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零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二）
同时，两道身影一大一小，已经以极限状态赶路，陨石般从后方坠落而至。大半截身体插进地面，地下古树根茎带着泥土大块抛飞在半空。从地面抽身而上，奇尔曼与接近三米高度的动能装甲跃起到克罗斯身边，见他周身的鲜血，也清楚时间的紧迫和机会的珍贵。
奇尔曼此刻吼出一声诺诺斯卡的名字，如同是为这个五人队伍，也是为他与希拉瑞莉、诺诺斯卡这个三人小队报以“援助已经抵达”的信息般，所有人似乎都从这粗狂沉闷的声音当中得到难得、也是最为需要的安心感。
“按照克罗斯先生的布置进行！”诺诺斯卡以更加响亮的声音应答，奇尔曼与远海共同国动能装甲的到来，其作用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支援而已。
奇尔曼没有丝毫停留，吼声才落下，那身漆黑且坚韧的皮肤褪去颜色，有透明物质将之代替，那时钻石般在火光下闪闪发光的硬质甲壳层——龙类角质体的变种分支之一。躯体短瞬间膨胀，大量增殖组织在他体内鼓动，一时间竟也让他的身体比肩一旁的动能装甲。
奇尔曼半蹲起跳，脚下的地面瞬间下陷，使得他变为一道明亮的流光，转瞬已经停留在卡西亚身前，随即从身后拉出一个摆拳，对着正中其眉心的三叉戟后端狠狠砸过去，想要让它再度前进，直接刺穿卡西亚的脑袋。
银白色剑光比奇尔曼的进攻更快，那是卡西亚几乎不用怎么去控制的进攻，依靠本能保护本体的刺棘尾巴，它带着第二代圣剑拉出一片剑光，硬生生将奇尔曼逼退。同时，身体向后倾倒的卡西亚终于在这时向后退一步，拉出弓步。他缓缓抬起两支手，握住三叉戟，向外拔出。
那螺旋缠绕的矛尖的确破开了体表的流火，黑鳞在其面前没有丝毫防御力，是坚硬头骨将之卡住。
卡西亚拉出三叉戟的动作看似轻缓，但显得异常艰难。长矛状的三叉戟上具有力量，天生受到其吸引，此刻产生了极强的吸附力。那层流火在此刻暴涨，顺着卡西亚的双手爬上三叉戟不说，流火也在地面之上蔓延，眨眼间就以他为中心，圈出一块直径数米的圆圈。
刺棘尾巴逼退奇尔曼后急速回缩，一剑砍向三叉戟，两者尚未接触，便是银白与灰白两种不同的光芒化为实质，相互间抵消磨灭。另一边，克罗斯身上传来响声，身上的血管又炸裂开一小片，大片鲜血飞溅。
“诺诺斯卡！”奇尔曼呼气，卸掉上的压力。他注视着前方，但卡西亚的视线只是与之简单对视一眼，便直接锁定他身后的克罗斯。
奇尔曼当即感觉视野被一片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的光所完全覆盖，思绪似乎提前预知了自己下一步的情况，感觉整个胸口都传来空荡荡的感觉时，诺诺斯卡与希拉瑞莉已经挡在了他身前，一支巨大利爪正握住一道吐息，强行扭转。
动能装甲来到，右手臂上“铛”的一声从手心处弹出一把细长锋刃，上面附着的高频振荡使得它在视线上就充满模糊感。细长锋刃对着吐息劈下，而动能装甲全身的武器模块都全部启动，弹出三角三联炮管的左手臂也同时抬起，成片带着红蓝相间圆环的弹壳瞬间抛飞。
吐息在震荡锋刃下崩碎，但成片的子弹却堆砌一起，冻结在了流火表面，不曾触及卡西亚的黑鳞，就成为流火的燃料，跟着一起燃烧。
见此，奇尔曼与诺诺斯卡两人同时欺身而上，希拉瑞莉展开感应力场，以自己感知能力上的专精，一面掩护两人，一面去分析卡西亚体表那层实质性流火的运作远离，想要找出切入点。
源于女性的直觉，希拉瑞莉在这瞬间感觉到一种恐惧。
她极力寻找恐惧的源头，但本能反应已经让她大吼出来。声音撕开空气朝四周传荡，她便见卡西亚蒙上流火而微微扭曲的那张脸上似乎有狰狞且恐怖的笑容出现。来不及去分析为何，她就见到一片剑光在卡西亚周身展开，让诺诺斯卡与奇尔曼因躲避而出现短暂的停滞。
此刻，却是那把一直被卡西亚以双手握住，艰难地想要从眉心处极力拉出去的三叉戟就在四人的目光当中，以轻轻松松、完全不带任何力量的形式突然被拔出来，其锋利矛头的方向也瞬间调转。
四人直觉眼前有流星闪耀而过，但有瞬间的扭曲，那是轨迹被改变了。等到能量倾泻时，三叉戟已从卡西亚的手里脱离，它贯穿一旁的动能装甲——掺杂究极合金的金属板、各种强度极高的构件、以及其内的远海共同国队长——这已是轨迹被瞬间扭曲的结果，其胸膛口被烧蚀出巨大孔洞，几乎将身体横向切断。
而诺诺斯卡左臂利爪掌心也出现一块拳头大小的孔洞，他下意识伸手去抵挡，可被直接贯穿了。但也稍微改变了轨迹，让远海共同国那名队长原本应被贯穿的脑袋部位变成了胸膛口。可在三人的感知里，动能装甲上的所有反应均已消失，全靠自重站立不倒。其内，身体上孔洞壁的焦糊物质被撕开了，血管内残留的压力将血液压出，虽粘稠，但也一面冒着白烟，一面顺着动能装甲流淌至地面。
三叉戟最后落于动能装甲后方，仍有余力将地面化为熔融状物质湖泊。
周围温度已经可以凭空蒸干水汽，但诺诺斯卡他们三人仍然在此刻感觉身体一阵发寒。卡西亚在这时拖着刺棘尾巴，冲向奇尔曼他们。
希拉瑞莉几乎同时行动，奔向三叉戟。而奇尔曼与诺诺斯卡只能一面以自身感应力场防御卡西亚浑身各处都能喷溅出来的流火，一面躲避剑光。
见此，卡西亚立即转变目标，视线与感知锁定动能装甲后的希拉瑞莉时，身体也折越方向冲击过去。几乎是同一时刻，一旁跪坐着的克罗斯躯体再度大量渗血，鲜血已散落他周身大半地方。而卡西亚身体转过半圈的那一刻，十数片密密麻麻的物质浮现，呈现糊状，没有形成浓雾的密度，但也算得上是一片漂浮的粉尘。
卡西亚成为带着巨大力量的磁铁，数十片粉尘物质相互包裹，如同遇到大火而逃生的蚁群，被吸扯住，冲向了那层激流般的循环流火。
第一八六一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三）合章
糊状粉尘物质表层具有极高强度，在流火当中也不曾瞬间成为灰烬，它们在吸收能量，自身也变成一片淡蓝色荧光物质后，这才砰然消散。
这短暂的防御足够其内部物质贴近卡西亚。数团相互包裹的粉尘也在这瞬间收缩成为一团不过子弹头大小的凝实状，一大半组成两个环形，其一圈围在三叉戟造成的伤口处，其二在卡西亚的整个脖颈围绕一圈；另外小半像是自杀性进攻，直接投身腰间包裹铀金的心脏状结构位置。
流火膨胀，它们在体表循环的速度陡然增加，凝实成子弹头的粉尘物质开始大量燃烧，成为火星，进入流火的循环中。下一刻，不见激烈的火光和波动，甚至连同能量都未散逸开，十数团凝成子弹头样子的粉尘轰然爆炸。
循环的流火顿时受到阻碍，产生剧烈波动。卡西亚眉心处，那里已经生长出来的黑鳞与血肉再度炸开，三叉戟在头骨上造成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一道道裂缝就在爆炸的影响下，以它为起点，遍布在一块巴掌大小的地方。脖颈上的鳞片完全成为碎片，血肉小半成为流火燃料，喉管已经碎裂，后脖颈甚至可见脊柱。
下一刻，流火的波动强行被压制，它变得更加厚实，甚至已将卡西亚原本的形体遮盖，视线与感知当中只能捕捉到一片燃烧的火焰。
流火中，当即便有无数细碎的光闪耀，巨大的能量汇拢脖颈，加速那里被破坏组织的重新生长。刺棘尾巴拉动第二代圣剑，一片剑光闪耀，随后剑光集中一起，成为一道横向的波动，将那具动能装甲拦腰切断，继续冲向即将触碰到三叉戟的希拉瑞莉。
也即是此刻，动能装甲落下的上半截躯体上，大片合金板弹射开，露出其内的驾驶舱室。远海共同国的队长睁开眼睛，他全身皮肤呈白色，但布满皲裂后的裂纹，鲜血横流。身体虽被从胸膛口截断，可四阶段强大的生命力并未让他立即死亡，还能做出最后的挣扎。
知道自己会迎来何种结局，队长眼中没有丝毫波动。他抽出右手，其上已握住一把古朴的隧发式手枪。简单的瞄准，轻松的压下扳机，甚至没有爆裂声音，一颗带着鲜红色圆环的弹壳抛飞，隧发式手枪炸成碎片，队长的手直接在巨大后座力下折断。他和动能装甲的上半截被抛飞出去，落在地面后便陷入漫长的寂静里。
一道不过拇指粗细的鲜红色弹道线出现，根本无从躲避，将枪口与卡西亚腰部那团半透明心脏状结构连接而上。巨大力量穿透卡西亚的身体，于他身后的地面上压出一道半圆状的长长沟壑。
心脏结构在无形当中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来不及做紧急修补，即使这些裂缝还在扩大，但它依旧剧烈跳动，骤然加速。卡西亚体表上的那层流火也在此刻减弱，只留下微弱的一层保持循环，所有力量都在心脏结构前方汇聚。流火如粘稠液体，形成一道道屏障，阻挡那一颗似乎在它前方悬停住的银白色弹头。弹头的材特殊，流火也不能将之立即融化，只能一层层将之逐渐削减。
心脏状结构上的裂缝持续扩张，淡蓝色荧光物质从一些裂纹上喷涌出来，卡西亚体表上的流火出现紊乱。同时，刺棘尾巴这时拉回第二代圣剑，劈砍向银白色弹头。只是一道半透明薄膜预知了这一步动作，先于在他周身出现，随即收缩，像是结出一道茧，将他完全禁锢住。
虽在下一刻，这层茧便在燃烧当中破裂，但这极短的时间里，希拉瑞莉已接触三叉戟，顺势挑向奇尔曼。第二代圣剑同时按照原有轨迹将银白色弹头劈碎，而卡西亚修补完好的喉咙处，一道吐息也朝向希拉瑞莉激射过去。
预料之中的巨大利爪挡在轨迹上，可在意料之外，利爪直接将吐息捏碎后继续向前，完全扣住卡西亚的整个脑袋。第二代圣剑这时斜拉而上，但流利的剑光并未出现，在途中便被阻断。
剑身只将那支膨胀的手臂切断半边，便卡在里面。而被切开的肌肉组织当中，可见数团婴儿拳头大小的囊状物，它们已经破裂，粘稠粉尘物质散开后如藤蔓顺第二代圣剑攀爬，眨眼间遍及整条刺棘尾巴，形成一层粗糙的究极合金膜状物，彻底将刺棘尾巴凝固。
而作为手臂主人的诺诺斯卡，以左臂为源头，他全身皮肤也变成黝黑颜色，更有黑鳞稀稀疏疏地在身体各部位冒出。可这层黝黑皮肤上有不多的裂缝，如同干枯的河床，露出下方不断蠕动的血肉组织。
“奇尔曼！”诺诺斯卡的嘴巴撕裂开，吼声才发出，便有沉闷的心脏跳动声带动空气震颤。一层蓝色荧光物质组成的流火从卡西亚腰间宣泄，重建体表的那层防御循环。
流火顺着刺棘尾巴，以及诺诺斯卡的巨大利爪，开始侵蚀他的整具身体。黝黑皮肤与黑鳞即使经过自身感应力场的加持，依旧防御不了。它们都成为燃料，一点点变成灰烬。下一刻，却是他的后背处出现一支带着流火的利爪，卡西亚并拢手指，直接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膛。
此刻，奇尔曼已接住三叉戟，回身对准诺诺斯卡利爪中心那块尚未愈合的孔洞，直接投掷而去。但那里有光柱般的流火提前喷溅，烧蚀利爪的同时，阻挡三叉戟的前进。
一旁，一直跪坐不动的克罗斯身上，此刻剩下的血管几乎都出现裂口。已经没有多少鲜血可流，僵直的躯体不再能维持平衡，倒向一旁。
同时，卡西亚从诺诺斯卡胸膛口抽出手臂的动作，右手去握住刺棘尾巴上上的第二代圣剑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完全停下，唯有那层流火不受影响，保持循环的同时，朝向四周膨胀了数倍大小，将诺诺斯卡也囊括其中。
希拉瑞莉想要过去将诺诺斯卡拉出来，奇尔曼一手将之扯到身边。这时，诺诺斯卡自己转过了脑袋，摇了摇头。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流火已从其胸口蔓延，包括心脏在内的所有脏器都已被烧蚀殆尽。
希拉瑞莉往后退过一步，不愿直视这种场景。这必定会与三十几年里的远航旅程一样，成为脑袋中不能被剔除的痛苦记忆。她想要说话，但那颗脑已经垂下，眼睛当中再无光芒。失去自身感应力场的保护，诺诺斯卡的尸体只是较为强韧的物质，再也经不住流火的力量，几乎眨眼间便成为灰烬。
见此，奇尔曼只能大吼一声，立即展开感应力场，集中于三叉戟上，竟也勉强让其上的奇异纹路再度明亮一分。希拉瑞莉其后加入，三叉戟一点点前进，其螺旋矛尖再度破开流火，触及卡西亚眉心处的黑鳞。
同一时刻，相同的地方，但不一样的世界里，克罗斯睁开了眼睛。他显得很从容，第一件事是将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能感觉到不再强力的跳动后，才开始观察周围。
一片被火焰肆掠后的焦土，温度极高的火焰让地面上的砂砾全部变成了玻璃一般的琉璃物体，地面上的黑色灰烬将地基与焦黑的树桩掩盖，它们勉强显示这里曾经有过人类居住。
周围还在吹着风，凉爽但又不失去其中的温暖，空中偶尔飘过一阵柔和细腻的雨，是渗人的淡绿色，让原本就没有一点点生命悸动痕迹的黑色土地更加荒芜枯寂了。就连生命最为顽强的种子，也在火焰的席卷下完全变成了灰烬，然后被大风不知带向了何方。
“没想到会是这样、、、”克罗斯环视四周，最终抬头看向天空。有条状的云飘荡，孤零零的模样。大片裂谷样的裂纹遍布整体灰蓝色的天空，将之整个撕裂。有东西透过这些裂纹，让一道道淡绿色的极光投射在半空中。
克罗斯辨识了方向，最终还是朝向前方。周围景象如同轻烟般虚幻，他才走过一步，四下场景便瞬间变化。
刚才的焦土变成了一片血色的沙漠，风在上面吹过，砂砾滚动，敲打其中混杂的大量黄铜弹壳，发出“沙沙”声响。这里没有克罗斯想要的东西，他迈出第二步。
血色沙漠变成一幢燃烧的工厂，喷漆的铁皮敞篷融化，墙壁倒塌，里面紧凑摆放的机器被大火吞噬，指示灯还在冒着警报灯光，报警的蜂鸣声刺耳，让克罗斯看过一眼后立即迈出第三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冰封的世界，气温寒冷，地面上的冻气弥漫可至腰间。厚实的冰层后，能发现眼前反射渗人绿光的是一片不大城市的废墟，饱受了炮火的轰炸，高层建筑几乎全部倒塌，揉在一起，分不清楚单独建筑的具体模样了。
