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碍事
回了锦苑后,沈静初吩咐秦桑带两人下去拾掇,顺便熟悉一下沈府的环境及规矩。
自己却拿了本药书,坐着细细阅读。
基础理论的书她几乎已经翻了个遍,这两日她在研究着中药,觉得也颇为好顽,还让丫鬟去药铺子将各味中药皆买了些回来,对照着书本一一辨认。如此以来,比光看书记忆深刻多了。
沈静初安静的坐在梨花木椅上,屋子里光线阴暗,安静无风,有些闷热的感觉。她一边看书一边比对着药材,忽的抬头问道:“暖雪,你觉不觉得,屋子里头有点闷闷的?”
暖雪抬头张望了一番道:“闷闷的?要不奴婢给小姐扇扇风?”
燕草迅速拿了两把扇子,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后给她扇风。她们的力度掌握的很好,不急不缓,风速适宜。
可是,她却觉得更加闷热,甚至有些烦躁不安了。
沈静初“哗”的一声起身,暖雪燕草有些诧异的看着她:“小姐,你是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常,她缓缓坐下,只道:“有些渴了……”
燕草忙去端水。
暖雪依旧给她扇风。
她抬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着的窗户,有些迟疑道:“也许是……窗户关了,屋子里不透风?光线也暗淡许多。”
暖雪即刻明了,吩咐小丫鬟让人卸了那几颗钉子。
“小姐,这几颗钉子仿佛有松动的痕迹……”小厮奇怪道,“这明明是昨晚大少爷亲自钉上去的……”
沈静初眉头一跳,却不做解释,只道:“卸了以后把窗户支起来吧。”
小厮把那几颗钉子卸了,将窗户支了起来,瞬间,内室亮堂了许多,有些微风迎来。沈静初精神为之一振,顿时觉得有几分沁人心脾之感,仿似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人也不烦躁了,吃嘛嘛香。
暖雪对自家小姐这两天的反常表现有点奇怪,昨儿好端端的,说要把窗户给钉了。今儿又说要卸了钉子。
沈静初被暖雪探询的目光看的有几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前两天晚上睡觉时候风吹的窗户吱吱作响,闹的我睡不着,今儿又觉得屋子里头闷……”
暖雪眼中狐疑更甚了。每天晚上她都会确定屋子里头的每扇窗子关好了才睡的,更何况她守夜的时候也没有听过任何声响。
沈静初避开她的目光,身心舒畅的开始看着医书。
到了晚间,沈静初推说今日疲惫,早早的吩咐了休息。和衣躺在床上,一边默默回忆医书上的内容,一边竖着耳朵听窗边的动静。
时间在静默的黑夜一点一滴的过去。
等到几近子时。也不见某人的踪影。沈静初心中不由得生了几分怀疑,难道今日取银子一事并不顺利?
还是因为今日窗户关了。他仍是以为钉住了所以不曾入内?
可是昨日那家伙不也进来了么?
还是……今日暖雪把窗户锁的太紧了?
沈静初悄静无声的起身,怕惊到守夜丫鬟,蹑手蹑脚的走到窗边,轻轻推了推窗户,又觉不妥,收回了手,在窗边伫立了片刻。似乎丝毫不觉外头有任何动静。
夜凉如水,沈静初轻衣薄衫,站了片刻。不免有几分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身子抖了抖,鸡皮疙瘩迅速从手臂处蔓延。
她这是在做甚么?!
难道她在等他?
明佑轩几次三番夜闯香闺,已是不合规矩,幸得无人窥见,否则传了出去,她必定名誉扫地。先前她都知晓理应避嫌,每回他登门造访她都恨不得一脚踹他出去,只望他寻了别的方法告知自己,莫要再闯入香闺。为了避免他屡次三番的夜闯,她甚至让人把窗子给钉住了。
方才,她已是神使鬼差的命人卸了钉子,而今,她竟然在等他来告知自己今日之事?
她的冷静自持都跑哪去了?
就算她心急想知道今日一事究竟进展如何,即便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李世珩是如何吃瘪,也不该这般没了分寸的。沈静初暗暗告诫自己,理应和那人保持距离,不应将不合理之事当成习惯。一边想着,一边强令着自己重新躺回床上。
竟无法入眠。
而明佑轩始终没有出现。
半夜迷迷糊糊的睡去,又迷迷糊糊的醒来,因心中惦记着事儿,始终睡的不安稳。
到外头开始有了动静的时候,天已然亮了。
因是沈静怡与李世珩的回门日,沈府的奴仆们早早的便起身准备事宜,沈静初虽晚上睡的不好,也惦记着今日之事,便起身梳洗了一番,倒也神清气爽。
收拾妥当,她问暖雪:“昨日两个丫鬟可已收拾妥当?”
暖雪答道:“两人机灵的很,很快便熟悉了,倒也懂规矩,不认生。”
沈静初“唔”了一声道:“既是如此,今日便让回雪与你一同候在身后吧,你也可以提点一二。”
暖雪虽略有奇怪,不知沈静初为何如此重视昨日才来还不曾熟悉府中事物人情的两个丫鬟,却也点头应好。
待小丫鬟将回雪唤了过来,沈静初便带着两个雪去了宁氏的屋子,宁氏正忙碌的指点丫鬟婆子各事项,见她来了,略带心疼道:“怎么眼下一片乌青,昨晚歇息得不好么?”
沈静初笑着缠了上去:“帐里头有蚊子,扰了睡眠。”
宁氏心疼的揉了揉她的秀发,吩咐宝音让几个丫鬟去捉蚊子。
守门的丫鬟在门口大声通报:“张姨娘来了!”
宁氏收了收神色,沈静初也正了正色,看着张姨娘笑意盈盈的从外头入内,连声音之中皆有掩饰不住的喜悦,朝着宁氏福了福身道:“婢妾见过夫人。”
宁氏轻应了一声,便没再理会张姨娘。张姨娘也识趣,静静的立在宁氏身后不做声。
等大房的姨娘哥儿姐儿们也已在外头候着了,宁氏便领着众人一同去了前厅。
虽然这次李世珩与沈静怡的婚事办的低调,沈府不过嫁个庶女,李世珩不过娶个妾,回门之日李世珩也可不必出现,但李世珩却挺看重沈家八小姐,道会与侧妃一同回门,拜见岳父岳母。
大皇子要来,沈府自当不能怠慢。老太爷老夫人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只能按着规矩办的热闹。宁氏倒不以为意,成亲那日大皇子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娶怡姐儿过门,想必心中对怡姐儿还是有情意的。更何况怡姐儿都已经是他的人了。当然,因为那日李世珩逼亲一事,宁氏对他还是颇为抵触的。
老夫人见了宁氏,笑眯眯的问道:“大媳妇,这几日身子骨如何,饮食可还好?”
