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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的清泉     农女锦绣txt下载     农女锦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花谢花开

    吴氏咬咬牙,每天早晨煮三个鸡蛋,也悄悄把钱三贵的意思告诉了钱满江。钱满江也就有了些节制,隔一天打一次架。

    期间,钱满江抽时间去了趟县城。茶叶买回来了,由于钱香找的熟人,比在市上买的多出来些。他跟钱三贵学过编东西,又专门去院子后面坎了竹子,用竹条编了几个大肚小嘴的小篓子,把茶叶装进去。又做了个小木塞子,用布包上,把小竹篓子的嘴儿盖严实。

    钱亦绣无比佩服地给小爹爹点着赞,送上官的礼物,还知道用个好点的包装,聪明。这样的人,一辈子在乡下的确屈才了。

    十几天一晃而过,到了钱满江要走的前一天晚上,钱老头夫妇及老钱家的人都来三房里送行了。

    钱老太给孙子做了一件棉坎肩,钱大贵婆娘汪氏和儿媳妇许氏做了一双棉鞋和一双单鞋,钱四贵婆娘王氏做了一双棉鞋和一双单鞋。

    吴氏感激地说,“弟妹和满川媳妇怀着身子,还做了这么多活计,你们这份情我们记下了。”

    钱香白天就领着小儿子冬子回了花溪村。她知道钱满江需要茶叶,就送了他半斤二级峰茶,让吴氏和钱满江母子感激不尽。

    钱二贵媳妇唐氏什么也没做,偏话还说得好听,“我本想着给满江做双鞋,布板都糊好了,结果头痛病犯了。哎哟,头痛得要命……”

    汪氏和王氏撇了撇嘴。

    钱老太冷哼道,“哼,啥头痛病犯了,我看是懒病犯了,你这懒婆娘惯会偷尖耍滑。”

    唐氏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说,“婆婆咋这么说媳妇呐,我是真的头痛病犯了。你老不信就问满河,他还给我熬了草药汤喝。”

    钱老太睕了她一眼没再言语。一旁的小少年钱满河脸涨得通红。

    钱亦绣之前从吴氏和钱满江的谈论中听出来,老钱家四房媳妇,汪氏虽然好强也有些小心思,但大事大非上还算明白,而且在外人面前极给钱大贵面子。唐氏自私又厉害,把钱二贵管得死。王氏精明又会做人,跟吴氏最说得来。

    看到今天的这一幕,钱亦绣觉得唐氏就是个极品,连最起码的面子都不做。除了唐氏,钱亦绣对老钱家的其他人还比较满意,虽说有小心思,还有些自私,但这些都不算是大毛病。至少不像有些穿越书中那样,几乎全家个个是极品,见天的想把亲戚的东西据为己有,女主一穿越过去就斗、斗、斗。

    程月怕生人,一见这么多人,早躲去了自己的屋里。等到众人都走后,她才来到堂屋。

    钱满江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小鼻头通红,惊道,“月儿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程月眼泪花花地拉着钱满江的袖子说,“江哥哥要走了么?月儿不要哥哥走。”

    她知道明天江哥哥就要走了,一个人在屋里哭了好久,又不敢哭出声。她虽然有些傻,但也知好歹。知道江哥哥对她好,是她最亲近的人,所以她舍不得江哥哥走。

    钱满霞早就想哭了,先还一直忍着,现在见嫂子哭了,也抱着哥哥大哭起来。悲痛欲绝的吴氏也忍不住了,搂着儿子哭起来。

    钱满江被三个女人围着哭,心酸不已,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笑着劝她们,“不哭,不难过。几年后,我就回来了。我争取立功当官,给娘和月儿请凤冠霞帔,给爹买药治病,给妹妹攒嫁妆,还会领你们去京城玩,去看皇宫的大门,去吃那里的烤鸭……”

    墙角处的钱亦绣看到这一幕,也非常难过,只不过鬼魂没有眼泪,所以干打雷不下雨。她使劲盯着小爹爹看,想着若是小爹爹不幸回不来,她就把他的音容笑貌永远烙在心里面。

    几个人哭了一阵,还是吴氏最先收了泪,她把钱满霞抱起来进了卧房。钱满江用袖子把程月的眼泪擦了擦,含泪笑道,“月儿乖,莫哭了,哥哥几年后就回来了。”

    “几年后是多久?”程月的眼里又涌上一层水雾,抽抽噎噎地问。

    “几年后就是……”钱满江顿了顿,想着该如何解释好些,他把程月搂进怀里反问道,“月儿看到咱家门口有许多花儿了吗?”见程月点头,他又说,“等那些花儿谢了又开了,又谢了又开了,然后再谢了再开了……这样反复几次,几年就过去了,哥哥也就回来了。哥哥不在家的日子,月儿要孝顺爹和娘,爱护妹妹,多帮娘分担家务……”

    钱满江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小媳妇不会全听懂,但他依然把她当正常人一样郑重地嘱咐着。

    程月懵懵懂懂反应不过来,呆呆地趴在钱满江的胸前。

    钱满江又柔声问,“月儿听见哥哥的话了吗?”

    程月虽然听不太懂,还是抬起头看着钱满江说,“月儿乖,月儿听话。”

    灯下的小媳妇纯洁美丽,那懵懂的大眼睛呼扇几下,钱满江简直爱不够。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又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急急地拉她出去洗漱了。

    夜里,程月没有再问“哥哥为什么要这样”的傻话,很是乖巧地随着钱满江摆弄了几回,让钱满江欣喜不已。

    动静闹得有些大,虽然吴氏早有先见之明地把女儿抱进自己房里睡,但他们几人依然能听到些动静。吴氏双手捂着女儿的耳朵让她快些睡觉,又对皱着眉头的钱三贵低声说,“儿子媳妇这样才好,说不定就能给咱们添个孙子了。”

    钱亦绣也不好意思继续听壁角,小爹爹也真是,年纪不大,这些东西还挺精通。想着前世有句话——是男人就没有不色的,还真是精辟。

    但今天夜里她又实在提不起兴趣去山里转悠,只得飘去后院窝在空驴棚旁边的菜地里,看着月亮从中天落入西面山下。

    鸡还没叫,吴氏便起来了。她正在做饭,见钱满江黑着眼圈走了进来。忙道,“你起来这么早作甚?快回去再睡睡,娘一个人忙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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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糟心

    钱满江笑着坐在灶口边,卷了一把草塞进灶口说道,“儿子走后,娘要保重身体。爹爹病重,妹妹还小,月儿又是那种情况,这个家以后就靠娘了。儿子不孝,没本事娶个健康的媳妇回来帮爹娘分忧,相反月儿还要靠娘照顾……”

    吴氏知道儿子不放心自己的小媳妇,说道,“这也不怪你,是娘把月儿领家来的。娘知道你把这个媳妇放在了心上,小两口恩爱,娘也替你们高兴。你放心,我和你爹都喜欢月儿,会把她当亲闺女一般看待的。我们咋对霞儿,就会咋对月儿。”

    钱满江羞赧地笑笑,“谢谢娘。其实,月儿还是挺聪明的,就是把前事忘了。娘以后多教教她,她还是能帮着娘干活的。”

    吴氏点头道,“月儿是个好孩子,心善,也勤快……若是她能怀上咱们钱家的种就更好了。”

    钱满江脸一红,心道,我们已经非常尽力了,也不知道怀上没有。

    饭后,背上行囊的钱满江在吴氏的陪伴下去村里同其他人集合,由里正带着一起去县里汇合,再一起去省城西州府。

    钱三贵撑着身子送到了堂屋门口,程月和钱满霞哭着送到大院门口,钱满江就不让她们继续送了。

    钱满江出了院门站住,回过身对着钱三贵和吴氏跪下磕了三个头,流着眼泪说道,“儿子不孝,不能在爹娘身边敬孝。”又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程月,又磕了三个头,似有满腹话语无法说出。

    吴氏知道儿子的心事,哭着说,“满江放心,爹娘待月儿会像待亲闺女一样好的。”

    钱满江听了,才哭着起身扶着吴氏向村里走去。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不时回头向家里人招手,最后消失在朝霞中。程月和钱满霞抱头痛哭,钱三贵倚在门口默默流泪。

    墙角处的钱亦绣也默默悲伤着,祈求俊俏精明的小爹爹能平安归来。

    钱满江走了,似乎也把这个家的笑声带走了,家里的气氛异常压抑。钱三贵的病又重了些,躺在床上起不来。程月会做些简单的家务,无事就隔着门缝看野花。吴氏化悲痛为力量,打足了精神照顾一家大小。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心的,最糟心的是一些传言。

    附近的几个村里都传遍了,钱家三房娶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傻儿媳妇。虽然绝大多数人没看到过,不知道跟天仙一样美的人会美成什么样。但正因为没看到就给人以丰富的联想,也就更加想见上一见。

    于是,没有多少人气的花溪村西面偶尔会出现几个人,想跟美人来个偶遇。只是那个美人从来不出门,而且那两扇大门永远都是关得紧紧的。

    也会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去钱家三房串门子。只不过,别说是外人,就是亲戚,只要有人来,程月都是躲在自己的小屋里不出来,这些人照样看不到。

    其实,真正看过程月真面目的也就是在他们成亲时来的几家亲朋好友。钱三贵当时就嘱咐了不要出去乱说,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家有个漂亮傻儿媳妇的传言还是在几个村里传扬开来。

    好在这几个村子民风纯朴,一些乡下汉子私下会说几句浑话,却并不敢真的怎样。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钱满江是去前线打仗的,属于正在为朝庭浴血奋战的人。敢调戏参战将士的妻子,是要坐牢的。

    只有四、五个闲汉不甘心,经常会在院子外面晃荡。但也不敢有大的动作,就是干些学狗叫学猫叫的下作事,或是说些调戏小媳妇的浑话。

    钱家无法,只得忍气吞声,不去理睬。为此,家里还养过两条狗,只不过一条狗养了几天就死了,一条狗养了几天就跑了。钱家三房的院子又被村人说成“连狗都嫌的地方”。

    钱家人一直担心,若是真遇到那种****熏心的大胆狂徒,来把人抢走了或是大半夜进来把人糟蹋了可咋办。钱老太气不过,觉得吴氏花那么多钱买了个烫手的碳源。隔三岔五就要来三房骂吴氏和程月一顿出气,吓得程月躲进小屋痛哭流涕。

    情况直到一个多月后才改变。那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富余些的人家就去镇里或县上买些月饼,没钱的人家就烙几张糖饼当月饼。钱家三房没钱,也属于烙糖饼的那种人家。

    会过日子的吴氏早上并没有烙糖饼,依然是玉米饼和红薯糙米粥。只给身子不好的钱三贵煮了碗面条,面条上还卧了个荷包蛋,荷包蛋上撒几粒碎葱花,香气扑鼻。

    平时都是吴氏把饭端进卧房,钱三贵在床上吃。今天钱三贵觉得精神好些了,便被吴氏扶着来堂屋,大家一起吃。

    “咱们晚上烙糖饼,边吃饼边赏月。”吴氏拿起碗说。

    钱满霞懂事地说,“好,娘烙的糖饼跟镇上卖的月饼一样香。”

    程月不知道为何,今天她闻到那碗鸡蛋面条觉得特别的香,看到公爹一口一口往嘴里送,馋得不得了。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很丢脸,便使劲忍,忍着不去看那碗面,忍着想去夹一筷子的**。她垂头啃着玉米饼,可不停吞口水的声音和时不时瞥两眼钱三贵的嘴的样子还是出卖了她。

    自从钱满江走了后,吴氏想着程月没有那么辛苦了,所以也停了她的鸡蛋供应。

    程月的那个馋样让角落里的钱亦绣都汗颜。小娘亲也伪装好些呀,这个样子跟你那清丽的容颜不相配啊不相配。

    钱三贵叹了口气,把还没有吃的那个荷包蛋夹进了程月的碗里。

    程月虽然有些傻,但也好面子。知道自己嘴馋让人看出来了,羞得脸通红,眼泪都涌上来了。

    她瘪着嘴说,“月儿嘴不馋,就是没忍住……”又把碗向前推推,“爹身子不好,爹吃。”

    吴氏看到程月瘦得小下巴尖得像锥子,眼睛大得出奇,叹了口气道,“你爹给你,你就吃吧。”说着又把碗推回去。

    程月看了看钱三贵,又看了看鸡蛋,她实在想吃,就夹起鸡蛋吃。可刚咬了一口,却觉得鸡蛋腥味太大,胃里一阵翻腾,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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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爹爹终于走了,其实清泉挺舍不得他走的,现在的小爹爹多好啊,俊俏又多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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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怀孕

    “月儿怎么了?”吴氏担心不已。这个家已经困苦不堪,若是程月再生病,就更加不好过了。

    程月把碗推到一边说,“恶心,想吐。”

    吴氏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又高兴起来。她边哄着程月吃饭,边对钱满霞说,“快些吃,吃完后去绿柳村把林大夫请来给你嫂子看病。”

    绿柳村挨着花溪村不远,过了洪桥就是,走快些一刻多钟就能到。

    钱三贵看到笑意吟吟的吴氏,也猜到了,低声问,“他娘,你说儿媳妇是有了吗?”