再一步，是一辆行驶在长满杂草的荒野上的火车，克罗斯停留在头号车厢位置，一眼就能望见底部。车厢里满是各种杂物，以及血液已经干结的一火车尸体。致命伤都在脑袋，被大口径枪械一枪轰击成碎片。
没有多停留，克罗斯周身场景连续变换，从**得满是霉菌的森林，到飘满一层死鱼的湖泊，再从漆黑无光的地下空腔，到岩浆流淌的巨大火山，所有场景都没有固定的要素，唯有一个相同点，便是都不具备任何生命。即使是满是霉菌的那片腐朽森林，一片绿叶也没有，铺满的霉菌，也都是失去生命的霉菌，看做一层粘稠的灰烬也未尝不可。
克罗斯这时再踏出一步，眼前场景再度转换，却又是回到了那片焦土上。布满天空的裂纹又扩大了少许，绿色光投射在了地面上，一道又一道地朝向远处蔓延，看不见尽头。
若有所思的样子，克罗斯看着眼前这片在细雨下还冒着白烟的焦土，心有所觉。他这时转过了身，一片阴影压了过来。
视线里是一艘从中间折断的战舰，残骸太过于巨大，天空鲜红的光芒也被阻挡。藏青色的外壳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的自然侵蚀，周围散落下来的巨大齿轮、柺轴、完整的炮弹、残破的机体，都已布满了红色锈迹。
它们现在只是静静矗立在这黑色的焦土上，染上渗人绿光，一样没有了属于生命的语言，只有风刮在上面的悲鸣。
克鲁斯围绕战舰残骸行走，当蒸汽的突突声传来，战舰残骸似乎自己就在旋转，让出了坐在一台残破分析机边的卡西亚的身影。
“原来真是这样。”克罗斯去到卡西亚身前十来米远，坐到一块爬满锈迹的齿轮上，“不得不感叹，作为我们任务的目标，我们一直都在惊叹的路上，而你也一直让我们刷新对你的认知。”
“一直以为黑狼的死只是因为你的精神引导，看来细节上，并不是这样。”克罗斯叹息，环顾四周，对战舰残骸颇为满意的样子，“不过从刚才那些场景出发，你的精神世界也只是雏形而已，还不能对之进行主动干涉。但影响倒是可以，或许你可以多加点树木之类的东西，小动物也行，用不着这般满是死气。”
克罗斯见卡西亚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于是摆掉了脸上的严肃，露出轻松且带着笑意的一张脸：“不用这般紧张，这里几乎不具备时间的概念，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并且你看看这天空，还有周围。”克罗斯抬头，而后环视周围，发出感叹。天空上的裂纹更多了，而四下原本遥望没有边际的地面，此刻也出现一条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同样蔓延渗人的光。
“原本只是想要争夺你身体的控制权，给其他人争取机会与时间，但就如同你没有预料到我的能力与实力一样，我完全没有想到会被你拉进精神世界里。我肯定回不去了，没有这份力量，即使你想放我走，我也离不开了。这片精神世界在消融，我只会与之一同灭亡，不会有存活的机会。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当然，我也算放心了一件事。见到这样一片精神世界，也就意味着我最开始的猜想正确。铀金让你有着巨大的负担，而这负担，也即是你自己的死亡了。在使用前，你肯定也预料到这个方向上的结果了吧？”
卡西亚终于动了动，随即点头：“以前接触过，还是带有侥幸心理。不过那会儿的情况与此刻完全不同。现在思考，应是那头巨龙帮我抵消了这方面的副作用吧？”
“巨龙？”克罗斯微眯眼睛，但又立即释然，“原来如此，是因为早已存在联系了。”
“看来一切源头都是它了。”见到克罗斯毫不掩饰的表情，卡西亚也解答了心中的一个疑问，“没有能抑制、或是消除它的办法吗？我不认为教国与远海共同国会在没有安全保证的情况下，去听从这头巨龙的命令？交易也行。但这种交易也充满危险。”
“我本想说一些轻松点的话题的。”克罗斯笑，但还是回答了，“我不知道，那完全涉及到两片大陆的最高层领域了。只是、、、应该有吧，就和你刚才的话一样，我也是这种想法。”
“但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卡西亚显得失落，“我想知道你们具体的目的？真的只是杀死我这般简单？我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那样的威胁程度。”
克罗斯一怔，想了想才开口：“就当是杀死你吧，现在讨论目的没有任何意义了。来到这里，我才完全明白，即使我们完成任务，参与进来的人也不会有任何人可以活下去。先不说是任务本身的危险，就算我们杀死你后还活着，过后也会被清算。涉及的东西远不是我想的那样，高层不会让知情的人活下去的。”
第一八六二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四）
“现在醒悟已经非常晚了。”卡西亚不忘评价一句。此刻，不仅仅精神世界的天空与大地，连同他身上也出现一道道裂纹。都很轻微，但不可阻止。这片世界被撕裂成碎片，进而支离破碎，只是时间问题。
克罗斯脸上有认同的表情：“都会存在侥幸心理，包括我们也一样。不过与其说是侥幸，不如说是个人所认知的希望。即便我没有参加这次任务，留在了自然协会内部，依旧会在过后的竞争当中成为牺牲品。”
“自然协会和帝国在这方面，所有大型国家在这上面，似乎都没有区别。”卡西亚能理解克罗斯这句话的含义，不过他也有疑惑存在，“你也会成为牺牲品？不认为你会在竞争当中失败。是否站到最顶尖，没有人敢去保证。但肯定会是顶尖批次。”
“需要看环境与内容的。若只是培养势力的继承者们，我早已满足条件。但内容换做是下一任比肩帝国骑士王力量的人选呢？”当与卡西亚身上相同的裂纹爬上克罗斯的身体上，他坐在齿轮上的形体都变淡了点，“我所面对的，可都是你这种怪物成长后的版本。以前落败后还认为自己有希望，能通过此次任务的成功，取回自己的名额。”
克罗斯低头叹气：“的确是有差距的，也是既定的结果。”他抬头，眼中充满一种期待，也是满满的兴趣，“倒是很想看看你过后与这群怪物们碰撞的情景。不限于自然协会，神圣十罗帝国一样，都有着与自然协会相同的培养与竞争体系，只服务于骑士王阶层力量的延续，而不会参与进其他事项的竞争当中。”
“我认为这应该是对其他事项的保护，从你的话里去分析。”
克罗斯愣了一下，自己不自觉笑起来：“好像是这样。可惜，这一次红星来临，骑士王阶层力量的延续肯定会被打断，那群怪物们被放出来已成为既定的事实，只等时间去到节点上。不知道后相大陆这里，三个大型国家是否准备好了应对这种情况的方法，他们肯定有收集相关的信息，会预测到此情况的发生。”
“我是没有机会了，你同样也失去了机会，否则可以去看看站在我之上的那些人都是如何模样。不过仅从想象阶段去分析的话，他们与顺利去到四阶段的你相比较，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倒底谁会更加恐怖。”
“嘭！”，克罗斯的一支手臂突然崩碎，没有鲜血，也没有肌肉与骨头，只是成为一片光点，缓慢失去了所有的光。
“作为继承者之一，你知道这种力量上的延续倒底是怎么回事吗？”卡西亚有了好奇心，见克罗斯的身体崩碎，开始抛出自己的问题。
但得到的是摇头，克罗斯有思考过，妄图搜索出一点信息。不过作为两个超级国家的核心机密，根本不可能告知给他这样一个已经落败的人。
“剩下的继承者也都和你一样，在精神上非常强大？”问题在继续，卡西亚想多给其他人留下些讯息，也算是自己最后的作用。发生在克罗斯身上的崩碎开始在他身上刻画，但崩碎的速度要缓慢很多。
“精神肯定强大，这是能去到五阶段的必须因素之一。我只是能力依托精神，没有什么可比性的。如同这种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做法，几乎都是最后手段，并且大都意味着会一同消亡。”克罗斯给出解答。随着身躯开始一块块崩解消失，他用剩下的一只手摸向自己的心脏位置，那里早已没有了跳动感觉，“看来是这片世界强制性让我多留了一会儿时间。”
“能力都不相同，我并没有其他人的详细资料，就如同其他人对我也不会非常了解。自然协会很早就完成了一片大陆的完全统一，但内部结构并不是自上而下。每一批继承者身后都有很多部落家族的影子，竞争也不仅仅局限在我们个人身上。”
“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自然协会同盟里，也有很多人使用巨鲸力量。像你这般龙类与巨鲸相互转换使用的人，在资料记载中也一直存在，没有明显的断裂痕迹。我想这个时代，大概也是相同的情况吧。只是我一直未曾真正见识过，倒是在这里遇到了你。并且除了巨鲸与龙类，还有另外一些生物。”
克罗斯这时加快了语速，崩碎现象几乎将之从胸膛斩断，肢体也所剩无几。但这种方式好歹不会感受到痛苦，只是这样让时间延长着去接受自己的死亡，心理与思绪上的压力、痛苦却要高上太多太多了。
“自然协会的产生都是因为大陆下方那一块巨大的古历史世界树碎片，就如同神圣十罗帝国的本土上有着很多实际存在的古历史遗迹，在各个方面帮助它们各自太多。至于你所在的国家、、、”克罗斯没有接上话了，他的身躯完全消失，脖颈也再一点点成为光点。
“对了，卡西亚，你一开始就能直接解放开仿制圣剑吧？代价是加速当前状态的来临，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使用铀金的那一刻，我能做到哪一部分，其实都非常明了了。”
“那么，你应该还有余力去到外部，接续之前的战斗。”
“你想让我放过剩下的两人？”很平静的声音，“我们的确只是因为各自的身份与立场才站在对立面，不过我并打算留下你们任何一人。对于叶捷琳的保护，我可以表示感谢。但她已经消失的肢体，你们也需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算了吧。”克罗斯没有反驳，也没有说出什么理由。这只是他临时起意的想法，可有可无，不会影响什么东西。随后克罗斯很平静的看向卡西亚，轻声叹息，“其实很不甘心，这样清楚地接受死亡，对任何人都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嘴巴也成为光点，克罗斯的眼睛中，神色在那瞬间变得无比复杂。里面虽还有卡西亚的倒影，但卡西亚明白，克罗斯已经陷入自己最后的回忆当中了，不再着于眼前的景象。
最后一片光点也失去光芒，身前，唯有一块爬满锈迹的齿轮而已。
卡西亚轻声叹息，他看了看双手上细密的裂纹，随后又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希望出现的事物并没有出现，卡西亚这才低头看向身旁的破碎分析机，一块插槽上有一张密码卡片，突突的蒸汽声还在继续
“接受自己的死亡，的确是一件困难且难受的事。”卡西亚平静开口，伸出手将密码卡片拔了出来。
第一八六三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五）
伴随卡西亚从这里离开，唯一可稳定这片世界的东西也不在，崩碎进度的确加快很多。天空与地面的裂纹继续扩张，不可逆的状态，没有挽救余地。或许战舰残骸是这片世界的中心，裂纹在此刻爬上它满是锈迹的躯体。有无形的力量将之撕裂，锈迹大片抖落，钢铁上也发出刺耳的悲鸣。
但知道结果的卡西亚不会在意这种情况，密码卡片脱出插槽的那一刻，精神世界在他眼中的实景是瞬间崩碎，被更加宽广的黑暗尽数吞噬，一点碎片都不留下。随后身体各种触感的信号洪流冲击进精神体，外部的种种情况瞬间接上。
明明在精神世界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轻松且惬意地与敌人坐下来相互交谈，但身体感知回归的这一刻，这一段时间近乎是被折叠起来，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影响，一切显得自然而然，连同幻象都说不上。
卡西亚很想去细细品味这种感觉，因为它对自己或许有着重要帮助，在精神体上。只是想到过后、、、
死亡的确痛苦，卡西亚有过很多次去医院的经历，偶尔能见到普通世界里，那些因为病症而被彻底击垮精神的人。那种连同普通人都能看见的缠绕全身的绝望气息，让卡西亚有深刻印象。嘴上说着“不用在意，不是什么大事，不要伤心”等等，但所有人都从那双失去光芒的眼睛中知道，这只不过是本人在变相的寻求安慰而已。
卡西亚曾想过自己面对死亡时会是什么样子，从书籍中去寻找过答案，也从敌人身上搜寻过痕迹。现在看来，都是徒劳无功的举动。
只是感觉心脏无比的疼痛，脑袋中出现无数泉眼，以往模糊的记忆突然间变得清晰了。一些事情的枝末细节全部清晰浮现——这里可以这样做的，那里或许不用那样、、、太多了，让卡西亚喘不过气。
剩下的既是后悔，无穷无尽的后悔。以前不怎么在意的事情，这时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在意。以往感觉可有可无的东西，此刻才认为那就该属于自己，绝对的，不可能让给其他人。
情感像是融合起来而失了真的彩虹，一片黑色，包容所有，也就不分彼此了。
卡西亚想让自己笑笑，布满鳞片的脸面是否能展现笑容在这种表情不重要，脸部的肌肉好像失去了控制，一度抽搐着，也就没有了去“笑笑”的心情。
