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空袭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的时候，嗡嗡声快速变大，“鬼子飞机！”这下任来风听出来了，是鬼子飞机来了！“快防空！，命令部队隐蔽防空！”任来风对着山洞外面大喊，紧跟着这喊声就被一层一层的传递出去，就像有无数的回音壁一样，整个望夫山上到处都在回荡着“隐蔽防空”的声音.
付二冲、顾大峰、李立山三个人相互一看，同时对任来风报告：“我去指挥部队防空。”说得这么整齐连仨人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们仨人之前没排练过呀？
“快去，注意安全！”都这时候，任来风也顾不得这仨人的古怪之处了，不管怎么说，面对日机的轰炸，部队主官在场肯定会对战士们的士气起到稳定作用的。任来风这个营长同时还兼任着二连长，他也得去二连阵地上看着点儿了。
空中的航空发动机声越来越响，鬼子的飞机正在快速接近中。任来风抬头看看天，由于上面的山体挡住了半边天空，他也看不见鬼子飞机具体在哪儿。“走，我们去二连！”打声招呼任来风当先就走，黄天赶紧在后相随。
二连的阵地离营指挥所并不算太远，当任来风俩人跑到二连阵地的时候，天上的嗡鸣声已经变成了刺耳的尖啸！
“隐蔽！快隐蔽！卧倒，鬼子飞机来了！”任来风看见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新兵顿时大急，赶紧喊着让他们隐蔽。这些新兵不少都是在南下的过程中现招的，才入伍不久，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隐蔽，更不知道什么叫防空。
看见自己喊了几声，有几个新兵还在那儿东张西望不知道该怎么办，任来风急得一跺脚。大步流星冲过去，一把拉住一个大个子的手臂用力往下扯，“快趴下！”
“趴下？趴哪儿？”这大个子倒是没反抗，不过就是弯了弯腰，眼睛看看地下、再看看任来风，很是怀疑这命令的正确性。地下脏兮兮的都是土，还有碎石头，尤其是他刚才在脚底下吐了两口痰，这要趴下去也忒难过了吧？
“就趴这儿！鬼子飞机要轰炸了，不想死的赶紧趴下！”任来风这会儿可没工夫跟他解释那么多，让趴下你就趴下得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这大个子还想再说几句，旁边的黄天已经忍不住了！过去一把揪住领子，脚往这大个子膝盖上一别，直接一个小巧的别摔很轻易的就把比他高差不多一个头的大个子给放倒了！
“都趴下！卧倒！所有人都卧倒！”任来风接连喊了一声，他自己也赶紧找了块看起来稍微干净点的地方爬了下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大个子使劲儿挣扎着。
黄天把人放倒之后因为怕他再爬起来，就把大个子的一条胳膊扭到背后没放开。大个子的脸离他吐的那口痰只有半个巴掌远，一只胆大的黑蚂蚁正对着他的鼻孔好奇地观察着，似乎是有进去探险的冲动。
“住嘴！再敢乱说乱动，老子一枪毙了你！”黄天可不是啥好脾气的人，也就是在任来风跟前他看上去性情还不错。要是对上旁人，黄天的脾气可是大得很。
眼看一个黑乎乎的枪口在脸前头比划了一下，大个子立刻闭住了嘴。当然，该有的小动作他还是要有的：比如用劲儿吹口气，给那只好奇心太重，正打算探索未知区域的小蚂蚁来个热带风暴。顺便也拯救了自己的鼻孔。
“轰隆！轰隆！”一声声犹如巨锤砸地一般的声音传来，感觉山都是晃的，身下的地面在颤抖，仿佛这座望夫山随时都会倒塌一样。任来风下意识的抬头往上看，他在看山顶的那块望夫石有没有被震塌。那玩意儿要是塌了，这座山是不是就该改名字了？
巨锤砸地的声音时重时轻，始终也没停止。就在任来风觉得无聊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紧跟着身前山石下面“轰隆”一声震耳的巨响！无数的碎石泥土被炸上了半空，然后又“扑簌簌”天女散花一样落了下来。土块沙子掉了他一身。
原来是鬼子飞机往这边投了一颗航空炸弹，落到山下头了。
也幸亏这是在山里，要是在平地上离这么近，航空炸弹爆炸之后飞过来的可绝不会只有碎石块和泥沙，弹片啥的早过来了！有几块小石头砸到身上还挺疼，任来风感觉了一下倒是没受伤，运气还不坏。
“营长，营长，你怎么样？”耳朵边传来黄天焦急的呼唤。这么近落下来炸弹，显然是把他这个警卫员给吓得不轻。
“我没事儿。你怎么样？”
“我也没事儿。”
两个人一问一答，就是谁也没问大个子。“我有事儿，我有事儿呀！”你们不问？你们不问我自己说！大个子已经知道刚才让他趴下的是营长和营长的卫兵，可他有事儿也得说呀，“我腿上中弹了。营长，我中弹了，快帮忙叫医生呀！”
他中弹了？任来风心里一跳，赶紧抬头去看。没看出哪儿像中弹的样子呀？大个子脸朝下趴着，后背屁股上倒是有不少的泥沙树叶、小石头也有两块，可他的军装没破也没看出哪地方像是出血的样子，他哪儿受伤了？
“黄天，放开他。大个子，你伤着哪儿了？”
“这儿，这儿。我大腿受伤了。咦？怎么没流血？”大个子在大腿后面摸了几把，也没发现哪儿破口流血。稍微停了一下他倒乐了，“嘿嘿，没受伤，我没受伤。”
“没受伤快趴好，鬼子飞机还没走呢！”任来风一声呵斥，大个子这回老老实实的趴那儿不动了。
巨锤砸地的声音终于停止了，鬼子飞机走了。战士们还没来得及欢呼，爆炸和尖啸声又起，鬼子又开始用山炮朝山上炮击了！任来风无奈，只好让战士们继续隐蔽。
小鬼子可真有钱，扔完航空炸弹又扔炮弹，啥时候咱也能像他们那么阔绰就好了。耳朵里听着不断的爆炸，任来风心里暗自羡慕。
“鬼子上来了！”
第二十七章 常规战
飞机轰炸之后是炮击、炮击过后就是步兵冲锋，这基本上就成了日军进攻的标准套路了.任来风听见鬼子上来的喊声之后，条件反射般一跃而起，拿起望远镜就往山下看。山坡上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爬满了鬼子，让人看着有点儿眼晕。
“准备战斗！”任来风下意识的喊了一声，身边左右一片“稀里哗啦”的拉枪栓声，战士们的眼睛全盯住了山坡上的鬼子。
“打吧！”大个子把手指放到了扳机上，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兴奋。
“等一下，等鬼子走近了再打！”
“噢。”大个子嘴里答应了，情绪上稍微降了一点儿温。不过，那种紧张和兴奋却并没有消失。
任来风紧盯着逐渐逼近的鬼子，五百米、三百米、两百米、一百五十米。“啪！啪啪啪！”左翼阵地上的枪声响了。任来风无奈只好下令开枪，大个子抱着枪乒乒乓乓好一通放。
任来风和黄天每人只开了两枪就停手不打了。鬼子丢失几具尸体已经往后撤了，这么远距离打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了像付二冲那样的超级射手还有可能命中，连任来风这样的都没把握，更别说其他人了。这会儿放枪纯属凑热闹。
“传令兵，去通知一连二连和独立大队，我先打第一枪。我不开枪，任何人不许先开枪！”
“是！”几个传令兵齐声答应了，跑着到各阵地传令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炮击再次如约而来，新兵们隐蔽起来已经不那么慌乱了。这次望夫山战斗和中国历史上的无数次战斗一样，战士在血与火的战场上快速成熟了起来。只要这次大战结束之后还能活下去的，他们就能彻底结束新兵生涯，从而变成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兵。
这次炮击的时间和上次基本持平，所造成的伤亡却比上次要小的多，那是因为绝大多数的战士都已经掌握了怎么隐蔽的技巧。敌人的炮弹可以夺走他们的生命，却已经不能再打乱他们的心神了。
炮击过后还是冲锋。鬼子的登山队形比上回排的更散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我军还是像上回一样隔着一百五十米之外就开枪的话，所能射杀的敌人一定会比上次更少。还好，任来风及时发现问题并做出了应对之策。
鬼子再次进入了射程。两百米、一百米、七十米。任来风还是没有开第一枪。山坡上安静的都能听见鬼子沙沙的脚步声了。六十米！鬼子的面孔已经清晰可见了。五十米！任来风扣扳机，“啪！”一枪击毙前面那个枪管上挂膏药旗的鬼子分队长。
望夫山各阵地枪声随后响起，一缕缕淡蓝的硝烟随风飘上青天。机枪欢快的唱起了歌，战士们尽情的倾泻着子弹。鬼子们硬着头皮抵抗了十分钟，随即狼狈逃回。这回山坡上留下了不下五十具尸体，可谓是战果辉煌！
短暂的休息之后，鬼子又开始炮击了。就这么一轮一轮又一轮，炮击、冲锋、撤退，再炮击、再冲锋、再撤退。鬼子就像海lang，隔一会儿一次冲锋，隔一会儿一次冲锋，仿佛永远也不知道疲劳一样。任来风知道，鬼子是在和他拼毅力，可他却不想和鬼子就这么傻拼下去。
虽说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这句话放在大多数时候都代表了真理，但仅靠谁坚持的更久谁能获胜显然和任来风心里的最佳答案有出入。要换成其他常规战部队这样打当然没错，可任来风率领的是飞虎营，那他就不能按照常规战的方式去战斗。
当初飞虎连初成立之时，孙桐萱就告诉任来风：他这支部队的主要任务就是偷袭、刺杀以及侦查。打常规战的话，孙老总手下有三个师，随便哪个师拉出来都比飞虎营强。现在任来风率部队占领山头和鬼子打攻防战，可以说是以己之短攻敌所长了！
改战术？怎么改？任来风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个大致的轮廓。等到天色将晚的时候，他再次将三位连长叫到了一起。
“现在我有件事要告诉大家。”任来风也没兜圈子，一句开场白之后直接进入主题，“我打算带领部队下山。”
哄！任来风的话刚一说完，在场的三人顿时就乱了。别看人数少，三个人同时说话的场面仍然是让观者心惊。三人一起说话的结果就是只能听见嗡嗡声，根本听不清说话内容。
“停！”任来风一声吼，三人全都住了口。“我不是让你们发表意见的，我只是告诉你们，我要带领部队下山这件事。还请三位暂时不要激动。”任来风看三人没插话，心里还算满意。“这次下山，我会带领三个连，山上留一个连。至于哪个连走哪个连留，现在抓阄。抓到哪个算哪个，谁抓到留也不许反悔。”
这也是没办法的举动。下山虽说危险，但好歹还是三个连一起行动。呆到山上的工事里虽然相对安全，可只有一个连终归是人单势孤，也说不上哪边更安全。让谁去让谁留，任来风心里挺纠结，干脆抓阄算了。说出去不好听，抓阄却是最公平。每个人机会都一样，抓到抓不到纯属碰运气。
任来风撕了三张纸，正打算往上头写字的时候，顾大峰说话了，“不用抓阄了。我们一连留下，你们两位跟营长下山。在济宁的时候，一连就单独守过城门，我们有经验。只要营长还像上次一样，把机枪和小炮排给我留下，我就留下看家！”
“大峰！”虽然留下也不一定就不好，但付二冲和李立山仍旧想对顾大峰表示感谢。要没有人家的主动请缨。这会儿三人都已经开始抓阄了。
任来风却没有那么多感慨，抓阄也就耽误几分钟，既然不抓阄就能决定人员当然更好。“老付、李哥现在就回去整顿部队。大峰留到山上多加小心。机枪和小炮我给你留下了。撑不住的时候千万别硬撑，不行就撤！”
“是！”三人齐声答应了，同时敬了个礼，付二冲和李立山转身离去。任来风又和顾大峰交代了几点注意事项，也不外乎就是怎么防空、撤退的时候怎么走。随后他也集合了部队准备下山。
第二十八章 一个俘虏