    吴氏点头说,“我看像。”

    程月还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有啥了?”

    “大夫看了就知道了。”吴氏笑道。

    等林大夫来给程月把了脉,确定程月的确是怀孕了。但程月的身体不好,怀的胎不稳,林大夫给她开了两副安胎药。又嘱咐孕妇要安静小心,不宜大动。还要多吃好的,等满了三个月后才算安稳。

    墙角处的钱亦绣高兴坏了,小娘亲的肚子里终于有个指甲盖那么大的胎胚了,自己终于看到曙光了。

    钱三贵和吴氏听说儿媳妇怀了孕都欣喜不已。同时,钱三贵又求了林大夫一件事,就是把程月因为怀孕脸上长满黑斑的话传出去。

    柳大夫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个有医德的好大夫。这些年他跑钱家三房跑得最勤,关系非常好,也知道他们家的情况,笑着答应下来。

    钱家三房终于有了久违的笑声。不过,在短暂的欣喜过后,钱三贵夫妇又发愁了。

    程月到底不太正常,绝对不能让她把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折腾没了。便商量着,孩子没落地之前必须要有人时刻看着她。白天就由钱满霞看着,晚上吴氏来西屋陪她睡觉。

    不多时,钱老太来了,她又想来骂一骂那婆媳两个出出气。

    没想到一来就听说孙媳妇怀了孕,真是巨大的惊喜。钱老太高兴得语无伦次,“看来程氏还真是有福之人。我得回去跟老头子说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钱三贵把老太太叫住,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几句。钱老太听了不住点头,这话传出去了,这个家也才会有安宁日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钱三贵不仅能起床,还能编些草席、草鞋了。吴氏也是精神亢奋,走路生风,再累都乐呵呵的。程月则老老实实地躺在小屋里养胎。

    这件事算得上整个钱家的大喜事,大房和四房各送了二十个蛋来。县里的钱香也来了,是钱老头让大孙子钱满川专门去报的喜。老爷子贼精,知道三房穷吃不起肉,让嫁入屠夫家的闺女回来给他们送点肉。

    钱香果真没令老爷子失望,第二天就来了,送了两斤半肥半瘦的五花肉,一对猪蹄,一叶猪肝,几根筒子骨。

    除了钱老头和钱老太,这些亲戚来到三房没有一个人看到过程月本人。钱三贵夫妇给的理由是,程氏本来就胆小,怀孕了胆子就更小了,特别是脸上有了变化,尤其怕见人。

    只有几天的功夫,花溪村的傻程氏怀了孕,由貌若天仙的美人变成了脸上长满黑斑的丑妇的传言就传开了。特别是经过花溪村的原村花汪枝儿他娘杨氏的一通添油加醋,更是形像了几分。

    杨氏信誓旦旦地说,“那天恰巧我从村西头经过,看到那张脸,哎哟喂,就像一块白布被麻雀拉满了粪,吓得我差点喘不上来气。”

    钱老太也出去跟村里那些婆娘们骂了几句吴氏,“那个败家婆娘,花了那么些钱,却买了这么号人。天哪,若是孩子生下来顶着张大花脸可咋整!”

    这以后,花溪村西面清静了,杨氏的闺女汪枝儿又一跃成为花溪村第一美人,挑女婿挑得眼花。

    而乐疯了的钱老头两口子没事就会来三房看看,钱老太还经常把自己的鸡蛋省下,偷偷拿过来给程月吃。

    虽然程月闻了腥味想吐,但用鸡蛋蘸了辣子,她还是吃得喷香。

    钱老太又纠结了,酸儿辣女,程氏这么爱吃辣的,不会生个闺女吧。瞪着眼睛说道,“你可要给我生个带把的重孙子,不然,这些鸡蛋可就白瞎了。”

    这以后,她再来给程月鸡蛋,程月就不敢要了,“不吃,吃了要挨骂。”

    钱老太还非要给她,“真是分不出好歹,我让你吃你就吃。”

    程月是一根筋,就是不接。最后,还是通过钱满霞转个手,程月才吃了。

    墙角处的钱亦绣又开始同情小娘亲了,这鸡蛋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小娘亲生下女儿后,还不定得受钱老太多少气。

    树上的枣子熟了,今年枣子长势好,又红又大。吴氏留了几斤给程月和钱三贵吃,说枣子生血,让她多吃些。又给钱老头和几家亲戚每家送了两斤,儿子成亲和从军,亲戚们都帮衬了些,三房穷,没有别的表示,就送点枣子给他们表表心意。剩下的枣子卖了两百多文钱。

    程月的伙食也得到充分改善,每天一个鸡蛋,几颗大枣,偶尔还会吃碗香喷喷的面条。

    她虽然喜欢吃好的,但看到钱满霞羡慕的眼神,吴氏碗里的红薯玉米糊,觉得很不好意思。要有福同享,大家分着一起吃。还振振有词,“哥哥说,要孝敬爹娘,还有妹妹。”

    吴氏便会说,“你快吃,吃饱了,肚子里的孩子才能长得壮实。你生个带把儿的大胖小子,就是对爹娘最好的孝敬。”

    钱满霞则是纠正着程月的语病,“嫂子,不是孝敬妹妹,是爱护妹妹。”

    旁边的钱亦绣又默默地说着对不起,要让你们失望了,小娘亲生的孩子不带把。虽然不带把,肯定会比那带把的更强。不信你们等着瞧。

    接着,地里的红薯和玉米又相继熟了,吴氏一个人忙不过来,在钱老头和钱大贵兄弟几人帮助下,收了红薯玉米,之后又把地侍弄好,冬小麦种下地。

    程月已经怀了三个多月,稍微长胖了点,胎也坐稳了。

    十月中旬的天已经有些微凉了,但下晌的阳光却温暖。往年钱三贵这时候已经在床上躺着起不来了,今年的身子却还行。他在房檐下编着草鞋,嘴角上翘,少了往日的愁苦。满江有了后,这个家又有希望了。

    吴氏在枣树下做针线,程月坐在旁边看着她手里的小衣裳,钱满霞咬着玉米秆里的甜水。干枯的树叶掉了不少,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撒下来,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程月渴望的眼神吴氏装作没看见。儿媳妇连端盆水都端不稳,扫地也扫不干净,不可能会做这种精细活,家里可没有多余的布和线让她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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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取舍

    突然,院子后面的母鸡咯咯哒地叫起来,钱满霞站起身说,“老麻下蛋了。”然后疯跑去后院把蛋捡回来交给吴氏。

    吴氏笑着接过鸡蛋对程月说,“咱家的鸡蛋都不卖,留着给月儿补身子,明年就能生个胖小子。”

    程月狗腿地说,“也给爹补身子。”

    钱三贵听了抬起头无声地笑了笑。钱满霞自从生下来就很少看见爹爹笑,见状便对程月说,“嫂子,你好会说话哦,都把爹爹逗笑了。”

    吴氏笑道,“你嫂子有孝心,嘴也甜,以后学着点,好话谁都爱听。”

    程月舔了舔嘴唇,深有同感地说,“是呐,江哥哥也说月儿的嘴甜。”

    吴氏又好气又好笑,说了句“傻丫头”,就去厨房放鸡蛋。

    等吴氏放好鸡蛋回来,却见程月正拿着小衣裳在缝,姿势优美,神情专注,关键是针脚密实均匀,一看就是熟手。吴氏一阵惊喜,没想到什么活计都做不好的儿媳妇针线活却做得不错。以后,她总算能够帮自己分担一些活计了。

    几人正开心着,听见院门响了起来,程月本能地起身往小屋跑去。

    “哎哟,慢些。”吴氏低声说道。

    见程氏进了小屋,钱满霞才去开了门,钱二贵媳妇唐氏挎着个篮子走了进来。唐氏是极难出现在他们家的,见她突然来了,几人还挺纳闷。

    唐氏坐在小凳子上,掀开盖着篮子的粗布说,“听说满江媳妇有了身子,特地送十个鸡蛋来给她补补。”

    其实,钱二贵早就让她买二十个鸡蛋送去三房,她一直拖着。今天实在躲不过了,当着钱二贵的面数了二十文钱说去买二十个鸡蛋,结果只拿十文买了十个鸡蛋。

    唐氏跟吴氏前后脚进的钱家门,最看不惯吴氏的作派。再是秀才闺女也是乡下长大的,天天柔柔弱弱装斯文,仗着男人会挣钱,仗着比自己早生了儿子,不下地干农活,惯会讨好卖乖。最气人的是,公婆还就偏心她。后来男人出了事,儿子又走了,她家的地还要靠着公爹和兄弟们帮着做。什么东西!

    “二嫂也不宽裕,咋还给我们送蛋呢。”吴氏说道,她知道二房的蛋可没那么好吃。

    唐氏笑道,“我不像别人嘴儿甜,又不会装柔弱,家里的日子自然就没有别的房头好过。我们当家的老实,忙乎完了自家的地,还要忙乎别人家的地,他那么累还不是几天吃不上一个蛋。满河小,正在长身子,也只是三五天才能吃上一个蛋。可我当家的说了,我们家再是不好过,也得买十个鸡蛋来给满江媳妇补身子。”

    钱三贵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活计回了房。吴氏气得红了脸,干笑着把篮子推回去,“二嫂把鸡蛋拿回去给二伯和满河补身子,我们家还有。”

    钱满霞怕唐氏真的把鸡蛋又拎回去,赶紧去房檐下拿了个钱三贵才编好的草编篮子,把那十个鸡蛋装进了草篮子里。装完了还说,“谢谢二伯娘。等以后满河哥哥的媳妇怀了娃子,我娘送二十个鸡蛋给她吃。”

    唐氏还真想着若是吴氏不要,自己就再拎回去。但看到钱满霞把鸡蛋拿出来了,气得没理她。对吴氏说道,“都拿来了咋还能拿回去?让我们当家的知道了,又要说我不念兄弟情份。”

    说着,唐氏的眼睛向左厢房瞄了两眼说道,“满江媳妇那个小身板还能怀孕,哎哟,还真是想不到。丑啊、傻啊咱先不说,她太瘦了,那小身子生孩子可要遭老罪了。三年前老冯家的二媳妇,不就是身子太弱生孩子死的吗?还一尸两命。”

    吴氏实在忍不住了,抬高嗓门道,“二嫂说的是什么话?我儿媳妇身子骨可好得很,也会顺顺利利生个胖小子。”

    唐氏“哼”了声,心道鬼才信。又说,“满江媳妇傻了巴叽的,万一以后生个孩子像她一样傻可咋办?”

