言现代化感到不舒服,我只能说抱歉,前期重点放在美洲,一个有着几十种语言的新大6,我只能用一种中庸的方法去处理。比如西方人,印第安人,如果将每个国家和宗教的语言特点都体现出来,那是一个非常大的工作量,只是驾驭这些跳跃的人物对话就能让我寸步难行,自问我没这个实力。

    后期的重点会放在中原,届时我将力求还原当时的风貌,包括语言,还请关注!

    3、名词对照表(只是参考):

    老人河:密西西比河

    密尔河:萨斯奎哈纳河

    天赐镇:华盛顿特区

    南部森林地带:宾夕法尼亚州

    后期涉及到的会再补充。

    *******************8

    最后,希望大家能够多多订阅,支持神医。推荐票,月票统统砸过来,大的爆不敢说,小爆和稳定的是绝对保证的!

    图片是参照南北战争时期的地图,仅供参照。抱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个链接。若有知道的还请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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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美利坚同人,

    1672年老人河西岸杰凡纳堡垒冬天

    昨天晚上战斗正酣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雪花。随即鹅毛般的大雪就扬扬洒洒的席卷了整个河岸。天刚开始见亮的时候,被寒风从睡梦中吹醒的裘摩从壁垒的木垛里探出头去,却只能看清楚五十米左右的距离。

    法国人的百合旗这时候已经看不见了,河对岸隐隐约约在白蒙蒙的雪幕后还有些颜色,除了风声,火堆的噼里啪啦声,就只有抓紧时间补觉的战士们的鼾声了。

    看来雪不停下来,敌人是不会再进攻了。

    裘摩用一张毛毯子把自己和自己心爱的燧枪紧紧地裹起来,一边嚼着天赐军配给的标准干粮——干脆玉米饼,一边灌着前天从堡垒地窖里意外现的一瓶保存完好的法国葡萄酒。

    一个礼拜前,天赐第十四步兵营从法国人手里偷袭夺下这座堡垒的第二天,就被整整三千人的法国远征军一个团包围起来了。激战六天以来,十四步兵营锐减至不到四百人,不算攻城时的伤亡,这几天几乎损失了全营1ooo人编制的一半!好在杰凡纳城堡囤积着法国人大量的物资粮草,裘摩他们至少吃穿不愁,就是酒少了点儿。当然,这些粮草也是法国人势必夺回杰凡纳的主要原因。

    都怪***那几门炮,夜间攻城时全营一共开了不到五炮,还直接贯进酒窖里一炮。

    裘摩一想到大冬天喝不到酒,心里顿时埋怨起来,这时候要是有一瓶火辣辣的天赐酒就好了。

    “大黑牛,有酒给分点儿!”

    不知道什么时候裘摩身边伸过来一只锈渍斑驳的铁碗。顺着铁碗看过去,一个头顶西班牙船盔身着野牛黑毛皮衣,外边还罩着印第安骨笛甲的老兵,正蹲在旁边冲着裘摩傻笑。但是笑脸丝毫掩饰不住那个人眼里的贪婪,因为那对乌溜溜的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裘摩手里的酒瓶子。

    “没有酒!”裘摩马上把酒抱进怀里。

    老兵见裘摩把酒塞起来,立刻不乐意了,他嘟囔了一句裘摩听不懂的印第安脏话,随即又换回笑脸,一句还算标准的大明话从他嘴里冒了出来。

    “给口酒,我给你讲个故事。”

    因为长得黑壮而被印第安士兵称为大黑牛的裘摩十年前跟着四叔移民到这片大6以后,他就特别喜欢听印第安人们讲他们古老的故事。这些故事里,裘摩最喜欢海华沙。他想,等天下太平以后,他要把这些故事写成书,带回大明家乡,让家乡人都知道跨越无尽的大海,还有美洲这样一片神奇的大6。

    “你先说,你讲的是什么故事。”被正中弱点的裘摩有点儿妥协了。

    “你听说过批护令么?”

    裘摩摇摇头。

    “来,我慢慢跟你说……”老兵从半推半就的裘摩手里邻过酒瓶,倒了半杯在铁碗里,又把酒瓶子塞给裘摩,慢慢谈起来。

    老兵的大明话说得还不错,偶尔参杂着印第安话,但是对于听了十年印第安故事的裘摩,这点儿语言障碍根本算不得障碍。

    二十多年前,天赐还是只有几个镇子的小势力的时候,老兵是一个在距离天赐镇东南方很遥远的一个小部落的少年。那里是西班牙人的地盘。

    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少年,名字叫做伯提那,那个部落叫做明苏维。明苏维人曾经和阿帕奇联盟一同对抗从被征服的阿兹台克一路杀过来的西班牙殖民军。在阿帕奇人战败北迁之后,弱小的明苏维只好向西班牙人称臣,向西班牙总督缴纳高额的税金,以及参加沉重的劳役。明苏维的每个成年男人都要到西班牙人的矿场去干活,直到全身的精力被榨干为止。离开家乡的男人们没有一个回来,他们的结局就是死在矿上。伯提那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在婚礼的晚上让母亲怀上伯提那之后就被拉到矿场去了。明苏维的男人们唯一能为部落做的就是为族里留下种。

    直到伯提那可以结婚成*人,即将去矿场工作到死的那一年,一个来自遥远东方夏部落的毛皮商人到达了明苏维的村子。

    这个肤色介于印第安和白人中间的小伙子一到明苏维,就被年轻的姑娘们包围了,这些外来人同部落的姑娘生下孩子的话,部落就多了一条繁衍展的路。就伯提那所知,之前就曾经有两个白人商人在明苏维同姑娘们给族里添了新丁。

    但是这个商人小伙子,同那两个白人商人又不一样。先他除了肤色稍白,根本就长着印第安人一样的脸。而且他还带来了同白人不一样的商品。他带来了整整一大篷车的商品,其中主要是西班牙人严禁的火枪,火药。还有很多的铁制长刀,能射得很远的弓和铁头的箭矢。拿祭司的话说,他是来贩卖反抗的。

    这个小伙子不但能说很多种印第安语言,而且非常喜欢交谈。尽管祭司和长老们因为害怕西班牙人只购买了他们认为恰当的东西——区区两把长刀。他仍然感到十分高兴,赠送了部落很多只有在西班牙人镇子上才能见到的,比如能照见人的镜子,暖和的用一种叫棉花的东西织出来棉衣等等。临走的前一天晚上,他被迫依照部落的意思,和一位姑娘渡过了一晚。结果这使他有拿出了更多的东西,他甚至强要长老们收下了一把做工精美的短枪而不要任何报酬。但是他还留下了几件更重要的东西,包括一张地图和一份用不知道什么文字写的一份书信。他说,那是一种叫做大明文字的语言。华夏部落的大酋长一年前布了一项命令,华夏部落的每一个人都要依照这个命令在合适的时候向他们所接触的印第安各部落传达一个消息。任何遭受西方人以及为西方人卖命的印第安部落奴役侵略的部落,只要他们愿意,华夏部落愿意为这些被压迫的人们提供无偿的土地,粮食和安全。只要他们拿着这封奇怪文字的书信按照地图的指引来到华夏部落一个叫做天赐镇的地方。

    “这个命令就是那个伟大的批护令”老兵伯提那小心宝贵地喝下碗里残留的最后一口酒说道。

    裘摩赶紧给老兵又倒上满满的一碗。

    “谢谢”老兵也从怀里摸出一张干玉米饼,准备好好的享受一顿早餐,为接下来的战斗储备好体力。

    晚上的哨兵已经换岗了,补觉的战士们都从法国人留下的毯子里爬了出来,抖抖身上的雪,一分钟前,他们还好似被埋在雪里一样。

    同样是移民来的大明伙头兵们,正用木桶,把热乎乎的肉汤送上堡墙,分给每一个战士。吃光了干玉米饼的战士们还有用法国面粉蒸出来的馒头。不过大多数士兵更喜欢这种标准干粮——据说这是当年从大明京师逃出来的皇室御厨,来到美洲后明的美食,难怪这么好吃。

    天空仍未放晴,裘摩想,这下子能安稳一镇子了。按照预期计划,还有一天,青年常胜将军熊海山少将会带领从红河镇赶来的第六,第七,第二十,第二十五,一共四个营就会赶到杰凡纳。加上第十四营共计四千三百多人的大部队就能轻轻松松把河对岸的法国远征军第二团不足三千人的残兵赶回北边去。

    “那个年轻商人,不久就被西班牙人现了,他们吊死了他。但是那一车的武器,已经被卖给了各个部落,西班牙人为了把这些武器收缴起来,动了扫荡……”老兵伯提那继续讲道。

    扫荡这个词是天赐领袖熊天赐当年明的,用来形容西方人对印第安部落的大肆掠夺。在对抗西方人的持久战中,这个词飞普及。对了,持久战这个词也是熊天赐明的。

    “被现藏了这些武器的部落都被屠杀殆尽,不久,西班牙人就到明苏维扫荡了,当时正是我的婚礼,整整两百人的军队包围了我们部落,火炮瞄准着我们。我的新娘……”伯提那的目光中闪现着愤怒……

    伯提那婚礼的那一天的夜晚,整个部落沉浸在喜悦当中,所有人都拿出了珍藏的美食,那个小伙子商人赠送的天赐酒在每个人的手里传递着。围着火堆,妇女人欢快的跳着舞,孩子们兴奋地抢着肉。老头子们敲打着本来是壮年男人敲打的小鼓。

    伯提那和他的新娘也在跳舞的人群中。这种舞蹈,不单单是舞蹈,也是一种仪式,围着疑惑队为中心的圆圈,让神灵看见舞姿而心情愉快,于是为新人降下祝福,保佑伯提那能从矿场活着回来。忽然一道火光丛远方闪现,接着是一声巨响,在所有人惊诧的时候,一枚炮弹击在部落边缘的一顶帐篷上。

    能拿得起武器的女人们纷纷承担起了曾经男人们的职责,母亲和妻子们纷纷把儿子和丈夫留下的石斧和木棒握在手里。男孩子们也像他们的父亲那样,勇敢地跑向村口。

    伯提那紧紧地抱住自己的新娘。

    “拿着这个,你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祭司从帐篷里拿出一件武器,正是从天赐商人那里买来的长刀。

    伯提那现在是村里唯一的战士,他走到所有人的最前面,只见黑夜中密密麻麻的火把。是西班牙人,整整两百个,还有数不清楚的印第安走狗。

    一个肥胖的印第安长官骑着一匹同样壮实的黑马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对着明苏维人长篇大论了一番。说完这番话,他慢悠悠地回到队伍,刷的一下,西班牙人纷纷举起火枪,瞄准了村口的所有人。

    没有一个女人或者孩子逃散甚至尖叫,冷冷的面对着。

    接着是一个醉醺醺的印第安翻译出来喊话。大概是,怀疑你们从帝国的敌人手里购买了违禁物品,你们要立刻交出来,否则以叛国罪处以你们死刑……

    “我们没有购买违禁的物品,我们是西班牙的朋友和盟友,我们的男人们在为西班牙人挖矿,我们的女人们为了给西班牙缴税卖命工作。我们只买了两把刀,是劈木头用的。”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拄着棍子走出队伍跟翻译说话。那是明苏维人最受尊敬的大长老。

    翻译跟肥长官说了一阵又回过头来“那个人手里的刀就是危险的违禁品,是杀害无辜西班牙人的武器。高尚的西班牙长官大慈悲,你们只需要把他交出来,再派二十个人去矿场干活!否则由你们好看!”他伸手一指,正是伯提那。

    “请你跟长官说,我们所有能干活的男人都已经要去矿场了,这个人明天也会去矿场,我们实在是凑不出二十个人来。”老头子跟翻译哀求道。

    “没有男人?”醉醺醺的翻译在女人群里扫了一圈,色迷迷地说,“年轻有力的女人也行,去给西班牙小伙子们洗洗衣裳。”

    说完伸手一指,“你,你,你,还有你……”后边的印第安狗腿子们大笑起来。西班牙人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面对一大帮女人也能多少意会一部分,一个个也目露凶光……

    伯提那的新娘正好被翻译点到了。她紧紧地拉住伯提那的手,藏到了伯提那的身后。

    肥长官一挥手,就有几个西班牙人过来拉人。伯提那把长刀提在身前,登时无数的枪口瞄准了他。场面登时僵持住了。肥长官跟翻译说了几句话。翻译对着明苏维人说道:“如果你们反抗,你们整个部落就不存在了!”