宁氏肚子尚未凸显,行动也没有任何不便,上前迎着老夫人道:“托母亲的福,一切皆好。”
老夫人又道:“怡姐儿的亲事也差不多忙完了。该是轮到勋哥儿初姐儿了。上回你说要与叶家小姐定亲,准备的如何了?”
宁氏小心翼翼端着老夫人的脸色,她既知沈弘渊因秋痕一事有跟老夫人闹过,也怕老夫人记在心上,答道:“已换过庚帖,两人八字相配的很呢。”
“唔……”老夫人的表情极为满意,“尽快将此事定下来……”
宁氏疑惑的看着老夫人,难道老夫人因那件事情心中对勋哥儿有愧疚,所以想要补偿他?
“……勋哥儿房里头缺人主持呢……”
宁氏终于明了,老夫人是想尽快给秋痕一个姨娘的名分。但未娶妻先娶妾,这是所有世勋家族所不齿之事。
宁氏神色瞬间有些黯然,老夫人依旧不想放过勋哥儿么。
话正说着,老夫人忽然转了目光,笑着道:“勋哥儿,你来了,祖母方才与你母亲说起你呢!”
沈元勋上前行礼,瞄了一眼脸色不虞的宁氏,勉强扯了一抹笑容:“祖母与母亲在说勋儿甚么坏话呢!”
老夫人注意到沈元勋眼睑下面一片乌青,脸色蜡黄,无精打采,眼眸之中充满疲惫之色,不由得心疼的问道:“勋哥儿怎么这副脸色?这几日休息的不好么?虽是准备春闱一事,也要爱惜自个儿身子。”
又有些不悦道:“你身边的人儿是怎么个服伺的?若是伺候不周,换了那些个丫鬟罢了!”
沈元勋连忙劝阻道:“祖母,莫要生气。勋儿跟前的丫鬟服伺的很好。”
老夫人心疼道:“服伺的好便不会是这个模样!勋哥儿可是要考春闱的人,屋子里头的人怎可这般怠慢了!”
沈元勋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就是……服伺的太周到了……”挥了挥手道:“无碍……”
一边说着,竟忍不住没了仪态,在老夫人面前打了个呵欠。
这哪里是平日举止言行皆万分注意的勋哥儿!老夫人如临大敌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是房里头那几个丫鬟服伺的不好,便无需她们服伺着了,祖母再使几个伶俐的丫鬟去你房里头!”
谦恭有礼文武双全,又是家里的嫡长孙,怎容得下人的服伺不周!
沈元勋挠了挠头:“祖母,真真不是她们服伺不周……反倒是她们服伺的过于周到,有些碍了我读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门
老夫人神色暗了暗,没再继续追问。只是侧身看了看一旁的丁嬷嬷,丁嬷嬷接过老夫人的眼神,已知她心中所想,识趣的退下。
再转过脸来之时,老夫人已经恢复神色如常,满脸笑容道:“勋哥儿这是长大了,待你春闱后,便该替你娶妻纳妾了!”
宁氏眸光微闪,老夫人若只说春闱过后“娶妻”也就罢了,偏偏还加了句“纳妾”……看来老夫人是铁定了心思让她的勋哥儿快些抬了秋痕做姨娘。
沈元勋仿似没听到“纳妾”二字一般,只淡淡笑道:“一切都等孙子春闱过后再说吧!”
也不过是几日之后的事情了。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门口已传来小厮的通报声:“大皇子与侧妃回门了!”
众人皆收了心思,老太爷及老夫人领着众人在花厅门口迎接二人。
李世珩与沈静怡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见了沈弘渊及宁氏,李世珩很自然而然的唤了一声:“岳父、岳母。”
仿似他本就该这般唤他们似的。
沈弘渊与宁氏皆是一愣。
沈静怡只是李世珩的侧妃,按理来说,李世珩只能称呼正妃的父母为“岳父”、“岳母”,侧妃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个妾,怎能越过正妃的父母去?若是新婚之日宁氏已觉甚奇,只当李世珩新婚过于高兴而失言,今日李世珩竟这般称呼两人,让两人更为诧异。
他们虽不知其中蹊跷,但却不由得想起那日李世珩恬不知耻的扬言想要求娶沈静初。
李世珩脱口而出以后,虽觉失言,却竟觉得异常顺口。但规矩是容不得他这般的:“世子爷,世子夫人,沈家的女儿贤良淑德,世珩新婚甚喜,一时竟失言了。还望二老见谅。”
他不由得暗暗握拳,若非蠢毙了的沈静怡,他本就可以光明长大的这般唤二老。
他当初到底是瞎了什么狗眼,竟看中了沈静怡?!
两人脸色微变后,很快恢复如常,笑着道:“无碍。侧妃与殿下琴瑟和鸣,倒是侧妃的福气了。”
李世珩扯了一抹笑容,继而又将目光落至一旁的沈静初。冷清目光变得更为冷峻,拳头不由得握的更紧了。
她本该是他的!为何被狸猫换太子,而他竟不知,那两个丫鬟,竟毫无所觉?
沈六娘……她如何得知他的计划?又是谁,在她背后帮她?