    钱满霞气着了,冲口而出,“我嫂子才不傻呐,只有傻子才会说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傻。”

    唐氏不高兴了,“真是没家教,哪儿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娃子?她本来就是傻子,还不兴人说啊。”

    吴氏道,“我闺女可是有家教。要想晚辈把自己当长辈敬着,她也得有个长辈样才行啊。好了,我还忙,就不留二嫂了。”

    吴氏站起身,拉起钱满霞就向房里走去。钱满霞走的时候还没忘记把装鸡蛋的草篮子拎着。

    瞬间院子里就只剩下唐氏一个人,觉得很没面子了。骂道,“什么人呀,老娘是来送礼的,又不是来受气的。”她拎着篮子起身,气冲冲地出了院门。

    躲在墙角的钱亦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人还真是个少见的极品,说话太不中听了。

    吴氏见唐氏走了,对钱满霞说,“你这娃子,她家的鸡蛋有什么要头。”

    钱满霞道,“凭啥不要?十个鸡蛋,还能让爹和嫂子吃好几天呐。再说,就是不要,二伯娘回去也会对二伯说送了咱家鸡蛋,然后自己偷偷在家煮了吃,咱家还白乘了个情。”

    吴氏笑着瞪了她一眼。

    钱亦绣看着可爱的小姑姑,给了她一个飞吻。好孩子,等姐姐穿越过去了,定会好好对你。

    天惭惭冷了,门前的花儿也谢了。

    程月无事就会在门口徘徊,隔着门缝盼望着门外的花儿再开。盼望中,她又丰腴了些,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只是肚子的长势明显没有村里其他的孕妇好。

    一入冬,钱三贵又躺在床上动不了。唯一的壮劳力走了,又多了张嘴,家里的那几个钱一点都不经花。除了买些便宜的草药给他吃,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买参片。

    吴氏便想再卖一亩地。

    钱三贵不许她卖。这个家已经不堪重负,他帮不上多大忙,也不能再当拖累了。他说,“地是咱们家过下去的倚仗,尽量不要卖。等以后孙子出生了,家里实在过不下去的时候,再说卖地的话。为我这样的废人卖地,不值当。”

    吴氏落泪道,“只要人在,以后再买回来就是了。再说,过几年满江回来,日子也就好过了。”

    钱三贵叹道,“买回来?谈何容易。也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满江身上,若是仗打十年,满江十年就回不来。听我的,让儿媳平平安安生下孙子,把孙子健健康康养大成人,孙子才是咱们家的希望。我这样的废人,能活就活,不能活于你们还是好事。”

    吴氏眼泪流得更凶了,看着孱弱的丈夫,不吃补药,这副破败的身子能活几天?但丈夫说得对,必须先顾孙子。

    生活就是那么无奈,总要在自己最不舍的人中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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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突发状况

    家里的那点钱要省着用才能坚持到收冬小麦,大冷天的鸡也不怎么下蛋。虽然紧着钱三贵和程月两个人吃,但像面条那种精贵食物少之又少。难得吃个浑腥,也是钱老头两口子偷偷拿几片肉来。还有就是程月心疼钱满霞,经常趁吴氏不注意,把自己的吃食分钱满霞一口。

    一家人在漫漫严冬中熬日子。

    当柳条开始抽绿,门前开出第一朵黄色的小花时,挺着大肚子的程月惊喜地叫道,“娘,霞姑,花儿开了!”

    她隔着门缝看到三米开外突然出现了一朵小黄花。

    “开了就开了呗,这有什么稀奇。”钱满霞嘟嘴说道。

    程月认真地说,“江哥哥说,等花儿谢了——又开了,又谢了——又开了,再谢了——再开了,他就能回来了。”

    这是程月来家里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虽说期间有些停顿,但总算把想表达的意思表达出来了。可看“花谢花开”这句话在她心里想了多久,又盼了多久。

    吴氏正在院子里晒小衣裳和小尿片子,小衣裳是向王氏和许氏要的,小尿片子是用破衣裳剪的。上年底,王氏生了个女儿,取名钱满园。年后,许氏又生了个儿子,取名钱亦善。

    钱亦善是老钱家第四代长孙,老爷子高兴,想了好几天,取了这么个名字。他给儿子、孙子取的名字没少招别人的笑,说他想钱想疯了。老爷子心道,笑话我?看看你们取的啥狗剩、黑子、羊子、二傻的,还笑话我想钱,老子就不信你们不想钱。

    他脑袋都想破了,才想到这个名字。亦善,多多亦善。既喻意钱越多越好,字面上又看不出来,比较隐晦。老爷子小时候也读过一年书,很是为能取个这么有学问的名字而得意。

    现在,钱老太很少来三房了,天天守在家里想多看两眼大重孙子。

    吴氏听了程月的话心里一动,忙停下手中的活来到门口打开门,见门外果真立了一颗俏生生的小花。小花嫩黄嫩黄的,还随着风左右摇摆,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夺目。

    她又转过头望望那扇小窗,小窗另一面躺着重病的丈夫。春天来了,丈夫又挺过了最不好过的严冬。

    她几步跑到小窗前,激动地说,“当家的,春天来了,花儿开了。你没吃补药,也撑过来了。”说到后面,竟哽咽起来。

    呆在堂屋的钱亦绣与要死慌了的钱三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听到吴氏的话不由乐了起来,这几句话说的,多富有诗意啊。她也高兴,为多病多灾又良善的瘸腿爷爷,也为这个家。

    屋里传来钱三贵虚弱又带着喜悦的声音,“哦,好啊。”

    透过半开的小窗,钱亦绣看向院子外面,天空碧蓝如洗,阳光亮得刺眼,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沐浴了。此时特别羡慕院子里的几个人,听着她们欢快的说笑声。

    她们还都穿着袄子,早春料峭,阳光虽强,温度肯定不会高。程月穿着杏色袄子,灰色裤子,这是王氏怀孕时穿的大衣裳。王氏穿着不起眼,可程月一穿上,就觉得俏生生的特别好看。哪怕是肚子大没有腰身可言,但她穿着就是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钱满霞小盆友见嫂子喜欢,就跑出去把那朵小黄花摘下来递给程月,程月竟然抬手簪在耳边。她的杏眼水汪汪的,虽然稍显呆板,但因为惊喜也灵动了些许。小脸白晰莹润,粉嘟嘟的如三月桃花。小嘴微微向上翘起,露出一排晶莹如玉的小米牙。嘴角旁边还有两个可人的小梨窝。笑容大些,梨窝就深些,笑容小些,梨窝就浅些。

    真是人比花娇!钱亦绣看美人又看痴了。

    吴氏却只注意到了她又大又厚的耳垂,在小黄花的衬托下更加白嫩可人。

    吴氏笑得更和蔼了。

    程氏,的确是个旺子旺家的命。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朵万朵百花开。春天来了,钱家三房最艰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村里都在传钱家三房的傻媳妇是有福之人。进了钱家不到两个月,就检查出了身孕,病了多年的公爹竟然也奇迹般地好了许多,这让陷入绝境的钱家三房有了希望。

    进入四月,山花烂漫,野花遍地,地里的麦子已经金灿灿了。程月的的预产期就在这个月,全家人都高度紧张,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迎接小生命的来临。

    钱亦绣也紧张,已经从半个月前就不再像以往那样,天一黑就往山里钻。她一直为小娘亲担心着。程月比别的孕妇要瘦些,弱些,关键是年龄太小,看样子不会超过十五岁。这个小身子生孩子,就是放在前世大医院里,也是高危产妇,何况还是古代乡下。而且,产婆住在这个村的最东头,大夫还住在邻村,不能二十四小时监护,万一来个突发状况咋办?

    虽然钱亦绣没有跟程月有过交集,但她实在太喜欢这个美丽、单纯、懵懂、若人怜爱的小娘亲了,总想等自己穿过去后,好好待她,好好宠她,让她过好日子。虽然钱亦绣把程月叫做小娘亲,或是美貌小娘亲,但程月的年龄比她前世小了近二十岁。所以,钱亦绣实际上是把程月当妹妹看的。

    这天夜里,蹲在西屋墙角的钱亦绣正望着房顶数羊羊,突然听到掀被子的声音,又见程月推着吴氏,“娘,月儿肚子胀,想上茅房。”

    星光透过窗纸让屋里有了些微亮,吴氏看到程月已经坐了起来。吴氏起身道,“月儿慢些,娘帮你。”

    “娘,好急的,好胀。”程月说话带着哭声。

    吴氏赶紧下地穿上鞋,扶着程月来到马桶前,又扶着她蹲下。其实也不叫蹲,不过是双腿微微弯曲着。

    程月蹲了好一会儿,便痛苦地呻吟起来。

    吴氏有些慌了,“咋了?还没拉完?”

    程月使了几下劲,哭道,“娘,好痛啊,堵在下面拉出不来。”

    吴氏一惊,“把着柜子站好,娘去把灯点燃。”

    钱亦绣听了赶紧飘过去,往她身下一看,她下身竟冒出了一团东西,像是小脑袋顶。这是要生孩子了,小娘亲咋会这么快!这可怎么办,钱亦绣急得飘来飘去。

    吴氏拿着油灯往下一照,嘴里大叫着,“噢,天呐,孩子都冒头了。”她赶紧回身把灯台放在桌上,过来扶程月道,“月儿莫怕,快去床上躺着,孩子快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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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龙凤胎

    程月哭道,“好痛,腿合不拢。”

    “腿合不拢上就弯着走。好孩子快上床,马上要生了。”吴氏把程月扶到床上,又高声叫道,“他爹,霞姑,月儿要生了,快起来烧水。”

    她帮程月把裤子脱了,又找来早就准备好的布,剪刀,嘴里还念叨着,“你这么急,我又走不开。那两个人,一个弱,一个小,这深更半夜的,咋去叫接生婆哦。”

    程月又大叫起来,“娘,痛,好痛,唔唔……”

    “月儿不怕,孩子要出来了,痛是正常的。”吴边忙乎,边劝道。

    钱三贵已经起来,这几天只能拄着拐走几步的他,一下子也有了些力气。他出屋把钱满霞叫醒,一起去厨房浇水,帮着吴氏准备东西。等水浇好的时候,孩子竟然生出来了,是个女婴。

    吴氏自己生过两个孩子,又看过别的女人生孩子,自然知道这时候该干什么。她把用开水烫过的剪子把孩子的脐带剪了,把孩子洗洗用小被子包好放在床上。

    虽然无比遗憾是个女孩,还是笑道,“是个闺女,闺女也好。”不好也没辙,若是儿子回不来,这孩子就是他们家唯一的后代。

    “也好”的小婴儿皱巴巴红通通的好小,闭着眼睛哇哇哭着,声音像猫叫,一听就不是很健康。

    吴氏收拾完孩子,又去收拾程月。

    钱满霞跑进来看着小侄女,直夸她长得俊,钱三贵在门外听说生下个小闺女,也是遗憾不已。

    等吴氏把大人孩子弄妥当,夜色还深。她又去厨房给儿媳妇煮了碗糖水蛋。家里预备着几个鸡蛋,一直没舍得拿出来给程月吃,就是留着她生了孩子给她下奶补身子的。

    此时的程月,疲惫不堪,脸色苍白。但温柔,慈祥,浑身散发母爱的光辉,看着小婴儿开心地直笑。见吴氏拿着糖水蛋进来,问道,“娘,她怎么紧着哭啊?还不睁眼睛。”

    吴氏笑道,“她定是饿了,你把这蛋吃了,喂了她奶,她就不哭了。”

    程月端着碗吃起来。

    钱满霞在旁边看着小孩子,“我是你姑姑哦,快喊姑姑哦,呵呵呵呵……”

    吴氏正想抱着孩子去堂屋给丈夫看看,却隐约听见院外有哭声和狗叫声。她狐疑地来到院子里,果真听见门外有孩子的哭声和狗叫声,还应该是婴儿的哭声。

    吴氏一惊,喊道,“当家的,我没听错吧,咋外面也有奶娃的哭声?”

    钱三贵正坐在堂屋里着急,婆娘咋不知道把孙女抱出来让他瞧瞧。听见这话,也是一惊,拄着拐出了房门,站在院里一听,惊道,“的确是孩子的哭声,比咱们孙女还哭得响亮些。”

    吴氏打开大门一看,门口边竟然放着一个红色包裹,包裹里面有一个孩子,正张着嘴在哭。包裹旁边还蹲着一条小狗,见有人出来了,叫得更欢了。

    吴氏在门口左右望望,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只有漫天星辰在眨着眼睛。她喊了几声,“谁家的娃子?是谁把娃子放在这里了?”

    等了一会儿,没人答话。

    吴氏又回头对钱三贵说,“这是谁把孩子扔在了咱家门口?造孽啊。他们是不是想把孩子丢去乱石岗,到了这里,又临时改了主意,想给孩子留条命,所以就丢在了咱们家门口?”