    被点到的女人乖乖的走了出来,她们知道,忍了这么久,还是要忍下去。面对西班牙人的火枪,不这么做就会让整个部落完蛋。但是年轻气盛的伯提那却忍不住这口气,他护住自己的新娘,说什么也不让西班牙士兵靠近。

    这时,祭司从队伍中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皮口袋。老头子拉着平静的口气跟翻译说:“跟你的西班牙长官说,我有一件宝贝,希望奉献给总督,来换取这二十个女人的命运。”肥长官从翻译嘴里听说有宝物,立刻命令西班牙士兵归队,并命令祭司把口袋交给翻译。

    祭司却没有把口袋交给翻译,而是把手慢慢伸到口袋里面,他拿出来的不是什么宝物,而是天赐商人送给部落的那只短火枪!

    只可惜祭司不懂火枪的使用,他拿着火枪大吼了几声,随即被明白过来的四班牙人一抢搁倒了。

    屠杀开始了,明苏维女人和老头子们高喊着冲向西班牙人,纷纷倒在铅弹的面前。伯提那是第一批被打中的。一颗铅弹打进了他的肚皮,另一颗打中了他的大腿,他手里的长刀没有砍到一个西班牙人或者印第安狗腿子。他仰天倒下去,看见他的新娘尖叫着想跑过来拉住他,却也被一枪打中了脑门。伯提那一头砸在一块石头上,晕了过去。

    “一个第二天路过的白人皮毛商人救了我,他帮我挖出了铅弹,能活过来是我命大……”老兵伯提那脸上抽搐着,端着的酒碗在颤,里面的酒都撒了出来。

    裘摩也沉默了,天赐军的大部分印第安人都是对白人抱有仇恨的。但是不是谁都愿意讲出来。老兵伯提那也一定是因为喝了酒,本来他也是想简单的说一说骗些酒喝的。这种故事,裘摩听得并不多。

    “都洒出来了,再喝一碗吧。”裘摩又给老兵把酒满上了。这时候已经有别的战士现了裘摩的酒,便纷纷来讨,裘摩干脆把酒瓶子给了他们。周围顿时一片欢呼。

    大雪仍在肆虐,老兵一口干了整碗的酒。大喊了一句印第安话,裘摩知道那是等同于国骂的脏话。“打死你***西班牙人,打死你***法兰西人,老子要打回老家去!”老兵一声吼,顿时整个堡垒都高呼起来,整个十四营士气大振!

    “你又是怎么找到天赐的呢?”裘摩认真地问道。

    “我去了矿场,去找我的父亲。但是整个矿场的人都死光了”老兵开始用油布小心擦拭自己的枪,“他们暴动了。然后我一个人开始寻找天赐镇,我不光是为了活下来,我是为了要报仇才活下来。我找到了祭司藏好的地图和信件。我找了整整一年……”

    一年,途中没有加入任何一个愿意收留他的印第安部落。他为什么一定要去天赐?因为他知道,天赐有枪,有刀。这样的部落是不会输给白人的!一个能对抗白人的部落,才是他想要的!

    雪仍在下,整个十四营的战士们抓紧时间休整,但是他们又有担心。因为这一晚,河面肯定会冰冻,只要雪停了,他们将面临之前六天所没有的压力,敌人不用坐小船,直接就能扑过来。前几天曾经有五百人在北边渡河,迂回到了堡垒的另一侧,那天永远离开他们的兄弟人数最多。

    在太阳要落山的时候,雪终于停了。十四营知道,只要坚持过了今晚,少将熊海山将带着大部队来援助他们。这一系列战役打完,就能把法国人彻底打回北边去,通往西方的大路就只有没落中的西班牙人挡道了。伯提那这样的战士们就能回到家乡为死难的同胞们复仇了!

    太阳刚一落山,法国人的火炮准时响了起来。休整了一天的十四营正士气高昂的等待着来犯之敌。这些战士们都戴着明晃晃的大明盔或者西班牙盔。穿着厚实保暖的棉衣,外罩金属胸甲的是大明移民的军人们。他们紧握枪口下插着刺刀的燧枪,腰上挂满了小炸弹,脚下蹬着外裹金属片的皂靴。不喜欢累赘的印第安士兵们则抛弃了金属盔甲,棉衣,牛皮衣的外面顶多罩一件藤甲或者骨笛甲,腰上除了几枚炸弹,还有好几把能抛能砍的小斧头。白人奴隶兵们,衣着最简单,他们大多只戴着一顶金属盔,手里的武器同样是插着刺刀的燧枪,他们主要帮助大明移民军人和印第安军人填装火枪。法国人留下了一个大大的军火库,这时候每个人分到十支枪也不是问题。打完了这一仗,白人奴隶们就能得到自由身份,战功卓越的话,还能分到一片不错的土地。十四营还有一个连的白人志愿军,他们由受英国人压迫的爱尔兰人,天赐盟友尼德兰人,北欧的瑞典芬兰贫民以及获得自由的并愿意留在军队的白人奴隶组成。他们作战的时候和大明,印第安军人一样英勇,尤其是高大粗壮的北欧兵,肉搏时一个顶仨!能敌过他们的也只有大明移民军人里的武术高手。

    法国人果然从冰面上杀了过来,他们也知道,如果不迅夺下杰凡纳堡垒的话,南下的几支法军就会被完全切断后路,大将雷天的军队会将他们杀的一个不剩。看来法国人已经压下全部的赌注,要在今晚拿下杰凡纳。

    法国人花了整整一年修筑的杰凡纳堡垒,正是法国殖民军准备南下侵占整个密西西比流域的前哨站及未来的大本营,整座城堡修筑的十分坚固。如果不是十四营偷袭正处于守备空虚的堡垒加上训练有素的特种士兵,天赐军要集结上万人苦战多日才能拿下这座平时有一个步兵团驻守的硬茬子。

    现在法国人有将近三千,守军却只剩下三百多人。但是坚固的堡垒仍然让法国人吃了不少后悔药。十八磅炮敲在堡垒上仍然杀伤有限。而堡垒内的九磅炮却大量杀伤着冰面上的步兵。

    裘摩精神高度紧张的瞄准着敌人,等他们进入小炸弹能攻击到的距离。天赐镇军队防守作战的一大特点就是大量应用小炸弹,在短距离类杀伤大量敌人。在这之后紧接着是天赐军队的枪火齐射。而再后的肉搏作战又是天赐军人的擅长。这种作战风格使得法军吃了大亏。因为在比较远程的火炮方面,天赐并不落后于任何一个西方国家。法军实在是远战差不多,近战打不过。

    有经验的老兵听着黑暗中敌人的脚步声,计算着敌人的距离。近了,近了……城墙上天赐军人就地取材制作的小弩炮一次齐射,芒果大小的小炸弹呈一个不规则的直线状,齐齐地向法军的方队射过去,紧接着就是火枪的齐射。炸弹映出的火光给火枪提供了瞄准的目标。成片成片的法国士兵倒了下去。河面冰封之前,天赐守军并不能造成如此大的杀伤。

    换过一支枪的裘摩瞄准了下一个目标,守军们开始自由射击。一门法军二十四磅臼炮的炮弹正砸在裘摩不远处的城墙上,六七个人连着木垛一起被炸飞。紧接着又一射进城堡内部,轰隆的巨响之下,又有好几个白人奴隶兵报销了。

    二十四磅臼炮是能威胁到这座堡垒的唯一武器了。天赐军大部分的牺牲都有它的影子存在。

    果然,在臼炮几次轮射中摧毁了一定堡体之后,天赐守军的火力顿时受到影响,看来堡垒的好几门火炮被摧毁了。法军整个向前推进了不少。医务兵们在伤员身上绑上止血的草药包,匆匆把还有救的人从进地窖。精通外科的白人志愿兵军医紧张的做着手术。

    真正体现天赐军战力的战斗开始了。因为堡垒的坚固,至今没有城墙塌陷,但是沿着好几处豁口,法国人搭起了矮梯子。从矮梯子冲进豁口的法军一次又一次被天赐军手掷的小炸弹炸飞,法军有一次又一次把人添进去。小炸弹——齐射——小炸弹——齐射。白人奴隶兵填充子弹的工作使得这一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但是这种古老火枪的射到底比不上法军进攻的度,很快,挥舞着长刀斧头,端着刺刀的天赐军人和法军在豁口处开始了肉搏。

    城墙上的射击和抛射小炸弹的弩炮仍然没有停息,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法军向豁口的军力投送,豁口一直持续着焦灼状态。

    白人奴隶兵的填装已经赶不上裘摩射击的度了,裘摩自己也开始填装枪支。填好一支枪,裘摩瞄准了冰面上的一个法军,停顿了一下,他转而瞄准了最近的一个豁口。砰的一声枪响,一个法军应声而倒,一个印第安战士一斧头劈在这个中枪法军身后另一个士兵的脑门上。裘摩一看,不正是老兵伯提那么?裘摩打了一个很响的口哨,向豁口挥挥手,伯提那看见裘摩的一刹那,一枚子弹擦着裘摩的耳垂而过,吓得裘摩赶紧把身体缩回来。还好只是破了点皮。

    这一波的进攻被打退了,十八磅炮和二十四磅炮紧接而来,堡墙上的所有人都躲进了下去,城堡里有足够掩护的火炮在敌人炮的空隙仍然保持着适当的回击。

    “砍了几个?”裘摩蹲在倚堡墙而建的一个木板棚里,填装着枪支,除了垂直而下的炮弹,很难有东西打到他,零星掉落的石块砖头掉在木棚顶,但是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七个……”伯提那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杆大烟枪,抽上几口。

    伙头兵们给战士们分夹了肉的馒头,有胆子不怕炮弹的话,可以跑到伙头兵的地窖去,那里还有汤。几炮弹飞进堡墙砸在前几天就已经打得支离破碎的堡内建筑上,崩得大家一身土。说实话,法国人修这个堡垒,把堡墙修得还真是结实得变态。

    “炮停了,上墙!”

    一个连长大喊之下,大家纷纷咽进最后一口肉夹馍,跑回刚刚的阵地。白人奴隶兵们开始奋力修补那几个豁口,但是在刚刚的炮击下豁口已经大得多了,看来敌人的一部分火力是集中攻击这些豁口的。裘摩这次被分配在守卫最大的豁口的队伍里。在两座简单堆砌的工事后面,正好对能够冲进豁口的敌人形成夹角。刚刚一番苦战,又有五十多个弟兄没了。敌人也扔下三百多具尸体。

    “升照明火箭!”

    几根串天猴一样的大烟火嗖嗖飞上天,在天空中打出了四个百亮亮的火球。顿时将堡垒和整个冰面照得亮堂堂,虽然只有一分钟,但是也足够堡垒的观测哨把敌人看得清清楚楚。这种火箭,当然,也是领袖熊天赐明的。其原型就是大明的焰火。

    “来了不少!”

    “能有一千五百人!”

    “他们把宝全他妈压了!我们让他们输干净!都给我守住!”

    除了这些报告和命令,整个堡垒没有其他的声音。三百刚出头对一千五。堡内守豁口的天赐战士们看不见外面,他们的脑子里空空如也,各种武器被他们紧紧握在手里。堡墙上“宗”“宗”响起的是弩炮在弹射炸弹。“嗖”“嗖”的是炮弹在飞。爆炸声和枪声他们却听不见。除了计算距离,他们这时候不需要思考,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某一刻,爆。

    冲锋而来的敌人的脚步声……

    木梯搭在石头上的声音……

    “准备~~~~!”皮靴踏在母体上的声音……

    “瞄准~~~~!”皮靴踏上豁口石砖的声音……

    “放!”“放!”