信息洪流完全灌进精神体之中，继续运转的思绪将之处理完，卡西亚身体的第一动作是发出叹息。即使三叉戟的螺旋矛尖已刺破鳞片，破开了额头头骨的一半。
身体上所有的压力都在叹息下支离破碎，崩解无形。腰部转化铀金的半透明心脏状结构急速跳动，激发卡西亚全身都发出震颤空气的波纹。上面的裂纹扩大，大片蓝色荧光物质散逸，但这对铀金而言，只是加速了消耗而已，不值得关心。
膨胀开的流火回缩卡西亚的身体表层，更加凝实。他看见身前两名敌人眼中的惊怒，但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种东西了。让自己刚才刺穿敌人心脏的左手握住了顶在额头上三叉戟，另外一只手同时触及刺棘尾巴上的第二代圣剑，包裹它的角质体提前瓦解掉了。
卡西亚遵循着某种奇妙的感觉，腰部半透明心脏结构这时破碎掉，有巨大洪流以他为导体，分别朝向三叉戟与第二代圣剑疯狂灌入。两把仿制武器上相似的奇异纹路同时被激活，流光生成，在纹路中自成一体的循环。
奇尔曼疯狂向其中灌注能量，妄图逆转，可没有丝毫成效。他其实也知道，这种状态与能量没有丝毫关系，单纯地是自己不能激发而已。
卡西亚没有刻意控制，三叉戟的螺旋矛尖上便有凝实的淡蓝色电光绽放，但它们却是顺着三叉戟本体向后溅射。电光不再扭曲，去到三叉戟末端直接绽开，根本不留任何躲避的可能，就将奇尔曼完全包裹进去。
只听得一声大吼，电光就将所有东西淹没，随后声音消失，等到电光退散，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剩下。卡西亚顺势将三叉戟从额头上取下，插进地面。一道微蒙蒙的亮光朝向天空激射，不过大拇指粗细，但却制造出一片直径数千米的空气甬道，直接将雨云层完全洞穿，让明亮的光洒落下来照亮了这片地方。
同时，第二代圣剑横斩，只有剑身上有光芒流露。可随剑尖的滑动，一片半径长度数千米的弧形范围内，所有事物都被融化，力量让地面瞬间成为熔融物，如同去擦黑板上堆积的灰尘，擦过哪一片，那一片就绽放鲜红色的光，散发火焰的热量。
希拉瑞莉还躲避过数步，可见到奇尔曼就在自己眼前简简单单的消失掉，她停止了后撤，静立原地，静静看向那把滑过来的圣剑，没有任何动作了。
“呼、、、”她吐出一口气，解脱了一般。
可最终，第二代圣剑的剑尖都未真正地指过来。这本该是一把铜钟里秒针、分针、时针归拢一体，以一条直线指向十二时的时刻。但作为秒针的第二代圣剑卡在了第五十九秒的位置，不能前进了。
第二代圣剑与三叉戟上的纹路瞬间失去全部的光亮。第二代圣剑从卡西亚手里滑落，插进泥土里，只留出剑柄。
身上的黑鳞消退，卡西亚全身的皮肤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全是鲜红色的肌肉。身上令人恐怖的气息消失得很突然，再也找不到一点痕迹。这具身体依旧保持着活性，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逐渐让卡西亚回到应有的样子。
只是那双归回黑白两色的眼睛中，只有景物的倒影，闪烁的火光，再无任何代表生命气息的痕迹。
“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卡西亚转身，刺棘尾巴这时才完全消失。他想找一个地方靠一靠，因为来自精神的疲倦不容抵抗。有声音在诱惑他睡下去，告诉他闭上眼睛就行了，不久后就能再度睁开。
卡西亚当然不相信，因为在他的感官里，这声音都失真了，肯定不是自己的声音，没有去信任的理由。
周围没有古树，被炸出来的根茎都成了灰烬。地面不平整，是波浪状，到处都在冒着白烟。卡西亚不知道哪里可以让自己靠一靠，稍作休息。最后只能走过一步远，将脊背抵在插进地面的三叉戟上，随后缓缓往下滑，坐在了有热度的焦土之上。
“为什么留下我？”希拉瑞莉询问，声音显示机械合成的一样。
卡西亚没有回话，脑地在此刻也垂下了。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身体的触感也不知何时消失。这难得的绝对安静的时间里，卡西亚认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去整理那些不知为何会变得清晰，但又显得混乱的记忆。
卡西亚看见了自己的妹妹莉莉娅，窝在被褥里，只露出脑袋与一支拿着笔的手，在一张画本上涂抹着。是三个小人，一个稍微大点，两个稍微小点。那三张脸就是一个单纯的圈，还不怎么圆，没有任何特征可言。三个圆圈里是简单的几笔，表示笑脸。
画面一转，不能看做是画的涂鸦并没有画完，莉莉娅便已经睡过去了。
“这是多久的事情？”没有答案，卡西亚不记得了，甚至连同母亲与莉莉娅两人尚未被自己找到这件事，此刻的他也已经忘了。
又看见那座小城熟悉的街道，以及一年大部分时间都蒙上一层灰的屋顶和没有生气的路边树木。
周围嘈杂的声音让卡西亚偏头。等到声音传入耳朵，卡西亚才发这是一座车站的候车室，前方是形色匆匆的行人。一旁，卡拉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卡西亚听不见卡拉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自己却感觉心脏咚咚跳动，似乎很紧张。随即想到卡拉挂在走廊上晾晒的粉色内衣，疼痛感便从心脏位置传来。
卡西亚想要说话，卡拉却已起身，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摆动着。卡西亚终于听懂了卡拉的话，是在说“再见了”。不清楚卡拉为什么要走，卡西亚连忙起身，想要追问，可眼前的卡拉瞬间消失不见，周围明亮的光变成了晦暗的夜晚，一张雪白的脸出现在眼前，笑容和煦，但怎么看都是小丑模样。
卡西亚突然意识到这是利，他知道利也认识卡拉，但正想开口询问时，利转身离开，消失在了晦暗的夜色里。
卡西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有闪烁的光亮刺眼。肩膀被人拍了拍，他偏过头，一旁的依耶塔带着粉色猫儿头饰，满是疑惑地看向自己，似在询问自己听清楚她说的话没有。正想说明自己的听觉似乎出问题时，却有声音真真切切传进耳朵里。
“团长？”是黛尔亚，卡西亚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张圆桌边，黛尔亚和赫斯列、以及沃特斯正对着一张地图讨论着什么，而自己坐在墙边，有些无聊地转着转轮手枪的弹鼓。
卡西亚偏了偏头，怔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时，周围却有“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来。光线再度暗了些。
“卡西亚先生。”温润的声音盖过“哐当”声，骇在卡西亚面前带好礼帽，去到了另外一截车厢。卡西亚疑惑，但感觉有些累了，于是坐到靠窗的座位上。一旁有人在说“谢谢”，卡西亚看过去，琳娜疲倦的脸正对着自己。
卡西亚似乎知道自己不能说话，于是想摆摆手表示不用了。虽然他并不知道琳娜为什么要谢谢自己。呼出一口气，卡西亚向窗外看去时，发现火车、、、应该是礼车停下了。
一旁的塞尔默打开车门下了车，卡西亚跟着一起，也和他一样变得木讷，沉默着。阿托环从驾驶座好不容易挤下车，露出轻松样子：“到了，在这里等、、、”
“咚、、、咚、、、”卡西亚感觉平静的心脏再度剧烈跳动起来，就和这踢门声音一样，带来疼痛感觉。卡西亚这时意识到自己是在一间被钢铁包裹的房间中，像是本能一般，他起身去开门。
闻到了好闻的香水气息，叶捷琳靠在走廊栏杆上，用毛巾使劲擦着自己偏向淡红色的湿漉漉的头发：“去食堂，顺便打水。”
“嗯。”卡西亚自然回应一句。他转过身，一声炸裂的枪响突然震颤，耳朵当即生出“嗡嗡”的鸣叫。
“诺儿！”卡西亚这时脱口而出，却是身后传来满是疲倦的疑惑。
“哥哥？”
第一八六四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六）
此刻，疼痛感不仅仅从心脏出来，也从脑袋中传来。清晰的思绪开始模糊，眼睛所见的景物全部出现重影。卡西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哪怕仅是一个小小的问题，也不能在这时寻找到答案。
卡西亚再度遵循声音源头看过去，昏暗的灯光里，重列第三层的货物木板箱子上，诺儿正一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一手揉了揉眼睛，顺带还理了理头发。
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放下心来，卡西亚已经知道不会有答案了，所以也不再去理会这方面的事情。至少看见诺儿后，无论是心脏，还是脑袋，疼痛感虽依旧，并且还在逐渐增强，但至少在主观意识上，卡西亚感觉它们不再是疼痛得难以忍受。
卡西亚吐气，迈开步子走向诺儿。脚步声落地，车厢瞬间消失，连带着身前坐在木板箱上的诺儿也一同不见。周围变成了无穷无尽的黑暗，纯粹得不带一点杂质。
黑暗似乎在急速流动，卡西亚生出类似感觉。眨眼时间后，他才意识到并不是黑暗在流动，而是自己正在急速前进，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性的移动。不知道哪里会是终点，也不清楚这片被黑色支配的空间是否存在尽头。过后，时间概念被淡化了，卡西亚始终觉得自己至始至终都仅眨过几次眼睛。
疼痛感在这里也被黑暗淡化，不知道移动了多远的距离，也不清楚过去了多长的时间。但疼痛感即将完全消失时，前方出现了光亮。卡西亚意识到那是光线时，头顶上已是一片蔚蓝天空，午间阳光强烈。身下是一片无垠的深蓝大海，成片海浪掀起。
前方，有一片巨大的陆地，整体呈现半透明的白色。卡西亚这时半眯着眼睛，才认清楚那片半透明的白色陆地是冻结的冰层，在大海上覆盖了非常大的一片范围。有本能意志在这时驱使着卡西亚去寻找某样东西，或是某个人。
像是一种执念，是下意识知道过后没有机会，所以必须要在最后时刻亲自确定的心情。
卡西亚朝向远方眺望，无数模糊的景象都在自动变得清晰。一团虚影出现，随即那团虚影被无限放大，刹那间就变得清晰。
卡西亚看见一名持剑的女孩，全身穿戴着历史当中骑士样的装束，身影单薄，淡金色头发被束在脑后。有两座巨大无比的“山”在女孩左右两旁。一条巨大的缀满藏青色鳞片的蛇盘起身体，处于女孩对面。在这条巨蛇的脑袋上，站着一名成熟女性，穿着与女孩没有很大区别，都是历史之中骑士般的模样。
这一次，问题有了答案。卡西亚知道那名女孩是谁，答案似乎是很早就被放在了脑袋中，不曾忘记。依旧是脱口而出，自然而然的状态：“诺儿”
声音跨过遥远的距离，传导了过去。女孩蓦然看过来，刹那间，卡西亚甚至在那双圆形的金色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只是这倒影模模糊糊，是一具布满裂纹，大半地方都残缺不全的身体。剩下的躯体就在这双瞳孔当中一一崩解，可见到女孩后，卡西亚已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卡西亚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思绪的模糊让他不能再思考。此刻感觉到一种轻松，海风就从这具身体残缺的地方穿过，带来丝丝凉爽。非常安心，卡西亚认为这样就是最好。
随即，黑暗再度袭来，天空与大海消失不见。但有一道金色剑光出现，直接将这黑暗剖开。卡西亚知道这肯定是那名叫做“诺儿”的女孩做的，可疲倦感让他主动闭上了眼睛，那道金色光芒被眼皮压缩，直到从他的视线中消失掉。
“哥哥！”声音传到身边，卡西亚“嗯”了声，算作回应。此刻，卡西亚无由来感觉心情很好，以至于他认为自己脸上应该是挂着笑容的。
“休息一下，等会就回来了。”卡西亚并不确定这声音是否传了出去，还是只在自己的脑袋中回想。都不重要了，疲倦感变成重量，使劲拖着他向下方的黑暗沉去。纵使金色剑光和着白色的烟雾在随后几乎以无尽的数量涌过来，让他周围的黑暗崩碎。但两者始终追不上他坠落的速度，一切意识与思绪也在此刻骤然中断，不留一点余地的彻底崩碎开了。
同一时间，靠着三叉戟，坐在焦土上的卡西亚垂下脑袋。
一旁的希拉瑞莉还在询问，但见到面前这幅场景，也立即去到旁边。心跳与呼吸都不存在，消失得干干净净。两只手搭在地面上，失去了其中恐怖的力量。感知散逸开，希拉瑞莉害怕这也在卡西亚的计划之中。但看见那些散逸的能量，她感到一种没有理由的荒谬。
看见卡西亚垂下的脑袋下有几滴泪水落下，在新生的皮肤上溅开，希拉瑞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原来你也会哭啊。”希拉瑞莉带着笑声开口，可声音更像是一种愤怒，以及不可思议感。她的眼睛也当即湿润，狠狠眨了数下。她环顾周围，走向了十几米外的那半截动能装甲残骸，将之翻了过来。远海共同国的队长早已失去气息，眼睛半睁开，希拉瑞莉能在其中看见自己落魄的脸。