部队下山是在夜晚进行的.夜里的山路并不好走，好处就是更容易隐蔽。鬼子在夜晚进攻的频率明显放缓了不少，或许是波田支队从六月份开始到现在俩月来不停的打仗，他们也知道累了吧？总之就是任来风带着三个连的部队有惊无险的从背面下了望夫山。
今天晚上是农历七月十八，天上那个缺了口的圆月把淡淡的光辉洒遍了大地。似乎嫌十八的月亮还不够亮，满天的星斗也过来凑趣。今天的夜晚虽然不是纤毫可见，但想要看清个人影子倒也不难。任来风是从背面下的山，几百号人借着大山的阴影悄悄下到了平地上，鬼子一点儿也没发现。
下了山之后任来风没忙着带部队去找鬼子晦气，他先把侦查排长叫了过来，“愣怔，你领几个人去看看鬼子，我在这儿等你一个小时。”
侦查排长应了声是，带领着几十号精英往山前跑了。任来风命令部队原地休息待命，他要等侦查排长回来之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不到一个小时愣怔回来了，同时他还带回了一个俘虏。
“抓个鬼子干什么？”任来风皱了眉头。他打仗很少抓俘虏，对鬼子也没必要抓活的，抓过来他说话你也听不懂，费那么大劲儿还有什么意义？
“这个不是鬼子。”
愣怔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任来风吃了一惊。不是鬼子？不是鬼子这家伙身上怎么穿着鬼子军装？当时伪军的军装一般都是和一些地方军差不多，有蓝色有黑色，还有的直接穿的就是**军装，穿日本军装的非常少见。眼前这家伙一身鬼子军装，黑黑瘦瘦的、眼神躲闪，也看不出是不是日本人。
见任来风似乎不太相信，愣怔赶紧作说明：“这小子是台湾人，他会说台湾国语。”
台湾国语？任来风来兴趣了。不管是哪地方的口音，只要是国语，那总归是要能听懂才行。“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
“我叫岩里虾仁，是三芝人。”
“混蛋，这还是鬼子，拉那边砍了！”任来风心里一阵膈应，不耐烦的摆摆手，身后立刻冲过来两名彪形大汉，拖着鬼子就走！
这小子一看不好，赶紧蹬着两条腿没命的挣扎，同时嘴里拼命的嚷：“别，别杀我！我叫李登，我是台湾三芝人，我是台湾人呀。”
“王八蛋！”任来风当时就火儿了，几步抢过去乒乓就是四个嘴巴，“喊这么大声，想把鬼子引过来是吧？再敢给老子玩儿阴的，现在就剐了你！”
任来风愤怒的声音，再加上四周围一张张不怀好意的脸，李登魂差点儿没让吓掉了。这小子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任来风。
像为什么穿这身狗皮、为什么投靠鬼子当汉奸这一类的话，任来风根本就问，问了也没意义。他问的是有用的情报，“波田支队这次到瑞昌来了多少人？其中台湾兵有多少？波田支队有多少枪、多少炮？有没有坦克装甲车？”
像李登岁数也不大，职务也只是个二等兵，他知道的情报能有多少呢？任来风从李登口中只得到了波田支队中台湾兵占绝大多数的消息，枪炮数量、部队人数他是一概不知道。不过，关于部队编制方面李登倒是说了点儿有用的。他知道波田支队是有两个步兵联队一个炮兵联队以及输送队。
这下子波田支队的规模就出来了，两个步兵联队、一个炮兵联队，再加上相应的配属部队，这就是一个旅团呀！
从两军接触的情况来看，波田支队的台湾军比咱们这边普通的伪军战斗力可强大多了，就算赶不上日军中那几个有名的师团，当个鬼子的二流部队还是完全够格的。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也别说是飞虎营了，就算是时同然的二十二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要取得胜利，只有十二军的三个师一起上！
不过，既然今天晚上已经下山了，要是不干点儿什么就回去，明显是不利于士气的提高嘛。任来风又仔细盘问了李登一番，听愣怔汇报了他那一个小时侦察到的情况之后，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对于李登，任来风并没有直接杀，他把李登衣服扒了、手脚捆上、嘴堵住扔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看在大家都是一个国家人得份上给了他一个机会，至于最后到底是死是活那就得看他的运气了。
运气好了，有过路的能把他救了、或者任来风回来的时候顺手把他放了；要是运气不好，来只野猫野狗就能要了他的命。
做完这些之后，任来风带领部队悄悄离开了山脚往远方去了。走了一段路画个弧线朝望夫山前面绕，他打算绕到鬼子身后去。侦查排长愣怔穿着从李登身上扒下来的日本军服走在队伍最前面，这样一来，万一遇见鬼子了也能有个缓冲的余地。
前方灯光明亮处就是鬼子的阵地，任来风提醒部队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七月十八的晚上可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明亮的月亮、漫天的星斗照的都能看清脚底下的路，部队想要完全隐藏身形根本就不可能，任来风也是本着能走多近就走多近的心态小心的向波田支队靠近。
前面是个不大的小山包，只要绕过去就算走到敌人身背后了。任来风督促着部队准备到小山坡跟前稍事休整一下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突然，前面叽里哇啦一阵喊，紧跟着就是一道光柱照了过来，是敌人！
任来风咔吧一下子弹上膛往下一蹲，枪口对准了光柱。估计这会儿最少有十几只枪口都瞄准了那个拿手电的家伙，一句话说不对，下一秒他就能变成蚂蜂窝！
“你是谁？”从愣怔嘴里说出了明显带闽南口音的国语。愣怔这个闽南口音的国语是跟李登说话时候现学的，也真难为他这么短时间竟然就能学得会。
对面那打手电的明显楞了一下，紧接着就传来一个有点迟疑的声音：“我是陈中一，你是哪个？”
第二十九章 绝路和生路
手电筒的光柱已经把众人的身形暴露无疑，虽然对面那人并没有一口道破，但任来风却绝不敢把自己这几百人的性命放在敌人眼花没看清上头.用手点指，挑出几个会武艺、枪法也不错的，带着他们就往队伍前面去，任来风要亲自查看事态的发展。
愣怔和那打手电的说了几句话，慢慢地就往土包跟前去。那人的手电始终照着愣怔脚底下，好像在给愣怔照亮一样。除了刚开始手电光在众人身上一闪而过，之后的光柱就再也没往愣怔身后照过。任来风暗自猜测着这小子的用意。
很快，愣怔就和那打手电的人走到了一起。并没有出现想象中一凑近愣怔就打翻对方的场面，看俩人脑袋挨脑袋好像聊的还挺近乎。下一刻，他们俩竟然边说边走，慢慢的绕到土坡那边看不见了！嘿，这个愣怔小子！
任来风急得一跺脚，赶紧加快速度，一溜烟的跑了过去。这土坡从远处看着并不大，到跟前再看可不小。愣怔并没有走远，他和一个小子勾肩搭背的坐到山坡侧面聊天呢。看见任来风过来，愣怔赶紧站起来，顺手把那拿手电的小子也拽了起来。不过任来风发现，手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到愣怔手里了。
“营长，他叫陈中一。中一，这是我们营长。”
愣怔给双方作介绍，陈中一赶紧弯腰给任来风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他弯腰鞠躬的时候，愣怔才把手从人家脖子上放开。
这是怎么个意思？任来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愣怔。愣怔拉了身边一身鬼子军装的陈中一，让他亲口向营长解释。
原来，这位陈中一是土生土长的台湾人没错，他自愿当了日本兵也没错，但他从没有自愿打过仗。马关条约割让台湾的时候，台湾人也反抗过，也曾经以为世界末日来了，奔走哭号过。但**无能的满清政府却在日本人面前根本抬不起来头，收复台湾更是无从谈起。
时间长了，人总是要生活。百姓们虽然心里时刻不忘自己是中华一份子，但再苦，这日子总是还要过下去的。日本侵略者为了使台湾人民变成日本的“忠臣良民”，大力推行“皇民化运动”，让台湾的孩子在学校里说日语、日常使用日本礼节、同时在岛内大规模征兵以补充正在进行侵略战争的皇军部队。
日本人刚开始在台湾征兵的时候，并没有说让他们去大陆作战。日寇们对台湾人说，当兵是要在台湾岛内服役，是做维持岛内治安的军人。陈中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参加了军队，这样他就能拿到一份稳定的收入，就有钱养活他那个贫困的家了。
在岛内待了半年之后，突然他所在的部队就坐上船被带到了大陆。直到上了岸，陈中一这才知道日本人是把他们派到大陆打仗来了！想跑，他往哪儿跑？这里不是台湾，连路都不认识他又能跑到哪里去？
因为作战不勇敢、跑得不快，连分队长都讨厌他，陈中一就被一个人派到阵地后面来担任警戒了。这之后就是他听见动静用手电筒照，结果看见了连夜来袭的飞虎营！
真的假的？任来风对陈中一说的话表示很怀疑。“那你们这儿有多少人、多少支枪？日本人有多少？台湾人有多少？”把问李登的问题原样抛出来，任来风仔细观察着陈中一的每一个表情。
“我们这里是一个大队，大约有一千五百人。有四门炮。分队长以上军官全是日本人，士兵全是台湾人。具体多少支枪我不知道。每个分队都有轻机枪，机枪中队有十二挺重机枪。”这位知道的倒是挺清楚。
一千五百人？任来风的心当时就是一颤。看看自己带过来的这些人，他只能说，白天能坚持一天还真是得感谢望夫山的地形。任来风接着问鬼子大队部的位置，这问题陈中一倒是能回答。不过，他给任来风画出了位置之后，却表示他自己不会参与这次袭击。
“我是山田大队的士兵，我不能当一名背叛者！”
“小子，你刚才还说你是台湾人，怎么，现在就变成日本人的忠实走狗了？”任来风盯着陈中一，说话的时候脸上带出一丝古怪的笑。
“我不是！”陈中一说话的声音突然放大了一点儿，不过他的下一句话就又恢复了刚才的音量，“我只是不喜欢背叛。山田大队里面的士兵都是台湾人，只有军官才是日本人。你们要动手的话，只杀军官好不好？”
“好不好？你说好不好？你能保证你的那些老乡们都不动手吗？小子，放明白点儿吧！你现在告诉我们这么多，就已经是背叛了！”任来风脸上的笑越来越深，陈中一惊恐的看着他，似乎在看着会吃人的魔鬼一样。
“你以为你的那些伙伴都是吃素的吗？他们白天的战斗打死打伤我多少弟兄你知道吗？你以为你今后还有别的出路吗？醒醒吧！就算我现在放你回去，你也会被日本鬼子抓起来宰了！你说，日本人对待叛徒，是喜欢一枪打死呢？还是用战刀砍脑袋？要不喂狼狗？”
“别说了！”陈中一双手抱住了头。他纳闷呀，怎么刚才还说得好好的，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双方就闹僵了呢？当然，任来风形容的恐怖后果才是他真正害怕的原因。
“我说不说这都是事实。小子，清醒一点儿吧。我给你指条活路，你现在跟着我们干，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等将来打赢了日本鬼子，你还能回台湾去和你的家人团聚！到时候说不定你还能以抗战英雄的身份衣锦还乡，你们全家、全族人都会为你骄傲。怎么样？”
用言语把人逼上了绝路，然后再给对方一条设计好的生路，这就是任来风使用的手段。虽然这手段说不上有多光彩，但对于陈中一来说倒还真是给了他一条活路，因为他们这支部队在战争结束的时候是没几个活下来的。
日军又开始进攻了，在明暗闪烁的光亮中，陈中一渐渐仰起了头。
第三十章 潜入砍杀
一场袭击战怎么样才能成功？孙子兵法中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任来风知道自己的实力，有了陈中一，他也知道了敌人的实力，这场夜袭战似乎就已经具备取胜的先决条件了.