    来自两方夹角的交替齐射,将冲上豁口的法军一下子搁倒了。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小炸弹。天赐的这种小炸弹,点上火以后是定时爆炸的。起作用就是后世的手榴弹吧。

    等下一批冲上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又是一排齐射。

    换过七把装好弹的枪以后,齐射再也没出现过。取而代之的是短兵相接,后面冲上来四五个法军刚刚踏上豁口就被砍倒了。

    其实法国人如果在豁口同天赐对射的话,这种伤亡不会出现,但是豁口的位置使得堡墙上的守军可以把他们敲干净。法国人自己设计的堡垒,自己建设的堡垒,却使得法国人不得不用这种大伤亡的冲锋。在轰调那些堡墙之前,法国人只好冲锋。

    这支敢死队一样的法军在被七轮齐射打掉近一百个人以后。爬着同伴尸体的他们终于冲了上来,人数的优势使得他们把天赐军步步逼退。裘摩也加入到短兵相接中。

    领袖熊天赐明的刺刀,使天赐的普通士兵在肉搏上都有很大的杀伤力。以至于西方的军事家都在探讨普及这种先进刺刀的必要性。但是在这里,印第安的斧头和大明样式的长刀在训练有素的士兵手里更有杀伤力。

    天赐的技巧,法军的人数,在这里找到一个平衡。豁口虽然不小,但是也阻碍了大量法军的跟进。堡墙上的战士们把子弹倾泻在堵在豁口的法军身上,而法军自下而上的射击却对堡墙上的天赐军杀伤有限。

    十八磅炮和二十四磅跑轰隆隆的响起来,法军看来要不顾对己方的误伤,强行对这几面堡墙开炮了。果然,堡墙上的射击被迅压制下去。裘摩看了一眼乱糟糟一片的堡墙,知道兄弟们又折损不少。

    这时,从堡垒远远的南边,响起一阵轰鸣。

    不对阿,法军是从西面开炮,莫非,法军已经从南边包抄进来了?

    “熊海山!熊海山!”一个高塔上的观测哨,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随即这座高塔被法军凑巧击中的炮火掩埋。

    “熊海山!熊海山大人来救我们了!”

    “杀阿!”

    南边。是阿,南边。援军提前到了!援军提前到了!

    裘摩顿时精神大振,一连刺翻两个敌军。这时候好几门重炮击中了冰面。脆生生的断冰声不就是在攻击进攻的法军么?!

    随即,一声悠长的号角声远远传来。接着是轰轰隆隆的骑兵集群的马蹄声。不一会儿,法军的火炮哑了。

    “法军的炮兵阵地被我们干掉了!”“法军的炮兵阵地被干掉了!”裘摩疯狂的大喊起来。

    “杀出堡去!”

    仅剩的几十个天赐军人追赶着几百法军,冲出堡墙的豁口,呼啸而过冰面。裘摩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就这么机械的跑着,他看见老兵伯提那也这么跑着,表情无比疯狂。终于裘摩跑过冰面,踏上了老人河西侧的土地。他猛地摔在对岸冻得**的土地上,摔破了脸。

    “***,竟然跑得脱了力,真他妈丢脸……”晕过去之前,这是裘摩最后的想法。

    裘摩醒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战地医院的帐篷里,伯提那和其他的几个战友正在笑话他。

    “大黑牛,醒了?”

    “大黑牛,别装了!”

    “我们赢了?”裘摩费力的吐出一句话。

    “赢了!”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裘摩问道。

    ……

    “打回家去!”伯提那回答了这句话。

    “是啊,打回家去!”裘摩回想起那片被北方游牧民族肆虐的故土,那片魂牵梦绕的故土……

    (完)

第一章 惊变

    “天赐,你爱我吗?”绫子身体侧卧,用胳膊肘撑着枕头,**的胸膛随着呼吸有规律地晃动着,点燃一只香烟插进熊天赐的嘴里。她看了一眼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将目光转移到熊天赐的身上。

    “这不废话吗,”熊天赐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香烟,缓缓说道。

    绫子用手摸弄着熊天赐的头,目光复杂地看着熊天赐鼻梁上的那道伤疤。那道伤疤是被斧头尖挂的,只差那么一点,熊天赐的头就被黑子的打手砍成两半。

    回想起这一幕,绫子的心里总会咯噔一下,一种强烈的不安袭上她的心头。五年来,绫子已经习惯担惊受怕,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五年前,熊天赐收到人民大学历史系通知书的那天,他的父母在洛杉矶唐人街被枪杀。同时熊天赐被隔离审查,人民大学收回了录取通知书,因为他父母有“问题”。

    一夜之间,熊天赐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财产,失去了梦寐以求进入历史天堂的录取通知书。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就是她高中的同桌兼女友绫子。

    绫子什么也没有说,她早就过誓,不管这个男人以后怎么样,哪怕是在街头被砍死,这个男人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男人!

    熊天赐吃方便面,她就喝方便面的汤,熊天赐被拘留,她就守在拘留所的大墙外,等着自己的男人出来,熊天赐被人砍了,她也曾经流着泪,提着水果刀,在那个家伙的胸口捅了三刀。

    没有人能相信这个美丽瘦弱的女人会如此坚强,五年后的今天,道上混的人可以不知道熊天赐,但没有人不知道熊嫂的血气和忠贞。

    绫子当然不在乎这些虚名,能够和熊天赐在一起对她来说就足够了。她依偎在自己男人怀中,看着电视上闪动的画面,忽然一阵倦意袭来,缓缓闭上眼睛。

    正在这时,宾馆的房门忽然被踹开。熊天赐的死对头,黑子,端着一把自制猎枪,冷笑看着熊天赐和绫子,猛地扣动扳机。

    “砰!”

    “绫子!”

    雪白的床单上溅起朵朵桃花,熊天赐**的左肩一片血肉模糊,他迅翻滚下床,从床底下抽出一把双管猎枪,端起枪托就射。

    散弹射中黑子的大腿,黑子闷哼一声,踉跄着夺门而逃。熊天赐猛地扑到床上,将绫子抱在怀里。

    绫子张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眷恋与痛苦,她想说话,可胸腔内的血液翻滚着从她的口中喷出,鲜血漫过嘴唇,流淌到下巴,掩盖了最后的诀别。她就这么看着熊天赐,眼睛渐渐失去神采,死在爱人的怀中。

    “绫子!”

    熊天赐悲吼一声,那张英挺的脸已经因为仇恨而变形,眼泪混着血水仿佛油彩一样涂满面颊,他鼻梁上的伤疤扭曲着,看了一眼地上的猎枪,拿起来向外面冲去。

    “轰,轰”两声,三个提着片刀的打手被双管猎枪炸得横飞出去,横尸在过道上,剩下几个打手见势不妙,纷纷夺路而逃。

    熊天赐顺着黑子留下的血印,一路狂奔,片刻在一部电梯前停下。

    黑子正慌乱地按着按钮,见电梯门打开,急忙钻了进去,当他转过身的时候,却现浑身是血的熊天赐已经站在他的面前。黑子顿时一个激灵,坐倒在地上。

    “别,别杀我,所有地盘你都拿去,熊哥,您放我一马吧!”黑子吓得龟缩在电梯的一角,后背贴着冰冷的瓷砖,双腿胡乱蹬着,裤裆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血水还是尿水。

    嘴角的血腥味渗进嘴里,熊天赐冷冷看着黑子,缓缓将猎枪举起来,从黑子的眉心移向嘴巴,最后将枪管塞进黑子的嘴里,扣动扳机。

    ***

    “千总大人,千总大人!”一群人穿着齐膝、窄袖的红胖袄,围在阴暗潮湿的船舱底部,焦急地看着躺在甲板上的年轻人。

    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头凌乱,面目硬挺,高高的鼻梁上裂着一道血口,鲜血已经结痂,好像一截扭曲的黑线头。他那双干裂的嘴唇长慢水泡,艰难地蠕动着,片刻微微张开,长长出了一口气。

    “千总大人醒了,千总大人醒了!”衣衫破烂的大明军人眼中含满了泪水,欣喜的表情出现在他们憔悴的脸上,和阴冷的船舱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家散开一点,让千总大人多呼吸一些空气!”一个粗嗓门好像闷雷一样回荡在船舱底部,大明士兵顿时醒悟过来,半蹲着身体,整齐划一地让出空道。

    “我,我这是在哪里?”几个血珠缓缓从他的嘴唇渗透出来,熊天赐以极度虚弱的方式将自己的声音注入这个世界。

    他的脑海里闪动着破碎的画面:一艘偷渡船航行在漆黑的大海上,忽然巨浪翻滚,冰雹像砖头一样砸在这艘可怜的船上。蜷缩在船舱里的偷渡客听着外面的风雨声,甲板上的惨叫声,个个面无人色。忽然“咔嚓”一声,冰冷的海水从断裂的船舱底部涌出,他们好像激流中的柳树叶,被冲天的巨浪卷得四处飘摇。熊天赐在海水中挣扎着,忽然失去知觉……

    刚才疏散人群的大汉俯下身,粗壮的大手捏着棉絮拭擦熊天赐的嘴唇,又将一个破碗端来,将最后的一点淡水灌进熊天赐的喉咙,他脸色暗淡地说道:“大人,听胡汉三说,他们是要把我们送到一个叫美洲的地方,让我们当奴隶!”

    “胡汉三,谁是胡汉三?”熊天赐惊讶问道。他心中暗暗吃惊,美洲,不会把他卖到古巴种甘蔗吧,或者是运到加拿大的黑矿场当劳工?

    他心里有些奇怪,偷渡船从澳门起航的时候,自己身边似乎不是这些人。他记得有个抱着孩子的大妈,有几个妓女,还有十几个和他一样因为犯事逃难的人,他们曾经肆无忌惮地和那几个妓女在船舱里胡搞,为此蛇头还杀了一个人。

    可眼前的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面熟的,尤其是他们的长,他们的装束,好像是一群落败的士兵,衣衫破烂的地方依稀还能看到伤口和血迹。难道自己昏迷之后被送上另外一条船?

    正在他疑惑之间,叫雷天的大汉悲愤说道:“胡汉三就是将我们引入圈套的翻译官,该死的基督教徒,出卖了台湾,出卖了大明,却甘心成为西班牙人的走狗!”

    “干死那个***,让我们死了那么多弟兄!”

    “枉我还当他是个开明人士,那么尊敬他,让他的上帝见鬼去吧!”

    ……

    众多士兵纷纷咒骂起来。

    台湾、大明、基督教徒、西班牙……熊天赐明亮的眼睛不断闪烁着,脸色越来越苍白,忽然颤抖几下,再次晕死过去。

第二章 重生

    “绫子!”

    熊天赐的眼中布满血丝,猛地张开,那张英俊的脸扭曲着,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千总大人,您,您没事吧?!”雷天和一个年老的士兵长跪在熊天赐的面前,关切问道。

    熊天赐呆立片刻,木然摇摇头,失神的眼睛看着雷天,忽然问道:“我到底是谁,你们为什么叫我千总大人?”

    雷天和士兵长对视一眼,缓缓说道:“您的名字叫熊天赐,是辽东经略大人熊廷弼的后人,我大明福建总兵旗下的千总大人。一个月前,台湾义军要袭击西班牙占领军,我们去救援,不想误入敌人设下的圈套,一千八百人战死大半。现在只剩下十三个弟兄,都在这条船上!”

    雷天沉郁地声音传来,船舱中隐隐传来其他士兵的抽泣声。

    雷天的眼泪缓缓划过满是伤口的脸庞:“现在开始点名,枪骑兵士兵长雷天叩见大人!”

    那年老的士兵长嘴唇哆嗦着,布满鱼尾纹的双眼噙满泪水:“长枪兵士兵长秦长空叩见大人!”

    “枪骑兵马黎明向叩见大人!”马黎明从远处半蹲着走到熊天赐的面前,扑嗵一声跪倒在甲板上。

    “工匠参军卢向阳叩见大人!”

    “伙头兵林云河叩见大人!”

    “医士刘泽苍叩见大人!”

    “书记官郭经纬叩见大人!”

    ……

    十三个战士流着眼泪,依次报名,片刻就在熊天赐的周围跪成一排。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战火中的销烟和鲜血,带着失败的屈辱和对命运的不甘,写尽了那次血战的悲壮。

    熊天赐看着他们,布满血丝的眼中也注满了泪水,他用力点了点头,忽然双手晤面痛哭起来。

    他的灵魂重新降生在另外一个年代,另外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个人也叫熊天赐。以前那个熊天赐已经死了,就像他心爱的女人一样,已经死了。

    现在的熊天赐,是大明英雄、辽东三杰之——熊廷弼的后人,是大明朝的枪骑兵千总,是这十三个战士的最高长官!