随后去到克罗斯旁边，开始凝固的鲜血让脚步带着粘稠感。克罗斯的身体正在被植入到骨头与身体各处的细菌所吞噬，血肉有大半消失掉，露出满是细密凹坑的骨头。脸面已经不可辨识，希拉瑞莉本想直接将之蒸发掉，但最后只是叹息一声。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感知当中，一大群人正在赶向这里。希拉瑞莉有些木讷地看向卡西亚，又看向诺诺斯卡与奇尔曼死去的位置，妄图找到两者留下的痕迹。
这时望向天空，雨云层上的孔洞正在融合。那片巨大的绿色极光消失掉了，剩下一片雨幕飘荡的天空。而一旁，不知何时，那道巨大龙卷风暴内，有两道光柱穿过云气，直入雨云层后的高空
希拉瑞莉终究想起了一些事情，那是计划前的最终部署。她摇了摇头，看过周围场景一眼，这才落寞地转身离开了这里。她知道没有胜利者，自己这方与卡西亚，两者都是失败了。
第一八六五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七）
有人绕过那一片炽热的岩浆湖赶到，是一头巨大蜘蛛，全身布满灰色角质层，如同块块厚实且坚硬的装甲。没有贸然靠近，几十道感知对这片地域进行扫描，甚至连同地面之下也成为照顾的重点。
确定这片地域不再有任何东西与危险后，蜘蛛女士在一群人的掩护下去到卡西亚身边。那头装甲蜘蛛用肢体小心的抬起那具靠坐在三叉戟上的躯体，尾部分泌大量柔韧的丝线，眨眼间将之细致地包裹，最终成为一块椭圆形的茧。
随后不仅仅是蜘蛛女士，一旁的其他人也都拿出一瓶装着淡蓝色液体的玻璃瓶，将之捏碎开。液体接触空气后立即反应成为大量的乳白色气体。在这群人的控制下，十数团白气结成一团，将茧包裹住，顺着茧上缝隙钻进去，并将这些缝隙完全堵住了。
做完这一步动作，不仅是蜘蛛女士，其他人都无异于松了一口气。有人向天空打出一颗信号弹，几种颜色混杂一起，数秒之后才被高空强风吹散。
“全体撤退！”蜘蛛女士开口，茧被放到了那头装甲蜘蛛身上。她这时从手臂上拉出一条柔韧的细丝，将三叉戟套住，颇为费力地拉到自己手中。看见过奇尔曼使用它，知道会具有一定重量，但蜘蛛女士也未曾想到它竟然会如此沉重，以至于自己柔韧的细丝都几乎处于崩断的边缘。
这时，有人想向上前一步取走那把只露出剑柄的第二代圣剑，但一把带着让空气都震颤而模糊的锋利细刃先于一步，挡在此人身前。
“我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是远海共同国的另外一名队长，他的一只动能装甲手臂上，死去那名队长的上半截身躯已经被托在手掌上。
“我记得卡西亚死去，躯体被处理完后，你们的任务就算是结束了？”那名男子回头，合金面具下发出带着干干笑声的声音，“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完全可以被我们定义成敌人。”
“你还没有这个实力来威胁我，请你想清楚，并好好考量自己的话。就和你说的一样，我们现在已经不属于为完成一个共同任务的联盟了，而各自属于不同的国家与势力。所以没有直接砍掉你的脑袋，已经算是我的好脾气了。”见对方没有动作，队长将利刃收回手臂内，“你的对手是谁，心中没有一点认知？为了完成这次任务，大量高阶手术者被派遣过来。你真地以为我们几个都是随随便便从四阶段里挑选出来的，只要会使用感应力场就算合格？”
说完话，队长才叹息一声，转身看向蜘蛛女士：“结束了，但最后，我想请、、、”队长将托在手上的另一名队长躯体举起，蜘蛛女士当即明白过来，也在这残破的躯体上结出一层茧，交还给了他。
“谢谢了。”这名队长开口，看过那名还站在原地的男子一眼，自己索性也静止不动，与之对视。
一柄阔剑这时袭来，如幽灵般凭空出现，等到男子反应过来，利刃已经挨着他脖颈上的皮肤。
“不要动什么坏心思，那东西可不是你的性命就能承受的。”说话者来自男子身后，那是圣皇厅队伍那边的总队长，他对着蜘蛛女士说，“按照计划，一起撤离至指定地点后，我们各自散开。”
“可以。”队长与蜘蛛女士同时回答，立即转身，朝向既定方向过去了。所有人都从这里离开，不少人看向那节剑柄，但最终没有一人回头。经过极短时间内的思维冷却，他们也意识到那东西对他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实力上的极大增强，但同时，触碰他也就意味着自己去主动寻找死亡。
一旁，巨大龙卷风暴依旧维持，两道穿透云气的光柱缓慢变淡，数分钟后才完全消失掉。
直到接近一个小时后，龙卷风暴才完全消散，露出一片巨大范围的被冻结成冰块的古树森林。其中多有区域崩碎，变成铺满地面的碎块，但大部分都保持着完好。
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无论是三阶段往下的地面队伍，还是前来这片森林的高阶手术者，他们已失去继续战斗的理由，陆续离开。热闹的森林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以往的安静当中，唯有横亘天空的云层依旧，没有出现巨大变化。
“我先回去，帝国内部还有诸多问题需要处理。这只是开始，不可能结束，回归平静。要做好准备，一些计划也到了应该启动的时刻。”地面都散发出寒气的森林某处位置，希尔达对坐在一截枯枝上的麦格里说，“我不相信丽苏曼会直接前往冻原，或是另外两片大陆，以期望避开团长。主要目标绝对不会是她，而是圣皇厅，以及参与此次事件最多的教国。”
“丽苏曼无论去到哪里，我既没有干涉的权利，也没有那份力量。她想走，除了团长，或是依靠绝对的数量，根本不可能将之留下。”麦格里低着脑袋，看向冻结的地面说，“不重要了，等到她自己想明白，或者不再害怕，也就会自己回来，那时我们还是合作关系。”
“希望吧。”希尔达抬头看向天空，一时间也不想开口说话。她已经预感到半个月，或是一个月后，团长回来时的场景了，那会儿还会有更多需要他们两人去处理的事情。
好一会儿，希尔达才接上话：“你去现场看看也不是坏事。不过我还是担心丽苏曼，我记得来到森林前，卡西亚和她接触过。两者交谈了什么内容，在丽苏曼尚且没有离开这片森林的时候，你可以联系过去问问。两者在巨鲸力量上有着想通之处，丽苏曼说不定知道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
麦格里点头：“回去的途中好好休息吧，骑士长。铀金的事情还需要你回去处理，卡西亚原本留下的势力成员，若不能招募进家族，请尽可能给他们提供便利，在脸面与身份更换后，就此开始新的生活。”
“另外，还请时刻注意叶捷琳的消息。是被卡西亚的那头巨龙接走了，此刻在何处，还没有一个结果。无论从哪一个方面将，叶捷琳都不能再出现一点问题。”
说完话的麦格里抬起头，朝着天空吐出一口气：“我会和丽苏曼联系，再仔细询问一次，还请不用担心。”
第一八六六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八）
坐在原地很有一段时间，麦格里才起身。希尔达和其他人都已离开，这片冻结的森林里，目前只有他一人。看向副官们汇报的地方位置，麦格里赶去的速度并不快，步伐沉重。
不久后联系上了丽苏曼，可听见传来的风声的呼啸。
“没有其他东西了，你以为在强烈的辐射下，感知还能蔓延过去？”丽苏曼放慢了速度，语气诚恳且坚决，“若是有特殊情况，我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才回来帝国不久，回去冻原可不是我的意愿，那里太无聊了。这一次还会更加深入，几乎去到它的尽头才行。有机会留在帝国，那该有多好。”
“进入森林前，你和卡西亚接触过。”麦格里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因为那时已经确定在小国中遇到的索里亚图就是卡西亚本身，于是约他出来见见面了，不是很正常？你知道我对他很有兴趣。”想起有趣事情的丽苏曼完全停下，一些本性上的东西，不会因为巨大危险而有所改变，“记得卡西亚手中的那把第二代圣剑？”
麦格里“嗯”了一声，他早已预感丽苏曼知道更多，现在看来，是非常多，甚至还有自己未曾探明的信息存在。
“记得就好，那可是帝国历史当中第一代骑士王格罗特的配剑之一。剑身的纹路样式不仅仅我知道，连同现任圣皇也一样清楚。这样说，你就该明白其中的意义了。”丽苏曼没有直接说明，但见麦格里没有说话，还是压制了些自己的心情，继续道，“你知道几乎历任圣皇都想要覆灭禁锢他们的牢笼，也就是圣皇厅。圣皇之间是有着不为人知的传承在，很多信息得以在历史当中保留，被一代一代圣皇得到知晓。”
“那把的第二代圣剑，则是一批遗留在历史当中的铀金的重要线索。那时与卡西亚见面，便有圣皇的命令在其中。卡西亚说那把剑是疯女孩给他的，但后来从你的反应看，那应该是他自己找到的东西。结合不久前的辐射光，那批铀金也该是在他的手上。见面的目的就是提前确定此信息，此外，也就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了。”
“你最好思考清楚，这是来自一个老朋友对你的忠告。我认为现在的你已经失去对局势和情况的判断能力了。”麦格里没有轻信丽苏曼，几十年的历程，是并不能改变、或是腐朽某些东西的。特别是丽苏曼这一类人，有着自带的抵抗时间侵蚀的能力，他们会一直保持自己想要的状态。
“离开森林前，通讯器的信息都能相互连通。团长回来的最早时间是两个星期后，你有离开的富余，所以今天用不着那么快地走出森林范围。”话语之中接上了麦格里的一声叹息，“明天一早，我才会离开这里。”
将通讯器收回，麦格里望向帝国马诺马的方向自语：“圣皇还会出手，他早已确定那批在历史当中遗失的铀金就在卡西亚手里。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都会去尝试。丽苏曼不过是他派过去增加确定概率的一个人而已。”
“相对应下，卡西亚从丽苏曼这里也得到了很多信息。丽苏曼就是这样一人，会在一件事情当中加入自己喜欢的元素，以便使之走向完全不可控状态，以此满足自己的见证**。”
“那卡西亚和圣皇之间，借由中间人丽苏曼，两者的信息结构应是大致对等。这样的影响、、、来森林前，卡西亚肯定有预感分支之一就是当前的结果。那手里的铀金，以及他势力的重要成员，都应该提前做了安排。”
“会将东西带给谁？是就此封存，还是在过后的某个时间段，它们会一一去到很多人手中，再度搅乱局势？”麦格里连续疑问，最终在一声感叹当中归于平静了。
与此同时，黛尔亚等人已经坐上不同列次的火车，前往帝国各处。他们都是小人物，知道如何让自己活下去，也知道如何让自己逃离出帝国。黑暗世界能将所有东西吞下去并掩埋，不留下痕迹，只要金钱足够。
会在一段时间力损失部分资源与生意，但在小国之中的初步网络已经建立，过后只要做好维持与持续扩张，拿回这部分损失并不会困难。随时间持续靠近红星节点，在会更加混乱的小国内，这种稳定且持续的网络必将发挥应有的效果，以及得到丰厚的报酬。
且早已提前敲定好了各种方案，只要等到结果出现，便知选择按照哪一种来执行。各种命令在那一片光芒出现后不久，便已去到各处信息中转站，以密码语的形式藏在普通信息当中，去到势力各处的据点。
首先要做到的是彻彻底底地消失，不留一点痕迹，潜入水底屏息等待。从团长身份的角度，或是铀金这种危险且极度重要的物质角度，黛尔亚他们知道自己会受到一些势力的保护。可这不是他们所需要，也不是当初卡西亚所希望。
火车上，黛尔亚正看向窗户外流动的景物，有些出神。她还不知道南方森林处的事情已经落幕，但内心已有不好的预感，算是女性的直觉，也源于敲定计划时，各种现象所代表着的程度深浅。
但黛尔亚始终记得一句话。
“很多事情与结果需要时间来证明，即时反应会越发地不再适用于我们身上。过后就将是这样一个世界，只能依靠繁多的信息，才能避开一个又一个危险的陷阱，才不会被卷进不明的争斗当中，瞬间消失掉。”这是敲定计划时卡西亚所说，黛尔亚非常愿意相信一段时间后，在约定好的时间与地点，骑士团的数人都会出现在那里。
当然，不多的时间后，按照计划，很多设置好的流程就将启动，让某些东西被一一送出去。这是卡西亚给黛尔亚他们，也是给所有与之相关者准备的礼物。这些东西必将引起可以想象的震荡。而在震荡下，便是小人物们活动的最好时间。
第一八六七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九）
内心深处，黛尔亚依旧在为卡西亚祈祷。虽然她从来不信任神明，也没有明确的信仰，但此刻还是向着一种虚无的东西诉说着自己的请求。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列车驶向帝国沿海的繁荣区域，窗外流逝的景物逐渐在黛尔亚的眼中失去实感。她预感去到终点站时，会有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消息等着自己。可对于自己团长的信任，并未使得她因这种不好的预感而受到多少影响。
“时间会证明很多事情与结果。”黛尔亚在心中自语，随即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同一时间，沃特斯与赫斯列等人也再思考着大致相同的事情。但在这之外，沃特斯还关心着生意网络的维持与建立——哪些需要彻底舍弃，当做斩断自己过长的尾巴，哪些需要暂时隐藏，等待局势变化后再重新出现。至于赫斯列，他所担心的点在于这项计划启动，过后应该如何建立应有的威慑。力量层面在团长卡西亚没有汇合前，会成为各个网络维持的隐患。
而夜鹰、猫头鹰与伊莎，有骇作为中间协调与保护，三人也在撤退的飞空艇上，等待着落地后，开始自己的返回之旅。