沈静初见李世珩脸色意味不明的看着她,便是笑意吟吟的迎了上去,甜甜的唤道:“八妹妹,八妹夫,你们新婚之日。姐姐身子有些不适,竟没能亲自道贺。这是姐姐的一点心意,祝福妹妹和妹夫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沈静初送的贺礼是一块上好的翡翠,下面坠了个同心结的穗子。寓意永结同心。
沈静怡脸色微变。却只能强作镇定的接过沈静初的贺礼。
那日算计了初姐姐,却莫名其妙的又被换了回去。她心底是无比恐慌的,因为她又一次破坏了李世珩的计划。而当李世珩揭开喜帕的那一瞬间,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得出墨汁来。颇有一番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战战兢兢之下,李世珩解开了她的穴道,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厉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并将服伺在旁的两个丫鬟唤了进来。
丫鬟脸上也是一脸诧异。她们明明已将两人换了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迅速想起窗外异乎寻常的声音,脸色大变。她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李世珩大掌紧握她的手臂审问她,力度之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他大声质问是否是她心中有不甘愿,所以悄悄泄露了他的计划,让他吃了个瘪。她疼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哭着直呼冤枉。
李世珩对她彻底失望,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什么洞房,什么新婚,都在她的泪眼婆娑中度过。
台上那对龙凤烛烧的噼里啪啦,她的眼泪与烛泪相映成辉。
第二日,李世珩总算熄了怒火,道要与自己一同回门——她险些以为,李世珩怒极而不愿意与她回去。
可是,她面临着另外一个问题。
初姐姐是知道她算计了她的。不过是不曾得逞罢了。如果她将此事告知祖父祖母,或者是父亲母亲,她回门以后该如何面对他们?毕竟,大皇子那日便有提出要初姐姐嫁他,即使昨日新婚他们计划失败,初姐姐所言,他们未必会不信。
若是如此,即便能维持表面的和谐,她的娘家人,也会彻底背弃她了。
她一路提心吊胆的回来,却不见祖父祖母及父亲母亲脸色有何异样之处,而沈静初送贺礼之时,她的目光,倒是有几分警告的意味。
这种严厉而凛冽的目光,她从不曾在初姐姐眼中见过,即便今日已是初春回暖,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初姐姐,恐怕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而李世珩听到沈静初这番话,冷峻的脸庞更显难看,沈六娘是在嘲讽他!绝对是!
他的目光紧盯着沈静初的脸,她明明知道真相的,为何还能这般置身事外?还能如此笑意吟吟的祝福他们?
虽然此刻她笑容明媚的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可是李世珩却觉得万分刺眼。他头一次觉得一个女子的笑容竟让他觉得如此刺眼。
他只想将她拉至无人的地方,狠狠的蹂躏她一番,吻掉她所有的自尊与骄傲,顺便逼问她,那日究竟是谁在助她?!
那人竟然知道他的计划,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他掉进圈套……那人,一定是他夺嫡的最大阻碍!而那个阻碍,还与他的沈六娘,有交集!甚至很有可能,是沈六娘心上人,甚或是定终身之人!
这是他绝对无法忍受之事!
沈静初巧笑嫣然的看着两人脸上表情的瞬息万变,一丝不落的将他们面部表情的变化收入眼中,琢磨着李世珩的恼羞成怒,因只是单单针对新婚一事,与昨日一事应是无半点关系——若李世珩知道昨日之事,恐怕他是无法抽身陪沈静怡回门了,他是不顾一切也得将那笔银子追回来再说。
看来,明佑轩没有失手。不过是需要些时间处理那么大一笔银子罢了。
李世珩冷清的声音响起:“多谢六娘的心意了。”并不称她为姐姐。
宁氏笑着岔开话题道:“都这般站着做甚么,快些入席罢了。”
沈弘渊与宁氏一同入席,悄悄在宁氏耳边问道:“可还累?”
宁氏耳根红了个遍,摇头道:“妾身不累。”
食不言寝不语。用膳过后,沈静怡道饭气攻心,倒有些困倦了,李世珩体贴的让她午休片刻才回府。
沈静怡眼巴巴的看着宁氏,宁氏知晓她是许久没见张姨娘,想要与张姨娘说些体己话,便让两人去了。
沈静初也起身告退。身后跟着两个雪。
李世珩眼眸瞟见沈静初的身影消失在花厅,才笑着道:“老太爷,世子爷,世珩有些内急了,须得去更衣。”
老太爷与沈弘渊也不疑有他,笑着挥手让他退下。
李世珩缓着步子迈出花厅,不紧不慢的远远在跟在沈静初身后,待四下无人,他才快步上前,拦住沈静初:“沈六娘。”
两个雪机警的拦在沈静初前面,沈静初裣衽施礼,微笑着道:“原来是八妹夫。不知八妹夫有何指教?”
她左一声“八妹夫”右一声“八妹夫”实在碍耳至极,李世珩脸上有些不悦:“六娘不必如此唤我,直呼世珩便可。”
沈静初笑得淡漠疏离:“世珩?我与八妹夫可没有这般熟稔,怎能直呼其名?八妹夫也不应唤我六娘,应唤我六姐姐才是。”
李世珩被她故意的挑衅刺的有些脸色发青,他低声怒吼道:“沈静初!为何你偏偏要与我作对?”
沈静初无辜的睁大了双眸,清澈见底:“作对?八妹夫,六姐姐何时与你作对了?”
李世珩被她气得险些吐血。他强自深呼吸了一口,看着前面两个如临大敌的小丫鬟,道:“六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静初轻轻浅浅的笑了,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李世珩有瞬间的恍然,还以为她应承了。片刻,沈静初收了笑声道:“八妹夫,男女授受不亲,你是我的妹夫,须谨守男女大防,否则让旁人见了,岂不是要嚼舌根了?玷污了你我的声誉,皆是不妥的。”
“可是……”李世珩上前一步,有些不死心,想要拨开两个小丫鬟,亲近佳人半步,怎知两个丫鬟站的极稳,暖雪甚至低声道:“大皇子,奴婢劝您还是后退几步,不然沈府的人瞧了去,以为大皇子在与八小姐回门之日调戏沈府的丫鬟,八小姐倒要伤心了。”
沈静怡伤心个屁!倒是老太爷与世子爷不知要如何看他了!李世珩胸口一阵闷气,沈六娘的丫鬟竟与她一般的伶牙俐齿,刺手的很!