    见丈夫点头,吴氏就弯腰把包裹抱起来,打开一看,叫道,“当家的,是个男娃,带把的。”

    想了想,她赶紧抱着孩子把大门关上,也没管在门关上之前挤进来的小狗。压低了声音说,“当家的,这娃子说不定是老天给咱们家的。咱明天就对外说,满江媳妇今天夜里生了一对龙凤胎。”

    钱三贵忙说,“快抱屋里看看,若是没有残疾,也刚生下来没几天,咱们就这么说。”

    吴氏听了,觉得丈夫说得有理,便抱进了屋。两人在灯下把孩子检查了一番,小男婴非常健康,脐带上还结着新鲜的疤。

    钱亦绣在吴氏把孩子抱回堂屋时,就已经飘了过来。她一直在屋里看孩子,竟然没注意到是谁把孩子丢在了她家门口。

    她一飘进来,孩子的眼睛就怔怔地看着她,也不哭了,还冲着她吐泡泡。

    难道小孩子真的有天眼,能看见自己?钱亦绣想着,又冲他做了几个鬼脸。小孩竟然有了反应,嘟了嘟嘴,咿咿呀呀地冲她吐了一个更大的泡泡。

    因为钱亦绣飘在吴氏的后面,吴氏还以为孩子在向她示好,更加欢喜起来。商量道,“这娃子应该是这几天才出生的,咱留着吧。即使满江回不来,咱们家也有后了。”

    钱三贵把孩子检查了个遍,这捏捏那捏捏。考虑了片刻说,“孩子身上的衣裳虽然是细棉布,但这棉布却是极好。包被也是锦缎做的,这孩子不会出生在穷苦人家。”

    吴氏之前一心想着收养孩子,倒是没想这么多。听了钱三贵的话,一看孩子的小衣裳和小包被,也觉得他不应该是穷人家的孩子。纳闷道,“富贵人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咋舍得把他扔了呢,何况这娃是男娃,又长得这么好。”

    钱三贵说,“富贵人家的阴私更多。若是穷人家的孩子,有可能是养不起才扔的,还怕等孩子大了他们找上门来认。若是富贵人家扔孩子,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来认孩子的可能性就要小得多。”

    他捏包被的手顿了一下,说道,“这里面好像有东西。”他几下把包被扯开,从里面掏出六块比银园大些厚些的小银饼子。

    发财了,人财两得。

    钱亦绣赶紧飘到钱三贵的身后,因为不敢离他太近,还刻意隔了一段距离,财迷地看着银饼子。有了这些东西,多养个孩子这个家也能过去了。

    小婴儿的目光随着钱亦绣的移动,又转到了钱三贵的身后,“啊”了两声,吐了几个泡泡。

    钱三贵也以为孩子是在冲他笑,先对孩子笑笑,又对吴氏说道,“这孩子这么小就如此乖巧,咱们抱着就不哭了。看来是跟咱们家有缘,就养着吧。将来没有人来认更好,他就是咱们钱家的孩子。万一以后有人来认,养恩大于生恩,他也会认咱们。这几块银饼子咱们就先用了吧,你抽时间去县城兑成铜钱,一下要养两个孩子,开销大。”

    他这也是无奈之举,儿媳生了个孙女,若是儿子回不来,家里就绝后了。这孩子兴许真如媳妇所说,是上天赐给他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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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有本事

    吴氏把孩子抱去了西屋,程月已经吃完蛋在喂孩子奶了。哺乳是天性,即使程月傻了,还是知道怎么喂,而且傻傻的小娘亲抱孩子很像那么回事。

    钱满霞刚才一直在看侄女,听见外面有动静也不舍得出去。见吴氏进来了问道,“娘,刚才怎么了?我咋听到有小娃的哭声和狗叫声。”

    吴氏道,“是条小狗在院子外面叫,娘就开门把它放了进来。”说着把手里的孩子抱给程月看,“月儿,这也是你的孩子,你今天生了两个孩子,是对龙凤胎。”

    “娘,月儿记得只生了一个娃,还不带把儿。”程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疑惑,又有些羞惭,她知道公婆心心念念想要个带把的。但怎么办,怀里这个不带把,不过她也极喜欢呐。

    吴氏说,“是真的,刚才你睡着的时候,就先生了这个儿子,醒来后又生了这个女儿。”又对钱满霞说,“你还在睡觉的时候,你嫂子就先生了这个孩子。你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人家该说你嫂子生了娃子自己都不知道,那样人家会认为她更傻。”

    钱满霞最怕别人说她嫂子是傻子,听了赶紧点头答应。她刚满六岁,刚才又的确在睡觉,所以对她娘的话深信不疑。她崇拜地看着程月说,“嫂子,你好能干哦,一下子生了两个娃。”

    程月见最亲近的婆婆和小姑都这么说,看来她的确是先生了儿子,后生了闺女。

    小女婴长得小,劲也小,吸了半天没吃出奶来,哇哇哭起来。

    吴氏把男婴递过去,“小子劲大些,先让他把奶吸出来。”

    小男婴一进程月怀里,小嘴就张得老大,“呼、呼、呼”地喘着粗气,吼急地在程月的胸脯上乱拱。等他把乳/头含在嘴里了,便使劲地吸起来。别看他块头不大,力气却不小,开始吸不出奶水就使劲吸,程月痛得红了眼圈。等他终于吸出奶水了,就悠闲地吃起来。

    程月很是得意地跟吴氏说,“儿子有本事,吸出奶来了。”顿了顿,又说,“月儿也有本事,生了个带把的。”

    钱亦绣无声地笑了起来,小娘亲是傻呢还是不傻呢?说傻吧,她还知道邀功。说不傻吧,她还真信了自己睡着就能生儿子。

    吴氏也大乐,“是,月儿有本事,是咱们家的功臣。”

    “不带把的也好,月儿也喜欢。”程月望了一眼闭着眼睛的小女婴说。

    “对,闺女也好,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吴氏过去把小女婴抱起来,小女婴依然没睁眼睛,噜了噜小嘴又嘤嘤嘤地小声哭起来。

    小男孩胃口大,吃了左边吃右边。吴氏说道,“还要给闺女留一口,不能让他一个人吃完了。”

    程月听了就把男婴放在床上。乳/头突然离了嘴,男婴又大声哭起来。吴氏把小女婴递给程月,又抱起他用小汤勺喂他温水喝,他倒也安生下来。

    喂完了他的水,吴氏就把他抱着立起来,轻轻拍拍背。对一旁的程月说道,“月儿看着,喂完奶了要这样把他立起来,听他打了嗝再放到床上。不然怕他吐奶。”

    程月“哦”了声。

    小女娃胃口小,没吃几口就不吃了。程月已经忘了婆婆的嘱咐,直接放在了床上。好在小女娃吃的少,倒也没有吐奶。

    吴氏知道教一次程月根本记不住,便又抱起小女婴,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和刚才的话。最后,还嘱咐道,“月儿可记住了?”

    等程月母子(女)三个都睡着了,也天亮了。吴氏去厨房弄了点昨天的剩饭喂了跟进来的小狗,又让钱满霞去钱家大院报喜,满江媳妇生了对龙凤胎。

    钱满霞出门前看了一眼在房檐下吃着粥的小狗说,“这狗咋长得这么奇怪呢,好丑哦。”

    吴氏道,“它是主动来咱家的,不管它丑不丑,只要养家了,照样能看家。那些人不是说咱家连狗都嫌吗,看他们以后还说不说。”

    钱满霞也气不过村里人那么埋汰她家,听了娘的话使劲点了点头。

    钱亦绣看了这小狗也是吃惊不已,实在是太丑了,就像被人一拳把鼻子嘴打扁了一样。她似乎在前世也看到过这种狗,却不知道什么品种。想着等它长大了,或许才能看出来。

    钱老头钱老太一得到信,就忙不迭地过来,钱满蝶也颠颠地跟着后面跑了来。

    钱老太一进院子就大着嗓门说,“我来看我重孙子来了。”说着就直接往左厢房走来。

    她的大嗓门把睡梦中的程月惊醒了,她赶紧用两只胳膊护着孩子哭道,“不要抢走我的孩子,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吴氏已经先一步出屋拦住了钱老太,“满江媳妇护犊护得厉害,连霞姑都不许太靠近孩子。娘能不能过几天,等她情绪平静些再……”

    这是钱三贵和吴氏先商量好的,近几天不能让人仔细看孩子,否则容易看出小男婴不是昨天夜里刚生的。

    那只小狗也跳着脚地冲钱老太叫起来。

    钱老太沉了脸,“怎么着,我看我重孙子还要瞧别人的脸色?”又踢了踢小狗,骂道,“哪里来的丑狗,凶啥凶!”

    吴氏赶紧陪笑道,“媳妇是怕满江媳妇把婆婆气着了,给你老提个醒儿,若是她说了不好听的话,婆婆大人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正说着,钱三贵拄着拐来到堂屋门口低声说,“娘,满江媳妇有病,心思自然跟正常人不太一样。她本来就奶水少,再把奶水吓回去了,两个小娃可咋活。”

    即使钱三贵受伤了,老太太也喜欢这个儿子。听他如此说,便有些犹豫了。

    钱老头骂道,“你这个老太婆一来就找事儿,非进去干啥?让老三媳妇抱出来你看看不就得了?”

    钱老太老脸都扭到一堆去了,既想第一时间进去看大孙子,又怕真的把程月的奶吓回去。气得低声说道,“再有福气也是个傻的。”还是向堂屋走去。

    等老两口和钱满蝶在堂屋坐定,吴氏才进屋把孙女抱来。钱老太抱着小女娃嫌弃地说,“哎哟,这丫头咋这么小,怕是只有三斤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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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锦绣

    钱老头伸过头去看看小女婴,皱着眉说,“双生子都小,要用心养着。”

    老两口说话声大了些,把小女娃惊醒了,咧开小嘴就哭起来,嘤嘤嘤地像猫叫。

    钱老太赶紧还给吴氏说,“可怜见的,别说吹风,就是打个喷嚏都能喷跑了。快把这丫头抱回去,把我的重孙子抱出来我看看。”

    吴氏就把哭着的孙女抱回西屋,又把孙子抱出来。她知道这孩子不爱哭,进屋前还在他小屁股上使劲掐了一下,小男娃立马哭得震天响。

    “听这哭声就是个棒小子。”钱老太笑得一脸褶子接过小男婴,“嗯,这娃子有个小五斤。那程氏还真有本事,瘦瘦小小的还生了对龙凤胎。”

    钱老头也笑得见牙不见眼,打着哈哈催促道,“小五斤也轻,快抱回屋去,别喝了风生病。”

    钱老太还没抱够重孙子,但听老头子这么说,加上孩子又哭得厉害,只得把孩子交给吴氏。又说,“我看那程氏的肚子小得紧,没想到还生了双胎。这两娃再小,加起来也有八斤重,那程氏真是不简单。”

    吴氏赶紧说,“娘看到满江媳妇也是一个月前。娘不知道,这一个月满江媳妇的肚子疯长,又吃得多。”

    好在程月没见过外人,除了自家人,见面次数最多的就是钱老太,还是在一个多月前。

    钱老太笑着点头,又掏出一串钱来,说来得急,没买鸡和蛋,让他们自己买来给程氏下奶补身子。

    钱三贵便说了自己已经给小娃想好了名字,请老爷子参详一番。他先夸了老爷子给钱亦善的名字起得好,尤其是那个亦子,极有学问,所以他也沿用了亦字。男娃就叫钱亦锦,女娃就叫钱亦绣,连起来就是锦绣。

    钱老爷子听了极高兴,直点头说取得好,寓意好,有学问。

    角落里的钱亦绣听了,心道,怪不得自己穿越时空来到这里,却原来她跟这个小女娃还有些缘份,至少名字一样。

    没多久的功夫,傻程氏生了对龙凤胎的消息就在花溪村传开了。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那傻程氏在夜里半个时辰内就顺利产下两个孩子,连接生婆都没来得及去叫,还大小平安。

    方圆百里路,有人家生双胞胎的,但生龙凤胎的还是第一家。村民们啧啧称赞,那傻程氏还真是傻人有福,旺了夫家,还生了龙凤胎。

    接着,一拨又一拨的亲戚村民都跑来了,有些原来不来往的人也来了,说是沾沾喜气。钱老太就当起了门神,不许妇人们进屋看,说怕把程氏吓着。也不许把娃娃抱出来,说娃娃小,怕敞风生病。

    小狗也跟钱老太一起站在门前,谁在窗边转悠就冲谁叫,厉害得不得了。

    来者是客,钱三贵家自从搬来这里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两口子高兴,钱三贵精神头也好了,在堂招呼男客。堂屋太小,吴氏就在院子里招呼妇人们。他们家穷,没煮红鸡蛋,就拿了些花生出来待客。

    借口孩子生下来太小,身子弱,没过喜三。第三天,吴氏跑去县里,把一个银饼子兑了两贯铜钱,这一下子就缓解了家里的困境。

    钱的来历也想好了,说是吴氏的哥哥托人带来了十两银子来。

    吴氏的哥哥早年中了秀才,考了几次举人都没考中,就去给他的一个中了同进士的同年当幕僚,那个同年在泉州辖内的福临县当知县。

    她父母就跟着儿子一起去了那里,远隔千山万水,还是六年前托人带了一次信来,已经好些年没有联系了。

    钱三贵跟吴氏商量后,还是给了钱老头一贯,“满江走的时候,你们把养老钱都拿出来了,是儿子没用。这次岳父带的银两虽然不算少,但一家人还要靠着这些钱过活。现在只能给爹娘这么多,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些了,再多多孝敬你们。”

    钱老头还不想要,摆手道,“十两银子听起来不算少,但你们家如今是只有出没有进,你和满江媳妇又要吃些好的补身子,能用多久?等孩子们大些了,你身子骨也硬朗些了再给。”