    “真是感人的一幕啊!”一个穿着僧侣袍的中年男人蹲在通往船舱底部的木门前,伸出两只手拍了几下,冷笑的同时,嘴角两旁的八字胡也跟着向外撇。

    “胡汉三,你他妈还是中国人吗,居然出卖自己弟兄,甘心当西班牙人的走狗!”雷天拳头捏得咯咯直响,粗壮的脖子上血管像小蛇一样蠕动着,恶狠狠瞪着胡汉三。

    “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是上帝的子民,是主耶稣的孩子。让你们笼罩在上帝的圣光之下,洗去你们罪恶的灵魂,这难道也有错吗?”胡汉三微笑看着愤怒的众人,摊开手,做出一个冤枉的姿势。

    “上帝可从没有让他的信徒出卖自己的同胞,你说是吗?”一个平静的声音从胡汉三的背后传来。

    “嘿嘿,安德烈主教大人,您要知道,我是最虔诚的基督徒,而且我也是遵照您的旨意……”胡汉三转过头来,急忙行礼,尴尬地说道,说到一半忽然闭住嘴巴。

    安德烈四十多岁,瘦长的身材,腰板挺直,他的脸瘦长,宽阔的额头一路往下变窄,鹰勾鼻子红通通的,尖尖的下巴下没有胡须,一双明亮的眼睛,闪动着蓝色的光芒。

    他穿着黑色的袍子,胸前挂着十字架,胸口处还别着一只别致的双头黑鹰胸针,正是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象征。

    安德烈冷哼一声,看了一眼胡汉三,顺着木门走进船舱底部。

    “主教大人,他们很危险,请您不要下去!”胡汉三急忙大声劝阻道。

    安德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胡汉三道:“不,中国的军人只有在战场上是危险的,当然,这也是对他们的敌人而言!”

    胡汉三看着安德烈片刻就走到熊天赐的身边,不由叹口气,看了门口守卫的士兵一眼,鼓起勇气,战战兢兢也走进船舱底部。

    “上帝保佑你们,他很强壮!”安德烈向雷天等人回礼,然后掀开被子,仔细查看了熊天赐的伤口,又将手放在熊天赐的额头上,测量片刻说道:“他很快会康复的。美洲大6是自由人的家园,我相信你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够获得救赎!”

    “主教大人,咱们快上去吧,佩雷斯上尉等着见您呢!”胡汉三用手捏着鼻子,似乎无法忍受船舱里腐臭的气味,怪声怪气说道。

    就在这时,熊天赐的眼睛忽然睁开,身体贴着船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到胡汉三的身边,双脚猛地一瞪甲板,腾空而起,双手搭着胡汉三的肩膀,将胡汉三放倒在地上。

    “啊!”

    胡汉三根本来不及反应,忽觉喉咙一痛,惊慌下出惨叫,叫声刚起便噶然而止。他捂着喉咙,倒退几步,扶着木梯,艰难地往上爬,爬到一半,猛地抽搐了几下,仰天跌倒在梯子上。

    鲜血从他的指缝喷出,好像血箭一般,射了出来。

    “哦,我的上帝!”安德烈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本能得伸出手,掩住自己的嘴。

    “千总大人!”大明军人也被这一幕惊呆了,片刻反应过来,急忙将虚弱的熊天赐架回简陋的病床上,替他重新盖上被子。

    熊天赐满嘴鲜血,脸色苍白,他咳嗽了几声,吐出一片碎木头片,剧烈喘息着,闭上双眼。

    看守的西班牙士兵很快赶到,端着火枪冲下来,将惊慌失措的安德烈护送上甲板,然后将大明军人赶成一团,包围起来。

    大明军人昂起头来,将熊天赐护住,镇定地与西班牙人对峙着,他们不时看看虚弱的熊天赐,眼中闪动着泪花。

    “我的上帝!佩雷斯上尉,您根本无法想象到那一幕,一个虚弱的病人居然用一块碎木头瞬息之间割破另外一个人的喉咙!一群手无寸铁的中国人面对我们的战士居然没有丝毫的畏惧!”

    安德烈主教大人坐在温暖的船厅里,脸色依旧白,端着热茶的手不住颤抖着。

    “主教大人,他们是军人,是在战场上拼搏到最后一刻的军人,我想如果不是因为脱力而昏迷,他们会战斗到牺牲!”

    佩雷斯上尉四十多岁,一头金黄的头,仿佛燃烧的郁金香一般,留着络腮胡子,宽大的肩膀将军装撑得满满当当。他那双长满黑毛的大手端着一杯朗姆酒,嘴上叼着一只哈瓦那的大雪茄,说话之间,眼中充满欣赏的神采。

    一只西班牙小猎狗匍匐在他的座位底下,波浪型的长毛耷拉在地上,将头和四肢遮得严严实实。

    自从菲力四世登基以来,西班牙国力渐衰,荷兰和葡萄牙迅壮大起来,脱离了西班牙的控制。尤其是荷兰人,他们凭借着强大的船队可以横行在世界任何一片海域。如果说十六世纪是西班牙的黄金时代,十七世纪就是属于荷兰人的。

    趁着大明朝内乱,先是葡萄牙占领澳门,而后荷兰迅占领台湾南部,触角开始向大明朝的沿海地区延伸。如果西班牙再不采取行动,远东将再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佩雷斯上尉接到进攻台湾的命令后,立刻率领二千西班牙士兵突袭台湾,占领台湾的北部,而后又利用安德烈和胡汉三的计谋将救援部队引入包围圈。可即使是这样,他的部队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佩雷斯一直在想,这只大明军人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根本不像情报上所说的“被权利与金钱腐蚀的部队”,如果那是一场硬碰硬的战斗,只怕胜负就要改写了。

    “主教大人,这次远征北美非同小可,这样一批人做垦荒的奴隶是有点浪费了。据说印第安人的祖先也是来自遥远的东方,我想,让他们去对付那些插着羽毛的印第安人是再合适不过了,不是吗?”

    “我的上尉,将一只重病的老虎放入森林它依旧是只老虎!您要考虑这么做的后果。而且,我们是去勘测,并不一定要使用武力。”安德烈主教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坚决地摇摇头道。他虽然同情这些中国人,但直觉告诉他,不能让这些中**人脱离控制。

    佩雷斯上尉低头不语,玩弄着酒杯,片刻才缓缓说道:“英格兰的异教徒已经乘着五月花号抵达北美大6,法国人也在在大6北部建立定居点,如果我们想要立足,需要这样一批亡命之徒。我相信,十四人组成的小分队是无论如何无法与一百六十人的西班牙军队抗衡的。更何况他们不属于任何宗教,甚至语言都不通,在那片蛮荒大6上,如果离开我们的保护,他们是无法生存的!”

    “上尉,您是在武装自己的敌人!”安德烈主教猛地站起来,不满地对佩雷斯嚷道。

    “主教大人,您在中国生活多年,如今也得到他们的友谊,我想您会有办法的,去和他们谈谈吧。”佩雷斯上尉微笑着,向安德烈举起酒杯。

    安德烈主教无奈地看着佩雷斯,放下手中茶杯,出了船厅,穿过散这腐臭气息的宿舍区,向阴暗潮湿的船舱底部走去。

第三章 温顺的羔羊

    “佩雷斯”号战舰分为三层,最上面是甲板和操作室,中层是打成隔断的宿舍区,一百六十名士兵和六十多个水手居住在这里,四处充斥着臭气和烟尘。靠近船头的部分有一大间独立的船厅,便是佩雷斯居住、办公的地方。最底层是货舱,装载着食物、淡水、火药以及西班牙人钟爱的啤酒和红酒。

    安德烈主教穿过宿舍区,走进底舱,红通通的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不禁精神一爽,最后在一间货舱梯口停了下来。

    胡汉三的尸体已经被扔进大海,凝固的血液像油漆一样涂抹在木梯上,安德烈主教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走了下去。

    他用西班牙语将那些士兵撤走,又用流利的闽南语说道:“你们处死了一个叛徒,却也杀害了一个虔诚的教徒。很显然,你们将为自己的暴行付出代价,”

    安德烈打量着众人,话语一转,继续说道:“但如果你答应我们的条件,也许处罚能够轻一点。”

    “什么条件,安德烈大人?”熊天赐撑起身体问道。雷天急忙将一件破袄垫在他的头下,扶着他的肩膀。

    安德烈看了一眼熊天赐,说道:“宣誓效忠于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同时接受我的洗礼,成为虔诚的天主教徒。”

    “这不可能,主教大人。把信仰和效忠当成是一种赏赐和砝码,这是对上帝最大的不敬!”熊天赐睁开明亮的眼睛,说着话,鼻梁上的血笳不停扭动着。

    安德烈惊讶地看了熊天赐一眼:“将主的荣耀和圣光洒在你们身上,用圣母的博爱浇灌你们罪恶的心灵,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主的荣耀,圣母的博爱,哈哈,看看那些非洲的黑奴,他们获得荣耀了吗?看看美洲的那些印第安人,他们获得救赎了吗?你们为了金钱,将人当成货物一样贩卖,为了扩大土地,甚至将天花病毒播种在无辜的印第安人中间。几千万人因为你们的博爱死去,你们这些所谓的教徒居然还有脸提上帝?!上帝,上帝能保佑那些无辜的人吗?”

    熊天赐冷笑一声,脑海中闪过绫子绝望的泪眼,心中隐隐作痛。

    安德烈目瞪口呆地看着熊天赐,哑口无言。他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中**人居然能说出这么犀利的话来。

    黑人在那个时代不能称之为人,而称之为“它”。面对奴隶贸易带来的暴利,罗马教廷选择了沉默,从而让帝国的船队更加肆无忌惮。

    至于西班牙征服中南美洲以及佛罗里达半岛的行为,佩雷斯亲眼目睹了一些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他的心也从怜悯渐渐变得麻木。

    帝国的历史上辉煌地记载着:勇敢的西班牙士兵攻陷了阿兹特克城,又消灭了印加帝国,以一千多人打败了几万甚至十几万人的印第安部队等等,可依旧无法掩饰这胜利背后的丑恶和肮脏。

    安德烈在熊天赐目光的注视下渐渐有些不自然了。天生的优越感让他心里变得愤怒,堂堂的主教大人居然在一个奴隶的面前哑口无言,不!

    “你们没有选择的机会。如果不答应我的条件,等待你们的将是无尽的苦难和死亡,你们的灵魂也将下地狱,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我们宁愿死。”熊天赐看着脸色铁青的安德烈,平静说道。那话语之中,饱含了军人的尊严和对生命的脱,令安德烈不禁一震。

    “他们真得不怕死。”安德烈看着十四个勇士坚毅的眼光,不由叹息一声,转身走出底舱。

    熊天赐看着安德烈的背影消失,不禁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些天来,他凭借着脑海中曾经学过的历史知识,又通过雷天等人的了解,大概将现在的处境理出些头绪。

    现在是崇祯年间,大明朝陷入一片战乱之中,努尔哈赤占据辽东,李自成成为起义军的领,对明朝展开反攻。

    西班牙现在的国王是腓力四世,来自欧洲最长的王朝哈布斯堡王朝。据说他的前任腓力三世是被壁炉散的高温烤死的,就因为那天佣人没上班,忘了挪动国王的椅子。

    腓力四世以他的严肃而闻名于欧洲,据说他一生只笑过三次。那个时代的欧洲君主似乎都有点传奇色彩,林子不大,可什么鸟都有。

    有以奢侈品商标闻名后世的法王路易十三,有大名鼎鼎的大不列颠断头王理一世,有历史上唯一用炮打跳蚤的瑞典女王克莉丝汀,有以城市建筑师受到世人爱戴的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四世。

    他们就像是一对对过日子的小夫妻,在欧洲这张床上打来打去,今天打了,明天又变好了,隔天又为柴米油盐争吵起来,将整个十七世纪弄得热闹无比。

    也是在这段时期,英格兰的五月花号登6北美大6,并在此之后建立了十三个殖民地,这十三个殖民地也正是美国的前身。

    “这么说,我要偷渡到美国了,而且还成了最早的拓荒者之一?如果我的后代在那里定居,是不是也算是美籍华人了?哈哈,”天赐不禁苦笑一下。

    雷天等人惊异地看着熊天赐,他们的印象中,这位千总大人总是和勇猛以及沉默寡言联系在一起,就像他刚才秒杀胡汉三,可今天熊天赐和安德烈的争论却让所有人大开眼界。

    那个时代,世界地图才被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带到中国不久,明朝人中知道非洲和美洲的微乎其微,更不用说知道黑人或者是印第安人,所以雷天他们并不明白熊天赐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他们可以看出来,千总大人把安德烈辩驳得哑口无言,这对他们就够了。

    “我的主教大人,谈得怎么样?”佩雷斯上尉端着酒杯,斜靠着椅子,将那双长筒皮靴搭在桌子上,一副悠闲的样子。

    “他们拒绝了我的要求,他们根本就不怕死!”安德烈主教垂头丧气说道,郁闷地坐了下来。

    “中国有句古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你的威胁是没有用的。早在一百年前,我们的人就开始研究中国的历史,并制定出控制中国的计划。中国是一个奇怪的民族,他们在仁义的教导下,总是善于忘记仇恨,而这在日耳曼人和撒克逊人看来是不可想象的。”

    佩雷斯上尉收起腿,双手抱拳,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继续说道:“曾经有人说过,中国人信仰天,比我们更懂得感恩,他们才是距离上帝最近的人。所以,只要我们给他们小小的恩惠,尤其是他们的长官熊天赐,我相信他们一定温顺地像一群羔羊。”

    安德烈看着佩雷斯那满不在乎的样子,起身走出船厅,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上帝保佑,希望你是对的。上尉先生,中国人还有一句俗语:放虎归山!”