李世珩眼睁睁的看着沈静初被两个丫鬟拥着,越走越远。她婀娜风姿的背影,偶尔可见的俏丽侧脸,烙在他心上,有些轻微的发疼。他捏紧了拳头,关节喀喀作响。
沈静初,她命中注定是他的!谁也不能改变!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叮嘱
沈静怡借口困倦,回了蝶苑处还是姑娘时候的闺房,屋子里的摆设倒是丝毫不变,与她出嫁之前一个样,想起她如今在大皇子府的境遇,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微酸,险些没控制要掉下泪来。
还是娘家好啊。她心中不由得感叹。
张姨娘在沈静怡退下后也悄悄的离席。尾随着沈静怡回了蝶苑,入了屋子,两人相见,沈静怡再也控制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张姨娘一把揽住沈静怡,眼中已有泪意:“怡姐儿,姨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幸好……幸好……”
沈静怡虽有些哽咽,话语中仍是有几分坚定:“姨娘,静怡决不会让您在平安寺终老的!”
沈静怡抹了抹眼泪,去了几分娇楚,倒有几分算计清楚的意味:“我既是嫁了大皇子作侧妃,祖母还是要给几分面子我的!”
张姨娘不免欣然,怡姐儿嫁人了仍是惦记着自己,她算是有福了。而自己肚皮里出来的庶女嫁了大皇子作侧妃,也算是一种荣耀了。她的怡姐儿,可算是有出息了。
张姨娘也抹去眼角泪滴,吸了吸鼻子,怜惜的问道:“大皇子待你可好?”
生为人母,担忧的,不过是子女的幸福罢了。
沈静怡回想起那晚李世珩掐的她几乎窒息,只差一秒,她就要死于他的手下,而后又险些捏碎她骨头的怒容,心中犹有余悸,却怕张姨娘担忧她,不敢透露半分,扯出了几分笑容道:“殿下待我体贴的很。”
张姨娘似乎相信了她的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无怪乎今日竟错喊老爷夫人做‘岳父’、‘岳母’,想来对你可是喜欢极了。不知……”张姨娘试探的问道:“不知他有无可能将你扶正?”
岳父、岳母!沈静怡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那根本就不是将她当成正妻,而是将她的初姐姐当成正妻了!沈静怡僵着笑容道:“我不过是个庶女而已。怎能担当正妃之位呢。更何况,皇家的侧妃,绝少有扶正的理。”
能当上李世珩的侧妃,已经是她梦寐以求之事了。正妃之位,不是她没野心,而是她深知李世珩会将那个位子给对他有利之人。更何况,莫说皇家,即便是世勋大族家里头。也绝少有妾室扶正之事——除非那位妾室娘家势力非同小可,而又生了个儿子。
可是,娘家若有一定的势力,谁家的女儿会赶着去当人家的小妾?姨娘是服伺母亲的丫鬟,当小妾那是迫不得己的。不是任谁都像刘姨娘那般作践自己的。父亲是个从六品的官员,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当正妻不好,偏偏想攀高枝,赶着当安远侯府世子爷的小妾。
若她的姨娘也是那般出身,她有何愁的?偏偏姨娘是个低贱的下人!
张姨娘也知这个理,只是心中仍存有希冀罢了。自己是姨娘。当然希望生的姐儿能出人头地了。
沈静怡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免得戳自己的伤口。岔开话题道:“姨娘,你回府以后,可要好生的讨好着母亲。她如今已是府里头当家主母,祖母对她可是极好的。刘姨娘那个不中用的也被禁足了,我们已经无需挑拨两人的关系来从中得利了。只需取得了她的信任,以后便有好日子过了。”
原本以为宁氏是正妻,但战斗力极低。刘姨娘虽是妾室,但战斗力却极高,没想到竟然被宁氏一下子给逆袭了。刘姨娘那般行为,恐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姜姨娘又是个不足为惧之人,姨娘只需讨好了母亲,便可在沈府过伤好日子。
张姨娘叹了口气道:“我何尝不想呢!可是自从……唉……自从你那件事扬了出去,夫人大抵是恼了我,对我极其冷淡,也不怎么待见我,甚至不让我在她跟着伺候着,我如何能取得她的信任……”
沈静怡脸上一羞,很快又恢复如常道:“我既已嫁人,此事便会慢慢淡去。虽则母亲恼我做错了事情,但终究没给她蒙羞。母亲如今既得祖母喜欢,又甚得父亲喜欢,又怀了身子骨……几乎是集了万千宠爱于一身……”
张姨娘忽的低了低声:“你可知刘姨娘那是怎么回事?我回来后,房里的丫鬟婆子全换了,没人肯告诉我刘姨娘禁足的因由。老爷不是向来疼爱刘姨娘么?怎么会禁了她的足?还不准岚姐儿青哥儿去探望?难道……此事与夫人有关?”
沈静怡抬了抬头,给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识趣的退下,守在门口。沈静怡低声道:“听说是刘姨娘在母亲的血燕里头下了红花粉,那日小产,又赖到母亲头上,原本祖母是留不得刘姨娘的,还是青哥哥求情才免了刘姨娘的死罪的。”
张姨娘闻言大惊:“刘姨娘竟也生了这般的心思?幸得我们的橄榄隐晦,要是查,我们也可推说并不知两者相冲——不知者不罪……”心中又想,那刘姨娘果然是个好福气的,生了个儿子果然就是不一般,底气足了许多,若是怡姐儿也是个男孩该有多好?她在府里也不必这般低声下气了……
沈静怡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又不曾在母亲的食物里头动手脚,母亲如何查的?更何况如姨娘所言,我们推说不知便可!倒是姨娘……”沈静怡压低了声音:“如今暂时不可轻举妄动。父亲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疼爱母亲竟甚于以前宠爱刘姨娘。”
张姨娘想起方才入席之时沈弘渊不知在宁氏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宁氏耳根子一片泛红。老爷从前可从来不会在人前做任何不合规矩的亲密动作,不管是谁也不曾,倒还真真有几分诡异。
张姨娘低声道:“我知了。我会尽量讨好夫人。怡姐儿不必担心姨娘。在这府里头生存的手段,姨娘还是有的。倒是你,在大皇子府里头人生地不熟的,须得好好照顾自己才是。还有,最重要的,便是快快怀上孩子,一旦有了孩子,便是拴住他的心了……日后孩子所有的,也都是你的……”
沈静怡红了红脸道:“姨娘,我知了……”虽然她如今在大皇子府仍是劣势,那群丫鬟婆子并不把她放在眼内,但她会告诉她们,她是大皇子的侧妃,是她们的主子,就算新婚之夜大皇子拂袖而去,就算她再怎么不得大皇子的宠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不过,只怕眼下,李世珩并不会让她怀上他的骨肉。别说这几晚李世珩并不与她同房,更何况她深知,李世珩不可能在正妃怀上之前,让她这个侧妃怀上他的骨肉,更何况正妃之位还悬空着呢。当然,只要李世珩愿意与她同房,她便有法子让自己怀上孩子!