这回还是愣怔带着侦察排打头，紧跟在侦察排后面的就是任来风和第三连，付二冲、李立山各率属下随后跟进。越过小山包再往前就进入波田支队的阵地范围了。据陈中一介绍说：日本大队长山田永太和他的大队部就在阵地中间稍微靠后的位置。想要隐蔽接近很难。
很难吗？任来风可不这么看。黑夜，就是最好的掩护。就算天上星月争辉，也没有白天看得明白。中日两军穿的都是军装，在淡白的月光下从远处看其实相差也不大。
侦察排长愣怔和陈中一俩人走在最前面，俩人身后就是排着五列纵队的飞虎营战士。他们就这么大大方方、大摇大摆的往鬼子阵地方向就走过去。越走越近、越走越近，任来风感觉已经进入射程了，怎么鬼子还没发现？
他本来就不想让鬼子发现，人家真没反应他反倒着急了。人呐，总是这么矛盾。任来风的手心已经有点潮湿了，鼻子尖上也冒了汗了，抓着盒子炮的那只手都快攥出水来了。
正前方有几顶帐篷，其实他们就是奔着帐篷去的。陈中一告诉愣怔，那几顶帐篷就是预备中队的指挥部和军火库。
终于，在离帐篷大约一百米的时候，飞虎营这支人马被发现了。一个家伙也学着陈中一的样子拿手电筒往这边照。这小子的反应可比陈中一快多了，看见来的是一队人马，这家伙立马把步枪平端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愣怔拉了把身边的陈中一，保持步调不变继续朝前走。
“喂，我是陈中一呀。”眼看人家把枪都指住他脑袋了，陈中一能不紧张吗？愣怔拉了一把，他立刻就对着往日的同伴打起了招呼。
“陈中一？你不在那边警戒过来干什么？和你在一起的都是什么人？”
“他们呐，哈哈，他们就是铃木大佐派过来的援兵呀。来支援我们的。佐藤中尉在不在，我带他们去见中尉。”
两个人都是用日语对话的，旁边的愣怔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和他走在一起的不是陈中一而是一个鬼子。两个人对了几句话，那个拿着手电的小子终于放松了警惕，手电仍旧照着亮，枪口总算是朝了地。
也幸亏他没做过激的反应，这才救了他自己的命。别看愣怔和陈中一肩并肩的齐步走，其实他一只手并没有甩起来，手心里始终握着盒子炮的枪把呢。打手电小子敢多做一丁点儿过火儿的举动，愣怔那一枪就打过去了！
走到跟前，愣怔一句话没说，挥手一拳下去就把这小子给砸晕了。嘴里还嘟囔着：“让你敢拿枪指着我！”
陈中一吓得一哆嗦，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刚才那会儿他没拿枪指人，要不然恐怕也免不了要吃这一记黑拳。这边的警戒哨可不是一个人，愣怔打倒了一个，旁边立刻又跳过来仨！
不过三个也同样是人太少，愣怔身后几个侦察兵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十秒钟不到就把这三位全给撂那儿了。侦察兵的击打速度如闪电一般，以至于这三个倒霉蛋连疼都没喊出来就被打晕了。当然，他们这手可没轻重，是死还是残就全看这三个人的运气了。
干掉了警戒哨，紧跟着愣怔就拉着陈中一直扑三座帐篷中最小的那座。据说，这顶帐篷就是预备队中尉佐藤睡觉用的。陈中一速度慢点儿，愣怔拉着他跑了几步嫌碍事，想把人松开又不放心，干脆把这小子推给一名侦查员看着，愣怔自己抽出战刀直扑鬼子军帐！
帐篷里，佐藤中尉正和两个鬼子少尉坐在一起聊天，三个人在谈论什么时候能轮到他们这个中队上前线。
“渡边君，山口君，你们一定要让士兵保持足够的休息时间。我们是预备队，迟早有上前线的时候，到了那时候再想睡个好觉就不容易了。”
“是呀，从六月份开始到现在，我的部队很少有睡个安稳觉的时候。不是作战就是在行军，像这两天这样清闲的时候真的很少见。这让我想起了在高山国的安逸生活。”
三个鬼子在一起畅谈人生，感慨今天生活的安逸，以及对明天战斗的期待与憧憬。现场就差美酒了，要是再来一瓶酒，那才是真正的对酒谈心了。就在这时候，帐篷门突然一开，打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喂，你太没礼貌了！为什么不敲门？”渡边少尉脸一沉，对着进来的人就是一顿呵斥。预备中队里最高级别的军官都在这儿了，不管是谁，进了这个帐篷都是他们三人的下属，他训谁不能训呀？可再一看，少尉愣了，这人是谁？
“你是谁？”佐藤中尉已经感觉到了事情不妙，站起身子就去摘墙上挂的配枪。两个少尉也乱糟糟起身，拿枪的、取刀的，想要做出戒备姿态。
愣怔哪儿会给他们拿武器的机会？一看仨鬼子要做不友好的举动，侦察排长一挥手，噗！手里的战刀一下子划过了离他最近那鬼子的脖子，紧跟着双手握住刀柄，唰！唰！唰！左劈右斩加前刺，眨眼间这顶不大的军帐里面就血水四溅、惨叫声迭起。
等任来风带着黄天赶到现场的时候，愣怔已经满身血点的出来了，手里提着那把大刺刀也滴滴答答直往下滴血。杀个人至于弄成这样吗？看着就好像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一样！
“营长，我刚宰了三个鬼子军官！”愣怔看见任来风挺兴奋，走近了两步就开始汇报他的战果，“一个中尉俩少尉，这就是他们的战刀，给。”另只胳膊上夹着三把带鞘的日本刀，一股脑递了过去。
黄天接过刀，任来风拿过一把抽出来一看，还不错，刀身细长、刀口锋利、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是把不错的刀。
“愣怔，”任来风想要提醒愣怔一下，不远处突然响起了枪，“啪啪啪！”
第三十一章 少佐的愤怒
飞虎营一次上来三个连，人虽然多，却没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作为预备队的佐藤中队士兵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就没往心里去。或许他们以为这帮人是自己人吧。
愣怔在帐篷里杀人的时候，帐篷里面有灯、外面光线暗，愣怔行凶的样子就清晰地映了帐篷窗户上，像演皮影戏一样。三个军官临死前的惨叫传出老远，外面的佐藤中队士兵想要假装听不见都难。
有敌袭！鬼子军曹们跳起来催促士兵拿起武器迎战！于是，站在帐篷门口正欣赏战刀的任来风就听见了激烈的枪响。那是付二冲、李立山看见鬼子进攻之后，带领战士们进行的反击。不过，似乎他们这帮飞虎营的人才应该是进攻一方，波田支队应该代表反击一方。不管谁进攻谁防守吧，总之是两边打起来了。
日军的预备队只是一个中队，而飞虎营今天晚上来的有三个连，人数上我军占优。天黑光线差，鬼子的重武器又不可能随身携带，双方就在这天半夜里比开枪法了。
飞虎营人多枪多、佐藤中队人少又上来就没了主官，这场仗怎么打？没有军官的军队是根本就无法正常作战的。其实也不算没有，除了帐篷里死的那仨之外，外面还是有俩少尉的。其中一个是小队长，一个是中队的执行官。
执行官只会下中队长拟好的命令，小队长却是指挥小队可以，指挥中队威信就稍显不足。这俩人一搭一档总算勉强还能对付。
斗了几个回合，俩少尉一商量：不行，中国人太多，我们不是对手，快撤！这俩人带着残余的部队往后就退。后面是哪儿？是山田大队的主力阵地！大队的主阵地上至少有好几百日军，退到那儿不就安全了嘛！鬼子是这么想的，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任来风一看鬼子要跑，顿时精神大振，“弟兄们，不能让鬼子跑了，给我追！”说着话，他一马当先的提枪在后头就追！
黄天一看，在后头紧着喊：“营长，你别跑那么快，等等我！”
他这一喊可好，别人本来不知道任来风在哪儿呢，现在一看，哦，原来营长已经开始追敌了？那咱也追吧！有的人看见了，有的人就没看见。看见的会向没看见的说呀！
“兄弟你看，咱营长已经去追鬼子了啊。你去不去？不去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等将来升官发财了你可别怨我这会儿没带上你啊！”说完这战士是撒脚如飞，追着任来风跑过的方向就下去了。
“哎，小山子，你等等我！小强、小超，咱们追！”这战士招呼着身边的同伴，紧跟着就追了下去。根本就没有动员，飞虎营的战士追着鬼子的屁股就杀进了日军山田大队的中路。
山田大队，几个中队在昨天白天已经打了一天，半夜里仍旧轮流上阵，唯一没上去的就剩预备队了。山田少佐不打算这么早就投入预备队。按照现代战争规律，谁先把预备队先投入战斗谁输！这是规律，很难解释，但又总是很灵验。不到最后时刻，少佐阁下是不打算动他手里最后一张牌的。
山田少佐正在指挥部里安排下一轮的进攻序列，外面突然响起了枪。少佐头都没抬就吩咐他的副官：“到外面看看出了什么事？”
副官答应一声快步跑出去查看，几分钟之后回来报告：“是佐藤中队吃了败仗跑回来了。”
“佐藤中队？”少佐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之后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摘下战刀快步冲出了门外。
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一群一群的日军士兵到处乱跑，往左的、往右的、朝前的、往后的，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往哪儿去了。
“八格牙路！”山田少佐大怒之下一声咆哮，“嗤”的一声，一发子弹贴着他肩膀飞过去，打中了指挥部门口挂的那盏汽灯。“啪！”汽灯当场被打爆，附近的光线猛地一暗，少佐这时候才低头下蹲。乖乖，差一点儿就送了性命！
山田少佐让吓了一身冷汗，刚出门看见乱象时的暴怒瞬间变成冷汗全排出去了。身为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他总不可能一直在地下蹲着啥也不干吧？左右看了看，伸手拦住了想从他旁边跑过去的一名少尉，“木村君，你要往哪里去？”
少尉一看是大头子山田少佐，赶紧打立正敬礼，报告少佐他正在想办法让部队集合。集合部队？山田眼睛一亮，扑上去从少尉手里一把抢走了哨子。他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刚吹过了，也不管哨子上是不是还沾着这少尉的口水，这位是抢过来插嘴里就吹：“嘟嘟嘟——！嘟嘟嘟——！”
六神无主的鬼子听见哨声精神一震，顺声音一看，好嘛，原来是少佐亲自在吹哨子！士兵们二话不说，迅速跑过去在少佐身边开始列队。少佐仍旧在持续不停地猛吹哨子，直到一颗子弹把离他几步远的哨子原主人给干掉了，山田少佐这才恋恋不舍的把哨子从嘴里取出来。
木村少尉死了，哨子也不用还了，山田开始现场给部队分配任务，“你的，二十个人去左边埋伏；你的，二十个人去右边埋伏；你带三十个人就在这里布置防线，任何人不许越过防线一步！”