、、、、、、
叶捷琳从强效镇定剂的效果中醒来。
冷色光来自天花板一侧的灯具，居然没有在正中心，靠近入口的门一侧。脑袋中还残留疼痛感，强效镇定剂的副作用，算是深层次睡眠对身体和思绪的影响。
静静看着天花板十来秒钟，身体的感知才完全归还。左手臂与左腿下肢依旧没有感觉，但这不在叶捷琳本人的思考范围里。有太多中可行方案，即使是重新培养肢体进行手术移植，需要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年。机械体会更加快速，从敲定材料到确定需要的功能性，再到制造，最后生物与机械结合移植安装，半个月就能走完所有流程。
叶捷琳能感觉到轻微的晃动，配合她极好的方向感知性，以及对周围的观察，首先确定了自己是在一艘飞空艇上。
在这张病床上坐起来，叶捷琳观察周围后开始观察自身。左手臂与左腿的截断伤口已经处理过，伤口缝合得非常完美及美观，有种缝纫机走过的感觉。身体上还贴着很多监测机器的感应装置，且右臂与脖颈处各插有一根细管，依靠机器规律性压入对应的试剂。
对强效镇定剂至深层次睡眠这段时间的记忆完全没有印象，叶捷琳已经在努力回想，但只记得卡西亚从脖颈处向自己注射镇定剂的场景。
视线此刻看向一旁，离得病床数米远，那里有一张书桌样的柜子，上面放有转轮手枪、子弹和战术刀。叶捷琳知道它们的主人是卡西亚，并且这肯定也是他在自己进入深层次睡眠后留给自己的东西时，伴随气密响声，这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
屋外的光线要黯淡很多，可见不怎么讲究的走廊一角，很多地方都是锈迹被打磨后喷上漆的痕迹。
“醒了？”门口的人是一名女性，手里虽然拿着一叠资料，一头短发，但穿着一声皮质战斗服的她明显是一名战斗人员。目光很冷，话语说出口的那一刻，叶捷琳就感觉到对方毫不掩饰的目光在观察着自己。
女子走进来，拿起门一旁的飞空艇内部通讯器，说明了这里的情况。
“韦伯利公司的机械臂，中级规格，适配细长锋刃与几发高爆子弹，可将装甲车钢板打出大凹坑的威力吧。”注意到女子左臂的动作，虽然出厂编号已经被磨掉，但从简单动作和没有仿生皮肤下展露出来的机械结构细节，叶捷琳很容易得出这是家族的哪一款产品，“但你不是韦伯利家族的人。”
“不愧是韦伯利家族的继承人，大小姐。”女子的话多有赞赏，更多是认为理所当然。她放下资料，靠在那放东西的柜子上，在叶捷琳面前上下左右活动这支机械臂，“花了很多钱从黑市里弄的，原本想培养新肢体，可不仅价格贵，并且也没有任何门路可走。”
“对了，这支手臂就是被卡西亚砍下来的，有几年时间了。”女子感慨，“想想现在的情况，未来可真是没有办法预测。”
“等一下吧，会有人和你解释具体情况的。他们还有各自需要忙碌的事情，毕竟将你带进这艘飞空艇的过程并不怎么顺利。遇到到撤退的敌人地面队伍。不是那头巨大的龙类守在你身边，会出大问题。不过敌人也算是被那头巨龙消灭得差不多了，我们捕捉到信号赶过去时，也只是解决掉最后一批顽强的抵抗者罢了。”女子这时长长出了一口气，示意叶捷琳不用着急，她也并不是一个擅长说明情况的人。
“不过，那头巨龙过后自己飞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们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另外，南方森林的事情已经结束，至于最后结果，现在还没有具体消息。所以不用询问了，因为我们也不知道。”
有复数脚步声经过走廊传过来，女子这时拿起资料，看了叶捷琳一眼后转身：“说明情况的人来了，应该是你的熟人，大概。对了，你可以叫我珊尔娜。”
“以后有机会，韦伯利可以为你提供最为顶级的机械臂。若你想要培育新手臂进行移植，也没有问题。”叶捷琳开口。
“那，在这里提前谢谢你了。”珊尔娜点头，走出房间后不过数秒，便有三人进入房间。叶捷琳看过去，里面只有一人认识，但并不如同珊尔娜所说是熟人，算作军部学校的同学更为合适。作为熟人的，应该是卡西亚一人而已。
“卡拉·梅瑞迪斯。”
“不知道你关于我的记忆是因为卡西亚附带的，还是因为军部学校早期时作为竞争对手而收集得来？我认为除了卡西亚，还能记得我的人应该没有几个了。”看见叶捷琳已经恢复正常的脸色，三人中间的卡拉露出笑容，开口询问，“这大概是我目前能唯一帮助卡西亚做到的事情了，叶捷琳。”
叶捷琳在此刻终于舒缓一口气：“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初他从聚会上跑出胜利大厦，我还给他做过掩护。不过最后他回到军部学校已经有些晚了，直接被关进了学校的监狱里。所以我印象很深刻，于是记住了你。若是时间再往后，或许那一晚就不会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叶捷琳用右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我知道电规管的时间也是最近，那时根本不能在信息上帮助什么。所以，去找你的卡西亚有很大可能会碰到梅瑞迪斯家族的‘管理者’们，实际上的事实大概也是这样进行下去的，虽然过后关于那段时间里的信息都被人为完全地抹消掉了。我并没有调查出更多。”
第一八六八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十）
“倒是都过去了，这种几乎从出身开始后就被植入身体的东西早与我们融合为一体，没有强大的精神，根本无从察觉到。当然，所有事情的开端是因为这东西也是事实。没有它的话，事情会变得非常顺利。”卡拉与身旁两人去到监测机器边，查看了叶捷琳的身体当前数据。
“一切都正常，明天你就能在这艘飞空艇内正常活动了。”卡拉说。
叶捷琳这时对卡拉道谢，随后询问她心中的问题。全部都是关于南方森林内部的情况，从开始到现在的。一直在敌人联合基地内部，她所不知道的信息太多了。
“一段很长的故事了，等你可以正常活动后，再慢慢交谈吧。”看向叶捷琳，卡拉脸上有着很多感概，“我需要整理对应的信息。你从圆桌骑士驻地被带走，直到现在坐在这张病床上，期间有较长的时间跨度，也有繁多的信息量，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完全讲清楚的一件事情。”
“另外，我们目前尚未脱离危险。因为一些原因，你目前还是一个热门人物。虽然比不上卡西亚，但很多家族大势力并不会简单的放你回去。现在，帝国内部有很多问题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他们认为你可以提供这样的答案。”
“提供？”叶捷琳哼了一声，但没有后续了。
卡拉清楚叶捷琳的性格，与她自己完全不在一个方向上，对此没有任何表示：“我们大概还会在这艘飞空艇上继续呆上数周时间，以商船的形式于帝国各地域循环。南方森林里的事件虽已经结束了，但收尾工作必将持续一段时间。没有人站出来，让整个事件被按进暗处时，我认为我们都没有露头的必要性。那样太危险。”
叶捷琳想了想：“强效镇定剂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大事件？”
说话时，珊尔娜带着新的的资料走进来，但只是几张打印出的彩色照片而已。卡拉接过后拿给叶捷琳：“就是这些横亘天空的极光，我们最后一次接入黑暗世界信息网络当中获取情报时，四方势力所有家族与公司都因此开始行动了，包括韦伯利家族在内。这也是我没有第一时间让你接触自己家族的原因。”
“也是、、、卡西亚造成的？”叶捷琳的话语一下子显得失落。这瞬间的思绪运转，让她清楚接近两年的空白期，记忆中的卡西亚已与现实当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偏差值。卡西亚肯定还是卡西亚，但不知道、不了解的东西已经很多很多了。
等到叶捷琳的情绪稳定，卡拉继续：“或许可以这么说，极光出现后不久，便迎来南方森林内部各势力人员的大撤退了，一直处于外围的我们也是那时捕捉到了信号，于是找到了你。”
监测机器的声音这时成为几人突然沉默的替代物，在这间屋里响起，不至于寂静无声。
好一会儿后，叶捷琳才看向卡拉：“现在有关于卡西亚，或者南方森林的最新消息吗？或者说，是否能去了解一些信息？”
见到卡拉摇头，叶捷琳像是自语：“的确危险，四方势力全部出动，以他们对帝国内部的掌控力度，只要有需求，就能寻找到一点点痕迹，继而挖掘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才需要等待这一段时间过去，至少是有人能将这种状态终结掉，那时才是我们重新与帝国信息网对接的时刻。不是很清楚时间，但应该不会超过一个月左右吧。等到奇拉安第家族的那位骑士王回到帝国内部，应该解决的，不应该解决的，都会画下一个句号。而我们、、、”
“继续等待，我们目前能做到的就只是这些了，再多的事情，需要交给以后的我们。”这话语近似安慰。
“好好休息吧。”卡拉过后说，随即四人一同离开房间。叶捷琳陷入思考，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或许不过数分钟而已，房间门再度被打开。卡拉带着食物进来，是一个人。
对此，叶捷琳似乎毫不意外：“看来你也有很多事情想要向我了解。”
“的确，否则靠着一艘改装的商用飞空艇就来到南方森林这件事，以我生存的信条，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拉过来一张椅子，卡拉将放食物的托盘置于病床一角，“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我们可以好好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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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暴雨还在继续。南方森林上空，天气不断变化，暴雪、冰雹、大暴雨，单独也好，混杂也好，没有了高阶手术者的干预，对于这片连成整体的巨大原始森林而言，它的自调整力量也不是一场极端天气就能所颠覆的。
从开始到结束，横亘天空的黑色云层失去颜色，变薄至最终被阳光一块块穿透而过，整整过去了两周时间。一切痕迹都被冲刷掉，巨大龙卷风暴冻结掉的那些范围，大量碎木块已经沾满泥土，新芽从地面，或是一些尚未完全死亡的裸露根茎上露头，已经开始了自己漫长生命周期的第一步。
这里没有了后续，各方势力的撤离可谓果断与彻底。剩下的物资要么被封存在地面下的营地中，要么便是人为销毁，等待被自然侵蚀。
没有人来做战场的痕迹探查，撤离的那一刻，这里或许就是一段较长时间里的默认禁区了，不会再有势力对这里有任何兴趣。
原联合基地所在区域，那里存在的几处基地旧址已经完全消失掉了。有生物来过，将这里再度摧毁，寻找什么东西时，连同地面都被挖掘出一块巨大深坑。一片湖泊将联合基地旧址代替，如今能看见的只是一片阳光下发光的湖面，微微波纹荡漾，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事情掩埋掉了。
不过没有人在乎这里的变化了，帝国内部的震动依旧继续，连同表面也看上去不再平静。各家族与势力的搜索队伍间爆发了大量的冲突事件，这成为另外一批人的狂欢。而从南方森林撤离回来的那批人，则就此陷入沉默里。
他们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可是清算已经开始露出苗头，为了应对接下来帝国第三代骑士王的返回，基本的诚意需要做到。即便这并不会有作用。
各家族势力间的小队冲突在几天后开始升级，帝国议会与此时开始调停，并就骑士侍从的补充议案召开了一场提前的会议，将注意力转移。以此为节点，冲突最终得到抑制，隐入黑暗里，但并没有任何就此停止的味道。
代表铀金的那片极光，终究会长时间笼罩在帝国上空。
第一八六九章 落幕、新潮与震荡的世界（十一）
一直保持平静的黑暗世界在此后被点燃，时间堆积下的庞大低阶手术者群体都开始活动。有太多的人秘密在黑暗世界给出了极高的价格，调动了这批可算作免费的劳动力，去搜寻这数年，甚至十数年内关于卡西亚的一切。
时间似乎并没有向后走，反而是倒退了数年，回到当初军部学校决定在卡西亚没有于规定时间醒来后，转交阿瓦隆的那段时期。各方势力都想要即可了解关于卡西亚的一切，以便捕捉到关于铀金的秘密。
但卡西亚终究只是在四年前才被勉强进入到真正的轨迹上，太多的东西显得失真，并不具备任何实感。不过铀金的诱惑力总归凌驾在太多事物之上，那是与漫长寿命所持平的权利的象征，由不得无数人不为之心动。
那座任何时期都不会被人在意的雪山山脚小城，因此迎来了它最为热闹的时刻，甚至重列也提前到来。这一次它没有载来货物与原料，而是一大批恶魔。争斗在列车上便已开始，直到蔓延至小城之中。
等到那间不大的屋子与蒸汽工厂成为碎片，被全部打包带走后，小城才再度归于以往的平静当中。
相同的事情还在各处发生，无一例外，他们并未得到想要的东西。与其说是痕迹，倒不如说是因为卡西亚早期也并不知晓那些事物倒底是什么东西，导致在源头上，就不会有特别的痕迹留下。只是没有人知晓此信息。