沈静怡想起今日回门身上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打了个呵欠道:“姨娘,静怡有些困了,先去歇息片刻。”
张姨娘怜爱的看着她道:“今日一别,姨娘也不知几时能见着你了。我守在你床边看你歇息罢。”
沈静怡笑着点了点头,入了里屋睡下不提。
…………
李世珩更衣回了花厅,老太爷与沈弘渊沈元勋正在畅聊甚欢。李世珩理了理神色,迈着步子笑着问道:“老太爷与世子爷聊什么如此畅怀?”
老太爷笑着道:“不过是在聊今日新泡的茶罢了,殿下过来试试看。”
李世珩安然坐下,端起桌上的新茶闻了闻,赞道:“好香!可是今年新进贡的碧螺春?”
老太爷笑着道:“殿下好眼力。正是今年新进贡的碧螺春。皇上鸿恩,知我喜喝,便赏了两斛给我罢。”
李世珩轻啜了一口,唇齿留香,不由得叹道:“今年的碧螺春比往年的还要香郁几分,父皇果然是重视老太爷的,今年的贡品不过十斛,一斛献给了皇祖母,一斛赏了皇后娘娘,一斛赏了靖王爷,一斛赏了龙大学士,剩余不过四斛已用,连世珩及几个皇弟甚或母妃都不曾有此殊荣……”
老太爷眸光微闪,却只道:“殿下若是喜欢,拿一斛回府尝尝便是。”
李世珩推辞道:“世珩不敢夺老太爷所好。何况,世珩所爱之物,也并非碧螺春……”
三人已经听懂了李世珩话外之意。大皇子所爱之物,不是碧螺春,那是何物?
老太爷面不改色,仿佛没听懂李世珩的意思,仍是笑着道:“沈府里头有的什物,大皇子喜欢什么,倒不妨开口,只是若是那皇上御赐的恩典,却是不便了,若是皇上愿意给殿下,自然会赐予殿下,若皇上不愿意,殿下强求也是不得的……”
李世珩也跟着老太爷一起笑道:“父皇知老太爷喜欢碧螺春,所以赏赐了两斛给老太爷,只是父皇也不知世珩的喜好,所以不曾顾及,也是常理。”
三人看李世珩的眼光那是变了又变。沈弘渊哈哈大笑的解围道:“既然殿下怨皇上不曾知晓殿下的喜好,殿下便去告知皇上,让皇上也赏赐两斛碧螺春便是!”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误闯
李世珩僵硬的笑着。
“父皇日理万机,不过是些茶叶罢了,倒不至于这般劳师动众的。偶尔来侯府品两杯,倒是人间乐事呢!”
沈弘渊真是好大一顶帽子往他头上扣。
即便心中有怨,他又哪里敢“怨”父皇?若是不慎,传到了父皇耳中,他还能在朝堂上混的?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又要大打折扣了。更别提去告知父皇他所喜之物,让父皇赏赐了。
看来,老太爷以及世子爷,仍是想将此事置身事外,丝毫没有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意思。沈家嫁了个庶女,根本不会影响他们的决定。沈静怡,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女罢了。
沈静初。只有沈静初。那个伶俐聪慧的沈静初。若他娶的人是她,定能改变如此尴尬的境况的!
李世珩一边想着,心中意念更加坚定。面上却假装若无其事的与老太爷闲聊起来。
那厢的沈静初回了屋子,不急着歇下,倒是坐在桌前优哉游哉的喝茶。暖雪见茶水已凉,命了丫鬟重新泡了壶热茶上来。沈静初似是不知茶水很烫,伸手便去拿了杯子,却被烫的赶紧缩了手,青瓷茶杯却是没拿稳,眼看就要洒在她的衣裳上来。
还是一旁的回雪眼疾手快,沈静初尚未回过神来,她便稳稳的接住了茶杯,恭敬的放回桌上道:“小姐,茶水甚热,还是摊凉些许再喝罢。”
沈静初回过头,对着回雪嫣然一笑:“多亏了回雪,否则倒要烫伤了。”
回雪退后一步,恭谨道:“这是奴婢本分。”
沈静初抿唇而笑。这小丫鬟果然是“懂点功夫”的。刚才回雪的反应若是慢了半秒,她便要受伤了。
明佑轩说今日李世珩会借着回门之日有所行动,李世珩到底想做甚么呢?她不相信,只是方才追了上前说几句这般简单。
他定是很想知道,那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她吧。
他那般的设计她。难道还指望她会告诉他么?不去兴师问罪,便就是便宜了他!
暖雪看着沈静初与回雪之间的表情怪异,蠕了蠕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问道:“小姐不去歇息片刻么?”
沈静初向来都有午休的习惯。
昨晚没睡好,又是饭气攻心,沈静初自然想去睡个美美的午觉。可是李世珩……
若是他趁她睡了欲行不轨,她可是跳到水里也解释不清了。
沈静初摇头道:“今日想看会书。”还命似水在门口守着,姐姐回雪有这般的功夫,妹妹的功夫想必也不弱。似水自然也知小姐是防着谁,受了主子的叮嘱,今日需打醒十二分精神。
沈静初盯着医书发呆,心思却并不在那上头。倦意袭来,勉强喝了几杯茶提神。
暖雪把一切都看在眼内。她甚是不明自家小姐今日的反常,正想上前询问沈静初既是困了何不去歇下,便听得窗边一声吱呀。有个人影从外头闪身而入。
暖雪喝道:“是谁?竟敢擅闯我家小姐的闺房?”
李世珩没料到此时应该午休的沈静初竟好端端的坐在那儿看书,而身边的丫鬟也不曾因此被摒退了。愣了片刻,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仍是想要上前道:“我原是想唤侧妃起身,不料底下的奴仆指错的院子,竟误闯了六娘的闺房……”
暖雪娇喝道:“殿下,沈府虽大,底下的奴仆也不至于指错院子。更何况即便是唤侧妃,也不该从窗户偷偷入内吧?”方才这大皇子拦住自家小姐,暖雪便已察觉到他对自家小姐有不轨意图。想不到竟用如此蹩脚的理由硬闯小姐的闺房。大皇子明明是八小姐的夫婿,怎地如此莽撞?