“嗨！”几个鬼子齐声答应了，各率手下执行各自的任务。
左手边又跑过来一堆人，是一堆，不是一队。少佐几个箭步蹿到跟前，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领头家伙的衣领，另只手扬起巴掌乒乓就是几个耳光。打完了还不罢休，是破口大骂：“八格牙路！你要往哪里去？”
被打的鬼子死绷着一张脸一声不敢吭，少佐怒不可遏，兜头又是几个耳光。眼看这家伙还想继续摆肉头阵，少佐恼了，一伸手，“仓啷”一声拽出了东洋刀，他打算给这迷瞪小子来一下子！
这下那迷瞪小子可再也不敢装迷瞪了，赶紧往侧后方跨出一小步先准备好逃逸，然后才报告军情：“少佐，佐藤中尉死了，中国人追过来了！”
第三十二章 作死
“中国人追上来了？”山田少佐闻听此言倒吸一口凉气！他拦住的就是佐藤预备队的少尉执行官，这人他认识.眼看预备队的军官在军营里乱跑，山田不打他打谁？就算你吃了败仗，看见本少佐在这儿站着你不会过来报告？目无上司就该挨打！
不过，中国人追过来了这话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本以为只是佐藤中队跑回来了，没想到中国人这么大胆，竟然敢追到他的大队阵地上！
“集合！集合！第九大队全体过来集合！”山田扯着叫驴嗓门一通乱叫，鬼子们纷纷到他跟前集合。和刚才一样，少佐同样是把部队往他站的位置周围四面分兵。山田打算以他为中心，组成一个四边形的防御壁垒。中**队再厉害，想要突破他镇守的这么一座钢铁堡垒也没那么容易！
山田设计的挺好，可实际情况却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任来风远远地看见鬼子在集合，他问旁边的陈中一：那是哪儿？陈中一告诉他：那是鬼子大队部。
这么说鬼子是打算死守大队部了？任来风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往左！”鬼子既然打算画地为牢的死守一个地方，那咱就到别的地方去参观一下，看有什么好东西没有？他准备绕过大队部，去攻击日军其他非要害部门。
据说日军大队底下不是还有什么炮小队、机枪中队、运输中队的吗？任来风觉得去那几支非主力部队打点秋风，要比死攻大队部有意义的多。然而，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并不是说你设计的计划是什么样，事情就一定会按照什么轨迹来走。各种意外变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拿现在来说，任来风本来是打算先去炮小队打个照面、再去机枪中队、运输中队参观一下的。结果他这边刚走了连两百米都不到，战场上就出状况了。鬼子大队遭遇了意外！
飞虎营这次突击是严格按照先后顺序列队行进的。任来风带着第三连跟在侦察排后面组成头一个攻击梯队，他背后就是付二冲的第二连组成中军，李立山带着独立大队是断后梯队。侦察排、第三连都拐弯过去了，轮到第二连的时候，付二冲却有点儿来情绪了。
凭什么鬼子往那儿一围咱就得绕路？硬打过去又能怎么样？他倒不是不服从军令，只是心里有点小不服气。部队一边走着，付连长就拿着他的中正式往鬼子列队的方向瞄准。
这时候，山田少佐正得意呢。是他亲手组建的变异四边形防御阵势挡住了强势的中国人。没看嘛，中国人远远地一看见他这边的防御阵势直接就躲了。那是啥，那是他们害怕我山田少佐！
山田少佐越想越得意，他就打算看看那些被他吓得望风而逃的敌人，顺便也让敌人见识一下他这一员伟大的战将。
他前面是一道由上百名士兵组成的防御人墙，左右背后也都是这样。山田个子不算太高，一米五二。他站到鬼子群里基本上就属于被埋没的那种类型，隔几个人他根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他看不见外面，外面的人也看不见他，那样他怎么能让凶悍的敌人认识他这么一位伟大的英雄人物呢？
山田叫过来一辆卡车。波田支队的卡车队昨天就已经开始在瑞昌登陆了。这辆卡车就是配给山田大队的，说白了，这就是山田少佐的私人座驾！把卡车叫过来，山田少佐整整衣服下摆，搞得就跟上刑场的死囚一样一脸的顽劣。
山田没进驾驶室，几个鬼子架着把他架上了后车厢，山田自己又爬到了驾驶室上头。这儿好，这里空气清新视野开阔。很有一种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的感觉。
“啪！”一声枪响。山田少佐站在车顶上一个趔趄，吃惊的看了看远方，勉强想要站稳身子却怎么也站不住，摇两摇、晃三晃一个跟头从车头上摔了下去！人摔到地下发出“噗通”一声闷响，就像从三楼扔下来一袋垃圾一样。
“什么东西这是？”鬼子少尉纳闷的问了一句，紧跟着就听见有人在大喊：“少佐！”少佐？少佐怎么了？
少佐？咦？看了看眼前的尸体，这背影好像有点儿眼熟呀？怪叫着冲过来几个鬼子，把尸体翻过来，竟然是山田少佐！倒霉的山田少佐从车头上摔下来的时候是脸先着了地，鼻子都让摔扁了，嘴里的牙也让嗑掉了好几颗。就算那一枪没打死他，摔这一下也肯定要了他的命。
鬼子们一检查，果然，少佐的头部受了致命的伤，胸脯上还中了一颗子弹，人已经没了呼吸心跳，早死了！
这位才挨了几记耳光的少尉执行官突然感到一阵畅快！果然是人不作死不会死呀！山田少佐这么恶毒的人，他早该死了！
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少尉肯定不会把高兴表现在脸上，不仅不能表现出一点儿的高兴，他还得让大家看见他的悲伤！“少佐！少佐你怎么了？山田少佐，少佐阁下！呜呜，少佐死了！少佐——”这家伙就跟死了亲爹一样，使了劲儿的嚎。
旁边几个鬼子军官看不下去了，赶紧过来把人拉起来，“川崎君，请节哀顺变不要悲伤了。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看川崎少尉哭得这么大声，军官们自然就先问他的意见。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川崎少尉流着眼泪看起来还是有点儿悲伤过度，几个鬼子面面相觑，正想拿出个人意见的时候，川崎少尉抽抽搭搭又说话了，“我看咱们还是赶紧抬着少佐的遗体去找将军吧。”
抬着遗体去找将军？找将军有什么用？鬼子们对川崎少尉的意见完全不感兴趣，不过这帮人却谁也没说反驳的话。少佐死了，想让将军相信这件事实，当然是尸体最有说服力了。再说，让将军看看少佐英勇战死的样子也不见得就没好处，最起码山田少佐家人得到的抚恤金不会少吧？
既然没意见，那就照着办吧。一群鬼子兵抬起尸体扔上了汽车货箱，两个鬼子军官跳上车，司机一踩油门，“呜——”卡车是扬长而去。
第三十三章 台籍新兵
卡车走了，带着少佐的尸体走了.留下的鬼子们傻眼了。不过，很快就有鬼子军官跳了起来，“我要向将军报告少佐遇害的详细经过。你们谁跟我去？”又一个大尉站了出来，一批鬼子兵聚集到他周围，大尉带着他的这群部下跑步去追赶卡车了。
从这个大尉开始，一个个的鬼子军官纷纷纠集手下离开现场。首先被选中的肯定是纪律良好、成队的鬼子兵，那些乱糟糟到现在还没集合好的自然没人愿意带。这么多鬼子里头哪儿的队伍最齐整？当然是山田少佐集合的那个四边形防御圈。很快，几乎十分钟不到，防御圈就自动消失了。
等任来风带着部队转了一圈再拐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一个方形防御圈的影子了。阵地上的鬼子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百多鬼子兵东一群西一群的继续混乱着。
任来风这情况，干脆命令部队直接冲上去抓人。用枪逼住了，让这帮小子双手抱头一个挨一个的到旁边蹲着去。有动作迟疑的，直接一枪托揍翻，一通拳打脚踢之后他们还得去蹲着。很快，这一百多人全被制服了。
望着黑压压一片黑手的假鬼子，任来风心里说不上是个啥滋味儿。抓这些人不就是为了收编他们为己用嘛？付二冲、李立山等人眼巴巴看着他们的营长。
任来风整顿心情，大步来到这帮人跟前，说话之前先干咳两声，这既是把注意力新引过来也是一种摆架子的表现。
“咳，咳。士兵们，我知道你们不是日本人，你们都是台湾人，都是中国人！现在，我不问你们当初是怎么穿上的这身军装，也不管在这之前你们曾经打死过多少抗战的将士。现在我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愿意不愿意参加我的部队？愿意的，把右手举起来，不愿意的不用举。开始！”
俘虏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子，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既没人说话，也没人举手，他们继续蹲到那儿就跟没听见一样。任来风脸上多少有点发烧，被人忽视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好。
“好吧，既然你们还在犹豫，那我就帮你们一把。现在我看着表，”说着话拿出怀表朝着众人示意了一下，“给你们三分钟。三分钟之后如果还是没人举手，那么我就会认为你们没人愿意加入我的部队。计时开始！”任来风开始低头看表。
一秒，两秒，……一分钟、两分钟，眼看还是一个举手的都没有，任来风的脸就拉下来了。
不远处的陈中一急了！他一直在偷偷的观察任来风的动作，任营长的情绪变化这位一丝不落的看到了眼里。他可不认为人来疯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善良之辈，那种人也不可能站到这儿！
“阿哥阿弟，你们快举手呀！难道你们都愿意被打死吗？快举手呀！”陈中一说的是闽南话，任来风稍微能懂一点儿，他手下那帮山东兵却是半点儿都不懂。除了知道这小子说的不是日语，说的什么意思他们全不明白。
大概是认识的原因，也可能是听懂了陈中一的闽南话，那帮蹲着的人里头稀稀拉拉的有几个举起了手。
“两分半！”任来风冷不丁报了个时间，哗！多了一大片举手的。仍旧有一小半没举手。任来风的脸越来越冷了。
“长官！”有个小子没举手却用闽南官话和任来风打招呼。官话嘛，不光是任来风，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懂。“长官，我有话说！”
“还有最后十秒，临时暂停。你说。”
“长官，我们要是在这里跟着你干，那我们在岛上的家人怎么办？被日本热知道的话，他们肯定要被连累。所以，不是我们不愿意跟着长官干，我们是不敢干呀！”