热度由帝国蔓延出去，最终在整个后相大陆上散开了。可消散得也异常迅速，当争斗变得激烈，死亡变成最好的冷却剂。
总归是陷入安静当中了，以此为分界点，平静虽未曾降临，但疯狂多少得到了抑制。搜寻也至此成为一件需要时间的活计，变成黑暗世界中常在的悬赏，大量新生赏金猎人队伍出现，开始游走在帝国各处，为着那巨额的赏金奔波起来。
孛锒是在五天后秘密返回了军部学校，当然是以药剂与尸体作为掩护。但没有人能从布鲁斯教授那里得到任何信息。关于卡西亚的一切，都只存在于布鲁斯的脑袋里，无论是数据，还是那群老教授们喜欢的血液样本，早已被综合得不剩下任何东西，也不会留下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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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骇少爷。”可谓寂静的房间中，骇坐在正中心。房间显得空荡，除了他，便唯有其身前的通体为银材质的金属架。两把手杖剑呈现交叉之势，将一瓶装着绿色金属液体般的小玻璃瓶围在正中间。天花板上有光束投射而下，使得一片妖异的淡绿色光如同粘在背后的墙壁上。
莱尔这时打开房门，进入房间去到骇身边。看过前方的金属架一眼，莱尔弯腰，低语道：“行程已经安排好，特别行动机构的假期将在两周后结束。按照少爷您的要求，任职地点已经变更至另外一处沿海繁华地域。”
骇点点头，雕像般的身体这才微微动作：“我知道了，下午准时出发。对了，那里也要准备好相同的房间。”
“已经做好了准备。”莱尔点头说，“叶捷琳小姐目前尚未有消息，但根据撤离后从各处飞空艇舰队收集而来的信息，有两支舰队发现了那头巨龙返回过联合基地位置。”
“嗯、、、叶捷琳小姐返回韦伯利，还需要一段时间。”骇思考过后为莱尔解答，“那三人的事情处理完毕了吗？”
“已经处理完毕，会与我们在同一时间乘坐上不同的飞空艇。按照他们各自的意愿，大概还是回到小国当中。监测小队会同时出发，做长时间的观察。”
骇陷入独自的静默思考中，莱尔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而后，骇起身，看向身前架子：“依耶塔小姐，是否有消息了？”
“已经捕捉到痕迹，预计还需要一周时间，便能建立通畅的联系。”
“准备好与奥维利亚小姐的联系。”骇开口，“是应该专注自己的事情了，距离红星的时间并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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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已经回调，计划成功。”薇尔莉特带着自然的笑意开口，举起了手中的杯子。
对面，阿德莱德并未因此感到高兴，脸上带着担忧。他看向一旁的奥维利亚，唯有沉默，让宽敞的客厅之中只有冷气输送的声音。
“谁也想不到最后会是这种结果，虽也沾染上了危险的气息，但也得到了数倍的丰厚利益。”薇尔莉特再度开口，看向嘴巴紧紧抿在一起的奥维利亚，“听说血液被浓缩后，会被送往冻原的实验基地，供零先生更换吸收？”
知道是在询问自己，奥维利亚的目光开始聚焦，落在薇尔莉特的脸上，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不仅仅是提供给零先生，还有大量实验体。或者，因为南方森林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新的研究已经展开了，血液成为了关键点。总之，关于卡西亚的一切，从那天开始，都变得无比重要了。”
“或许是好事情。”
“我也希望如此。”奥维利亚将酒喝完，感慨与担忧并存，“黑暗世界里的事情，你们应该收到消息了？”
两人顿时沉默。好一会儿，才是阿德莱德开口：“有人开高额价钱收购南方森林事件时，卡西亚曾经散发出去用于规避类第二类生物的血液，绿色版本的那种。”
“我大概得有一段时间不能离开实验室，是否能走出来，也是个未知数。我会将与骇的计划交给你们来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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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好，但丽苏曼的心情并不好。
周围是一片冻结的宽阔无比的冰层，阳光也不带着一点温度，照在身上只带来寒冷。她的身前，一头巨鲸以巨大脑袋从海底顶碎冰层，让黝黑的布满皱褶的皮肤暴露在空气当中。
“回去帝国。”冰冷的话语不像是命令，但丽苏曼只能板着脸面点头，身体都挺得笔直，一副难得看见的老实模样。
大半天后，丽苏曼从冻原返回至过渡段的无人区时，一艘巡洋舰级飞空艇已经等在那里，希尔达与麦格里两人都在，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对着丽苏曼挥手，但很快恢复严肃状态。
“团长让你立即联系教国那边的跨大陆贸易公司，有些事，需要那边的人帮助处理。”
第一八七零章 裂谷、摩擦与灾难迷影（上）
气温比以往十几年的这些时日都要寒冷。冷冽的风吹了很久，未见消停迹象，只有继续增大的势头。
接近下午五时，晦暗就存在于空气的每一处，各种灯具也早已更改了自动亮起的时间，好歹让这片昏暗所笼罩的地面上呈现出亮光。
“我们新晋的监察总长大人，还有闲心在这里发呆？”女声更多的是调侃与戏弄意味。
空气之中一直有着隐晦的呼啸声，那是寒风通过巨大峡谷或是沟壑生出的摩擦声音，经过地形的持续回荡，传到地面便成了凄惨的哭泣一样。
钢制地板上，“铛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消失，被风声呼啸取代。
“尊敬的约书亚监察总长，请问最近有什么最新指示？”刚才的女声变得严肃，俨然向直属长官汇报工作的语气，“是需要陪总长大人一起欣赏这条充满哭泣的大裂谷吗？”
约书亚笑起来：“不要拿这些事情取笑我了，监察总长这个职务可与我不怎么相符合。家族味道成分很重，我的能力连十分之一的判断标准都占不到。”
“家族背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上个月的任务若不是因为那座城市的护卫军长官看在你的家族势力，愿意帮助我们一次，可能此刻的我们还在为如何完成任务而发愁。不过，只要做好职务应有的工作，就不用去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了。”女子满不在乎地说，“另外的监察总长不都是这样被选拔出来？真正依靠能力走到这一步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吧？”
“事实虽然是这样，但我原本的意愿是回来后去往圆桌骑士团，或是到某个地域管理家族产业，而不是圣皇厅的监察者队伍。家族这样选择，是与实际形式想吻合，但、、、”
“呜呜、、、”一声哭泣般的风声突然高昂，将约书亚的话截断。等到风声再度低沉，他已失去接话的**。
约书亚向前走，有些沉默。女子跟在他身后，一路去到旁边一座宽阔的钢铁大桥上。在路灯照亮的一方地方停下，约书亚靠近栏杆，带着黑色真皮手套的双手很自然地搭在栏杆上面，上身微微前倾，看向大桥下这处巨大裂谷吞噬所有光线的黑暗。裂谷宽度接近千百米，两壁上还可见大片的地下建筑结构，以及被切割得与裂谷两壁相互持平的各类管道接头。
很多管道已经生锈，布兰科山脉让马诺马的气候不那么干爽，显得潮湿。
风就是从这条裂谷中穿过，发出了凄惨的哭声。顺着裂谷向前，两三千米之外，有着一片闪烁的亮光。那里，约书亚和女子都去过。那里是十几支人数众多的工程队伍，着手将这片大裂谷填上，并顺势做出对应的改造。
“两年时间了，距离上一次的那场大灾难。”约书亚感叹，“下一个两年结束后，这条裂谷才会被彻底填上吧？”
女子“嗯”了声，默许了约书亚的说法：“若不是圣皇厅将总部迁移到了马诺马地域别处，想要彻底填满并改造完这条裂谷，我想三个月时间都用不到吧。新总部的建成不到四五个月，以手术者的体力耐力，可以连续一两周不休息，效率异常惊人。”
“好像和你说的差不多。”约书亚也知道原因，“总部旧址已算是被放弃的一块地方了，建设与改造的速度肯定不会有人上心。但正因为这样，平常时期根本不可能来到马诺马进行工作的我们，才能有机会与各地圣堂圣使们共处一块地方，在这里接受训练并生活下去。”
“这样看来，两年前的灾难似乎是一件好事情？”女士带着笑意，正想继续说什么，便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刹那间便反应过来，女子连忙抿上嘴巴。
“周围没有别人。”寒冷冰封的凝固沉默里，女子过后轻声说了一句，为自己辩护。
约书亚感叹一声，微微低头，让嘴巴的动作藏于阴影当中：“我知道没有别人，但这是意识问题。监察者队伍中已经有人因为这些事情而遇到麻烦了，要对这件事有所警觉才行。很多人都知道知道裂谷并不是所谓地震引发了某些装置连锁爆炸，而是因为那一道连太阳都能遮盖的剑光、、、”
“、、、好像连同圣皇厅地位尊贵的圣父们都因此有人死去，这对圣皇厅本身来说，就是一场从开始就不光鲜的灾难。”声音被压得更低了，约书亚内心深处也对两年前的“灾难”有着极大的好奇心。但从某一天开始，不仅仅是帝国，连同黑暗世界内部的情报商们，都商量好似的封锁了所有消息。
再也收集不到任何信息，事后想要去了解的人们，不是被找到接受调查，便是直接收到警告。约书亚相信除了这两种情况，更多的肯定是直接被清理掉，已达到威慑效果。那是涉及到四方势力各家族的事件，约书亚知道的也仅是超过这条线一点而已，更多的信息还藏于迷雾当中。
“回去吧。”约书亚没有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心情，转身走向总部旧址改造出来的宿舍。
旧址所有的东西都被搬走了，除了大量建筑还被留存下来，作为后来者的监察者、各地域选拔而来的圣堂圣使们使用。本质上变成了一处营地，以及用作存储的仓库。周围发达的交通系统可以让这里的成员以很快的速度移动到各地域进行任务，或是支援行动。
几幢宿舍大楼早已被灯光包围。约书亚和女子尚未在前方的路口分开，两者的通讯器全部响起。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有事情发生的味道，两人分开一点距离后接通联系，都接到至议事厅的指令。
稍微加快了点速度在林林种种的建筑间穿梭，两者很快遇到监察者队伍当中的其他人。
“约书亚，听说没有？”有男子靠过来，满脸的阴沉表情，“临近边疆地域的两个小国内，百多处据点在一周时间内被拔掉了一半。边疆地域的圣堂，也有几处的值守成员被暗杀掉了。”
“已经是一周左右的时间跨度了，若是有问题，也不可能等到现在才召集我们。”约书亚思考后开口，“应该是发生了更为严重的事情。另外，这些信息是从哪里得来的？纳德斯。”
“家族据点受到牵连，过后调查得来的情报。”纳德斯直接开口说话，这些信息在数分钟后都会被公布开，用不着藏着什么。这时，他的通讯器传来“滴滴”声响。
“新情报来了。”纳德斯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接通联系。这一次用不着纳德斯开口告知，约书亚与女子的听力足以让他们捕捉到通讯器传出来的声音。
“想办法让自己不参加接下来的所有任务和行动，纳德斯！”是警告的声音，“家族的那处据点已经被拔除掉了，另外有确切消息，圣皇厅的一支圣卫队几近全灭，好像只有两人逃走！”
第一八七一章 裂谷、摩擦与灾难迷影（下）
“可是上层已经开始召集我们了，就在刚才。”纳德斯听后看了约书亚一眼，这才停下脚步回话。而一旁不远处，建筑间的其他道路上，各个监察者队伍的成员都在赶向议事厅，宿舍与训练场地相对较远的圣堂圣使们，此刻也被纳德斯和约书亚同时看见，“还包括圣使们。”
“我会询问家族内部的意思！”愣了一下后，通讯器另一端带着焦急开口，当即切断联系。
三人继续向前走，速度被周围人带动，变成小跑。
“询问一下家族，或许情况会好一点。”抵达议事厅大门前，纳德斯提醒约书亚和女子，“边疆与那两处小国发生了大事情，应该也牵扯上平常任务上大家都极力避开的那些事物。”
“由‘灾难’引发的后续，直到现在都尚且持续的暗影下的争斗？”约书亚身旁的女子接上话，半疑惑，半确定。因为在日常的任务执行间，他们与之有过摩擦，但后来不是被其他机构所接手，便是监察者总部这里主动结束任务，“应该不需要我们，监察者的结构并不允许去执行这种强度的任务，维持基本稳定才符合我们的定位。”
“若是需要一定的数量呢？”纳德斯进去议事厅前回应一句，语调变得相当沙哑了。
宽阔的议事厅之中，约书亚没有与纳德斯坐在一起，而是和女子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等待这场紧急会议的开始。
其他监察者与圣使们陆陆续续到场，几近将所有座位填满时，一行五人在扇形分布的座位前出现。其中两人约书亚认识，总部旧址内，监察者与圣使的两位管理人员，职位上比他高了三级。另外三人身上有徽章反射银白光，是蔷薇与玫瑰相互交叉的图案，隶属于玫瑰与蔷薇骑士团的成员。他们气息很温和，可随意扫视过来的目光就能让这里绝大部分人感觉到紧张。