第四章 死神居住地

    天空万里无云,“佩雷斯”号航行在广阔的大海上,卷起一层层泡沫,船头溅起的浪花如同一堆堆晶莹的珍珠,阳光撒满清冷的甲板.

    众多西班牙人站在甲板上,享受着难得一见的好天气。舵手则龟缩在狭小的驾驶舱中,吐着热气,手中小心翼翼控制止动杆。

    阴暗潮湿的船舱底部,大明军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围成一圈肩并肩坐着,脚伸向圆心,正在讲故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开朗的笑容,浑然忘记了身在何处。

    这种围坐的方式是熊天赐从一本书上学来的,印第安人野外生存的时候现,这样坐着能够让身上的热量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

    “秦长空,你在我们中年龄最大,参加过几十年前的援朝战争,给我们讲讲。”熊天赐饶有兴致说道。

    “对啊,对啊,我们最喜欢听那段,就是打得倭寇落花流水那一段,经典段子!”

    随着书记官郭经纬虚弱的声音,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秦长空长着一张国字脸,下巴宽厚,留着短髯,眼睛周围布满鱼尾纹,显得沧桑而深邃。他在从军前曾是个走镖的镖师,有一次护镖的时候误杀了自己人,最后被判流放。正好辽东缺少士兵,便将他编入军队,这一干就是几十年。

    他爽朗笑了一声,朗朗说道:“那时候是万历年间,丰臣秀吉刚统一日本,举全国之力,派出三十万大军攻陷朝鲜,还妄想进攻我大明朝。辽东军那时正和北蒙古作战,听到消息后,立刻派了一万人前去支援,此后各路兵马共十万人先后度过鸭绿江,进行讨伐。”

    秦长空说着话,眼角的鱼尾纹也全部撑开了,仿佛在追忆着当时的金戈铁马。

    “战争一打就是七年,倭国伤亡惨重,但仍旧拼死抵抗。那时候我还是个入伍新兵,什么也不懂,只是听说要灭倭人,死活请求要上战场。恰好当时辽东军要对抗努尔哈赤,一时抽调不出那么多兵马,我也才有机会参加这次战争。等我赶到的时候,丰臣秀吉已经愤死在伏见城,倭国部队节节败退,我们就追着他们四处乱打。最后的决战在露梁津湾,那一战,大明朝的老将军邓子龙带领二百壮士强登敌船,奋勇杀敌,最后力战而死。朝鲜水军节度使李舜臣也中弹牺牲。”

    秦长空沧桑的声音回荡在船舱中,众人听得不禁入迷了,仿佛自己就站在那战火之中,奋力和敌人拼杀。

    秦长空卖完关子,见众人纷纷难过地低下头来,忽然扬声说道:“大明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将领,这样的战士,才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那一战,我们击沉对方战舰四百五十艘,击毙倭军一万多人。我军此后乘胜追击,一举全歼他们的海军,只留了一些残余6军狼狈逃窜。这次胜利后,神宗皇帝赏我们一人一壶酒,现在想起那酒的滋味,啧啧,口水都要下来了。”

    听得秦长空说完,众人顿时爆出豪迈的笑声和鼓掌声。熊天赐听得心中激荡,不能自已。

    他多少也从史书上看过一些故事,可这样听亲临过战场的人亲口说出来,可是第一次,感觉是雄浑无比。做一名军人当如此,奋勇为国杀敌,尤其是杀小日本,只可惜现人到让这批大明军人比下去了。

    他对自己现在的身份很满意,人都说明朝末年的军队已经**不堪,但从这些军人身上他只看到浑厚的血性和忠诚。或许太多的未知在等待着他们,可有这样一帮大明军人簇拥在左右,还有什么样的艰险能阻挡他们呢?

    “后来的战事大家都知道,也有很多人参与过。咱们福建水师的熊家军那可不是盖的,先抗击荷兰人,又抗击德川家康,最后又是西班牙人。在千总大人的指挥下,虽然武器装备不如人家,可气势一点都不弱,即使是再凶险也坚决死战。回想起那段岁月,真能写一本书了。”秦长空看着熊天赐,眼中充满尊敬大声说道。

    “是啊,若不是千总大人提拔了我,我雷天现在还是一个保护地主农田的团练呢,哪有这么多精彩的故事!是吧,小刺?”雷天的大嗓门再次响起,他对面的一个年轻小伙子不好意思得抓抓头,细看脸色似乎都有点红了。

    “小刺?”熊天赐不经意问道。

    “千总大人,您忘了吗,当时您在江邮操练内6水军,亲自将我和小刺从民兵队列中挑选出来。当时我还纳闷,挑我那是没话说,干嘛挑小刺啊?看他,跟个娘们似的,喲,喲,我的乖乖,脸都红了,给爷笑一个。”雷天说着话,哈哈大笑起来,忽然被对面的小刺猛踹了一脚。

    熊天赐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似乎是原来的躯体残留的记忆,当下笑着说道:“小刺当时训练的时候,端着长枪,只会往前刺,那时我就知道,是个上战场不怕死的人,事实证明,他打仗可一点都不比你雷天逊色哦。”

    众人听罢又是一震狂笑,声音越过木栏,穿透甲板,传进安德烈主教和佩雷斯上尉的耳中。

    安德烈主教皱皱眉头,放下手中的放大镜,目光离开桌上的航海图,面色凝重对佩雷斯说道:“佩雷斯上尉,经过一个月的航行,我们已经进入百慕大地区,距离北美佛罗里达半岛还有六百海里。此处珊瑚暗礁众多,我们务必要小心。”

    “佩雷斯”号从台湾出,到达直布罗陀海峡经过修整后便直接前往美洲。在大西洋途中,大明军人有八十四人死于疾病,存活者仅十四人,他们下一站是佛罗里达半岛,然后通过内6河到达新奥尔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

    佛罗里达,西班牙语的意思就是“鲜花盛开的地方”,其实从地图上看它更像是一只勃起的生殖器。那里有新鲜的肉类食品,还有温暖的迈阿密海滩,在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的西班牙人看来,那只“生殖器”简直是天堂。

    佩雷斯从咖啡壶中倒了两杯咖啡,一个卫兵见状急忙从物品柜中取出一罐芥末,递给佩雷斯。佩雷斯扣了两块放进咖啡杯中,将一杯递给安德烈主教,他自己喝了一小口,忍受着强烈的冲味,矜持点点头,这才徐徐说道:“主教大人,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通,几年前您已经担任中南美洲的红衣主教,为什么后来选择去了中国?”

    安德烈楞了一下,瘦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淡淡说道:“在我是司祭的时候,就曾经立下志愿,要将十字架传递到更远更广阔的地方。我们既然已经征服了中南美洲,并将信仰带给那里的人民,使他们从痛苦和迷茫中解脱出来,中国自然就成了我的下一站。”

    “可是您在中国似乎没有取得成功,为什么又陪同我前往北美大6呢?”佩雷斯追问道。

    “中国人和美洲的那些土著不同,他们的文明程度在很多方面远远过我们,他们的诗歌令人赞叹,幅员之辽阔令人吃惊,人民朴实而坚忍。如果不是因为内战,我想,这个民族是不可征服的。”

    安德烈主教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佩雷斯上尉,主耶稣曾经说过,上帝是爱这个世界的,他将接受人们的悔改,使他们从失望中挣脱出来,在天国里得到永生。而对那些顽固的异教徒,也要抱有仁慈之心,只有那些十恶不赦、信奉魔鬼撒旦之徒,才要夺去他的性命。”

    安德烈明亮的眼睛中充满怜悯,接着道:“希望您能减少一点杀戮,至少是对那些无辜的印第安人,能够多一点仁慈。”

    佩雷斯惊讶地看着安德烈主教,眉毛舒展开来,哑然失笑道:“主教大人,在中南美洲征服的战争中,我也听说过很多血腥的屠杀,那是非常不人道的,但我觉得那是必须的,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我们自己的损失。我是一个军人,我的天职是完成国王陛下托付的使命以及保护我的士兵。就像因为你的计谋,被关押在底舱的那些明朝军人,如果他们面临生存的选择,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请原谅我不能答应你。”佩雷斯说完话,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在他看来,安德烈和其他教会的混蛋没什么区别:虚伪而贪婪。就好像中南美洲的那些传教士,在他们的传教失败后,就会恼羞成怒,撕下那份慈悲的嘴脸,借助军方的力量将印第安人烧死甚至活埋。而后他们转过身来,又义正严词地谴责军人是如何如何残忍!

    “噗通”一声,佩雷斯的椅子倒在船厅的波斯地毯上,将他摔个大跟头。桌子也摇晃起来,绣着碎花的桌布缓缓从桌面上滑落,掀翻了咖啡壶和茶杯,西班牙小猎狗不安得从地上爬起来,撕咬着佩雷斯的皮靴靴口。

    安德烈急忙上前将佩雷斯扶起来,一脸惊骇道:“怎么回事?”

    佩雷斯嘴里叫骂着什么,急冲冲冲出船厅,登上甲板。

第五章 杀戮风暴

    刚才还是风平浪静的海面,此刻掀起滔天巨浪,阳光被乌云瞬间遮盖,巨大的阴影将“佩雷斯”号严实得笼罩起来。

    船舷左侧,海水咆哮着,卷起了几十米高的浪头,像一堵堵水墙朝甲板袭来。几个大惊失色的西班牙士兵转眼就被卷的无影无踪。

    “风暴来了,大家小心!”安德烈主教大人脸色苍白,紧紧抓着甲板上的栏杆,用尽力气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驾驶舱中的舵手被抛了出来,手中还抓着止动杆断裂的头部。止动杆其实是一根长棍子,穿过甲板,一头拴在船舵上,通过这个木棍来操作船的走向。由于风浪骤起,舵手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止动杆产生的强大的扭力给抛出来,呼喊着从佩雷斯上尉的头顶飞过。

    “降帆!”佩雷斯的命令还是迟了一步,双桅杆中控制横帆的一只在风浪中轰然倒下,整条船顿时在原地打起圈来,将十几个水手甩进大海中。

    佩雷斯号犹如航行在峡谷之间,几乎见不到天日,在大海上剧烈地颠簸着,不时撞在两侧掀起的巨浪上,出巨大的轰鸣。

    断裂的桅杆横在甲板上,依旧吃满了风,肆意改变着船的航向。船上的导航仪器都失灵了,坚守岗位的几个水手已经跪在地上开始祈祷,用不了多长时间,船上所有的人都要去见上帝。

    几个试图接近船舵的水手滚动在甲板上,几个来回就昏死过去。佩雷斯和安德烈绝望地看着黑暗的天空,从没有这样一个时刻,他们距离上帝是如此的接近。

    “佩雷斯”号绝望地漂浮在风浪中,断裂的桅杆、掀起的甲板木块、脱离位置的火炮、头破血流的水手和士兵,散落一地,无数人双手紧紧抓住身边的升降索和所有能够抓住的栏杆,对抗着死神的召唤。

    “上帝,我仁慈的上帝,救救我们吧!”安德烈主教颤抖这跪倒在甲板上,仰头看着苍茫的天,海水已经淹没了他的膝盖。

    几乎就在安德烈祈祷的同时,船舱底部裂出一道口子,开始进水。木栅栏被挤断,无数圆木桶从货舱中滚落,出轰隆的声音。几个西班牙士兵正慌乱叫喊着,将那些装载火药和红酒的木桶往货舱里赶。

    熊天赐擦擦额头上的鲜血,斜坐在地上,抬头见顶上的木门已经出现松动,便向雷天使了个眼色。

    雷天会意,伏下身来,双手双脚着地,后背朝天,手脚猛地一力,身体顿时像巨石一样弹起。

    “轰!”