“不敢干？让你加入**你不敢干了，参加鬼子的时候你就敢？不用多说了，还有最后十秒，你们自己看着办！十，九，……”任来风开始最后十秒倒计时。
那个打招呼的在数到三的时候举起了手，当任来风数到一的时候只剩了最后一个。
“时间到。”任来风没有任何感情的说了这三个字。然后就是两个如狼似虎的兵冲上来，拽头发扭胳膊的把那个不肯举手的拖了出去。也没走远，只是往旁边走了十几步就一刀捅死了这个倒霉蛋。举过手的当场瞎坐下一大片，所有蹲着的脸色全都变了。
“我讲信用，你们也要讲信用。凡是举过手的，就是我飞虎营的兵，没人会看不起你们！但是，如果有谁半路上有别的想法或者违抗军令，也别怪我执法无情！好了，你们可以起来了。”
这帮小子慢慢站了起来，悄悄活动着蹲得发麻的双腿，却没人敢挪动位置。任来风暗暗点头。不错，这帮家伙在鬼子哪儿接受过军事训练，拉上战场直接就能用，可比什么不懂的新兵强太多了。
枪声又近了，侦察兵报告，有一伙儿鬼子从望夫山的方向往这边来了。来的这帮人肯定是从战场上过来的，说不定就是刚才逃跑的人去送的信儿。
“准备战斗！”任来风一声大喊，战士们迅速散开，占领各个有利位置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枪声大作，第二连先和敌人交上了火，付二冲好战的脾气决定了他永远也不会变成最后一个开枪的人。敌人的战斗力相当强大，射击准、小范围的战术动作配合极其合理。三人一个步枪组相互配合着，付二冲的第二连竟然很难挡住敌人的步步逼近！
“独立大队上！”
李立山率领部队毫不犹豫的投入了战斗。两个连合起伙儿来挡住了敌人的猛攻。
顾大峰这会儿要是率领山上的部队下来从后面来个夹攻，这帮鬼子估计会很快就被击溃吧？任来风在考虑派传令兵上山的可行性，两只眼睛下意识的往周围看。咦？眼前一亮，他突然看见刚才收编的那百余名台籍新兵了。
第三十四章 新一连
以夷制夷在我国历史上绝非罕见，从宋朝的联金伐辽、到联合蒙古讨伐大金、再到晚清的以夷制夷.可以说，我国先人用这招用的最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这成语在此处并不适用。刚才加入的那些新兵也不是夷人，他们同样是堂堂正正中国人。任来风只是偶然的想起了这句成语。他在想：既然波田支队的台籍兵战斗力这么强，他刚刚收下的这批新兵同样是台湾籍，两边原先又是同一部队，其战斗力岂非也是同样的强大？让这些人去对付他们那些昨日的伙伴和战友，会不会取得奇效？
“陈中一。”任来风招手叫过来那位第一个弃暗投明的台籍兵，“我要让你这些兄弟到前线去和波田支队战斗，你说他们会不会愿意？”
陈中一愣了一下，随即低头答应：“是。”
“我问你他们会不会愿意，没问你别的！”
陈中一吃了一惊，抬头呆呆的看着任来风，然后好像鼓起了勇气一样说：“他们不愿意。他们不愿意打仗，他们只想回家乡和家人团聚。不过，如果长官命令他们去的话，他们也会服从的。”
“好。现在我任命你为飞虎营新编第一连副连长，今天加入飞虎营的台籍士兵全部编入新一连，由你率领立刻上去增援第二连和独立大队。”
“是！”陈中一虽然还是有些吃惊，可敬礼答应的速度却一点儿不慢。他也是军人，他也知道这是升官受到提拔了。不管士兵们愿意不愿意，反正他这会儿是愿意打仗了。不过，有些问题他还是得弄明白，“请问长官，新编第一连的连长是谁？”
“连长我自有安排。周林，我任命你为新一连连长！”
“是！”周林同样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举手敬礼答应了。
“好，现在我命令：周林、陈中一，你们俩立刻率领新一连全体官兵开赴战场，参加战斗！”
“是！”这新鲜出炉的正副连长带着他们的队伍，重新领了枪之后迅速进入了战场。
什么叫不愿意打仗？那是在人说的。真要是不上战场就枪毙，你看还有谁敢再说不愿意？再说了，陈中一刚才还和他们一样都是大头兵，眨眼之间人家就是副连长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人家时机看得准，投诚投得早？
副连长是不指望了，那排长班长呢？这一百多台籍兵里头可不光是一等二等兵，里头也有班排长的。身处一支基层指挥官尚未配置齐全的新部队，这些曾经当过领导的当然就比普通士兵更有想法了。于是，在这次作战当中，那些投诚之前有过一官半职的就表现出了格外的勇猛善战！
军队就是这样，只要出现勇士，就会有一大群人支持和效仿。更何况这些所谓的勇士原本就是基层指挥员，他们本来就颇有一些人气，每个人都能拉上几个追随者。他们表现得勇猛善战，他们那些追随者和伙伴跟着也就勇猛善战了。
新一连目前为止总共就这一百来人，有超过一半的人作战勇敢，剩下那一小半人他想不勇敢也不行了。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呢，那个胆小怕事不合群的家伙被宰的画面到现在还印在新一连官兵脑子里，不想走那小子后路的话，就得豁出去一头！
什么是老乡？什么叫战友？在战场上枪口相向那是敌人！亲兄弟为分家产打死打活的例子多了，何况他们当中也没几个真是亲兄弟的，打吧！
对面是三人一个战斗小组，这边也是以三人小组应战；对面有机枪，新一连这边也有；对面有掷弹筒，新一连的掷弹筒比他们还多！大队部的掷弹筒当然比一个中队的要多，光是那些备用的新一连就用不完；还有重机枪。那玩意儿一挺就一百来斤。鬼子跑的匆忙，竟然还留了四挺九二式重机枪。
有了这些重装备，双方刚一交火，新一连在火力上就占了上风，硬是用掷弹筒和重机枪压得对方抬不起头。
对面的鬼子中队长心里那个郁闷劲儿就别提了，什么时候中国人的火力这么强了？他心里隐隐的明白，这肯定是大队存的宝贝都被袭击他们的敌人给得去了。用日本的枪炮来对付日本人，中国人就爱干这种事！上前线之前他曾经去向山田少佐要重机枪来着，结果，那个吝啬的少佐只给了他两挺轻机枪，还是歪把子那种垃圾！重武器他都留着送给中国人了！
越打，鬼子越觉得别扭。他们老觉得对面的敌人不像**。不仅不像**连游击队也不像，感觉倒像是他们自己在和自己人作战。
为了摸清对方的底细，日军中队长先后派了两个分队去摸敌人的虚实，结果那两个分队就像是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他不敢再派人了，他不知道再派过去几个分队才能收到回信。而他的中队已经没几个完整的分队了！
战斗仍然在继续，我军的优势继续扩大，日军现在已经完全陷入被动当中了。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任来风知道对手的虚实，而他的对手对他却是一无所知。这场战斗到了现在胜负就已经确定了。这个时候，任来风带着他的第三连悄悄上来了。第三连没有立即投入战斗，任来风找到了战斗中的陈中一。
“陈连副，给我找几个有战斗经验、以前在波田支队里面人面广的过来，最好有当过班排长的，我要交给他们一项任务。”
执行什么任务要用到这样的人？陈中一心里不解还不敢问，赶紧跑回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领了五个人过来。这五个人全都是那种三十来岁小四十出头，一看就不是小青年的那种。五个人排着队自报家门，他们当中有一个当过军曹，另外四个全干的是伍长。这五个人就是当初那支部队中的精英骨干！
“林田，你们五个暂时全都担任班长。现在我命令，你们五人换上以前的军装，过去给我喊话！争取对面的台籍士兵投诚。能喊过来一个班你就是班长，喊过来一个排你就是排长！”
第三十五章 战场喊话
“那要是一个也喊不过来呢？”一个长着蒜头鼻子的家伙傻乎乎问了个白痴问题.他这话一出口，旁边另外四名同伴看他眼神顿时变成了凶巴巴。
“一个也喊不过来你就当二等兵。扣发三个月军饷！”对这种人，任来风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你们都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五个人回答的声音挺大，脸也红了，激动的！哥儿几个刚才还讨论怎么样才能杀敌立军功再次当官呢，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不用杀人，不用手足相残就能升官，还有什么比这强的？
“营长，我也想去。”
任来风扭脸一看，是陈中一。“去去去，你捣什么乱？回去给我指挥部队打仗！”任来风摆手撵走了陈中一。这家伙已经是副连长了，他还想怎么样？难道还想挣军功当营长吗？美得他！
“兄弟们——，别跟着日本人干了！咱们是中国人，过来跟着**长官干吧。我是林田，我现在跟着长官就很好！有吃有喝还不受气。弟兄们快过来吧——！文龙，文龙，我是你堂哥，你快来过！”
“我是黄国金，我们在这边过得很好。兄弟们快过来吧！”蒜头鼻倒是取了个好名字。黄国金，一听就是富贵名，金呼呼的嘛。听了几句喊话，任来风对这蒜头鼻的好感度倒是上升不少。
战场另一边，几个台籍日军挤在一起小心的戒备着。“文龙，你堂哥叫你呢。”
叫文龙的点了点头，眼睛有点儿没焦距。
“堂哥在那边好像不错，你怎么办呢？”左手边那个黑瘦士兵小声问文龙。文龙茫然的摇了摇头。怎么办？他哪儿知道怎么办呀。
“你想不想过去？”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打开了魔瓶的盖子，文龙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前后左右看看，打手势示意几个人再靠近点儿，然后压低了声音问他这几个生死兄弟：“我堂哥已经在那边了，堂哥不会说瞎话，那边肯定比这边强。你们愿不愿意一起过去？”说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已经打算过去了。
“日本人要是发现了怎么办？”一个小子显得有点儿胆小。
“咱小心点儿不让他们发现不就行了？实在不行的话，谁发现咱就干掉谁！反正今天我是要去投堂哥了。你们谁要是不愿意去也行，就当今天没和我在一起。咱丑话说在头里，哪个要是敢坏我的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文龙说着说着就瞪起了眼，这家伙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威慑力。
几个伙伴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头。干！
鬼子中队长很快就发现了手下们的异常。对面传来的喊话声不光是士兵听见了，军官也一样能听见。刚开始大尉没在意，可随着对面的喊话声继续，战场上的枪声居然变小了，掷弹筒和重机枪的声音干脆就停了！