“情况不好，纳德斯的担心没有错误，我们应该、、、”女子颔着脑袋，偏向约书亚轻声开口。
“回去再说，这里不是好地方。”碰了碰女子，约书亚点头，表示他也是一样的想法。
议事厅的大门在这时关闭，玫瑰与蔷薇骑士团的三人中，一名女性成员走出，每一步都让木质地板“咔咔”作响，存在的讨论声音当即消失掉。
“你们有三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去旧址仓库当中挑选与领取武器和装备！晚上九时，准时到车站集合，去往外部机场，前去帝国边疆。”声音澄澈而洪亮，完全与女性沾不上关系，“一切信息会在飞空艇上告知，你们只需做好个人的准备！”
“各位年轻的监察者与圣使们，这一次是和玫瑰与蔷薇骑士团的精英成员一起行动，希望你们表现良好。”温润而不失气势的声音从监察者管理人员口中传出，他们身后，有两人拖着一张加大版的边疆地域地图，挂于墙壁上。地图上已经标记上超过七十个红圈与各种颜色不一的箭头，“现在，由我向大家进行大概的情况说明。”
、、、、、、
仓库外面难得排起了不长的队伍，约书亚与女子在几列队伍中穿梭而过，找到纳德斯后将他拉至一边角落。
“家族的意思是此次行动具有重要意义，名单当中有自己，顺利完成并安全返回，对以后的职务提升和调派都有着巨大帮助。”纳德斯的脸色很平静，但也能说很难看，充满着抗拒，“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办法干涉这次任务。你们那边怎样？”
“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只是知道小国处有人蓄意进攻据点而已。”约书亚干干笑笑，“相较其他人，你我身后都有家族支撑。但终究只是影响一片地域的侯爵家族而已，走出那片地域，影响力就得折扣百分之**十下来，根本不支持我们可实时获得更多的信息。”
“监察者与圣使的结构本就是这样，一直未曾改变，就是为了有几个这样的机构，用来安放各个依附家族中的年轻成员。有好的苗子就提到总部，可以与四方势力的家族成员接触。没有达到要求、、、我们本就是为了这样的机会，家族也是希望来到这里的我们抓住这样的机会、、、”叹息一声后，纳德斯转身，“这可与平时的任务不一样，要小心。”
“圣卫队成员的死亡已被确定，那些都是精英，在总部也受到重视的力量。一队成员十三人，两天时间被追杀得只逃回两人。敌人目前不明确，家族中说了，的确与‘灾难’引发的后续有关。在那里发现了一丝痕迹，很多队伍就陆陆续续出现，不打招呼直接动手。我们去只是协助，不会上正面战场。”
纳德斯回去排队了，约书亚和女子在一旁继续说着什么，过后去到其他队列的末尾，领取自己的武器与装备。
既然纳德斯也没有办法从此次任务当中脱离，约书亚自然也对自身家族不抱有希望。自己处在什么位置，家族能帮助和支持自己到哪一步，约书亚很清楚。内心深处，他本身对此次任务不排斥，特别是纳德斯确定任务和‘灾难’有所联系时。
充满了太多不能发泄出来的兴趣和好奇。当知道两年前‘灾难’的大概轮廓后，迷影下的每一处细节都充满着极强的诱惑，发出声音让约书亚去挖掘出他们的存在。
“大抵是后勤上的协助工作。”约书亚这时对身旁的女子说，算是安慰。
“你的表情很危险，我尊敬的监察总长大人。”女子开口，“好奇心强烈很有可能变成一件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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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数的蜂鸣声让空气带上震动，伴随十五艘带有缠绕藤蔓标志的重型商用飞空艇在机场停靠，这片空间都变得安静许多。天空上，由战列舰级飞空艇为旗舰的舰队正在调转方向，前往水面上的机场停靠。它们是护送舰队。
待到升力装置彻底停下，重型商用飞空艇上各处出口展开悬梯，立于地面上。有工作人员开着车赶到，停在将每艘商船前方。
一些工作人员下车，举起以自然协会同盟语标识的牌子，提示接下来将从飞空艇上下来的大量人员，应该到哪里去集合。
此刻，某艘商用飞空艇上的单独房间里，一名女子一面透过圆窗看向外面正在集合的人群，一面将自己的长发束于脑后。房间中还有收拾好的行李箱和一张桌子，桌面上放着一把没有剑鞘，锋刃上已经布满细密缺口的藏青色短剑，以及几本书。最上面的一本书已经被翻阅很多次了，书名是火焰联盟语标识——《十大步骤助你改善睡眠质量》。
“呼、、、”女子对着圆窗吐气，将压力释放，并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自然协会的旅程结束了，西西亚·曼德维尔。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不要再对自己抱有期待，在部落中回归以前的生活吧。”
第一八七二章 嗜睡症（上）
看着圆窗上自己不明显的脸部倒影，女子西西亚接上一声感叹，这才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外面，大量年轻面孔正在引导下向着机场一角汇集过去，隐于地面下的铁路线也开始一节一节在各个飞空艇周围展开，准备在人员离开往后，搬运这些人除去行李箱外的额外大宗行李。
房间里还能听见从走廊传来的“铛铛”脚步声，女子西西亚坐回桌边，随手从几本书里抽出一本，随意翻看。无一例外，这些书都和睡眠质量有关，也与精神集中有关，算是常见的工具书籍，介绍一些可行的方法，帮助改善。
但从女子西西亚的表情与眼神去看，似乎帮助并不是很大。
走廊内的脚步声逐渐变小，快消失时，西西亚才将几本书塞进行李箱，将那把锋刃满是裂口的短剑收回腰间的皮质剑鞘里。
走廊当中没有人了，独自一人拖着不多的行李，西西亚随走廊走了一段较长的距离，紧接着才是从楼梯去到第三层，从那里靠近飞空艇末尾的一个出口离开了。没有与大部分人一般，跟随引导去往机场一角集合——那是协会来人需要做的事情，与她并无多大关系。
而这十五艘重型商船的本质就是运兵船，不仅是它们，护送用飞空艇舰队上还有更多的人。只是那一批人的性质是军队，而这一批则是协会各个组织与机构当中的成员，并且包括一部分学生。
只是第一批而已，过后还会有更多相似的舰队在此停靠。远海共同国也发生着相同的事情，飞空舰队、远洋巨舰船队，在后续时间，都将带着大量成员与物资来到后相大陆上。
西西亚走走停停，不时看向一旁汇聚成人流的大部队。如同她这般走向另一边的，飞空艇上还有一些，但十五艘飞空艇中加起来的总数也不过两千人而已。尽量让周围保持着空旷状态，女子西西亚不喜欢热闹，但更多的是不想给其他人添加麻烦。
一路从机场的正式通道来到候机厅，人声开始显得多起来。环视一圈，可见各个不同部落的人在这里聚集，其中不乏几大巨型部落的人来接这些去往自然协会同盟的人回去。
西西亚看过去，眼中有些羡慕，但也只限于一点。直接在候机厅里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又打过一个哈欠后，她看了看大厅的钟。下午二时的此刻正是她白天时间里需要补充睡眠的五个时间点之一。
将行李拉至身前，才做出要趴在行李上的动作，温润而慈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西西亚带着朦胧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澈，里面有着一点小高兴，精神也恢复不少。
“西西亚小姐，在这里睡觉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部落让我来接您回去了。”是一名老者，眼角已带皱纹，头发雪白，但全身有着与西西亚截然相反的旺盛精神气质在。老者脸上是和煦的笑容，看着就能得到舒心感。
“谢谢了，福尔老管家。”
“部落可没有忘记您，小姐。不是因为您，我们也不会并入到火焰部落当中，接受以往都不敢想象的资源倾注。小姐为了部落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请不要有任何失落的感受出现。”福尔开口，待西西亚起身，便拉着她的行李，在一旁指引她走向停车场处。
坐上一辆浑身纯白色礼车的后座上，西西亚透过窗户看向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没有见到的火焰联盟街景，并未感觉到陌生。大概是火焰联盟在很多意义上就是另一个超级国家——自然协会同盟——的缩小版本，两者在大部分地方是相似的，不存在明显区别。
福尔放好行李，回到驾驶座启动礼车：“小姐，需要先去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直接回去吧。”说完又打过一个哈欠，西西亚将目光从窗外移至车内顶棚，眨了数下眼睛。
福尔点头，礼车缓慢启动，很快进入道路，并进机场前道路上庞大的车流当中。数分钟，礼车从车流当中脱离，去到另外一条高速道路上。周围车辆明显减少了大半。期间，西西亚已经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嵌在柔软的后座上般，沉沉睡过去了。
半个小时后，礼车依旧处于高速道路上，距离目的地尚有一段较长的路程需要走。西西亚在这时醒来，是猛然睁开眼睛，随后本能地快速环顾四周，取得周围环境信息的同时，判断是否有危险靠近。
因为这种睡眠并不是感知与意识还能运作的半睡眠状态，而是真正的熟睡，是更为深层次的睡眠，根本不能一直监测着周身的情况变化。福尔从后视镜看见了这一切。
“回到部落就能很好且安心的休息了，小姐。”福尔开口说。
西西亚摇头，叹息一声：“老管家，这已经不是休息的问题了。”
“一年多时间了，自从祭祀仪式结束，自己从仪式当中脱离，回到部落后的那段时间还是很好的情况，但不到两三个月时间、、、其实自己的状况还算好事情，我记得有些人因为仪式结束返回后的副作用而死亡了。对比自己，这已经是最能被接受的结果。”
“只是有些不甘心，以及更多的害怕。当睡眠和精力开始一点点出现问题后，连带着体力与力量也开始一起流失了。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继续恶化，直到严重到导致自己的、、、死亡。但更令我担心的，是部落这边、、、”
“火焰部落的资源和支持已经减半了吧，老管家。”西西亚很失落，她这时向福尔确定一些信息，“我在自然协会接受学习和治疗的半年后，有收到一些信息的。”
“去到了原本的四分之一，不过即便是原本的四分之一，也不是以前的我们能去想象的。请不要为这方面的事情而感觉难受，小姐。”福尔回应说，“您安全回来就是最好的事情，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部落的，强加上去的话，只会造成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西西亚一时没有开口接上话。小会儿后，她看向后视镜，能见到镜子中福尔那种严肃的脸：“学习上没有问题，但治疗算是失败了。成效只是让原本整天都想睡觉的自己变成现在这种样子，有了一些可以正常活动的时间。只是完全不够，火焰部落当初会让我占用一个去往自然协会的名额，完全是看中因为我与类第二类生物的亲和力。”
“他们认为我会在精神上有所天赋，在协会学习，得到那里的培养，能开发出可观且实用的能力来。但是、、、什么都没有变化，大概是他们的判断出现了错误、、、”西西亚依旧失落，“回去后不久，应该就会迎来一次评估了、、、或许这一次连同龙骑士训练生的评估都过不了。那时、、、”
“最差的结果也比以往的我们好，小姐您记住这一点即可，请不要再多想了。我们这个小部落的未来从来都不应该落在您的身上，请不要有任何压力与责任存在。”福尔的话变得硬朗，看似安慰，但更像是训诫一样，“除了小姐您本身应该得到大量资源与支持外，部落当中的大部分人是没有任何资格的。小姐您只需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第一八七三章 嗜睡症（下）
西西亚读过正规的学校，知道环境与资源待遇落差下，人们的心理会发生何种变化。只有少部分人能完全接受下来，正视落差。而大部分人会在落差当中，都会滋生负面的心态与情绪。对于原本处于不知名地域的小部落而言，自行壮大只是一种奢望。它们的生存方式都是靠着某一个发光点，等待被大部落与强大的个人看中，并入其中
西西亚最开始所在部落的是以种植一种可成为药剂原材料的蘑菇为主要生存手段，完全是普通与大众化下的不起眼零件，活着与死亡都不会对任何事物造成丝毫影响。况且在那时，整个部落当中只有不到五名奇异者存在，也不成体系，能算得上是普通世界中的一员而已。
接近三年前，当西西亚被选中成为会参加祭祀仪式的人选后，这种情况得到改变。当奇异者的世界在部落面前彻底打开，欣喜与疯狂瞬间将之完全笼罩。西西亚理所当然被尊称为部落的第一代圣女。
来自火焰部落的各类资源，技术知识上的支持跟着西西亚到来。按照对接西西亚的那名火焰部落负责人所说，这些资源只是不起眼的砂砾，除了那些游荡在各个部落之外的低阶奇异者看得上外，大部分人都没有兴趣。