    木门被雷天的后背撞碎,木块四处乱飞。雷天巨大的身体落在船舱的通道上,紧接着身体前倾,贴着湿滑的木板向两个举枪的西班牙士兵滑去。

    “咔嚓。”

    最前面的西班牙士兵惨叫着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小腿的迎面骨被雷天的双拳击得粉碎。

    另外一个西班牙士兵大惊,手指已经触到了扳机,忽觉身体猛地一倾,被雷天抓着枪筒狠狠拖倒在地上。

    雷天粗壮的胳膊卡着士兵的脖子,另一只大掌在他太阳穴旁轻轻一推,又是咔嚓一声,那士兵脖颈断裂而死。

    “来人啊,奴隶造反了!”站在船舱底部和中层连接处的两个士兵忽然大声喊叫起来,声音瞬间就被风暴掩盖,船身一阵猛晃,将他们掀翻在地上。

    瞬息之间,熊天赐的身影爬到他们身边,手中小臂粗的木头划出一道弧线,扎进一个士兵的左眼眶,硬生生将他钉死在船板上。

    另一个士兵早就被吓破了胆,想叫却没有出声音,只是张大了嘴巴,被熊天赐的另一根断木头穿喉而过。

    十三个大明军人在熊天赐的指挥下,扒光士兵的衣服,找人换上,跟随熊天赐向“佩雷斯”号中层摸去。

    “所有西班牙士兵,全部杀光!”熊天赐走到通道口的时候,回过头,凌厉的眼光扫视众人,比划了一个杀人的手势。

    中层的居住区乱成一团,到处是跌跌撞撞的士兵。有些慌张的向甲板上跑去,更多人则是想方设法将自己固定在床上,以此避免意外的伤亡。

    八个大明军人在熊天赐的带领下鱼贯冲进第一间宿舍,小刺依旧挥着他向前冲刺的勇猛,最先将起身向他打招呼的一个士兵刺死,其他八人手起刀落,片刻功夫就将在床上的十几个西班牙人全部刺死。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和风暴声混合在一起,好像死神在歌唱。不知厄运降临的西班牙士兵都在祈祷着,期待风暴早点结束,丝毫没有想到一股大明军人掀起的风暴正更加迅猛地向他们扑来,直到最后听着同伴的叫声越凄厉,他们才觉得有些不对头。

    几声枪响夹杂在风暴中,依稀传到甲板上,正在船头位置的佩雷斯上尉心中一震,忽然说道:“不好,劳尔少尉,立刻带人将大明军人全部击毙,一个也不留!”

    年轻的劳尔少尉听罢,大声呼喊着,带着十几人向钻进船舱里。

    负责过道的雷天等人近乎神地解决掉过道上的士兵,将所有人都压制在宿舍区中。雷天的腰上挂着四把弯刀,手里提着一把刀,刀尖已经折断,刀刃上都是缺口。他**的上身溅满鲜血,粗壮的肌肉好像岩石一样隆起。直到此刻,他那接近两米的身材完全伸展开来,仿佛一台绞肉机般,在西班牙人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几个西班牙士兵在三十米外,过道的另外一头搭起一个简单的防御,前面三个人,后面四个人,轮次向大明军人射击。一时间子弹乱飞,有些还射在他们头顶的木板上。

    眼见一个兄弟中弹倒地,雷天目瞠欲裂,刀尖将一具西班牙士兵的尸体挑起来,举在面前向开枪的西班牙人冲去。

    西班牙人的防御顿时瓦解,散乱摔倒在地上,有一人甚至被雷天活活压死。秦长空肃立在雷天身后,弯刀忽然脱手而出,将一个偷袭雷天的家伙刺死。

    “我的乖乖!”雷天冲着秦长空嘿嘿一笑,转头一声怒喝,抽出一把弯刀,和剩下的几个士兵砍杀起来。

    熊天赐率领的四个人在一间大宿舍中遭到顽强的阻击。十几个西班牙人组成阵势,提着刀恶狠狠向他们扑去。

    西班牙弯刀与其说是刀,其实更像是剑。刀把带着单耳护手,一个半圆将手指套在里面,刀身笔直,而且很细,只是到了刀尖处才出现一个小弧度。

    由于中世纪骑士的影响,西班牙弯刀多用来刺杀对方,而不是砍,这和中国的刀不大一样。

    对于武器的熟练程度也会影响战局,熊天赐四人分别占据一个方位,围成一个小方阵,拼死抵御着对方的进攻。由于武器不顺手,有几次他们险些被西班牙人瓦解阵型,片刻功夫,每个人身上都留下几道刀痕,最后众人总算掌握了弯刀的性能,开始扩大阵型,展开反攻。

    熊家军从熊廷弼开始就有一项传统,所有士兵,甚至是文官和厨子,都要每天出操,练习咏春拳。咏春拳的实战性很高,而且其中的精要也很符合刺刀的使用,比如说,中路直线攻击,杀伤力最大,路径最短,也最令人防不胜防。

    熊天赐如有神助地挥舞着兵器,一把弯刀越来越顺手,如同蛟龙出海,吞吐着刀芒,忽而刀光消失,闪电般从一个西班牙人的胸口拔出,带出一片血花。

    书记官郭经纬和医士刘泽苍武功和身体稍弱,只能凭借着精妙的招式和快的反应和敌人周旋,四人仿佛带着某种默契一般,时而顺时针旋转,时而收缩,进退有度,充分利用船上颠簸的地形。十几回合后,已经有四名西班牙士兵丧生。

    西班牙人哪曾见过如此精妙的刀法和默契的配合,先前气势已经被夺,此刻又有数人丧生,众人心中生出退意,似乎更愿意用火枪而不是弯刀对付这些大明军人。

    士气可鼓而不可泄。围攻的西班牙人看到又一个同伴倒下后,终于开始向宿舍门口移动,只有移动到开阔地带,他们的火枪才能挥出威力来。

    当他们退出宿舍的大门,看到劳尔少尉的援兵时,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暗自为自己英明的决定而高兴。

    四把弯刀划过四道美妙的弧线从他们眼前闪过,其中一把刺进劳尔少尉的胸口,依旧余势未消,将他们的身体往后带了几步,最后钉在木板上。劳尔少尉惊恐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刀把,手中举起的火枪噗通掉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熊天赐、雷天、小刺三组人马已经汇合起来,秋风扫落叶般收割着西班牙人的生命。

    风暴依旧,巨大的海浪声,撞击船身的声音,甲板上重物滚动的声音,密密麻麻传进佩雷斯上尉和安德烈主教的耳中,但两人却有一种安静的错觉。所有的声音中,唯独没有人出的声音,即使是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两人面面相觑,环顾四周,一个士兵的影子也看不见,最后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船舱的入口处,惊恐地看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

第六章 军人的尊严

    那一刻,佩雷斯和安德烈看到了他们一生中最不想看到的一幕:熊天赐闪亮的额头,身上的鲜血被海水冲散,好像油彩一样涂满全身。他提着一把刀,大步踏上甲板,身后,十二位大明军人鱼贯而出。

    雷天魁梧的身躯紧随熊天赐之后,他那布满伤疤的脸被盐水浸泡得有些胀,颧骨高高拱起,一双鹰眼通红。

    紧接着是老兵秦长空,虽然年过五十,可他的身体依旧健壮,小腹上没有丝毫赘肉,那双长满老茧的手,提着两把弯刀,时刻准备投出去。

    腼腆的小刺,小肚子福的林云河,略显单薄的郭经纬,身材矮小粗壮的卢向阳,……,十二人站成一排,仿佛十二座不可攀越的山峰,伫立在这异国的战舰之上。他们冷视着佩雷斯和安德烈,浑身热血却开始沸腾。

    正是这个上尉和这个卑鄙的基督徒,将一千八百名战士以及众多台湾村民残忍地杀死,他们的双手,沾满中国人的鲜血。

    “砰!”一子弹擦着熊天赐的肩膀飞过,打在身后的护栏上,溅起一片木头的碎屑。

    佩雷斯上尉再次扣动扳机,却现火药已经受潮,不出子弹,眼见熊天赐步步紧逼,他慌张丢掉手枪,仓皇向后后退。

    “卑鄙,你们乘人之危!”佩雷斯上尉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叫喊道。

    熊天赐似乎听懂一般,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你们将台湾义军赶到阵前的时候,不卑鄙吗,在平民百姓的尸体下面掩埋炸药,难道就不卑鄙吗?既然你自称军人,那就尊严地去死吧!”

    熊天赐冷笑着,在佩雷斯前方两米处站定,从腰上解下一把刀,扔到佩雷斯的面前。佩雷斯惊恐地看着熊天赐手中闪亮的刀,又看看莫入水中的弯刀,缓缓伸手将弯刀捞起来。

    “佩雷斯”号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大海上,大明军人已经控制了船上仅存的水手,修补了船底的裂缝,并重新将船舵掌握,使得整条船才平稳了许多。

    阴暗的天空下,船头积水的甲板上,佩雷斯和熊天赐对峙着,释放出冲天的杀气。

    熊天赐身上的血渐渐退去,露出黄铜一般的肌肤和隆起的肌肉,浪花在他周围四溅,散出雾一般的寒气。一滴水从他的刀尖缓缓滑下,掉落在甲板上。

    他的短已经修理成大背头,鼻梁上的血笳早就被冲掉,惨白的伤口翻卷着,嘴角依旧挂着一丝嘲弄,整张脸看上去野性而狰狞,带着一股斜睨天下的霸气。

    佩雷斯此刻失去了那份潇洒和从容,**的军装贴在他的身上,那头金黄的头耷拉下来,好像西班牙猎狗的体毛。只有从他那标准的站姿和提刀的姿势才能看出,这是一个标准的西班牙军人。

    一个巨浪击打在右船舷,熊天赐不由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佩雷斯抓准机会,一刀向熊天赐的下阴撩去。

    熊天赐急忙后退,但失去了先机,被佩雷斯一阵强攻,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佩雷斯的刀法还是有一定水准的,能够成为上尉也不是浪得虚名。他见偷袭成功,顿时精神大振,手中弯刀像毒蛇一般咬向熊天赐的胸口和喉咙。

    熊天赐稳住阵脚,心中大怒,忽然招法一变,仿佛手中是西瓜刀一般,大力向佩雷斯上尉砍去,那架势俨然是黑帮老大在火拼。

    “叮叮当当”,两把刀相撞出一连串的火星,佩雷斯感受着刀上传来的大力,只觉手心麻,险些把持不住,惊慌下只好仓皇闪避。

    他的心中暗自惊骇,对方的招式明显破绽很多,而且不大连贯,可偏偏那份视死如归的气势震住他,让他放弃了好几次反击的机会。

    思索之间,熊天赐越打越快,越战越勇,佩雷斯眼见无法闪避,只好硬着头皮举刀抵挡。

    “当!”熊天赐一招力劈华山,佩雷斯的弯刀应声断裂,从他的眉心到唇角出现一道红线,那红线忽然裂开,鲜血迸射而出。佩雷斯怔怔看着熊天赐,轰然倒在地上。

    “砰!”一子弹贴着熊天赐的头皮飞过,将一块头皮掀落,鲜血瞬间染红了熊天赐的肩膀和后背。

    熊天赐转过古铜色的身躯,闪电般的眼神盯着安德烈主教。安德烈端着火枪,双腿不断抖,惊恐地看着这位千总大人。

    一旁的雷天心中震怒,手中弯刀向后一挥,安德烈的右手掉落在甲板上,溅起几片水花。

    “啊!”安德烈看着水中漂浮的断手,再看看自己的胳膊,忽然出一声迟来的惨叫,跪倒在甲板上。

    “上帝,我的上帝,请宽恕我吧!千总大人,请宽恕我吧!”安德烈像个孩子哭泣着,不断向他们的上帝出祈求。

    “少他妈和我提上帝。中国有句俗话,当了婊子就不要立牌坊,你干得坏事还少吗,你比佩雷斯更加该死!”

    熊天赐怒视着安德烈,越看越恶心,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你既然这么信仰上帝,就让他决定你的生死吧。这里有三把枪,三把受潮的火枪,如果你能从枪下逃生,那我就放了你!”