这家伙学过几句中国话，但懂的不多，会说的也不多。属于那种从小不爱学习、在学校就是差生的家伙。什么统统的、大大的、死啦死啦的，都是从这种人嘴里流出来的。真正学习好、精通汉语的日本人从来不这么说话。
黑影中，时不时的就能看见自己这边的几个士兵拿着枪冲上去，那边也没打枪，然后人就再也不回来了！这哪是打仗？这分明就是大规模投敌嘛！“八格牙路！”大尉愤怒的骂了一句，喊过来传令兵告诉他：“立即去通知各小队长，严格看守住各自的士兵，禁止任何人拿着武器去投敌！”
这鬼子也是昏了头了，传这种命令有什么用？也别说是日军了，就算是土匪山贼也禁止手下拿着武器去投敌的。
有个日本曹长来报告，刚才他们小队有十几名士兵携带武器失踪了。领头的叫做林文龙！
“八嘎，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们？你的小队长呢？他为什么不拦住那几个人？”大尉火往上撞，像一头老虎一样怒瞪着曹长。
“小队长，小队长，后藤少尉和失踪人员发生冲突，被开枪打死了。我一个人拦不住他们。”曹长低头躲避大尉凶狠的目光。
“八嘎！”大尉再也安奈不住心头的邪火，甩手给了曹长一记耳光，一伸手，抽出战刀。把曹长吓得连退几步，生怕怒火攻心的大尉一刀把他砍了。
“冲锋！全军冲锋！”出乎预料，大尉竟然没有继续追究曹长的责任，而是挥舞着战刀督促士兵们开始冲锋。
士兵们“嗷”的一声蹦起来就冲，曹长却发现这次冲锋和往常似乎有点不同。士兵们叫得挺响，跑的也够快，只是情绪上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怎么说呢？应该是对敌人的仇恨度好像没有。冲过去战斗，你对敌人没有仇恨怎么能下得去手、杀得了人？
“大尉阁下……”曹长想提醒大尉，这样冲锋很危险。
不过大尉却没有听完他讲话耐心，“八嘎！你为什么不参加冲锋？我的命令是全军冲锋，你是聋的吗？快冲！”大尉把刀尖换了个方向，曹长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出去。
“哟西。”大尉满意的笑了。什么投敌？什么失踪？那都是闲的！看看，部队一旦冲起来，什么毛病就全部克服了！“冲锋！”大尉高举着指挥刀玩儿着名的嚎了一声，跳起来往前就跑。勤务兵、传令兵、副官等一大群赶紧在后头追，他们生怕这个脾气暴躁的长官一个没注意，再出点儿什么意外。
大尉没出意外，但这次冲锋却出意外了。大尉跑着跑着就发现，有的士兵冲到半路他拐弯儿了！他亲眼就看见一个小子刚开始画着弧跑。那是为了躲避子弹大尉能理解，可那小子划了个弧他竟然没有再弯回来！
眼看那小子越跑越远大尉赶紧喊他：“喂，你快回来！你跑错方向了！”哪知道他不喊还好，越喊那小子还跑得越快，眼看着就要跑出射程了！这是想当逃兵呀？大尉心中大怒，举起王八盒子“啪啪”就是两枪，那个疑似逃兵一个跟头摔地下就再也没起来。大尉的枪法可不是吹的。
第三十六章 人太多的烦恼
一枪击毙了逃兵，目光再转动时，又发现了另外的逃兵，大尉开枪再打.喊了几声没人答应他也不喊了，只要是发现看着像逃兵的，抬手就是一枪。打完了他继续跟着部队往前冲。
很快，这个日本大尉就没心思枪毙逃兵了，他已经冲进了交火区。两方面正在激烈交火，他再敢分神去打逃兵，对手的子弹就该来找他了！
“大尉！”身后传来一声喊，紧跟着大尉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回头看时，就见跟了他几年的勤务兵已经躺地下抽抽了。一粒硕大的重机枪子弹在他后肩胛骨往下的位置上打了个大窟窿，子弹从胸前冒了个头，血像泉眼一样往外冒。流了这么多血，人却一时还没死。
鬼子大尉打的仗多了，见过的死人也多了。虽然这勤务兵是为了救他而死，但大尉那颗石头一样的心却没有丝毫的触动。眼看勤务兵临死之前太难过，大尉抓着战刀对准心脏位置用力往下一插。勤务兵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很快这双眼睛就失去了神采。
副官、参谋们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既没人阻止也没人叫好。一直到大尉拔出战刀用尸体的衣服擦血迹，这帮人才回过了神。大尉把战刀一举，鬼子们再次开始了冲锋。然而，对面迎接他们的却是轻重机枪和上百支步枪射出的弹幕！冲锋太艰苦了！
鬼子们冒着生命危险拼命的往前冲，越往前子弹就越密集，死亡的频率也就越快。大尉胳膊上也中弹了，副官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一块脏污的破布给他缠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败血症要了他的命。
就在鬼子们准备铤而走险、像他们心目中的英雄一样壮烈战死的时候，身背后突然响起了喊杀声，望夫山上的飞虎营第一连下山了！
这就好像打算割腕自杀的人发现刀刃上有几个缺口，突然又不想割腕了；打算上吊的人，看着手里的狗皮带突然打算再活五十年一样。原本已经心存死志，打算战死沙场的鬼子大尉突然他又不想死了！在被我军前后合围之前，这家伙突然把战刀往旁边一指，他带着鬼子兵朝着空档处落荒逃跑了！
飞虎营就算人数比鬼子多点儿，可也远远不到把鬼子四面包围的程度，顶多也就是来个前堵后追。鬼子真要逃，他还真拦不住。
眼睁睁看着最后几十号鬼子逃入了茫茫黑夜之中，任来风收拢部队、打扫战场，继续返回望夫山。望夫山是飞虎营的防守阵地，随便失守了他可没法向孙总司令交代。
一直到第二天天亮，鬼子才在望夫山下又派来一支部队，看人数大约也是一个大队。新来的鬼子大队似乎汲取了上次那个大队战败的教训，他们没急着进攻，而是来了之后先扎营。
鬼子不急，任来风就更不急了。他缴获的那么多武器装备还没完全配给部队，新成立的新一连也没有完全融合呢。新一连目前从人数上说已经是飞虎营规模最大的一个连队了，全连两百多人，比付二冲的第二连还多了将近一半！
眼下任来风要考虑的是，这么大一支部队让周林和陈中一俩人来带，会不会军心不稳？要知道，这支新部队当中的士兵可全都是从日军那边投诚过来的。这帮人万一要是有个思想不稳什么的，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这个问题并不是任来风想起来的，而是飞虎营其他几位连长的想法。可要是任来风宣布解散新一连，或者说是临战换将的话那岂不是有出尔反尔的嫌疑？昨天夜里是他亲自任命了周林和陈中一担任新一连正副连长，天一亮就变卦了？那不是太儿戏了嘛？把军令当儿戏，对一个部队主官来说可绝对不是好事！
有鉴于此，任营长就把飞虎营所有连级军官全都召集到一起，让大家伙儿群策群力共同来讨论这个事情。作为本次会议的主角，周林和陈中一自然是双双参加。
周林还好点儿，陈中一就比较拘束了。他知道这是飞虎营高层会议，他没想到自己也有机会来参与这种级别的军事会议。这还是他这辈子所有参加过级别最高的会。
会议一开始，首先由二连长付二冲抛出了议题，讨论新一团的领导层人选问题。谁也没想到，付二冲把问题一抛出来，当场惹恼了一个人，周林！
“付连长，你什么意思？昨天之前我还没想过要当个什么连长，是营长亲口下的命令，任命我担任新一连的连长。怎么？莫非付连长是看我新一连兵强马壮人太多，人员超过了你的正牌第二连，所以心里不舒服才强要营长开的这个会吗？”
周林平常给人的感觉都是笑呵呵挺随和的，谁也没想到这位一旦发起脾气来说出的话竟然如此锐利！
付二冲在飞虎营中一向是以枪法出众脾气暴躁出了名的，整个飞虎营包括任来风在内有一个算一个，从来就没人在顶着他说过话。这次让周林两句话一顶，付二冲那张脸顿时就青了！
“周林！小毛孩子，老子当兵那会儿你还穿开裆裤呢吧？才刚当了一天连长就敢跟老子顶牛了？行，你有种！”
“付二冲，你是谁老子？说话放干净点儿！”周林今天真是急眼了，面对着明显处于爆发边缘的付二冲，他寸步不退！“你虽然比我大几岁，想要让人尊重，你也得学会自重！”
付二冲大怒，站起来就要拽手枪，李立山扑上去一把给抱住了，“付连长、付连长，冷静，冷静。”
“老付，你想干什么？”任来风沉着脸一声大喝，会场中的人全都愣住了。“你们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你们还当不当自己是国家的军官了？一个个简直就像村汉匹夫！都给我坐下！”
一个单位的一把手就应该有绝对的权威，军队更是如此。任来风几句话，这帮人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坐那儿不吭声了。
任来风虽然平息了纷争，他也有点挠头，怎么样才能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呢？
第三十七章 新的敌人
既不能视军令如儿戏朝令夕改，又不能放任一支新成立、成分复杂的部队失去控制，怎么样才能两头兼顾两全其美呢，任来风有点头疼.他把问题抛出来交给大家伙儿讨论。他问周林和陈中一，你们俩能保证新一连军心稳定绝对不出乱子吗？
陈中一看周林，周林拍着胸脯表示他一定会竭尽全力。
“不行，光有你的努力还不行，我要的是绝对的保证！新一连既然成立了，那他就是我们飞虎营麾下的一支部队，不管是在战斗中还是在平常的生活中，都绝对不允许出任何的偏差。这点和另外三个连的要求是一样的。周林，我必须要你一个绝对的保证！”
这下周林没话了，他能下什么保证？任来风挨个儿看在座的众人，结果发现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的茫然，连刚才发脾气的付二冲也是这样，只有一个人低着头好像是皱眉沉思，没和任来风对眼神。这人就是飞虎营独立大队长李立山。
“想什么呢李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哎，我怎么就忘了，你以前可是鲁西南大刀会的大头领！说起来咱们这里还就你当领导的时间最长。李哥，你们大刀会以前遇见这种情况都怎么办呢？”
任来风这是真心求教，他是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了。
被点了名，李立山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似乎刚才走神的不是他一样，“营长，各位，大刀会以前倒是有过和这类似的情况。我当时做的和营长现在干的一样。当时遇到的问题也就是我们今天讨论的问题，那时候我是找了一个亲信去那边担任了副手。”
“其实这件事营长处理的已经很好了，让周林当连长、让陈中一当副连长。可以说，除了解散新一连，眼前这个配置就是最合理的。所以，我没意见。要不，营长再到新一连兼个职务？”