    钱老太赶紧说,“老头子,咱们已经是近六十的人了,现在连副像样的棺材还没置下。要我说,先把这钱收下,以后老三家过不去了再帮一把就是了。”

    钱老头才把银子接了。

    吴氏忙得像个陀螺,要照顾两个小的,一个孕妇,还有一个病人。但心里高兴,再忙都不觉得累。六岁的钱满霞已经能当个小大人用了,烧火、煮饭、打扫卫生、喂鸡,还经常给吴氏当助理,帮着侍候老小。

    小狗狗也有了一个名字,叫大山。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让钱亦绣吐槽了好久,那小狗虽然丑,但是萌啊。想着等自己穿过去后,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土名字改了。

    钱亦绣也没有进山,而是呆在小屋里逗孩子玩。她穿越前已经三十多岁,可谓母爱泛滥。别说看到人宝宝,就是看到狗宝宝鸡宝宝,都能爱到心里去。

    现在,她坚定地认为婴儿真的有天眼,看得到成人看不到的东西。孩子一哭,她就会飘到他们面前做鬼脸。这一招还挺管用,两个孩子立马闭上了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钱亦锦会“啊、啊、啊”地打招呼,钱亦绣则是静静地看着她,嘴角边偶尔会弹出一丝笑靥。

    为了让程月多下奶,给她的伙食更好了些,老母鸡汤、鲫鱼汤、黄豆炖猪蹄,这些下奶的汤品换着炖,但奶水仍然不够。钱亦锦太能吃,一个人吃的量,能顶上小钱亦绣吃的两倍半,还坚决不喝米汤,一喂米汤就大哭。

    等钱亦锦把奶水吃够了,剩下一点才给钱亦绣喝,不够,又喂她米汤。

    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偏分儿的把正分儿的都挤到犄角旮旯了。连蹲在墙角的钱亦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进补,如今的程月又圆润了不少,瓜子脸变成了鹅蛋脸,肤色洁白如玉,因为当了母亲而显得更加温柔娴静,气质超然。这个模样,就是放到保养得宜的贵族圈子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何况是在乡下。

    吴氏曾经偷偷跟钱三贵唠叨,“我觉着就是宫里的娘娘,也不会比月儿更好看。”

    钱三贵没看见过月子里的程月,但猜都能猜出来,她瘦得皮包骨的时候都属于少找的好看闺女,再长了点肉,可不是就更好看了。便说道,“那就更不能让外人瞧了去。”

    转眼到了龙凤胎满月,钱家三房喜气洋洋地请了客。吴氏拿了两百文钱出来摆了几桌席,请了几家亲戚和里正两口子及同他们家走得最近的谢虎子一家。

    这天早晨,吴氏专门给两个孩子过了称。钱亦锦本就重些,加上这个月长势好,已经有七斤八两。钱亦绣则没有那么好,只有四斤半。

    钱亦绣看着小家伙直叹气。可怜的娃,连人家刚出生的奶娃都比她重得多。现在都满月了,小脸还皱巴巴的,小手指头比火柴棍粗不了多少,哭声还是斯文的像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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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残忍

    客人陆续来了钱家,只有钱老太一来就先进屋看了两眼重孙子,重孙女她瞟都没瞟一眼。之后,满意地出去招呼客人了。她是除了吴氏和钱满霞外唯一能进屋看孩子的人。

    钱三贵和吴氏还是以程氏胆子小,不敢见生人为由不让她出屋,也谢绝别人进屋看她。人们还以为由于程氏是傻子,脸又像拉了鸟粪的白布,所以钱家人不好意思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乡下人的嗓门大,说起话来像吵架。小钱亦绣有些吓着了,哼哼叽叽哭起来,小娘亲就把她抱起来哄着。

    院子里的客人来得差不多了,吴氏就和钱老太进来抱两个孩子出去给客人们瞧。

    程月见他们要把孩子抱走,不干了,伸手护住孩子。

    一层水雾涌上眼帘,惊慌失措地说,“不要抢我的孩子。”

    吴氏解释道,“客人们想看看孩子,等他们看一眼,我们就马上抱回来。娘的话你还信不过?”见程月还瘪着嘴,又说,“娘什么时候骗过你?”

    程月听了才把胳膊收回来。

    钱亦绣即使没出去,也能听到外面的人在不住地夸着钱亦锦如何如何,而钱亦绣连敷衍性的表扬都没捞到一句。真是过份!

    特别是那个傻钱老太婆,别人一夸她的“重孙子”,她就敞开嗓门夸张地笑。

    等吴氏和钱老太显摆完孩子又抱进来,钱亦锦倒是精神面貌十分好,还在咿咿呀呀吹着泡泡。而小钱亦绣明显是被吓坏了,哇啦哇啦哭得小脸通红。

    钱老太抱着钱亦锦笑道,“还是重孙孙乖,长得好,又不怕人。哪像那个小丫头片子,瘦得像只猴儿,一见人就哭。”说完,还嫌弃地看了钱亦绣一眼。

    程月是个好娘亲,一见女儿哭了。赶紧从吴氏手里接过来,掀起衣襟说,“绣儿不哭,吃奶。”

    含着奶/头的小钱亦绣止住了哭,乖巧地吃起奶来。从来都是先吃奶的钱亦锦不干了,妹妹怎么能先于他开饭,便扯开嗓门嚎起来,大嗓门像要把房顶掀开。

    钱老太疼重孙子了,冲程月说,“快把那丫头放下,我重孙子饿了。”

    程月一根筋,没理钱老太,继续温柔地注视着小钱亦绣。

    钱老太生气了,吼道,“我说话你没听到?”

    程月吓了一跳,美丽的大眼睛又涌上泪来,她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钱老太,瘪嘴就要哭出来。

    吴氏赶紧从钱老太怀里接过孙子,又低声劝着老太太,“婆婆,满江媳妇的奶水本来就不多,可别吓回去了。她有病,胆子又小,您别被她气着。”

    钱老太拿这个白莲花孙媳妇毫无办法,也怕真的把程月的奶水吓回去,那样重孙子更要吃亏。气得骂道,“真是傻到家的傻子,锦娃长得这样好看,又讨喜,却只惦记那个猴儿一样的小丫头片子。”说完,便冲气走了出去。

    这重男轻女的老太婆,太太太太气人了。墙角处的程亦绣向老太太甩了几个刀子。

    钱亦锦还在吴氏的怀里嚎着,钱亦绣第一次对这个小屁孩有了意见,真是讨打的熊孩子,偏分的比正分的还理直气壮,有本事找你亲妈要奶吃去。她飘过来使劲瞪着钱亦锦,小家伙还以为钱亦绣在逗他,便止住哭,“啊、啊”地跟她说着火星语。

    小钱亦绣吃完奶,抿了抿小嘴,乖巧地躺在程月身边。钱亦绣又飘到她面前,小妮子似乎也看到她了,很给面子地弹出了一抹微笑。

    看着她澄彻的眼神,还有那甜甜的笑意,钱亦绣瞬间有了心虚的犯罪感。自己是在等她死啊。想到这里,她再也没有勇气坦然地面对这条柔弱的小生命,赶紧飘到他们看不到的墙角蹲着。

    天呐,怎么会这么残忍,这个如花儿般美好的小生命将会在稚龄凋谢。而自己竟是在等着那一天,盼着那一天。

    从这天晚上起,钱亦绣又开始出去到处游荡。现在她不止到山里看风景,也会在村里镇上晃荡,还会去县城和省城。不仅去亲戚家串了门,还造访了不少高官府第。

    几年时间里,她把山里的许多角落都窥视到了,找到了一些能卖钱的东西,摸清了动物之家的一些规律,也知道了许多人家的秘密。

    比如,憨厚的钱大贵是怎样背着汪氏攒私房钱的,其貌不扬的唐氏之所以御夫有术是因为某种功夫了得。范二黑子偷过他嫂子的肚兜,还跟村中一个寡妇暗通款曲。花癫子白天嘴花花,可一到晚上面对粗壮的花大婶,就双腿打哆嗦,等等等等。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看不到。

    也知道了哪家是黑店,哪家信誉真正好,哪家空有好名声……

    更见识到了谁是好官,谁是贪官,谁好色,谁好钱,以及一些官员家里见不得人的阴私……

    还偷学了一些手艺人的祖传绝技,并且还在继续学习中……

    村里镇上的人家再大动干戈也多是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实在不值一提。而省城县城那些高官巨甲就不一样了,往往一个举手投足就决定了别人的生死,笑谈之中就达成了一笔巨额交易……

    最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完全领会了马面话中的意思。呵呵,钱亦绣灰常灰常感激他。

    一天夜里,她正准备去深山看热闹。她平时很少去深山,因为那里是她变成人后将永远无法抵达的领地。

    可这两天特殊,在深山里住着一群聪明的猴群,这几天一位强悍聪明的青年猴子纠集了一群猴子造反,想把老猴王撵下台,两群猴子打架打得厉害。没想到,猴子争王位照样是血腥而残暴的。

    她飘到半路上,竟看见了好久没见的老熟人牛头马面。

    也不是说这几年牛头马面没来这里勾过魂,勾过不少,但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她上了山,都错过了。

    现在好不容易看到老熟人,钱亦绣赶紧飘了过去。招呼道,“嗨,牛爷,马爷,你们又来勾魂了?”

    牛头马面见她如此热情,竟是一愣。牛头乐了,“真新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对牛头马面这么热情的孤魂野鬼。你谁啊?”陌生的眼神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她。

    钱亦绣说,“两位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几年时间就把我忘了,我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们哦。”

    牛头说,“看来你认错人了。”又指指牛头下的牌子说,“看看这里,我们是一零一牛马组合。你认识的可能是别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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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又是一年春来到

    钱亦绣这才想起来,勾自己魂的牛头马面好像也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的是零零七。想想也是,这么多人,这么多时空,光一对牛头马面当然忙不过来了。

    马面却极不给她面子,拉下马脸说,“想我们?我们能是你个孤魂野鬼随便乱想的吗?想凭两句话就让我们帮你过黄泉路重新投胎?哼,想都别想。去,去,别影响我们干正事。”

    真是一个自以为是又傲娇的马面,似乎还有轻微的妄想症。看来,憨厚的牛头是相同的,有个性的马面却各有各的不同。

    钱亦绣让开路,又实在呆得无聊,就尾随着他们去看热闹。只见他们去了县城,又飘到一片青砖黛瓦的大宅子上空。不一会儿,他们就用绳索套着一个魂魄飘出来。

    那个魂魄还在哭,“我的命真苦,前半辈子被我爹管得紧,后半辈子又被我儿子管得紧。家里那么大个保和堂,却没有痛痛快快地花过银子。临老得了可心意的红红,还没有尽兴几天,就死了。牛爷、马爷,求求你们,给我一次回光返照的机会吧。我把家里一些重要契书埋在了后花园的金钱榕里,我想跟红红说一声……我一辈子也没个别的好爱,就喜欢个知情趣又年轻点的小娘子。红红极得我的心,她拿到那些契书要挟我儿多要些银子傍身,也不致于今后太辛苦。”

    马面打了个响鼻斥道,“岁数一大把还如此不知羞,怪不得你爹死的时候求我们早点把你套走,怕祖宗的基业毁在你手里。你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都精尽身亡死在那妇人肚皮上了,还想着回去给她送契书。”又把马面一拉,吼道,“不行!”

    那魂魄又哭求道,“那就让我给我的芳芳托个梦吧,我下晌才让小厮支了五十两银子给她家带去。不要我死了,银子却被她干娘扣下了。”

    牛头憨憨地说,“不是我们不给你这个机会,而是你那个芳芳不给你入梦的机会。她正在跟别人寻乐子,根本就没睡觉,怎么托梦?”