沈静初按住暖雪,示意她稍安勿躁,若是暖雪的声音过大,惊动了别人,让别人看去了误会了,倒是得不偿失了:“八妹夫,既是误会,便请八妹夫移步至妹妹的蝶苑,若八妹夫不识路,姐姐可让丫鬟给你带路。”
李世珩哪里肯就此离开,他本就打算制造这般的误会的,虽然沈静初没像意料中的睡下,但也无碍:“六娘,本王虽是误闯,却正好有话要跟六娘说,不知六娘可否摒退了丫鬟,让你我说两句私话?”
若她真的摒退了丫鬟,那可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沈静初嘴角微勾,淡淡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与八妹夫之间并无任何私话可言,哪里需要摒退了丫鬟?更何况,我并无任何话想跟八妹夫,还请八妹夫速速告退,去蝶苑寻八妹妹,莫要在此耽搁了。”
软的不行,便是要来硬的了。李世珩想要上前几步说话,那回雪却迅速两三步上前,阻拦了李世珩的意图,使之与沈静初保持着距离。李世珩原想使用暴力推开那丫鬟的,不料那丫鬟竟似有功夫底子之人,怎么也推不开。他功夫本就不弱,但看来,这丫鬟的功夫也许与他不相上下,甚有可能比他还高。
李世珩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沈家六娘恐怕是对他早有提防。上回新婚之日那事,沈家六娘表面上并没有任何愤怒,也不曾因了此事指责于他,实际上早就对他恨之入骨。这次他与沈静怡回门,怕是沈六娘早有准备了。
于是李世珩放弃上前一步的想法,站在原地道:“六娘,大婚之日,你不来道喜,我甚是失落。”
沈静初早知李世珩的功夫底子不弱,他极为要强,事事都会尽力而为,也称得上文武双全了。但那小丫鬟回雪竟能拦住李世珩,恐怕,不止是“懂点功夫”这般简单。
心中不由得暗暗感谢明佑轩给她两个这般好功夫的丫鬟。
而听了李世珩那般不要脸的无耻言语,沈静初并没有急的跳起来指责他,揭穿那日的算计,脸上仍是淡淡的:“前一日因妹妹成亲高兴过头,小酌了几杯庆贺,第二日身子便有些不适。我不来道喜有何碍?妹妹与妹夫新婚高兴便可。”
李世珩有些恼怒。他的话不曾激怒她,让他试图在她的话语中寻找着破绽,反倒被她激怒了。因为沈静怡,是他李世珩这辈子的耻辱!
他有些忍不住了:“六娘,那日,究竟是谁——”
沈静初冷冷的看着他,这个满腹算计,图谋不轨的李世珩,这个自以为是的花孔雀,上辈子她的确是瞎了眼才会爱上他,被他利用。这辈子她看清楚了这人的厚颜无耻,竟还敢在算计自己以后问是谁帮了她?她是脑袋长包了才会告诉他!
“我的事情,与八妹夫无关。这里是女子闺房,八妹夫应知男女有别,既是误闯,我也不与妹夫计较什么,烦请妹夫速速离去。”沈静初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回雪,送客。”
李世珩仍想说什么,或是再行逗留片刻,只需片刻便可。可那厢回雪已经毫不留情的逼退于他,他只好讪笑道:“既是如此,本王离开便是。”
闪了闪身子,意欲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回雪可不是吃素的,眼疾手快的拦住他。沈静初看着这个不怀好意的李世珩,冷声道:“八妹夫,哪里来的哪里去。你若是这般光明正大从我屋子里头出去,教人误会了,让八妹妹吃味了可就不好了。”
李世珩只得灰溜溜的转身,翻身出去,沈静初在回雪身后吩咐道:“回雪,你跟着他,确定他出了锦苑才好。”
回雪应是。翻身出去。
暖雪燕草看的目瞪口呆。暖雪片刻才缓过神来,喃喃道:“小姐先前说钉了那窗户,看来还是不无道理的……”
沈静初听到暖雪的喃喃自语,不过笑笑罢了,又行吩咐道:“暖雪,燕草,八妹夫今日误闯一事,你们万万不得告诉任何人。燕草,你出去看看八妹夫离开锦苑的院子不曾,若是离开了,便把下面的丫鬟小厮都唤到院子里来,说我不见钗子,让他们在院子里头找找。”
燕草应声退下。
暖雪试探的问道:“小姐,那回雪,仿似有功夫底子?”
沈静初笑了笑:“便是有功夫底子才好,不然,今日我可要吃大亏了。”
没人能拦住李世珩,还不知李世珩要逗留到几时,若是被人发现了,她就栽了。而那回雪不但有功夫底子,人也是聪明的很。
暖雪犹豫道:“回雪有功夫底子,人又是机灵的,只是,她是昨日才被小姐带回府的,也不知是否忠于小姐……”
沈静初道:“我心中自是有数,你不必担心,有什么事,安心交给她们便可。”
暖雪见沈静初这般的自信,也不再劝,既然小姐心中有数,她们做下人的,照做便是。至于这两姐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是她能深究的。
还不曾好好细想今日一事,不一会,便听得外头燕草的声音:“大家可要找的仔细些!”
然后便是吵吵嚷嚷的人群声。
沈静初微微一笑,这般的吵闹,就算李世珩还想折返,也是避不过其他人的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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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认错
沈静怡与几个丫鬟来到锦苑,便是见到这番热闹的景象。
她心中颇疑,这么大的动静,初姐姐是在搞什么鬼?
不过,这般也好,一会的好戏,便是有更多的人看到了。
思及至此,她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不管她如何憎恨这初姐姐,如何不想与她共事一夫,可她破坏殿下的计划太多次了,这次若然还不让殿下得偿所愿,她在大皇子府的地位便要不保了。
沈静怡几步上前,见到守门的似水,微笑着道:“我来探望初姐姐。”
似水在门口大声通报:“小姐,侧妃来探望您了!”