营长兼个职务？原本只是话说到最后的随口之语，没想到却成了全部话的点睛之语！
任来风还在目瞪口呆的时候，付二冲已经拍着手投赞成票了，“好，我同意！营长兼任新一连党代表！”
党代表？任来风更傻眼了，他还什么党也没加入呢，怎么能当这个党代表？这不是胡扯吗？再看顾大峰、李立山，甚至连周林和陈中一都拍手赞成，任来风彻底慌了！
“各位，各位！请安静，请安静听我说！”连摆手带抱拳的，好不容易把现场过于活跃的气氛给压下来点儿，“各位都知道，我没入党，什么党也没加入。你们让我当这个党代表，我是代表谁呢？你们是想把中央党部的给招来，还是把军统的代表给招来？”
见众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任来风不由得一阵脑袋疼。还好，关键时刻他的机智还是救了他的命，“要不这样吧，党代表我是死也不会干的，我可以在新一连兼职个指导员你们看怎么样？”
连一级的部队是有指导员没错，可**里头有指导员吗？又有哪个连的指导员是营长兼着的？这些任来风已经全顾不上了，他已经彻底被那个党代表的称号给雷住了！
好不容易总算是把这场官司给搞定了，任来风也让吓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万幸万幸，一个指导员搞定了一切不和谐。只是别的指导员指导的是党务工作，他这个指导员能指导什么呢？
接下来的战斗任来风还得想办法，山下头还围着近千号鬼子呢。
这次鬼子派过来的人手明显比上次少了。上一回的山田大队是个加强大队，有一千五百多人；这次来的大队能有一千人就不错了。也不知道是波田支队在平顶山损失了人马，还是波田重一将军认为望夫山这边派再多的人也是lang费，总之，波田支队派到望夫山脚下的军队比上回少了许多。
等到下午的时候，日军大概是扎好了营寨，随即就开始重复昨天的进攻。飞机先来轰炸，然后是炮击，再下一步就是派出中队一级的步兵排成散兵线顺着山坡往上爬。
经历过昨天的战斗，今天飞虎营各连对于山地防御战已经度过了从生疏到熟悉的过程。把进攻的日军放到一定的距离，然后再开始射击已经成了规矩，各连长指挥各连战士按照规矩井然有序的进行着防御。
日军攻上来被打下去，再攻上来，再被打下去，战斗似乎进入了一个无休止的循环。也有和昨天不同的，那就是飞虎营的火力强度有了很大的提升，从山田大队那里得到的重机枪、掷弹筒在今天的战斗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天黑之后，双方暂时罢兵休战。等到晚饭过后，日军准备洗洗睡了明天接茬再战的时候，他们的阵地四周再次响起了游魂野鬼一般的呼唤声：“过来吧——，弟兄们，过来**这边吧——。咱们都是中国人，别跟着日本人卖命了——。”
喊声此起彼伏、一阵挨着一阵、你方唱罢我登场。日军阵地再次出现了混乱，逃兵现象无可避免的发生了。不过，这次的鬼子大队长比山田稍微聪明点儿。这家伙没带着大部队去冲锋，他也没派执法队去枪毙逃兵，鬼子大队长率领部队连夜转移了！
人家转移你能怎么办？去追击？任来风还没那么大胆。率领着几十号来趁夜骚扰的部队去追赶上千人的一个日军大队？任来风没那么干。他带着战士们集合了投诚过来的新兵，返回了望夫山。回去一查，又多了二十几名战士。这不错，要找这么一直下去，用不了太长时间，日军这个大队照样是被掏空的料！
任来风的想法挺好，他打算每天晚上从波田支队拉过来点儿人。既充实了自己、又削弱了敌人，两全其美。可鬼子显然对配合他不感兴趣。
天亮了，日军大队重新回到昨天的攻击位置，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进攻。一天的苦战，等天黑之后，任来风再下山，鬼子竟然没等到他喊话就主动往后撤了！
第三十八章 江边
日军撤了，没等到喊话就撤了！是鬼子害怕我们半夜挖墙角？还是他们打算使什么诡计呢？任来风看着撤退中的日军，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又等了片刻，眼看着鬼子就要走远了，任来风这才如梦方醒般告诉战士们，悄悄地跟上去！
管他鬼子要耍什么阴谋诡计呢？咱小心点儿不就成了嘛！任来风率领战士们在后面尾随。由于潜意识中以为鬼子是因为怕了这边的喊话才撤退的，任来风从心里就有了几分轻敌，他没把这伙鬼子当回事儿。哪知道，鬼子还偏偏就是耍了个诡计！
这次下山，任来风带了三十几名战士，除了超级保镖黄天之外，他还从新一连里面挑了差不多一个排的人，其中就有那个蒜头鼻子黄国金。黄国金现在已经是班长了，大小也算是个有官职在身的人。
他们远远地跟着日军部队的脚印走。反正这两座山离得也不远，鬼子总不能走到平顶山脚下吧？任来风对追上鬼子队伍有十足的信心。
“营长。”黄国金叫了一声突然站住了脚。他周围的十几个人也停住了，连带着整支队伍都站下了。
“什么事儿老黄？”任来风有点纳闷。不过，他心里大致已经猜出了结果，眼睛往四下里观察着。四周围黑黢黢、静悄悄的。三更半夜的有点儿吓人。
“营长，我怀疑日本人设了埋伏，应该就在这附近。请提醒弟兄们多加小心，鬼子可没那么好打！”黄国金的语气带了点儿阴森森的气息。
还没等任来风表达什么意见，四周围突然响起了枪声！
坏了，果然中埋伏了！任来风大吼一声：“撤！”带着战士们往下就撤。跑出没几十步，正前方向再次响起了枪声，任来风心如电转猛一甩脸一枚子弹紧贴着鼻子尖就过去了。子弹带起的热lang在鼻子尖上留下了一瞬的灼烧感。快走！任来风调头就跑！正面过不去就走侧面，咱绕路走！
刚开始跑的时候，三十几名战士还都是跟在身边的，跑着跑着人越来越少。掉队的总是一个两个，任来风总不可能为了这一两个人而让几十号人陷入鬼子的包围圈吧？他继续跑。四周围好像都在打枪，他往哪边跑哪边枪响的就激烈。他心里一想，是不是因为目标太大，容易被鬼子注意？那干脆分头跑！
“黄国金，你带六个人往左，黄天，你带五个人往右，剩下的人跟我来！”任来风随手点了剩下的人，是往前就跑！跑了一会儿感觉不对，往两边一看，嘿，啥时候剩他老哥一个了？刚才分手的时候他明明是点了八个人跟他一路的，那八个人全死了？不能吧？
“啪！啪！”两声枪响，有子弹贴着头皮飞过去了。任来风回头一看，好嘛，背后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五六个鬼子正拿手电照他呢。一转身，左躲右闪快速离开了手电光的照射范围。黑夜里谁在明处谁就在死亡的边缘！现在他躲开了，那几个打着手电的鬼子自然就成了被他狩猎的对象了！
拉枪拴平举步枪，“啪！”任来风这一枪过去，拿手电的鬼子当场中弹跌倒。他一枪撂倒一个。为了不暴漏职务身份，任来风带领小部队连夜下山的时候，军装上从来不带他的少校标志。这其实也是战场上军官们自保的手段之一。你不带军衔，敌人的狙击手就不会瞄准你。
和别的军官相比，任来风做得更彻底，他连盒子炮都不拿，只拿一杆步枪。不是熟悉的人，谁知道这位佩戴一等兵领章的年轻士兵，竟然就是飞虎营的营长？
这一枪可算惹了祸了，几个鬼子叽里哇啦一顿怪叫，是举枪就打抬脚就追，噔噔噔的脚步声比擂鼓还响！任来风拉枪拴又开了一枪接茬跑。他还不能跑直线，那样太容易被子弹打中了。跑着跑着他回头看一眼顺便再拐个急弯儿，反正心里怎么觉得安全他就怎么跑。
背后那几个鬼子仿佛就认准他了，不管任来风往哪边跑，鬼子总是在身后不停地追。有时候任来风也想和鬼子拼了！就凭他的枪法和手段，这几个鬼子也不一定就能拼得过他。可试了两回他还是放弃了。不是他胆子不够大，而是时机不凑巧。
第一次任来风刚一回身，就有超过三个鬼子在举枪向他瞄准！任来风是调头接茬跑。那次他要是敢迟疑半秒钟就得当了鬼子的靶子！第二回鬼子倒是没举枪瞄准，不过任来风仍旧只是看一眼就跑了。原来在后头追他的有四个鬼子，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变成了八个！任来风不是黄天，他可不认为自己一个人能拼过八个台籍日军！
这帮混蛋，你们逼我吧，等你们加入了老子的部队，看我怎么给你们穿小鞋！都这会儿了，任来风心里还在胡思乱想着。
风声越来越大，似乎还有水声和lang花拍岸的声音。到海边了吗？瑞昌好像不在海边吧？这里是长江？他跑到江边了？背后的枪声和脚步声仍然没有消失，难道说我今天要当一回狼牙山壮士？
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任来风一个人跑了半夜竟然跑到了江边！鬼子也有意思，这帮鬼子锲而不舍的追任来风也一口气追到了长江边。任来风自然不是束手就擒之辈，他还有枪，身上还有子弹，他还有抵抗之力！
“啪！啪！啪！”一口气把枪膛里剩下的三粒子弹全打出去，伸手往腰里一摸，咦？任来风的牙当时就呲起来了，因为跑得太急，不知道啥时候他把子弹盒子给跑丢了！
摸遍了身上所有口袋，一粒子弹没找到！要是在战场上，他还能去搜刮敌人的尸体得到子弹。可现在他一个人站在江边，连一具鬼子尸体都找不到，他上哪儿去打扫战场？任来风甚至能听到一个鬼子在狞笑，另外一个鬼子在骂八格牙路。你才是八格牙路呢！
记得狼牙山壮士在跳悬崖之前是把自己的枪给砸了的，任来风抓住中正式的枪管，抡圆了把木头枪托朝石头上用力一砸，“啪！”枪托当场折断。
第三十九章 渔家
砸了枪，接下来该喊口号了吧？回头看看身后波涛汹涌的长江水，任来风心头一片茫然，他的抗战生活就这么结束了吗？投降鬼子当汉奸难度太大，想要逃生他还没有黄天那种超人的身手，任来风已经走到了绝境！
任来风不确定他如果投降的话鬼子会不会同意，万一要是他这边举手投降了，鬼子再给他一刀那才叫自找丢人呢！能吗？当然能了，别忘了南京！那三十万人里有多少是投降之后惨遭杀戮的？向鬼子投降，那是赌博，赌自己是屈辱的活着还是屈辱的死去！
这种赌博赢面太小，任来风不喜欢.所以，他回头又看了看汹涌澎湃的长江水。人谁不想活着？可要是被逼到这一步非死不可了，那也要死的潇洒、死得壮烈！这一刻，任来风产生了一种当烈士的心态。或许几十年后的小学课本上会有这么一课：“飞虎营长舍身跳悬崖”。
鬼子似乎也知道这个中国士兵走到绝路了，他们也不开枪，只是慢慢的一步步端着枪往跟前靠。
黄天呢？每天这小子都跟在自己身后，今天这关键的时候黄天去哪儿了？隐隐的好像听见黄天在叫他：“营长——”任来风露出一个苦笑，转过身面朝长江，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打到日本帝国主义！”随后开始加速跑。“登登登登”，大步流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至悬崖最边处，俩脚奋力一蹬，身子噌的一下就腾了空了！