    那魂魄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哭了,大骂着相好无情无义,又怪自己识人不清。

    牛头好脾气地劝道,“别生气,等你喝了孟婆汤,前世种种就都忘了……”

    等他们的声音渐渐飘远,无聊的钱亦绣就飘进了那片大宅子里。

    ……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又是一年春来到。一晃过了几年,两个孩子已经五岁,早就能满地跑了。

    钱亦锦是个漂亮的健壮小子,浓眉凤眼,皮肤很白,个子比钱亦绣高了将近一头,看上去像六、七岁的孩子,又极聪明。

    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知道怎样讨好大人,怎么多抢一口吃食。有时候大人不在跟前,他若是饿极了,不是抱着妹妹的鼻子嘬,就是抱着她的耳朵嘬,甚至还啃过她的小脚丫子。妹妹都被他欺负的没边了,又巴拉不开他,只有瘪着小嘴直哼哼。让一旁的钱亦绣看得直咬牙。

    等到他会说话会走路了,就更了不得了,哄吃食的本事更加高超。自从满了两岁起,就能独自跑去村里找钱老太,与他家相好的几户人家也曾被他光顾过。他本长得漂亮,小嘴又讨喜,有本事让那些把钱攥得出水的妇人们心甘情愿地给他点好吃食,连死抠的唐氏都曾经给过他一个蛋。钱老太的私房钱绝大多数进了他的嘴。

    钱家三房的人一个个都是身材苗条,脸呈菜色,唯独他胖墩墩的红光满面。没办法,嘴甜的孩子有糖吃。

    跟他一起茁壮成长的还有大山。大山已经长成了一条健壮的大狗,棕色的长毛又粗又硬,圆滚滚的身子异常灵活,而且十分威猛凶悍。它长大后,钱亦绣觉得它像藏獒,却又有些拿不准。

    钱家三房连人都养得半死不活,当然不可能把大山养得这么壮了。大山胃大如牛,又喜浑腥。小时候的它跟小主子一样聪明,在家里吃饱无望的情况下,就自力更生,自己出去觅吃食。

    在村里人家丢了多只鸡鸭鹅后,才发现自家的鸡鸭鹅不是被黄鼠狼偷吃的,而是钱家三房的丑狗偷吃的。都跑去钱家三房要说法,害得吴氏又赔了一些钱财。

    温柔的吴氏也发了脾气,拿着棍子抽了大山好几下,并说,“再去偷人家的鸡吃,我们家就不要你了。”

    大山聪明,又听得懂人话,便不敢再去村里偷食了,又干不出土狗那种饿急了连屎都舔的事情。走投无路之下,只身冲进山里抓野物。这真是一举两得,不仅填饱了自己的肚子,连带着本事也练了出来。

    长大后的大山又大又肥又凶,远远看到它,不仅孩子会被吓哭,有些胆子小的大人都双腿打颤。村民们看它样子吓人,都认为它是狮子和狗交配的产物,叫它“大狮子狗”。还是有见识的张先生说,那是“番狗”,是狗类的一种。并告诫村民们不要轻意惹它,番狗性烈如火,比狼还厉害。

    有些村民觉得自家生命财产受到了威胁,找里正要求把比狼还凶的番狗打死。钱家又保证番狗看着凶,实则极听话,若不惹着它,它绝对不会咬人。并且再三保证,不让大山进村里。后来看到大山的确没有伤害过人和牲畜,对钱亦锦偶尔带着它在村边晃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钱亦绣样貌综合了父母的特点,五官极其清秀可人。但由于她太瘦太小,眼睛木呆呆的没有神,明显没有哥哥讨人喜欢。而且反应要慢得多,性格也随了白莲花娘亲,胆小懦弱,特别爱哭,还几乎天天尿床。

    她也很少去村里,没事就蹲在院子里看花,或是蹲在院子前面的荒地里看花。若是小哥哥没去村里,就跟着他在院里院外转,转不动了就让哥哥背。

    小哥哥对妹妹极照顾,甚至是有求必应。他跟别人可以说寸食必争,却能省一口给妹妹吃。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钱亦绣十分气不过。不是她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实在是钱亦锦那熊孩子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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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都看出来了吧,女主快归位了。

第二十四章 失踪

    这两个孩子小时候洗澡一直是放在一个大木盆里,由吴氏或是钱满霞主洗,程月打下手。钱亦绣傻傻的没看出什么异样,而钱亦锦刚学会说话就指着妹妹发问了,“妹妹咋没有小鸡/鸡?”

    小姑姑钱满霞羞红了小脸,抿着嘴不好意思回答。

    小娘亲程月很聪明地解释道,“锦娃带把,有小鸡/鸡。绣儿不带把,没有小鸡/鸡。”

    吴氏笑道,“月儿说得对。”

    钱亦锦懵懵懂懂点点头,似乎懂得了男女差别。他满了三岁后,在一次洗澡的时候,当他看到妹妹无意中扫了他身下一眼的时候,竟然捂住那里对妹妹说,“不能看这里,要长针眼。”

    傻傻的小钱亦绣就转过了视线,她怕长针眼。那小正太却不怕长针眼,盯着人家那里使劲瞧。

    一旁的钱亦绣气得要命,就像小屁孩看光了她一样。哪有这样的探照灯啊,只探别人还不许别人探他。

    连吴氏都觉得自己的亲孙女太傻了,笑着把钱亦锦的脑袋转了个方向。之后,便给两人分开洗了。

    几年间,吴氏已经锻炼成了有一把力气的村妇,不再是原来那个柔弱爱哭的妇人了。

    钱满霞小姑娘不仅是家里家外的一把干活好手,还肩负着幼儿教师的职责。

    钱三贵虽然依旧孱弱,但比几年前好了很多,至少冬天不需要整天躺在床上,不需要买补药吊命,还能编些草席草篮赚点小钱。

    小娘亲程月还是那么傻傻的,纯纯的,美美的,只是小下巴又尖了下来。除了孩子一岁前的喂奶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外,还有一样就是针线活可圈可点,家里的缝缝补补都是她承担。除了这两样事情,她什么活都做不好,地扫不干净,衣裳洗不干净,还打碎过几个碗盘,吴氏连厨房都不愿意让她进。

    不过,两个孩子还是小娘亲带着睡觉。孩子小的时候,吴氏都在这边睡,待孩子满两岁后就回自己屋了。本来想让钱满霞帮着带一个,奈何程月不愿意,听说要把孩子挪走就大哭不止。

    上年,钱家另外几房也分家了,因为钱四贵要去省城创业,手里没有多少钱财。钱老头就主持了分家,钱四贵把所有的身家都押了进去。钱老头是个冒险家,虽然自己没本事到外面拚搏,但十分支持儿子出去闯荡。为此,还闹着跟着儿子一起去了省城,说是帮他们搭把手或是出个主意。

    钱老太却没有跟着老头子去省城。一个是因为省城的生活消费太高,自己去了帮不了忙还多费一口吃食。另一个原因就是她舍不得钱亦锦,这个重孙子太讨喜,她怕自己一走把他饿着。

    钱亦绣觉得这两老口不像封建社会的大家长,更像前世那些为儿女操碎了心的老人。虽然钱老太特别重男轻女,又经常骂小娘亲,但钱亦绣还是发自内心尊重她。

    这天下午,一家人看到桌上的两贯零八串钱笑得一脸满足。每年收了冬小麦,吴氏除了留几斤给钱三贵开小灶外,其余的都会拉去镇上卖。

    这几年没有大的天灾,虽然偶尔有小的旱情或是雨涝,对收成影响也不算太大。

    夏日里种的玉米和红薯值不了多少钱,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连一贯钱都卖不到。家里也没人做绣品或是出去打工,钱三贵编的草帽或是草席等物,一年顶多卖个几十文。再加上卖枣子的两三百文,这个家每年的全部收入基本上就是挨边四贯钱。

    这还因为钱满江去从了军,家里没有交税,否则会更少。

    但开消可大了。

    因为早两年吴氏忙着照顾孩子和病人抽不开身,做农活都是请短工帮忙。孩子一岁前给程月下奶补身子,要多吃些肉蛋。钱亦绣和钱三贵一样身子不好,经常吃药,偶尔两人还要开开小灶。自从“得了吴氏娘家的钱”,钱老头两口子的养老钱也开始给了。修缮房子,买盐买油买种子等等,日常开消也实在不低。所以,不止每年卖粮的钱花得分文不剩,连那几个银饼子都花得只剩一个了。

    不过,年前就有传北边的战事快结束了,据说大金国逆王造反,大金军队已无心恋战,所以被大乾军队打得节节败退。

    若这种传闻是真的,那钱满江也快回来了。只要他回来了,这个家就又有了希望。何况钱三贵两口子和钱满霞都认为钱满江肯定会当个官什么的,那时他们家就是官身了。

    角落里的钱亦绣也非常雀跃,她早把自己当成钱家的一分子,跟他们同喜同忧。她高兴地想着,要不咋有天无绝人之路这个说法呢,眼看着这个家快要入不敷出,壮劳力马上就要回来了。

    再说,她也非常想念俊俏小爹爹,经过战争的洗礼,小爹爹应该更加英武不凡了吧?

    如今,她已经不再天天算着啥时候才穿越了,因为她穿越了就意味着小绣儿要嗝屁。她极心疼这个柔弱又漂亮的小妮子,虽然小妮子反应慢又身子弱,还经常被钱老太骂成“讨债鬼”。

    这时,听见有人响门的声音,吴氏赶紧把钱拿进卧室放好,去开门的钱亦锦牵着钱满川的手走进来。

    钱满川二十多岁,看上去憨厚又不失精明。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还没进门就大声说道,“三叔,三婶,满江兄弟还活着,他就快回来了。”

    钱三贵喜得从椅子上站起身,吴氏迎上前拉着钱满川急着问道,“满江还活着?你怎么知道?说仔细些。”

    钱满川说,“才刚我爹遇到了我大舅(汪里正)从县里回来,大舅说战事已经结束了,讣告也过来了。咱们村打仗去的三十个人,死了二十二人,这些人里没有满江兄弟。”

    他们都忽略了死的那二十二个人。只要钱满江不在这些人里,就属于还活着的那八个人。一家人都喜极而泣。

    一家人在欣喜和盼望中渡过了三个多月,打仗活着的人终于回乡了。却只回来了七人,独独少了钱满江。

    据这七个人说,钱满江是新兵中升职最快的一个。第一年就当了旗长,第二年又当了八品的校尉,第四年升了正七品的骑尉。且极得上峰欣赏,说他有勇有谋,前途不可限量。

    只是在最后一次大的战役中,钱满江所在的营中了敌人的埋伏,死伤大半。可不知为何,打仗结束后,既没看到钱满江的活人,也没找到他的尸首,竟是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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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还有希望

    清泉加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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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仗失踪的人也不是没有,有些人是临阵逃亡了,有些人不知是死在了哪里。不过,逃亡的人少之又少,这可是砍头的大罪。钱满江这么有前途的人是不可能逃亡的,最大的可能还是死了。

    对于参战人员的家属来说,家人失踪最悲摧。人死了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人残疾了也有八两银子的安置费,人回来了还有五两银子的遣散费。只有失踪人员,既没有钱也没有人,甚至连个说法都没有。

    这次不仅钱三贵倒下了,连吴氏都倒在了床上。她咬牙坚持了这么多年,儿子的“死讯”一下子把她压跨了。这个家又一次陷入绝境。

    听说最心爱的孙子失踪了,其实也就是死了,只不过没找到尸首,钱老太也病倒了。

    钱大贵一家此时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帮着请大夫看病,招呼着钱二贵父子一起干三房的农活,又让许氏来煮了几天饭。

    钱香也拎了些肉来开解吴氏,又买了几片参片给钱三贵补身子。

    乡下人良善的还是占多数,许多人家都来看望他们家,有些拿两个鸡蛋,有些拎一斤白面,有两家穷些的人家还拎来了一篮子菜。

    角落里的钱亦绣听说小爹爹竟是这种结果,也非常难过。这一家人将如何过下去啊。不过,她也比较感动。这几天,除了唐氏来发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其他亲戚还是比较有爱心。不像有些穿越小说里的那些极品亲戚,尽想着早点把生病的人欺负死,然后占人家的家产卖人家的娃。

    但别人家也有事,特别是现在秋收在即。五天后,家里又归于平静。

    一直躲在屋里的程月也从她的小屋钻了出来,她不知道别人已经开始在背后叫她程寡妇了,还有些不厚道的人还叫她傻寡妇。那几天里偶尔有人看见了她的真容,傻寡妇貌如天仙的话又传了出去。

    这个家只有她不相信钱满江已经死了,她固执地认为她的江哥哥不会骗她,会在几番花谢花开后再度回到这个家。她又怯怯地来到院门边,从关着的门缝里看外面怒放的野花。

    此时正值八月底,虽然有些荒草已经微黄,繁花似锦、遍地花开的季节已经过去。但还是有极少数野花儿开得正艳,更加显得傲然夺目。通过程月多年来的观察,她知道草黄了,花儿就快全部谢了。等到来年花儿再开,离江哥哥回家的日子就更近了。

    十一岁的钱满霞现在是这个家的全劳力,她牵着两个小的去厨房做了饭。做好饭后,三个人又把饭端到钱三贵和吴氏的床头服侍他们夫妇吃饭。

    钱满霞含着泪说,“爹,娘,咱们还有锦娃,咱家还有希望。”

    钱亦锦赶紧表态,“爷,奶,我以后在家少吃一口,匀出一口给你们吃。等我长大了考状元当大官,让你们享福,请你们下馆子。”

    钱亦绣难得主动发言,今天也小声说了话,“还有绣儿,绣儿也会干活,刚还烧了火,昨儿还喂了鸡。”说完擦了擦眼泪,弄得小脸更花。

    程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说道,“还有月儿,月儿不吃白饭,会做针线,卖钱买粮吃。”

    吴氏看着床前的四个人,一个傻三个小,又侧过头看看进气少出气多的钱三贵,一下子哭了出来。自己死了,他们该咋办?