过后，当西西亚比较火焰部落在她身上倾注的资源后，也亲身验证了这句话。
错误的一环也是从那时开始。西西亚并未将火焰部落的资源全部投入自身，除去的确使用不完外，也有这些资源可由她全权处理的原因在其中。是分了小部分转交给部落当中，用于那些被部落选拔出来的人所使用。
在祭祀仪式没有开始，亦或仪式结束后的三四个月前，西西亚认可的这种形式并没有出现问题。但当睡眠质量不好的问题，精神和注意力开始不能集中的麻烦找上她时，的确是有不和谐的声音在这个小小的部落当中出现了。
三年之前，西西亚还只是一个在读正规学校的学生，每一次休假回到部落便是帮助蘑菇的种植与采收。她并不能很好地接受生活与世界的瞬间转变。当然，部落其他人倒是好好接受了，可落差出现后的负面能量，也就变得巨大无比。
并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一方面，作为女性的西西亚内心有柔弱的地方，另外一面，如同福尔所说，她将过多的责任与压力揽在身上。部落的资源降低，的确是因为自身出现了问题。西西亚一直如此认为。
驾驶座的福尔老管家见西西亚没有回应自己的话，活过几十岁的他不用通过后视镜看西西亚的表情，就能知道其内心的所想。
暗自叹息一声，福尔知道一些事情不能着急，但他也明白没有多少时间了。大部落的确不在乎资源，因为体量巨大。可资源浪费掉却是另外的情况，很多人不希望出现这件事。仅是占用去往自然协会同盟的一个名额这一件事，福尔便隐隐感觉到不久后会靠近西西亚的危险。
“小姐，嗜睡症没有在超级国家解决，但也有其他的收获吧？”
西西亚在内心思量，想到这一年半多时间的学习、大量的训练、极少的实战任务、还有定制化的能力开发和奇异者阶段提升等等。嗜睡症的存在，使得她的时间很少，效率也并不可观。
没有能拿得出来的东西，西西亚的脸带着麻木感：“靠更多资源的堆积，差一点就能进入到三阶段了。不稳定，力量与体力的流失一直存在着。”
“是一个好消息。”福尔重新带上笑容，他认为这正是西西亚目前需要的东西，其他都不重要，力量强大，才能保证过后出现其他可能性。
西西亚这时再度打过一个哈欠。是才睡过一次，但并不代表着醒来后就能有饱满的精神。已经对这种情况习惯，西西亚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看向窗外流动的高速道路围栏，她闭上眼睛前让福尔到了部落后提醒一下即可。
纯白色礼车过后转过一个又一个弯，道路的维护随着距离开始开始变差。远处偶尔可见的大城市虚影逐渐消失在身后，即使还有大批量的建筑出现，规模上也变得小了很多。
福尔叫醒西西亚是在下午六时，冬季下的此刻，外面一片昏暗，路灯亮起已有大半个小时。
“老管家，我去协会的这段时间里，变了几次地方？”外面这座只能算是中小型的城市对西西亚而言是陌生的。启程前往自然协会时，部落的数百人是居住在一座大型城市内，用不着为生活和金钱而发愁。
“三次吧，最终来到这里。”福尔老实回答，带着欢快和轻松。他认为即便是这种地方，部落中的绝大部分人也没有资格居住，就应该再回到山脉脚下，去种那些红伞白杆的蘑菇！
礼车向前，驶入城市中，但却拐入外围，最终在一片颇具规模的建筑前停下。像是一座庄园，有围栏有草地，建筑扭扭曲曲，连成一片，住下千人都不会显得拥挤。西西亚这时也明白福尔不久前的话——即便是原本的四分之一，也不是以前的我们能去想象的。
相比较山脚下，这里的确要好了很多很多。但对比以前，却也是差了太多。
进入这片建筑，福尔一路都在按喇叭，发出刺耳声响。直到礼车进入车库，来迎接的人也没有多少。都是西西亚熟悉的面孔，此刻她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
福尔拖着行李，西西亚在前面和以往的朋友交谈，但能谈论的东西并不多。这种距离感和隔膜不是第一次感觉到，祭祀仪式没有开始前，此感觉还要强烈更多。
有人从一旁走出，靠近西西亚时被福尔拦住：“小姐才回来，需要好好休息。”
“是族长的命令，不仅仅是科斯先生的人，部落内的大家都在大厅等她。”话语到最后越发冰冷，“福尔，请认清楚自己只是部落当中的一个管家而已，我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随时都能让你离开这里。年龄很大了，你要多注意自己的健康才是。的确也是一名奇异者，但、、、”男子最后发出笑声。
“科斯可是雷狼部落的人，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意味着远超过现在的资源，以及更加尊贵的地位。”男子显得开心，“你以为现在是何时？火焰部落还会关注我们这群人！我们要为以后考虑。”
见福尔没有回话，男子才哼了一声，重新看向前方。刚才还和西西亚交谈的不到十来人都闭上了嘴巴，此刻一同注视着自己。说是注视着自己旁边会更加合适，男子心生警觉，骤然看向自己旁边，西西亚严肃的脸顷刻间占据大半视野。视线让男子感觉到刺痛，好在下一刻就移开了。
“老管家，在礼车上已经休息足够了。帮我把行李放好就行了。”西西亚开口，这才转身，看了看前方，很好辨识出灯光最多的地方应是男子口中的大厅，迈开步子走过去。
转过身的西西亚吐出一口气，心里却是叹息一声。她没有想过会迎来这种情况。
顺着走廊前进，男子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大厅中会是何种局面，西西亚也并不愿意去思考。这时再度打过一个哈欠，习以为常的西西亚没有在意，但才走过数步，视线中灯光与景物都出现重影。
连忙扶住一旁的墙壁，西西亚甩甩脑袋，尚未来得及思考，黑暗便已袭来，彻底将她吞噬掉了。
第一八七四章 科斯是谁（上）
呼声从后方传来，没有走远的福尔冲过来，将之扶住。但西西亚已经彻底昏迷过去，福尔喊了几次名字，其脸面与眼睛都未曾动作一下。
“我说过小姐需要休息！”深呼吸一口气的福尔转身对着男子说道，那几名前来迎接的人员这时赶至，从福尔手中接过西西亚。
“先带回房间休息。”福尔对着几人叮嘱到，又立即从行李箱上的外部口袋里摸出一块香烟盒子样的金属盒，通体银白色，交给其中一人，“将这个交给部落内的萨尔医生，他知道是什么比例输送。”
待到几人带着西西亚离开，福尔这才在原地将身体挺直，脸上的和蔼温驯也瞬间消失掉：“我活过七十三个年头了，按照普通人的轨迹走，的确没有多少活下去的必要性。和你比较，你还很年轻，过后或许还会接触更加精彩的世界。所以是你更加应该注意健康才对，毕竟我是实际走过了这七十三年，对生死没有所谓了。但你、、、”
男子看过去到走廊拐角的几人一眼，目光落在福尔身上：“不用威胁我，你想试试是可以的，我希望看见这种事。不过，看来你是决心要将自己的生命绑定在西西亚身上了。”
“没有小姐，你们什么都不是！”
“那是以前了，现在什么都不是的是谁，需要我明确说出来吗？要懂得不断审视自己的地位身份啊。以往尊称她一声圣女，现在、、、对了，你去机场的时候，火焰部落又来了一次，变成原来的十分之一了，就一个木箱子便装完了。”男子用双手比了比大小，露出夸张表情，“记得告诉我们尊敬的圣女，我们若是还有剩余的话，会留给她一份。”
没有再理会福尔，男子转身走向大厅，情况需要汇报。几步后，男子转头，脸上带着狂喜神色。他握紧拳头，用食指指关节敲打脑袋，发出了“哒哒”般的金属声：“有一个好消息忘记告诉给你了，火焰部落说是让我们尊敬的圣——女——在一周后去往训练地，说是会进行回国后的第一次评估。记住了，福尔老管家，祝你们好运哦，毕竟部落就靠她了。”
“你也记住我的话了！”福尔开口，情绪都被压在心底了，不曾表露出来。直到男子离开，他背在身后紧握弹夹式手枪的手才松开。不是没有开枪的勇气，也不是爱惜自己的生命，他知道与男子之间有着差距，子弹只能打破空气。
去到为西西亚准备的休息房间，萨尔医生已经开始为之输送稀释过后的药剂。
“过渡劳累造成的。”萨尔收拾简单的器具，“大概是小姐在回来的途中，心里已经清楚会有这些情况，给了自己巨大的压力，然后在刚才那一刻一起爆发出来了。”
“好好睡一觉就行了。”去到房间外萨尔停下，“福尔老管家，有些时候还请忍耐。部落之中的大部人都是真心感谢小姐的，可碍于族长那一批人、、、”
话语肯定说不完，福尔对萨尔道过谢，看向西西亚那张完全陷入深层次睡眠中的脸，叹息一声后离开房间，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一直守在门前，一个多小时后，那名年轻男子才和一群人说说笑笑着过来。福尔看见了部落族长，以及几个熟悉面孔。而科斯的人也在其中。
虽不愿意，但福尔还是弯腰问好。被完全无视了，不容他有任何反抗与争辩的余地，下一刻，一阵巨力作用在他身上。后退脚步跟不上，福尔摔在地板上摩擦了一两米远，才完全止住身体，吸了好几口气才接上呼吸。
只是几人已经进入房间，福尔当即爬起来，去到房门前时，那几人已经站在床前。
那名男子摸出了一个小手电，扳开西西亚的眼皮，验证她是不是真正的昏迷过去了。
“不像是装的，的确和萨尔说的一样，过渡疲劳而导致昏迷。”两支眼睛都看了看，几人得出统一的结果。
“福尔，醒了后第一时间报告。”部落族长是个中年人，头发黝黑而发亮，渡过稀有金属的钢针一样。他的脸很宽，可见肌肉纹路，正与他接近两个成年人的体宽相吻合。
倒是没有去问福尔为什么没有回话，这群人在乎这些的并不多，他们也知道福尔是站在西西亚那边的人。几人从福尔面前走过，其中一名穿着黑色礼服的男子在他面前停下，仔细打量了数眼。
“祭祀仪式的结束已经超过一年半时间，当初以低阶奇异者身份进去的那批人，到目前为止的最新存活率、、、嗯、、、我想想，好像只有不到百分之十五了。”这名男子说话很得体，但内容并不是那般使人开心。或者说，他完全就是故意为之。
看着这群人离开的背影，福尔很想拔出手枪，瞬间将子弹打完，让他们每人的脑袋上都带上一个孔洞来。只是，他也明白自己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手指尚未压下扳机，脖子就会被提前扭断掉。他们那一层次的战斗强度，福尔知道自己看不懂，也理解不了。
看了屋子里的西西亚一眼，福尔只能关上房门，有些失落地蹲坐在房门边。这时才想起拉开衣服一角，左腰上部红了一片，几个手指印清晰可见。他甚至不知道刚才是谁扇了自己一下。
不久后萨尔医生来了，预见会发生什么事，带来一些药物。
“小姐不久后要回去火焰部落的训练场，老管家你最好跟着一起，不要回来了。”给福尔上了一些药，帮助红肿部位的治疗后，萨尔开口。
“没有杀我，完全是看在小姐还与火焰部落间有着一点联系吗？”
萨尔点头：“他们预计这种联系在一两周后也会消失。到那个时候、、、福尔老管家，小姐或许只是当时仪式的附加试验品。”
“即使是这样，那也是、、、”福尔自己也接不上话了，一年半多时间前，自从关于祭祀仪式的信息突然间在火焰联盟的信息网络中被一些人泄露，到最后几个大部落联合起来主动公布信息。过后很多人都对此有过多种解读，福尔也知道一些。
“我守在这里就行了。”福尔最后说，叹息一声。
冬季的晚上很安静，这一点温度对作为奇异者的福尔来说，还不是无法长时间承受。一夜都是如此，福尔在房门边独自思考，想了很多。他知道这座城市的哪里有在卖高爆火药，只要量足够，将自己所在的这片建筑炸去大半未尝不行。他也知道哪里有雇佣军在活动，但价格他给不起。他想过很多办法，调查了很多信息，但很多事情对于他这样一个普通奇异者来说，仅是知道而已。
一晚都在这些思考当中渡过，等到走廊上的灯光光线在眼中变得暗了些时，天色已经泛白了。注意到时间的跨度时，他听见有声音在叫自己。
“福尔管家。”来自一旁的房间，福尔当即有了精神，打开房门，便看见西西亚穿着长裙睡衣，头发散在脑后，闭眼低头坐在床边。用于输送药剂的管子已经被拔掉了。
“小姐，现在是早上八时多一点，还可以再休、、、”
床边的西西亚这时抬头，睁开的双眼里，一双隐隐跳动的鲜红十字瞳孔硬生生逼停了福尔迈开的步子，以及他柔和的关心话语。
福尔低下脑袋，心脏“咚咚”跳起来，这是最直观恐惧带来的效果。
“福尔管家，除了部落外，哪里还有可立即使用的高级通讯器。”声音的确是西西亚的声音，但福尔听出了不同的味道。不是虚弱的语气，这像是一种命令般的问话！
“部落当中就有，小姐，能立即使用。”福尔深吸一口气后，还是提醒到。
“太危险了。”
福尔顿了一下，西西亚的声音即使带着虚弱，并且音色语气等等与原来都没有任何改变，但他就是从本能当中感觉到一种极为巨大的维和感。
“除了这座城市的其他部落，我知道的除了几个商人外，便是城市中心的樱桃木酒店。”
“准备礼车吧，五分钟后出发。”西西亚闭上眼睛，似乎处理视线的信息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消耗，“对了，应该是要收取费用的，记得带些钱。”
“知道了，小姐。”福尔呼出一口气，这才抬头看过去。西西亚还是他眼中的西西亚，他完全想不出这种违和感出在哪里。不过心里有欣喜产生，因为他认为西西亚醒来后，选择了他所认为的最应该选择的路。
福尔转身，但立即停下了：“小姐，族长那里、、、”
“不用管他们，在车库等着我就行了。”
脚步声消失远去，西西亚这才睁开眼睛，开始大口喘息起来。刚才跳动的十字瞳孔只剩下一只眼睛内拥有，并且还在不断消散着。她这时站起来，从行李箱里找了厚实的衣服套上，自言自语般地重复着一串数字。但感觉自己记不住，她立即拿出笔，随意拿了一本书，翻开后将之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