沈静怡含笑着步入屋子,她期待着看到这么一幅场景:沈静初的贴身丫鬟入内请了沈静初起身,却发现帐帷里头,有两个人交错的身影。丫鬟尖叫一声,她便带着她的贴身丫鬟一同冲进里屋,结果竟看到与她一同回门的大皇子,竟与她的好姐姐双双躺在床上,行那苟且之事。
她气得浑身发抖,大声指责初姐姐竟勾搭她的夫婿,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般见不得光的事情,她的好夫婿李世珩,愧疚的对她说是他对不住她,是他爱慕六娘已久,所以方才去更衣的途中偶遇六娘,又受了她的邀约来屋里头喝一杯茶水,便是不能拒绝,不料竟情难自禁,毁了六娘清白,如今愿意对此事负责。而她的初姐姐则会矢口否认她与李世珩有任何关系,但她百口莫辩。
因为她们的动静,必然会惊动锦苑的其他奴仆,大家听到尖叫声与男人的声音,定必会好奇六小姐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她的好姐姐,便是那砧板上的肉了。
可是当她迈入屋子,却见她的好姐姐正端坐在桌上。极为认真的看书,她的贴身丫鬟暖雪立在她身后。沈静怡环顾了一周,哪里有什么大皇子啊。
她心里头不禁起了疑惑,殿下不是与她说好了的么?这厢他会安排好,只需她过来撞破两人的好事便可。可是这屋子里啥事也没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静怡按下心中百般不解与疑惑,仍是笑着入内,在离沈静初不远处站定道:“初姐姐。别来无恙?”
沈静初早就听到似水的通报声,却不曾起身迎她,直到沈静怡开口,她也不曾抬头,只是敷衍的应道:“唔,不错。”
听到沈静怡入内,她一瞬间忽的明了,若是李世珩仍逗留在她房内,沈静怡此刻便要惊动其他人了。这两夫妻果然好算计!而幸好她不曾歇下,又有回雪这么个懂功夫的人在身边。不然,还真要中了他们为她设下的圈套了。
沈静怡见沈静初丝毫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仍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心中不免有着淡淡的焦急。她眼珠子转了又转,忽的“扑通”一声跪立于地:“姐姐,妹妹对不住你!”
“哦?是么?”沈静初仍是不紧不慢的翻着书页,眼光不曾落在她身上,“妹妹几时做过对不住姐姐的事?”
“那日……妹妹……妹妹不该……”沈静怡轻轻咬唇道,“初姐姐。我也是被逼的……”
“是么?”沈静初漫不经心的说道,与此刻紧张不安的沈静怡,成了异常鲜明的反比。
沈静怡忽的激动了起来:“初姐姐。你知道的,殿下派了两个人来监视我,如果我不照做,那我、那我……”沈静怡的声音渐渐低了起来:“那我日后便没有好日子过了……”
沈静初毫不在意道:“那姐姐便恭喜你如今有好日子过了。”
“初姐姐,妹妹向来对你忠心耿耿,若不是迫于无奈,妹妹又怎么忍心将姐姐推入火坑?妹妹自知罪孽深重,但求姐姐原谅……”沈静怡低声哀求道。
忠心耿耿?迫于无奈?罪孽深重……请求原谅?她确实相信沈静怡是迫于无奈,沈静怡绝对不希望自己嫁给李世珩,并且是取代了原本她该嫁的位置。那日沈静怡怨毒以及恨之入骨的神色早已说明她有多不情愿多不希望多么的迫于李世珩的淫威之下不得不为之。
可是忠心耿耿?沈静怡说这句话,猪都笑了。她沈静怡要是忠心耿耿这天底下还有不怀好心背信弃义之人么?!敢情收买了她贴身丫鬟晴云让她丫鬟背叛她的不是她沈静怡么?!敢情明知母亲喜食牛肉却送橄榄果脯给母亲的不是她沈静怡么?!敢情联合李世珩一同设计着想要她爱上李世珩从而帮着李世珩夺嫡的不是她沈静怡么?!
沈静初冷笑了一声道:“怡妹妹,我与你姐妹情分早已尽,你也无须在此惺惺作态。”她没用什么小手段捏死她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沈静怡慌了神,姐妹情分早已尽么?沈静怡不确定,到底是因为此事,还是此事之前?她与大皇子之间的事情败露了影响了她对她的看法?还是更早之前,比那顿牛肉宴更早,比那玉女桃花粉更早……在她的初姐姐落水醒来之后?沈静怡有些分辨不清了。“初姐姐,妹妹真的知错了……姐姐就看在……看在姐姐最终被人救了的份上,宽恕了妹妹吧……”
“幸亏姐姐早有准备……否则误了姐姐终身,妹妹万死莫辞……”
沈静初总算明白沈静怡的另一个意图,她在这里上演一出这么虚假的好戏,口口声声的说要祈求自己的原谅,其实是为了帮着李世珩试探自己,指望着自己不小心便说漏了嘴——那日那个救她的人究竟是谁?
可惜啊可惜,沈静怡太高估了她自身,也太低估了自己。
沈静初终于放下了书本,目光冷漠的看着她:“如今已是最好的结局,你既称心如意的嫁给了大皇子,我也不必蹚那趟浑水……怡妹妹,我已无话对你说,请你离开罢。”
那件事后,她不想没有想过如何报复沈静怡,但她细想了一会,沈静怡屡次三番坏了李世珩的大事,如今嫁了李世珩这个渣男,便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更何况,以李世珩的性子,一定会迅速想办法物色正妃的最佳人选。她不排除李世珩仍会以她为目标,但李世珩应明知这是行不通的,碰壁了几次,该要打消念头。
而若是李世珩娶了正经的正妃回来,那才是沈静怡最大的灾难。根本无须她出手,惩罚那对狗男女,她倒嫌弄脏了她的手了。
“姐姐……”沈静怡一双可怜无辜的眸子凝着沈静初,望能博得沈静初的怜悯,沈静初却已闭上了双眸,不去看她。
暖雪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八小姐,小姐今日颇累的,还请八小姐体恤我家小姐,让她歇息片刻。”
她的初姐姐虽无明说,却已经是跟她撕破脸,不再讲任何情分了。可是,她还不曾问出个所以然来呢,得如何向大皇子交代才好。沈静怡咬着嘴唇,万分不情愿的离开。
待沈静怡离开了,暖雪才略带疑惑的问道:“小姐,八小姐所言的做了对不住小姐的事情,又说小姐被人救了,这究竟是……”
暖雪只以为那日沈静初身子不适,并不知道还有那一茬的事情,听得方才沈静怡那么说来,隐约能感觉自家小姐与八小姐之间仿似有什么她不知情的事。
沈静初不想暖雪担心上回的紧急,更不愿就此暴露了明佑轩的事情,于是摇头道:“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怡妹妹做了对不住我的事情,多了去了。”
暖雪按下心头的疑惑。只是她越来越有一种感觉,小姐,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而她,渐渐与小姐竟像生了什么隔阂。
她抬头望向新来的丫鬟回雪,这一切,仿似都与这两个丫鬟有关……
…………
李世珩被那懂功夫的丫鬟逼着出了锦苑,那丫鬟才回了锦苑,气得他好生恼怒。待那丫鬟走了,他试图回头,却见锦苑的丫鬟小厮已被人唤了出来,在院子里头不知在寻些什么东西。
他不可能再偷偷摸摸的摸入沈静初的闺房了。李世珩想,更何况沈静初肯定防死了他,那窗户定必被她锁的死死的。
李世珩心中很是无奈与愤怒。为何他总是栽在这小丫头手上?他的一切计谋,遇上这沈六娘,偏偏总是不能得逞的?