    前几天众人都拿这话劝着她,让她为了丈夫和孙子必须撑下去。但她听不进去,只想着她没有盼头了,干脆死了算了。

    可现在看到这几个孩子如此贴心,她又觉得舍不下他们了。

    她伸过胳膊把钱亦锦和钱亦绣抱着嚎啕大哭,哭过后,就坐起身吃饭。饭是面疙瘩汤,里面还卧了一个鸡蛋。吴氏没有谦让,不仅把疙瘩汤都吃完,把蛋也吃进了肚子。身子有些力气了,又起床服侍丈夫吃饭。

    现在钱三贵的身子正弱,钱亦绣不敢进屋,而是飘在堂屋里隔着门瞧这一家子。吴氏或许把前三个人的发言都听进去了,唯独没有听进去小娘亲的话。其实这几个人的发言,最有建设性的就是程月的话。

    为什么吴氏就不舍得拿点钱出来买点绣钱和好料子,让程月试着做点绣活拿出去卖呢?连吴氏都承认程月的针线活非常好,她原来在家肯定专门学过。只是有时候因为控制不好手或者脑,有缝错的时候。

    或许刚开始会浪费一些料子和钱,但等熟悉以后,她哪怕不一定做出极精致的绣品,但肯定比乡下妇人做的好得多,也能卖些钱添家用。

    钱亦绣想着等以后自己穿过去后,再好好挖掘挖掘小娘亲的潜能。

    吴氏振作起来了,这个家也开始正常运转。

    只是今年家里的开销更大了。钱三贵受了打击身子更遭了,吃了不少好药才没有丢命。中医大夫的专业术语钱亦绣不太懂,猜测大概他的病主要是因为受伤伤了根本,又严重营养不良,得了心脏病。这种病可是富贵病,要吃好休息好心情好,不能饿着不能累着不能气着。就是在前世,这种病也不好将养。

    按理说这个家要保证这几点是根本做不到的,但钱三贵还是活了下来。光靠有限的那点人参补药,绝对吊不了这么多年的命。纠其原因,不是他原来的身体底子太好,就是他命不该绝,或者说牛头马面就是不来光顾他。

    钱亦绣还有一种猜测,就是钱家三房吃的水跟村里人家的水不一样,水质似乎要好得多。

    因为这里的水资源丰富,除了极富余人家在院子里打井,这一带的村民都吃泉水。在村后偏东,溪景山脚下有一处深潭,人称蝴蝶泉,村民们都在那里挑水。

    而蝴蝶泉离钱家三房有些远,他们就去自家院子后面偏西的松潭挑水。

    松潭在石溪山脚下,旁边有一棵巨大的千年古松,人们就叫它松潭。松潭直径大概有五米左右,深不可测,外围是一圈小岩石围成,靠山那一面凹进了山脚内,溢出来的泉水便流进了山脚下的沟壑里,与其它几支泉水汇合,形成浅滩流过荒原注入洪河。

    松潭旁边的古松枝繁叶茂,不仅是溪石山下唯一长势好的树,连溪景山的大树都鲜少比得上它。

    这让很多人都啧啧称奇,原因当然只有钱亦绣知道。虽然有多条泉水从溪石山流下,但只有松潭的泉水是从石溪山那个方向拐了多道拐流下来的。虽然水流很小,但日夜不停地流,潭里也没缺过水。

    这种猜测不单针对钱三贵,还有钱家三房的其他人。乡下人风里来雨里去,兼大日头晒着,皮肤肯定不会好。但钱家三房的人不说像城里的人一样白嫩细腻,却是比村里其他人好得多。哪怕营养不良有些范菜色,但绝对不黑,包括已经失踪了的小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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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又见故人

    这个冬天本来要给钱满霞重新做件棉袄。钱满霞这两年个子长得快,棉袄早就短了,接了一年又一年。今年不止短了,还瘦了。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龄,每次看到钱满蝶做了新衣裳,都羡慕不已。

    之前吴氏许愿给她重新做一件,可如今掰着那点钱,只得抱歉地对小姑娘说,“霞姑,让你嫂子把旧袄子拆了,再加肥点。”

    钱满霞懂事地点头说,“好。嫂子手巧,改的旧袄子穿着也好看。”

    钱亦锦在一旁说,“奶,把我的棉花给姑姑做。我是男娃,不奈穿新衣。”除了吃食,其它的东西小正太都有先人后己的觉悟。

    昨天钱老太过来,说是钱亦锦的棉袄棉裤早短了,她去镇上买了一斤棉花几尺粗布,让程月给他做套棉衣和棉裤。

    吴氏可不敢把专项棉花挪给钱满霞。平时老太太偷偷给钱三贵和钱亦锦拿口吃食来,还防着吴氏给钱亦绣和钱满霞吃,话里话外敲打着。这明面上的东西若是挪用了还了得?

    不过,把钱亦锦原来的棉袄拆了,抽些棉花给钱满霞添上,剩下的还可以给钱亦绣改改。

    吴氏掰着指头算计着那点钱,一个冬天还是艰难地过去了。一家人都盼着收冬小麦,家里就会好过些。

    如今,家里连人都喂不饱,不仅钱亦锦去村里吃饭的时候多了,连大山进山的时间都比往年多。

    还有就是村子西面又有闲汉出现了。他们会趁大山和钱亦锦不在家的时候来院子外面学学狗叫蛙叫,说两句浑话,但光天化日之下还是不敢做啥出格的事情。

    虽然大山隔三岔五会进山找食吃,但天黑前都会回家。而且这些人也怕钱亦锦,别看他还是个孩子,凶狠起来的架式不输他家的“大狗”。

    有一次,范二黑子和花癫子见大山进山了,就结伴来他家院外学蛙叫。被院子里扔出来的石头砸了个正着,随着咒骂声,钱亦锦拎着砍柴刀跑出来。看着他充血的双眼和寒光四射的砍柴刀,两个大男人也吓得撒腿便跑。

    春天来了,百花盛开,钱家几个人也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只是钱三贵的身子依旧十分不好,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不过能挨过严冬已经是奇迹了。

    四月初六的清晨,除了钱三贵还在屋里歇着,其他几人都在堂屋吃早饭。早饭是玉米糊,但多了两个水煮蛋。

    吴氏把鸡蛋递过去,笑着对两个孩子说,“今天是你们六岁生辰。一晃眼,我们锦娃、绣儿都这么大了。”

    两个孩子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拿着鸡蛋笑得见牙不见眼,钱亦锦大声说,“谢谢奶奶。”

    钱亦绣也跟着小声说了句,“谢谢奶。”

    “还有呢?”程月生怕他们把自己忘了,赶紧问。

    “谢谢娘亲。”两个孩子又说道。

    钱亦锦猴急地剥了蛋壳,三口就把鸡蛋吃进肚里。然后,又喝了两碗粥。

    钱亦绣却把鸡蛋揣进荷包里,糯糯地说,“等绣儿饿了再吃。”然后,只吃了大半碗粥。

    吃完饭,吴氏下地去了。自从入了春,地里的草就疯长,她去锄草。

    大山也跟着跑了出去。山里的动物开始多起来,它几乎每天都会进山找食吃。

    钱满霞洗完碗,再把衣裳洗了,就要上山捡柴伙。平时都是自己去,但由于昨天她捡的干柴多,藏了一捆在灌木林里,她让钱亦锦去帮她拿。

    钱亦锦长得又高又壮,从来都把自己看成小大人。听说去给小姑姑当劳力,很高兴地点着头。

    走之前,还挺着小胸脯嘱咐钱亦绣说,“妹妹,我们走后你要把门关严插好,别人敲门不要开,想出去耍等哥哥回来带你去。记着把娘看好,娘亲这样美貌的妇人不能随意让人瞧了去。”

    钱亦绣听哥哥一声令下,忙糯糯答道,“好。”

    钱亦锦满意地说,“妹妹真乖,哥哥回来给你扯几朵好看的大花。”

    蹲在墙角的钱亦绣腹诽不已,小屁孩岁数不大,架子不小。不仅个子压了钱亦绣一头,行事做派更是老练,把有些随了白莲花娘亲的钱亦绣甩了一条长安街。

    钱满霞呵呵笑了起来,点着钱亦锦的头说,“小鬼头,就你精。”

    他们走后,钱亦绣就去关院门。院门关上的一瞬间,程月突然瞥见门外有一簇鲜艳的红色,那几朵花昨天还没有呢,今天就突然长出来了。便说道,“花儿好看。”

    钱亦绣把门关好,又站在小凳子上再把门插上。才过来牵着程月的手说,“院子里的花也好看,娘看院子里的花。”

    此时桃花的花期已经过了,枝上已经长了些比指肚还小的青桃子。这些桃子即使是熟了也不能吃,又酸又涩。

    因为程月喜欢看花,两年前吴氏又专门在院墙下面栽了几棵蔷薇。如今一小截院墙上爬满了枝叶繁茂的蔷薇藤蔓,已经冒出了数不清的花骨朵,也零零星星开了几朵花。

    程月看了几眼桃树和蔷薇藤,眼神又转向大门说,“江哥哥说的,要看门外的花。”

    钱亦绣把鸡蛋拿出来,学着大人的口气哄着她,“娘亲乖哦,乖了就有鸡蛋吃。”

    程月知道过生日的人才能吃鸡蛋,摇头说,“锦儿嘴馋,娘不馋,不能吃绣儿的鸡蛋。”说完就闷闷地坐在小凳子上。

    钱亦绣心软,最不忍心看娘亲受委屈的模样,看到娘亲噘着小嘴坐在那里,极不落忍。犹豫着说,“那娘亲只看一小下下,好不好?”

    程月忙点道,“好,娘乖,”顿了一下,又说,“绣儿也乖。”

    钱亦绣又站上小凳子,把门栓打开。两人把门开了一个缝,身子站在院子里面,头伸出门外看花。

    此时的太阳已经有些烤人了,钱亦绣躲在墙角听着那母女两人的对话。一会儿,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再一会儿,就听见几个人离开院子的声音。

    钱亦绣不由地有些担心起来,程月从来没有出过门,这是去了哪里?到底被谁带出去了呢?

    除了树上鸟儿唧唧喳喳的叫声,院子里又沉寂下来。

    钱亦绣正心神不定之时,却看到久违的牛头和马面来了,脖子上还挂着写有“零零七”的牌子。正是当初勾自己的那对牛马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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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异世醒来

    牛头呵呵笑道,“恭喜啊,你就要重生了,小丫头的魂魄一出来,你就赶紧钻进去。”

    钱亦绣并没有多欢喜,不忍道,“小妮子好可怜,那么小就要死了。”

    马面道,“人家福气好,下辈子是女强人的命,要当ceo。”

    哦,若这样倒是令人羡慕。

    正说着,一群人冲进了院子,“三贵哥,不好了,满江媳妇和绣儿滚下山坡了。”接着这群人冲进了堂屋,钱三贵赶紧拄着拐晃悠出来。

    小钱亦绣刚被一个男人抱进了屋,一条绳子就把魂魄勾出了这具身子。钱亦绣还在愣神中,只觉背后被人一推,便昏了过去。

    当她再次醒来时,正躺在床上,耳边有人说话。

    是钱老太在骂人,“……这个家已经过不去了,还救她干啥?绣儿那个丫头片子救也救了,到底是咱们老钱家的人。还管那个傻子作甚?不会做活,还到处勾人,要我说死了正好。为了她,你却拉了这么多饥荒,还送到县城的保和堂去诊治,还买那么贵的药……哎哟,我可怜的三贵,咋娶了这么个不会过日子的败家婆娘。”

    吴氏哭道,“月儿是满江的媳妇,是锦娃和绣儿的娘。我咋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

    “哼,不忍心看到她死,那就忍心看着一大家子喝西北风?我三儿的身子那么弱,锦娃子正在长身体,霞姑还没找人家。你说说,你家借那么多的债,你让他们怎么活?”又哭道,“四贵现在艰难,他所有的钱都投进了生意里头去,我们两老口这几年攒下的一点棺材本也借给了他们。如今我身上也没有什么钱,偶尔香娘给几个子儿,也多吃进了锦娃子的嘴里。现在我就是想帮帮你们,都拿不出钱来帮。”