    雷天上前一把将安德烈从水中揪出来,同时将三杆枪递给他。

    “千总大人,请你开枪吧,天堂是不会接纳自杀的臣民的!”安德烈哭泣着说道。

    “哈哈,你还想进天堂?真要让我把你扔进海里吗?”熊天赐森然笑道。

    安德烈主教看着汹涌的潮水,心里一阵剧颤,本能地摇摇头。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安德烈主教做完祈祷后,接过火枪,咬紧牙关,用左手将第一把枪口顶住自己的眉心,嘴里念着上帝保佑,闭上眼睛,缓缓扣动了扳机。

    “啪”的一声,燧石撞针迸出一个火花,但是没有引燃点火盘上的火药,子弹没有射出来。

    安德烈紧张得想尿裤子,张开双眼,颤颤巍巍又端起第二把枪,对准眉心,找准扳机,闭眼,用力扣了下去。

    “啪”的一声,第二枪依旧没响。

    “上帝啊,请赐福于您的信徒吧,让他代表您的意志,继续高举您的旗帜,将基督精神传给那些蒙昧的罪人!”

    关键的第三枪要来了,安德烈心中涌起无限生机,他对着胸口划了一个十字,又念念有词一番,亲吻一下国王菲力四世亲自给他佩戴的黑鹰胸针,调整好心情后,将第三把枪口对准眉心,大拇指顶着扳机,最后望了大明军人一眼,用力扣了下去。

第七章 何去何从

    一百二十具西班牙士兵和三十多个水手的尸体被抛进海中,转眼消失在风暴中。熊天赐披着一件披风,里面**着胸膛,站在船舷旁边,溅起的浪花不时落在他的身上。

    栏杆上的血迹还没有被冲净,挂着几丝黑布,是从安德烈主教的衣服上撕下的。熊天赐低头将黑布摘下,仿佛是放逐安德烈的灵魂,黑布从他的手中飞入天际,飘向远方。

    他们控制了一条失去控制的船,接下来的旅程不在他们的掌控中,熊天赐没有丝毫喜悦,厚重的云层压在他的心上。

    “大人,都已经清理完毕,可以开始了!”秦长空静静走到熊天赐的身边,良久才说道。

    他何尝不知道未来旅程的艰险,也知道这位长官背负的责任,但他相信,在熊天赐的带领下,众人同心协力一定能度过难关。

    熊天赐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钻进船舱,来到大船厅。两个小时以前,佩雷斯上尉还是这条船的主人,这个船厅的主人,而熊天赐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蜷缩在舱底的囚犯。

    雷天正好奇地坐在软椅上打量四周,一会看看酒柜,一会瞅瞅着火的壁炉,一会又将咖啡壶端起来,掀开盖子闻闻味道。听到脚步声后,熊天赐进来,急忙从舒适的软椅上站起来敬礼。

    三人落座后,召开了决定他们命运走向的第一次会议。

    “千总大人,航海图上都是西班牙文,所以看得不太明白,不过可以确定,我们现在距离美洲很近!”雷天先言,说话间指着航海图上的一个红色标记,那是安德烈留下的记号。

    “船上情况怎么样?”熊天赐点点头,向秦长空问道。

    “西班牙士兵已经肃清完毕,水手误杀十二人,失踪三十人,现在还有十五名水手,都是西班牙人。另外船舱底部受损,桅杆断裂一只,整条船还算安全,当然,只是对船本身而言。”秦长空说着话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脸上现出愁容。

    “现在是关键时刻,我们要考虑得不是风暴,而是风暴之后我们该何去何从,”

    熊天赐镇定地看着两人,继续说道:“各位有没有想过,我们如果在美洲登6,此后会生什么事?”

    秦长空和雷天疑惑地摇摇头。

    “我们将面对恶劣的环境,面对美洲当地的土著人和欧洲的殖民者。为了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我们就要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为此,我们要做很多我们不愿意做的事。但只要我们不背叛自己的民族,不背叛自己内心的信仰,按照我们自己的方式去打拼,我相信,不论我们身在何处,一定能开创出一番事业来。在场诸位,可否愿意和我熊天赐共创此举?”

    熊天赐虎目精光四射,抑扬顿挫的声音传进秦雷二人的耳朵,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让他们热血沸腾。

    “一切以千总大人马是瞻!”秦长空和雷天离座而起,拱手行礼,同时大声喊道。

    “好,我等的就是你们这句话。只要内部保持团结,奋斗目标一致,我们将是一只不可战胜的军队!你们将我的意思传递给其他人,若出现疑问的声音必须向我报告。”熊天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赞赏地看着两人。三人同时点点头,流露出强大的信心。

    “这场风暴来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而且船上的仪表全部失灵,这让我想起一个地方,百慕大三角区。”熊天赐指着地图上的一块海域冷静分析道:“也就是说,我们距离北美大6的大西洋沿岸很近,距离墨西哥湾也很近,等风暴过去,用不了多久,应该看到6地。”

    秦长空和雷天惊讶地看着熊天赐,他们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熊天赐知道,而且这些知识来自距离中国万里之遥的美洲沿海,一时间两人又是敬佩,又是惊奇。

    “大人,那下一步该怎么走?”

    “先要保证士兵的安全,船上的食物要统一配给,武器要严密控制。另外,那十五个水手也要保证他们能活着,能不杀尽量不杀,否则这艘战舰将无法驾驭。”

    熊天赐仔细想了想,接着说道:“从西班牙士兵那收集的军装也要保留,到时候可能会派上用场。”

    三人又讨论了一下细节,布置完一切,紧绷的神经总算松缓了许多。熊天赐从酒柜上取出三个杯子,将热好的咖啡倒进去。

    秦长空和雷天好奇地看着熊天赐将一些糖放进冒着香气的杯中搅拌,而后推到他们面前。

    “尝尝,这是咖啡,可是好东西。不但味道好,还能提神。”熊天赐抿了一小口,不禁惬意地点点头,那时的咖啡大都是用新鲜的咖啡豆直接磨出来的,可比市里卖的罐装货强很多,当然,如果是现场磨制的那就更理想了。

    秦长空和雷天早就想尝尝了,又听熊天赐说是好东西,急忙喝了一大口。谁知这味道跟他们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入口初时还觉得有点甜味,紧接着满嘴辛苦,两人大皱眉头,勉强将咖啡咽进去。

    “怎么样,好喝吗?”熊天赐看着两人痛苦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自己又喝了一口。

    “味道怪怪的,有点像中药。”秦长空嘴中余味未消,怪异说道。

    “对,对,像板蓝根!”雷天挠挠头,恍然大悟说道。

    “呵呵,好东西,别浪费了,都给我喝光了。”熊天赐淡淡说道。

    秦长空和雷天你看我,我看你,苦着一张脸,最后将视线转移到两大杯咖啡上。

    “这是命令,快喝!”熊天赐猛地一瞪眼。

    两人吓了一跳,急忙端起咖啡,用最快的度灌进肚子里。

    “你们是军官,要给其他人做表率。今后还有很多新鲜事物需要你们去尝试,现在就从咖啡开始。”

    熊天赐说着话,又给两个空杯子倒满咖啡,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忽然哈哈大笑。

    此后的几天,十二个大明军人分批次被请到大船厅,“享受”美味的咖啡,几杯下去,倒也有人品出其中的妙味,真正开始享受这种健康饮品。

    此外,古巴人的朗姆酒博得众人的赞誉,即使一向对饮食美酒挑剔的伙头兵林云河,也对这种蔗糖酿成的酒赞不绝口。

    林云河有一句名言,在军中广为流传:做饭和酿酒就像行房,一定要投入,彼此才能享受到最大的乐趣。

    熊天赐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将口中美味的热汤喷出,不是因为它突兀,而是太他妈有哲理了。

    风暴依旧,形势依旧险峻,可众人就在种新奇的尝试中渐渐忘记了恐惧,忘记了不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平静的笑容,好像他们是在度假一般。

    仅存的那些水手们偷眼看到这些大明士兵轻松写意的样子,惊异的同时也渐渐被感染,有些人甚至唱起歌,并和大明军人开起谁也看不懂的玩笑。

    他们的伙食改善了很多,以前只能吃到一小块霉的面包和豌豆像珍珠一样稀少的豌豆汤,现在除了能吃到肉干,甚至能喝到几口啤酒,对于嗜酒如命的水手,大明军人简直是英明的上帝。

    抵触情绪和恐惧心理在无声无息中减退,“佩雷斯”号就在这种微妙的变化中乘风破浪,摇摆而行。

    这一天,熊天赐正埋头于航海图中,他被那些复杂的西班牙文和无数经纬线弄得头晕眼花,坚持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败退下来。懊恼之际,船厅内壁上挂的钟表忽然出咔咔的声音,紧接着敲响了十二下。

    熊天赐透过镶着双层玻璃的圆形窗户向外望去,天空阴沉一片,透过厚重的云层依稀透出一点亮光来,很明显,是在白天。

    “破闹钟!”熊天赐举起茶杯正想扔过去,手举在空中忽然停下了,他的脸上僵硬了片刻,忽然欣喜若狂地跑出船厅,冲上甲板。

    大海渐渐平静下来,船头的前方,一道平行的白线向前缓慢推进,片刻爬过他的脚背,越过膝盖,最后从他的眼前划过。

    一道刺目的光线照得熊天赐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从指缝中向上望去。太阳终于从云层中钻了出来,万道光芒将船头照得闪闪光。

    所有人都登上甲板,享受着阳光的沐浴,他们大声吼叫着,大声唱歌,有些人甚至泪流满面,跪倒在甲板上。

    风暴结束了,他们从风暴中幸存下来,在不安与恐惧中渡过一周后,他们终于再次看到阳光和大海中闪亮的浪花。

    “所有士兵换上西班牙军装,在甲板集合!”熊天赐忽然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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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仇恨之心

    十二位大明军人听令后急忙跑进宿舍,换上他们早就挑选好的军装,片刻就斗志昂扬地排成队列,站在熊天赐面前。

    熊天赐穿着佩雷斯上尉的军装,军装上两排闪闪光的纽扣顺着脖子一直延伸到小腹,束腰的军裤除了裤缝,没有一丝皱纹,十分笔挺,裤筒最后扎进长筒皮靴中。一把银鞘的西班牙弯刀挂在他的腰上,刀柄上是一只象征哈布斯堡王朝的黑鹰。

    众人不禁心中赞叹,千总大人穿敌人的衣服都这么帅,他们差点没认出来。

    “我们战胜了风暴,或者是风暴放过了我们,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得是,我们还活着!”熊天赐浑厚的声音在船头扩散开来,众人无不振奋,站的更加笔直。

    “不久后,我们可能就会登6美洲大6。在登上大6的那一刻,我要你们忘记大明军人这个身份。我们为生存和事业打拼,就会有无谓的牺牲,就会有无奈的杀戮。我们可能成为强盗,可能成为奴隶主,也可能成为坐镇一方的枭雄,甚至可能在若干年后,重新杀回中原。尽管我们放弃了军人的称号,但是,中国人的尊严不能丢,军人的气节不能丢,大明军魂不能丢!”

    “壮我军魂!”十二个声音同时喊出来,巨大的音压激起一排浪花。

    熊天赐满意地点点头,对秦长空说道:“把那些水手也集合起来。”

    秦长空从队列中走出,带着四五个士兵向那些水手走去。

    众水手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忽然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向他们走来,顿时惊慌失措,几个胆小的见势不对,正悄悄向后倒退。

    秦长空等人大声呼喝着,将众水手赶到一块。那些水手也开始呼喊,其中夹杂着哭声。

    “砰!”

    清脆的枪声回荡在甲板上空,众水手心中一震,再也不敢出丝毫声音,惊恐地看着熊天赐向他们走来。

    “有人会说英语吗?”熊天赐用蹩脚的英语大声喊道,半天见无人应答,还道是自己英语太差,没人听懂,尴尬之际又大喊了一声。

    大明军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盯着熊天赐,似乎不敢相信熊天赐居然也会说外国语。多年来,他们的千总大人睡觉吃饭都和他们在一个军营中,彼此可以说是熟悉不过。

    难道是睡觉的时候学会的?雷天抓抓头皮,心想千总就是千总,不是常人可以比的。

    众多水手静默了一会,片刻才有一人战战兢兢举起手来。

    “千总大人,请您不要杀我们,我们都是西班牙人的奴隶,我们不会反抗您的命令!”