任来风没学过悬崖跳水，他也没学过高台跳水、跳板跳水以及所有的跳水运动。不过，他倒是真的会水。小时候下河游泳差点儿让淹死的经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要没有那次，就没有现在的任来风。这辈子从小就在河沟里练出来的水性可不是说笑话，虽然眼下的长江水面挺宽，任来风相信自己还不会到水里就死。
落水的一瞬间，任来风笑了，他这一把拼对了！悬崖跳水当然和在小河沟里游水玩耍不同，最主要危险就在落水之前的那一瞬间！不管跳到石头上还是撞到江堤上都是有死无生。任来风这一下既没撞石头也没触底，他沉到水里了！
沉到水里更好，省得岸上鬼子开枪朝水里开枪。任来风憋着气、踩着水，奋力朝前滑行。其实，与其说他是划水，还不如说是被江流带着走。在江流之中，人的力量微乎其微，那点儿加速作用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也不知道游出去多远了，一直到他感觉肺里的氧气马上就要用完了，这才俩脚用力一蹬，把脑袋露出水面。
“呼哧呼哧呼哧。”张开大嘴猛吸几口潮湿的空气，抬头再朝岸上看，江岸上光秃秃的似乎什么也没有。一直顺水漂流可不是个啥好事儿，任来风深吸一口气，奋力划水朝着岸边游。
在长江里面游泳，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太难了！尤其是夏秋两季，江南之地雨水频繁，长江里水量充足流速快。一个人想要从江心游到岸边真的挺难的。这也就是任来风年轻身体好，要换个身体稍微差点儿的，根本就游不过去。
任来风也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游到岸边的时候差点没把他给累虚脱了。用了最后的力气，抓着草根树藤爬上了岸，往实地上一趴他就动不了地方了。太累了！
好像是趴那儿就睡着了，也可能是趴了一会儿才睡着，反正任来风是睡了。这一睡就像死了样没一点儿知觉。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突然感觉耳朵有点痒痒。然后身子动了动好像有人在喊他。
任来风睁开眼睛一看，咦？一只比拇指大点儿的螃蟹正在脸旁边鼓着眼睛瞪他，敢情刚才觉得耳朵发痒，是这小家伙打算把他的耳朵眼当家了！
“老表，老表，你怎么睡在这里呀？”
听见有人说话，任来风转脸一看，就见一位上穿纽襻短褂、下面挽着裤腿，脚蹬一双旧草鞋的老汉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老头一手拿鱼竿、一手提鱼篓，看样子应该就是这江边的渔民。
“大叔，我不小心落水了，好不容易游上岸太累，就躺到这儿歇会儿。”人家比自己大得多，任来风觉得自己称呼对方大叔比较合适。
老头对这个年轻人叫他大叔很开心，蹲下身子看了看任来风的脸色，又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确定这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就把人扶了起来，“不要在这里躺着了，江边风大还有潮。走吧，到我家里喝碗鱼汤暖暖身子。”
任来风一站起来就有点头重脚轻，老头故意走得慢等着他。老头应该是平常话就少，任来风是没精神说话。除了刚开始的时候俩人相互问了称呼，这一路之上基本上就没怎么交流。
老头的家离江边不远，任来风走的慢也不过就用了十几分钟。估计平常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路程。三间茅草屋，屋外放个大水缸，这就是钓鱼老汉于大江的家。任来风管他叫江叔。
“爹，爹，你可回来了！”随着一声清脆的呼唤，从茅草屋里跑出个腰间系着围裙的年轻丫头。任来风眼前顿时一亮，好一个标志俊俏的小渔妹！
“咦？爹，他是谁？”小渔妹对他爹领回来个陌生人很吃惊。
“丫头，这是任来风，落水之后在江边睡着了，我带他回来喝碗鱼汤。”于大江一边把鱼竿鱼篓交给小渔妹，一边拉者任来风往屋里进，“来吧，来我家歇一歇。过会儿让小倩给你煮碗鱼汤，喝鲜鱼汤补身子不会落下病根。”
“谢谢江叔。”任来风的脑袋还是晕乎乎的，被于大江安排到一张小床上躺下他就睡着了。
小床不大，睡得挺舒服，最起码比水到江边要舒服得多。任来风这一觉睡得挺香。睡醒之后，小渔妹给他端过来一碗弄白喷香的鲜鱼汤，尝一口，真鲜！鱼塘一入口，任来风还真感觉到饿了，端起碗来连吃鱼带喝汤，时间不大一碗鱼塘就见了底了。
舒舒服服打了个嗝，正准备把碗还回去，咦，小渔妹怎么脸红了？
第四十章 小倩鱼汤
小渔妹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别提多可爱了.任来风正是年轻人火力旺、血气方刚的年纪，看见个漂亮水灵的大美女要说不动心，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眼见小渔妹看着自己脸蛋泛红，任来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莫非这小美女被自己英俊潇洒的外表给迷住了？他自我陶醉了一会儿低头一看，哟！赶紧拉床单往身上盖。原来这位潇洒的大帅哥竟然光溜溜身无寸缕的坐在床上，难怪人家姑娘会脸红了。这一下不光是小渔妹脸红，就连任来风自己也闹了个大红脸！
“咳咳，这个，小妹妹，你做的鱼汤真好喝，能不能再给我盛一碗？”任来风没话找话，他得赶紧把小渔妹支开了好找自己的衣服呀。
小渔妹恍然惊觉，答应一声，慌里慌张的接过碗跑出去了。任来风赶紧往四下里看，结果这一看他可傻了眼了，这屋里哪儿有他的衣服？他睡觉的时候好像是脱了？还是没脱？就算是脱了也不应该连条裤衩子都不剩吧？
鱼汤端回来了。有了刚才那一碗垫底，这碗可以慢慢品尝了。任来风喝着鱼汤就和小渔妹慢慢的套近乎，俩人得先熟悉了，然后他才能问人家他衣服哪儿去了？根据以往的经验，他那身军装应该是小渔妹拿去洗了。等他喝完鱼汤，差不多就可以拿过来穿了。
“小妹妹，你叫啥名？”
“我叫于小倩。”
于小倩？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呀？咦？怎么和聂小倩就差一个字呢？任来风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个世界太混乱。上回他负伤住院醒过来之后认识的第一个美女是小青，这次这美女竟然叫小倩！脑子里乱七八糟转着各种念头，任来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倩聊着天。
据小倩说，她几岁上就死了娘，他爹一个人靠着在江里捕鱼把她拉扯大了。最近听说来了鬼子，这附近的渔民都搬走了，他们家这两天也准备搬。爷两个商量着，趁着这几天过鱼群再抓一天，明天一早他们就搬家。
任来风的衣服果然是被于小倩给洗了，至于裤衩嘛，任来风没好意思问，小倩也没往这方面提。两个人说完了话，小倩捧着几件叠好的衣服递给了任来风，夹在中间的赫然就是那条草绿色的军用大裤衩。
这裤衩到底是怎么到了小倩手里的最终成了一个谜，任来风只能认为是当时自己脑子不清楚，连裤子一起给脱了放到了床头。
穿好了衣服之后任来风本打算走，但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儿力气，于小倩也拦着，“风哥身体还没复原，过一会儿我再做一锅鱼汤给你喝，晚上在我家住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走吧。”刚回来的于大江在旁边也连连点头。
任来风一想，回去这一路估计不会很近，身体这样，万一要是遇见敌人也是麻烦事。得了，那就住一晚上再回去吧！
当天晚上，于小倩又炖了一锅美味鱼汤，任来风连喝了三碗。喝得鼻子头都冒汗了，身上似乎也有了几分劲儿。看见任来风食欲大振，于小倩父女挺高兴。渔民嘛，总是这么纯朴的，看见别人好他们就高兴。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起来，任来风穿衣服下床到门外活动活动手脚打趟拳，感觉浑身上下再次充满了力量，看样子这身体是完全复原了。
早饭是清粥咸菜，虽然是最简单的饭菜，任来风却吃得格外香甜。一顿早饭吃完，于氏父女收拾家当准备搬家。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还吃了人家一天饭住了一晚上，任来风打算拿几个钱表示感谢。结果翻遍了身上所有口袋，却连一块铜板也没找到，难免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江叔、小倩，要不你们俩先跟我去趟军营，我给你们拿点钱，将来你们爷俩的生活也能有个着落。”任来风这是真心感激着父女二人，想要通过自己来改善两个人今后的生活。
“来风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呢？”于大江把脸一板，坚决而果断的拒绝了任来风的好意，“你攒几个钱也不容易，还是拿回家里给你的家人改善生活吧。”
原来善良的于大江把任来风当成了普通士兵了。也是，任来风被救的时候身上穿着低级士兵的军装、口袋里分文皆无，再加上年纪轻轻，换成谁能想到他是个手下管着几百人的营长呢？
任来风还想解释几句，门口突然响起一个不协调的声音：“哟，于老头这是干嘛呢？怎么收拾东西了？啧啧，连被子都装口袋了。你们这是要搬家吗？哎，对了，年初你们借我的钱可是该还了吧？”
任来风一看，过来的是个头戴瓜皮帽、穿一套深色长袍马褂，一看就是地主渔霸一类的小子。旁边跟着那两个明显就是个打手跟班。仨人歪着脑袋看着正忙碌的于氏父女。
于大江一看见这三个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两步，“是雷少爷呀，我们没打算赖账不还。钱早准备好了，就等着收拾完东西就给你送过去了。小倩，小倩，快把还雷家的钱拿来。”
“哎。”小倩答应一声跑回了屋里。
这雷少爷上一眼下一眼打量打量任来风，“你是干什么的？”
“你管我是干什么的？你是干什么的？”任来风能怕他吗？眼一瞪，双拳紧握往前上了一步。
渔霸也不知道是反应迟钝还是天生痴呆，他对任来风的动作竟然没有半点反应。反倒是旁边那个跟班往后退了两步。这时候小倩从屋里走出来，拿了个小包递给他爹。于大江打开，挨着又数了一遍捧给那个渔霸雷少爷。
渔霸接过钱数了数，斜眼看着于大江，“于老头，钱不对吧？怎么比我知道的少了？”
“没少呀雷少爷！”于大江一听钱不够当时就急了，“二月十八我买船借了你家二百块钱，到现在整半年，利息二十，一共两百二十块怎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