    钱亦锦从外面端了一碗水进来给钱老太说,“太奶快喝口水,加了糖的。”见钱老太喝了,又说,“求太奶别骂我奶了。我和妹妹已经没有爹爹了,若是再没了娘亲,可怎么活。”

    钱老太本来想说你没了娘会活得更好之类的话,但见锦娃瘪嘴要哭的样子,又忍住了。

    她临走时,还是从荷包里掏出十几文大钱,“这钱是给我三儿和锦娃子买鸡蛋补身子的钱,不许给那个傻子用。”

    钱亦绣拥有小原主的记忆,又结合刚才钱老太和吴氏的谈话,便知道了来龙去脉。

    她们母女两个是被范二黑子骗出去的,说钱亦锦从山上摔下来了。程月和小钱亦绣两人都是小白花,一听就慌了。哪怕她们胆子再小,但对亲人的惦念还是占了上风,便跟着他跑了出去。

    他们家偏远,范二黑子领着她们往院子后面的山脚下跑去。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往西走,而是直接上了溪景山和溪石山的岔口。当范二黑子看见周围没有人,又有树和大石挡着时,便说起下流话向程月动手动脚起来。程月本就不喜人接近,更别说这个黑黢黢的脏汉子。她尖叫着拉起钱亦绣就跑,结果失足滚下山坡。

    即使程月是傻子,也本能地知道保护钱亦绣,滚下坡的时候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

    范二黑子还想下坡去占已经昏迷的程月的便宜,正好谢虎子夫妇路过这里,大声呵了起来。范二黑子吓跑了,谢虎子两口子赶紧跑下山坡,把程月和小钱亦绣背回了家。

    小钱亦绣虽然被程月护着,山坡又不算太陡,但她这天就是该死。她们滚下的山坡正好有个积年形成的水坑,钱亦绣倒霉悲催地恰巧头摔进了水坑。还正好脸朝下,人又晕了,就这样溺死了。

    程月却伤势颇重,前额磕了一个洞,流血不止,左胳膊骨头也裂了,身上还有多处碰伤。谢大夫不敢治,只得送去县里的保和堂。

    为此,吴氏把家里的那点积蓄花完后,又借了一贯六百文钱,这让本来就赤贫的钱家三房更是雪上加霜。这还是保和堂张老爷仁慈,没收他家的诊费,不然花得会更多。

    钱亦绣虽然没有受严重的外伤,但肺部进了水,加上原主身子太弱,又受到惊吓,一直昏迷到现在才醒来。

    钱亦绣偏过头,看见小娘亲脸色苍白,脑袋上还缠了一圈绷带,一头青丝洒在枕间,像朵美丽的睡莲,静静地躺在那里。

    钱亦绣觉得小娘亲就像瑶池里的一颗莲子,被风吹落到了凡间,在这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不知道她之前有什么际遇,让她顶着绝美的容颜痴痴傻傻飘零在乡野间。也不知道她前世又做了什么善事,让她遇到这一户良善人家,呵护她,保护她。否则,她还不知道怎样可怜。

    俊俏小爹爹十有**是挂掉了,等钱亦锦成人还有十几年。现在这个家该怎么办呢?穷不怕,带领全家脱贫致富奔小康是穿越女最善长的本事。但要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封建社会守护一个弱智美人不被欺侮,难度系数就有些大了。

    老钱家是无权无势的乡下人家,他们三房更是弱爆。现在她必须要找个契机跟有权势的人家拉上关系,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护着家人不被恶人侮辱。再把那些自己看好的东西拿到手卖了,买个大院子,再买些下人,把美貌娘亲藏得深深的。

    当然要保证在自己强大起来之前,不让美貌小娘亲出事。

    不过,自己现在就是一个乡下小土妞,无论怎样折腾也不可能攀上权势人家。还是得走“曲线救国”的策略,先搭上自家身世不算高,却跟权贵有密切来往的张家。自己知道他家的一个秘密,若是成功了倒也能拉上关系。

    还必须得想办法搭上宋家庄子的管事,离得近。有他们撑腰了,至少不怕乡里的闲汉恶霸。

    钱亦绣伸手摸了摸程月的脸,喊了句,“娘亲。”

    瞬间孺幕温暖的情感在胸中弥漫开来,滚下山坡时被人紧紧搂在怀里护着的温情又涌上心头。钱亦绣的眼眶湿润了,轻轻地摩挲着小娘亲的脸颊。

    “绣儿,醒了?”吴氏喜道,“奶的乖孙,醒了就好。奶去给你盛碗鸡汤喝。”说着就走了出去。

    钱亦锦送了钱老太回来,见妹妹醒了忙跑过去,漂亮的小脸凑到她眼前,哽咽道,“妹妹,你终于醒了,可娘亲还没醒。都是哥哥不好,没好好护着娘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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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艳阳天

    钱亦绣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喝了许多苦药汤。偶尔起来动一动,也只能在小屋里慢慢走走。

    这十几天来,外面下着绵绵春雨,气温也骤然降了些。吴氏怕她敞风加重病情,不许她出屋,连小屋门都关得紧紧的。平时都是钱满霞把饭端进来她们母女两个吃,生理问题也是在屋里解决。

    只是,屋里的味道实在不好闻啊。

    小原主原来几乎天天尿床,家里又没有多余的褥子,不能换。每天白天把褥子拿出去晾上,晚上再收回来继续用。若是下雨,还得生堆火烘。这些天来,尿骚味熏得钱亦绣想吐。刚穿来那几天,连觉都睡不好,后来才渐渐好些了。

    睡不好也有好处,就是一想尿就起来解决。刚开始一夜起三、四次,渐渐次数少了些,现在每天只起一次了。尿床不光是小原主反应慢,跟身体不好也有关。

    这些天来,她天天都跟美貌小娘亲腻味在一起。小娘亲拉着她的小瘦爪子不加掩饰地一次又一次地次表白着,她则报以更热烈的回应。

    “绣儿,还疼吗?娘再也不带你出门了,娘离不开绣儿,娘喜欢绣儿,喜欢锦娃……还喜欢江哥哥……”

    “娘,绣儿不疼了,绣儿也离不开娘,绣儿好喜欢美美的小娘亲哦,也喜欢哥哥,喜欢爹爹……”

    听得一旁的小正太直抽嘴角。

    这天下晌,谢大夫又冒雨来给小娘亲看伤情,重新换了药,说她再吃几副汤药就行了,以后就慢慢养着。而钱亦绣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出门了。

    从晚上起,一直淅淅沥沥下不停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明天,肯定会是一个艳阳天!

    钱亦绣激动地夜里都没睡好觉,将近七年的时光躲在阴暗角落里,明天终于可以重新暴露在阳光底下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蒙蒙亮,鸟儿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又听到吴氏去厨房的脚步声。她便坐了起来,爬过睡在中间的小娘亲,又爬过睡在最外面的钱亦锦来到床下。

    原来都是程月睡在最外面,钱亦锦睡在中间,钱亦绣睡在最里边。出了事后,钱亦锦就强烈要求自己睡在最外面,好保护娘亲和妹妹。

    钱亦绣拿起放在櫈子上的衣裳穿上。粗布小衣裳洗得发白了,还缝了好多块补丁。这是钱亦锦穿小了的,又改了改给她穿。

    可怜的孩子,长这么大,就没穿过一件新衣裳,连一年只吃一次的鸡蛋都没来得及吃就嗝屁了。但愿你下辈子混得风声水起,天天戴奢侈品,顿顿吃大餐。

    钱亦绣默默念叨完,便去打开门,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她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地还没有干,有许多小水洼。她绕开水洼来到院子中央,晨风吹在脸上润润的凉凉的,倍感舒服。她又深深吸了几口气,带着花香、草香、叶香的湿润空气吸入鼻腔,惬意无比。

    她面向东方,久久凝视着久违的红太阳。那个大火球只透了半张脸,挂在村里人家的房顶上。此时虽然没有多少温度,但她却觉得异常温暖。她给了红太阳几个飞吻后,又扯着嗓门喊了句,“太阳公公我爱你。”清脆的声音把树上的小鸟惊得飞了起来。

    厨房里传来吴氏的训斥声,“病才好就发疯,别吵着你爷。”

    刚进厨房帮忙的钱满霞说,“自从绣儿受了伤,性情开朗多了,人也变伶俐了。”又把脑袋伸到厨房门外说,“早晨风凉,快回屋里去。等小姑收拾完,就去屋里给你梳头。”

    钱亦绣对小姑姑笑道,“小姑忙你的,不用管绣儿。绣儿要给自己梳头,还会给哥哥和娘亲梳头。”说完便回了屋。

    钱满霞笑道,“看把你能耐的,你们几个若真不用我操心了,我倒省事了。”口气像十足的大人。

    回到屋里,钱亦绣对着镜子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够把自己的头梳好。主要是这个时代没有橡皮筋,用小布条在自己头顶上扎揪揪难度系数比较大,她的小手还没有那么好的协调能力。折腾了一会儿,便累出了汗,只得放弃。

    “绣儿?”

    钱亦绣转过头,看见小娘亲已经坐起来,正睁着呆萌的眼睛望着她。她走过去,拿起程月的衣裳说,“从今天起,绣儿帮娘亲穿衣裳,娘亲要听话哦。”

    程月的左胳膊吊在胸前不能动,只把她的右胳膊套进袖子,然后把衣裳带子系好就行。尽管穿的是已经发白的打了补丁的旧衣裙,但穿在她身上就是好看。古代女人的发型钱亦绣不会梳,再说白绷带还缠了一圈在头上。钱亦绣便用帕子把她的头发松松地束在脑后,这种发型却让她更加慵懒而优雅。

    被拾掇利索的程月又坐在床头望向窗外。晨光透过小窗照在她的脸上,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也显得瞳仁更黑更大。她的眼神没有聚集,空洞虚无,似乎在看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一动不动,如白莲一般静静地在晨光中绽放。

    这种气质,可不是小门小户能培养出来的。钱亦绣对小娘亲的身势还是有些好奇,想着等以后慢慢启发一下,看看她能不能记起点什么。

    然后,又提出给已经穿好衣裳的小哥哥梳头。这个时代七岁以下小男孩有常见的几种发型,而且都很有个性。要等到七岁以后,才留头发梳总角。钱亦锦的发型是只中间留了一撮头发,四周都剃光了的那种。梳头的时候,只需要把那撮头发用带子扎上就成。

    钱亦锦不愿意,嫌弃道,“哥哥都不会梳头,妹妹咋会?”

    钱亦绣还嘴道,“哥哥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平时都是奶奶和姑姑给爷爷梳头,什么时候你看到爷爷给奶奶和姑姑梳头了?”

    钱亦锦说不过她,只得由着她梳。她的协调能力不好,失败多次并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后,终于给小正太扎了个“冲天炮”。他的头发又硬又黑,像根小钢管直冲云霄,看着极有个性。

    乖孩子太正点了,钱亦绣好想去亲他一口,其实她更想亲美貌小娘亲的。但她怕吓着古代人,忍住了。

    便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钱亦锦愣了愣,很有性格地出去蹲马步了。自从程月和钱亦绣受伤后,他的话明显少了,整天愁眉不展,无论钱亦绣怎样逗他,都闷闷不乐。而且,无事就照着钱三贵原来教他的方式在院子里练武,下雨就在房檐下练。

    进来拾掇母子三人的钱满霞看了吃惊不已,笑得眉眼弯弯,“这真是坏事变好事,绣儿病好后就更加能干了。不仅不再尿床了,还会给娘亲穿衣裳,给哥哥梳头了。”

    钱亦绣卖乖地冲她呵呵笑起来。

    因为钱亦绣的头发短,挽不起包包头,只能梳小揪揪。又因为她的头发又黄又细又软,小揪揪不像钱亦锦的冲天炮,而是头发向四周散开再弯弯垂下,像两朵盛开的小菊花。她照了半天镜子,美得不行。这张小脸虽然比不上绝美的小娘亲,但还是极可爱啊可爱,动人啊动人。想着自己顶着这张脸,可不能再傻冒地像前世那样等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等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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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农家小萝莉,爹死娘痴。 对面一家病弱,钱亦绣表示淡定。脑瓜灵好运来,钱程锦绣有何愁,直到死鬼爹出现…… 钱亦绣不淡定了,我娘是糟糠,我娘要下堂!无奈呆萌娘亲不配合,哭着喊着跟爹去。 才为爹娘操碎了心,她自个儿的桃花也纷纷盛开了——别跟着我,哎呀,说你呐,还有你,快别跟着我,姐烦着呢。 ……………………………… (本文延续作者的一贯风格,欢快、温馨,欢迎亲们跳坑)农女锦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女锦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女锦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