    一个面目清瘦的年轻人鼓起勇气大声说道,虽然声音有点颤,可腰杆却站得笔直。

    熊天赐大喜,虽然不是全听懂,可杀人、西班牙、奴隶、反抗命令这些关键词倒是听懂了。

    “你叫什么名字?”熊天赐问道。

    “我叫古力特。”清瘦的年轻人大声说道。

    “古力特?”熊天赐忽然笑了:“其他人解散,把这个年轻人带到船厅”。

    古力特脸色灰白,鼻子很大,眼眶深陷,从中透出一抹幽蓝,他僵尸一样站着,整个身体像瘦得像一根面条,让人觉得一阵风就能刮走,可他偏偏是个负责扬帆的水手。

    熊天赐打量着面条古力特,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头。令他失望的是,古力特的头上没有小辫子,只是顶着一个鸡窝,看上去更像是梵高。

    “你是荷兰人?”熊天赐问道。

    “是荷兰人,不过我有四分之一中国人的血统!”古力特忽然用闽南语说道。

    熊天赐大感惊异,心里嘀咕,难怪他的眼珠不是绿色的,这个家伙可真能忍,要不是自己主动提问,只怕现在都没人知道他会说中国话。

    眼见面前的难题迎刃而解,熊天赐心情大畅:“请坐。”

    古力特楞了一下,确定熊天赐眼中的善意后,点点头,闷声坐了下来,可双腿依旧紧紧夹着手掌,不敢抬头接触熊天赐的目光。

    “你说你是奴隶,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总大人,我从小在尼德兰生活,后来加入荷兰军队,和西班牙人做战。我们的部队不幸战败,所有士兵被杀,我因为拥有四分之一西班牙血统,所以存活下来,成为他们的奴隶。”

    古力特用闽南语夹杂着英语,慢腾腾说道,生怕说错一个字。

    熊天赐恍然点点头,荷兰是资产阶级联盟组成的国家,最终在十六世纪末赢得了独立战争,但是直到十七世纪中期,两国的战争都没有停止。

    “你的中国话说得不错,是从哪里学的?”熊天赐继续问道、

    “我被赏赐给安德烈主教大人,陪同他在台湾生活了一年,所以也学会了一些中国话。”古力特已经不如最初那么紧张,说话也流利了很多。

    “我这里有一些信件和笔记,你看完后翻译给我听。你放心,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是我的敌人。”熊天赐将安德烈和佩雷斯的笔记以及一些文件递给古力特,淡淡说道。

    古力特感激地点点头,双手接过文件,仔细阅读起来。

    “这是安德烈主教大人的笔记,上面说他们绕过百慕大后会在佛罗里达半岛靠岸,补给后赶到新奥尔良的定居点。”古力特看完一本笔记后如实说道。

    熊天赐急忙取出航海图,不懂的地方让古力特指出来,片刻就将周围的航线以及地理位置弄清楚。

    新奥尔良在美洲南端,紧靠着墨西哥湾,拥有天然良港,距离佛罗里达半岛不是很远。

    熊天赐忽然想到卡特里娜飓风,2oo5年的新奥尔良在飓风中成为一座死亡之城,也让小布什饱受美国人民的严厉谴责。如果西班牙人知道这场灾难,一定不会将他们的后代散步在这片土地上。

    “你能判断出我们现在的位置吗?”熊天赐点点头问道。

    “千总大人,一天前我曾经模糊地看到一些金背鳕鱼,他们只在墨西哥湾生活,我想它们一定是顺着暖流来到百慕大。我们很有可能就在墨西哥湾,就是这一带。”古力特指着航海图图,大胆说道。

    “好,非常好,我还要确定一件事,你是否值得我信任?”熊天赐将视线从航海图上收回,转而抬头逼视着古力特,带着无形的威压问道。

    “千总大人,您完全可以信任我。我的祖母是中国人,记得小时候,我经常坐在她的身边,听她老人家讲秦始皇的霸业和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故事,从那时起,我就对这个遥远的故乡产生了无限的向往。”

    古力特越来越激荡,声音颤抖着说道:“可是后来,西班牙人的火炮炸死了我的祖母,祖母临终前告诉我,我的父亲是个西班牙军人,他强*奸了我的母亲,才生下我。我是一个孽种,我恨所有的西班牙人!”

    古力特泪流满面,大声喊道:“如果可以,我要杀光所有的西班牙人!千总大人,请您相信我,相信那些水手,他们对西班牙人的仇恨远远比你们更深,即使你们不杀光佩雷斯他们,我们也打算登6美洲后就暴动,和西班牙人拼命!”

    熊天赐默然了,他知道仇恨的感觉。在绫子死后,他也曾经想要杀光黑子所有的手下,当他错杀了一个无辜的看门老头后,他的心理倍受打击。

    这是人格上的创伤,曾经自认为最遵守江湖规矩的熊天赐在那一刻开始怀疑自己的人格,自我信任危机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和绫子的意外丧生。那天死的本应该是他自己,可黑子的枪口就是偏了那么一点,要了绫子的命。从这点来看,黑子也算是遵守江湖规矩的人,他想杀的只是自己。

    当然,黑子是该死,所有参与那次袭击的人都该死,可他们都已经死了,用自己的生命为他们的失误赎罪,一切也该结束了。

    当熊天赐将双管猎枪从黑子新收的一个小弟头上移开的时候,他胸口的那块大石忽然粉碎,清新的空气重新注入他的肺中,让他自由地呼吸,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虽然失去绫子的痛苦始终纠缠着他,但那只是痛苦,他熊天赐依旧是那个熊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怜悯无关的人,也绝不加害外人的熊天赐。

    看着眼前被仇恨蒙住双眼的古力特,熊天赐很想帮他,帮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去杀西班牙人。也许他杀到第十一个,第一百零一个,或者只是一个,他才会从仇恨中醒来。

    “我相信你。”熊天赐冷冷看着古力特,那犀利的眼神如有实质般穿透古力特的眼睛,直窥他的内心深处。

第一章 突袭

    新奥尔良的飞鹰港,两块6地仿佛雄鹰的翅膀向海中延伸,形成地理位置独特的港口,在这双翅膀上,却前后竖立着四个炮台,一共十八门长炮。所有投入鹰的怀抱的船只都在十八门火炮的射程之内。西班牙人凭借着这双翅膀,牢牢守护住新奥尔良的海路。

    高高的瞭望塔上,西班牙哨兵华尼托正举目眺望。远方三海里处,一艘战舰正缓缓向飞鹰港方向驶来。

    华尼托急忙拉动身边的一个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挂着铃铛,拴在了望塔的下面。

    负责港口安全的加西亚上尉听到铃声后,急忙登上了望塔,打开千里镜向来船的方向望去。

    “佩雷斯”号的甲板上,七八十个“西班牙士兵”正围坐在甲板上欢歌跳舞,另外有十几人对着飞鹰港的方向大声喊叫,一副兴奋的样子。

    随着佩雷斯号投入鹰的怀抱,甲板上的人渐渐散去,三十个列队的西班牙士兵站在船头,他们前方,是威风凛凛的“佩雷斯”上尉。

    “劳尔”少尉站在“佩雷斯”号的瞭望塔上,高高挥舞着手中的旗帜。

    加西亚上尉看着旗帜在空中的挥动轨迹,正是西班牙海军的秘密暗号之一,他微笑了一下,缓缓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再次举起千里镜。

    “佩雷斯”号断裂的桅杆落入他的眼中,船身大块被撞击的痕迹清晰可见,显然,这艘船已经经历了很多苦难,当然,也不排除被敌人控制。

    加西亚上尉很谨慎地对华尼托说道:“问问他们,从哪里来?”

    华尼托急忙挥动手中的旗帜,很快,对面的船上就传来了讯息。

    “上尉先生,他们说从东方来!”

    加西亚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传令各炮台取消警戒,排成队列,欢迎我们来自东方的佩雷斯上尉!”

    “佩雷斯”号缓缓驶入飞鹰港,船头上的西班牙士兵也渐渐出现在加西亚上尉等人的眼中,就在船靠岸之际,加西亚等人马上看到船上士兵面目的时候,船上的西班牙士兵忽然集体转过身去,只是把背影留给港口的守军。

    加西亚和六十个西班牙士兵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疑惑之间,忽见四个士兵抬着一具尸体从船上士兵的队列中穿过,缓缓登上岸。

    “是安德烈主教大人!”加西亚看到尸体身上的僧侣袍,惊呼一声,转而遗憾地从头上摘下军帽。

    其他港口守军也纷纷摘帽敬礼,毕竟,一个主教不但代表着哈布斯堡王朝,还代表着教皇的荣誉。

    船上的士兵依旧没有转过身来,仍然按照送葬烈士的礼仪,在“佩雷斯上尉”的指挥下,拔出腰刀,竖立在胸前,向天遥指一下,然后腰刀入鞘,从肩膀上摘下火枪。

    就在加西亚上尉等人以为船上士兵要朝天鸣枪的时候,“佩雷斯”上尉缓缓转过身来,贴着帽檐的双眼鹰一般向岸上众人扫过,那硬挺的鼻梁上,一道伤疤爬在上面,和紧闭的唇线形成一个奇妙的组合,昭示着军人的英勇和冷峻。

    “开枪!”

    二十多把火枪忽然改变方向,迅向加西亚等人瞄准,子弹雨点一般向人群飞去。

    一轮火枪后,队列中的十几人扔下枪,拔出弯刀,在熊天赐的带领下向岸上冲去。

    “留一个活口!”熊天赐大喊着,一把摘掉头上的帽子。

    加西亚中弹倒地的一刹那,看到熊天赐黑色的头,黑色的眼睛,含恨而去。

    “安德烈主教”的尸体也忽然弹了起来,两米高的雷天大手撕烂自己的袍子,拔出刀向慌乱的西班牙人冲去。

    留在船上的十名火枪手点射着那些举枪还击的西班牙士兵,熊天赐等人已经冲进人群,奋力厮杀起来。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惊慌失措的西班牙人象征性抵抗了一会就被远处的火枪和近处的弯刀杀死,一刻钟的功夫,码头上铺满了尸体。

    秦长空又带着一队人马,对四个炮台以及上尉的军营再次清洗,按照熊天赐的指示,他们留了一个活口,正是哨兵华尼托。

    港口上的几个伤兵一一被古力特捅死,他的肩膀流着血,双眼通红,刀尖已经断了,捅死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居然没有扎进去,最后用双手将弯刀按进那人的胸口。

    当古力特提着刀冲向软成一团的哨兵华尼托时,忽然一只巨掌从天而降,抽在他的脸上,将他打翻在地,接连滚了几个跟头。

    “我说过,留一个活口!”熊天赐冷冷站在躺在地上、嘴角淌血的古力特面前,弯腰一把揪住古力特的领子,将他拎起来,扔到手足无措的水手群中。

    “过来!”熊天赐气糊涂了,忘了古力特是翻译,又招手将闷不作声的古力特叫到前面。

    “问问他,种植园在哪,有多少人,多少士兵?”

    古力特不敢看熊天赐的眼睛,转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了哨兵华尼托一个耳光,在熊天赐飙前将问题问出来。

    华尼托看着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面条鬼,心理防线早就崩溃,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全部说出来。

    “大人,他说定居点一共有三百多个奴隶,一千多个西班牙定居者,还有一百二十个西班牙士兵驻守在甘蔗种植园附近,他们都属于一位西班牙公爵管理。每天定居点的人都会和港口的人进行通讯,傍晚时候赶到港口,临晨再返回种植园。另外,每隔三天,佛罗里达半岛的三艘大型战列舰会在此巡逻一次。”古力特整理一下思路,向熊天赐汇报道。

    美洲当时的殖民者不外乎三种,第一种是业主殖民地,就好像这个甘蔗种植园,业主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赚钱,他们能够雇用国家的军队为其护航,作为代价,所有获得的利润也将分成给西班牙王朝。

    第二种是自治殖民地,领是那些长期和印第安人打交道的皮毛商人,他们控制着印第安人的贸易,不属于任何国家和组织,可以全权代表殖民地和任何组织任何人打交道。

    第三种是直辖殖民地,顾名思义,就是帝国直接派来的军队和定居者,或者是帝国有关的贸易公司派来的定居者,由帝国统一指派殖民地的总督,五月花号上英格兰人建立的马萨诸塞(麻省)就是这种性质。

    但无论是哪种殖民地,都有几个重要的特征,第一是武力的庇护,第二是有能够进行贸易的海港,第三是有一片事宜人居住、种植的土地。

    熊天赐他们现在是三无人员,比起对方的火炮和兵力,他那点人和武器根本算不上武力。

    想到这里,熊天赐忽然问道:“附近有什么河流能够通往北方沿海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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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美利坚介绍:
当美利坚还在摇篮之中,
当欧洲列强正将目光投向东方,
当大明朝半壁江山沦丧,
十三位大明军人和一个现代流氓头子,强悍地挺进美洲这片处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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