关键是,为何他却总是对她恋恋不舍,非她不可?
李世珩深深的瞥了一眼佳人所在的院子,满心懊恼的离开。
李世珩穿过回廊,远远的,有个身着繁华丝锦制成的芙蓉色广绣宽身上衣,上头绣着螺旋的纹路,头上素素的簪了几根玉簪的女子,背着光朝他走来。由于逆着光,他有些看不清楚那女子的面容,只可辨清那身材仿似曾在哪里见过。
那女子慢慢的走近他,她的面容在他眼眸中显得越发清晰。只见她在离他约莫一尺左右的位置停下,扬起嘴角细碎的笑容,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大皇子……”
第一百四十章 对弈
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李世珩的耳边响起:“大皇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李世珩抬头看着眼前笑意盎然的女子,她如烟般的柳眉,杏眼明仁,鼻子小巧,唇色朱樱一点。虽没有沈六娘的天生丽质,花容月貌,但因经过了精心刻意的修饰,容貌也算得上是清丽动人。而凭着他天生敏锐的直觉判断,眼前的女子的出现,并非一个偶然。她似乎是早有预谋的在这里等了他许久。然而,她并非他计划以内应该要出现的人物,相反的,她一直是那个突兀的存在,总是意外的取代了原本那女子应当出现的位置。
锦鲤池、桃花林……她的出现那么的不合时宜,破坏了他精心布置的计划。
而她如今的出现,更是提醒着他,他屡次在沈六娘那里吃瘪,回回都与沈六娘失之交臂,让他的计划背离原本的方向越走越远。
李世珩淡淡的打了一声招呼道:“一切安好,沈九娘有心了。”
李世珩并不想与沈静秋有过多的牵扯——沈六娘、沈八娘已经让他有足够多的烦恼了,牵扯上这个沈家女子,对他没有任何裨益。他对沈九娘的身世自然是掌握的一清二楚,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庶女抬了嫡女的沈家女儿,与沈六娘有着云泥之别,不足以引起他任何重视。
李世珩判断的不错,沈静秋的确在此静候已久,自沈静初退下,李世珩也跟了出去后,她便躲在暗处悄悄将一切放在眼内,虽然隔得远,她不能把两人的对话听的真切,可她能感受到李世珩的意图——他对初姐姐有意图。
初姐姐、怡姐姐……偏偏没有她沈静秋。她不相信她这个穿越女输两个本土女那么远,特别是那个毫无特色的沈静怡,她算哪根葱?
至于初姐姐……她出身高贵。舅舅既是威远大将军,大皇子想接近她,不过为了权力而已。
可是她这个穿越女博古通今,在帮助大皇子争夺皇位上,难道不比她们更有优势么?大皇子不过以为她是深闺女子,不知这些罢了,若是知晓,定会后悔有眼无珠。看走了眼的。
沈静秋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可以与李世珩单独说上话的机会。只要能与他单独说上几句,让他见识到她的能耐,他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
沈静秋看着眼前高贵而冷清的男子,从他第一次救她开始,她便对他一见倾心,而后的桃花林中的相遇,更是让她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他。
当她得知沈静怡与他婚事的消息之后,她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沈静秋!幸福从来不会自己来敲门。从来都是要付出努力与代价的,她必须主动出击。争取自己的幸福!更何况她相信,没有挖不到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反正这个社会,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之事,她不必落个抢人老公的罪名。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与沈静怡共事一夫。
沈静秋露出一个她对着铜镜练习过无数次、应是能迷倒男人的微笑:“自桃花林一别,倒是许久不见了。那日你与怡姐姐新婚,见你忙于婚礼之事。倒没有上前打扰。”
沈静秋有意无意的提起桃花林,只是希望李世珩能回想起那日的浪漫暧昧的氛围,忆起当时两人身边流窜的朦胧情愫。可是,听得这两句,李世珩心中更为不悦了。
桃花林已是个错误,那日新婚更是失算,沈静秋三番的提醒他的不快之事,让他胸口的闷气堵的更厉害了。
李世珩冷清的声音隐埋了他心中的不悦:“九娘有心了。本王还有事,先行一步了,告辞。”
李世珩说罢,身子向左偏了偏,快步向前,与沈静秋擦肩而过。
回廊不是很宽,空旷而对流的空气掀起了阵阵清风。李世珩越过沈静秋之时,他的衣袍轻轻的扬了起来,在半空中如涟漪一般的荡漾着,若有若无的拂过沈静秋的衣衫,摩挲出沙沙的声音。
沈静秋似乎不敢相信那先前对她颇有好感的李世珩今日对她竟如此冷淡,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她怔愣了半秒,直至李世珩已经完全越过了她,朝着前方扬长而去,她才反应过来。
她转过身,李世珩的身影越走越远,眼看就要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中,她下意识的唤了一句:“大皇子,请留步!”
李世珩蹙眉,他知晓这沈九娘对他有爱慕之心,可他方才的行径已经表达的很明显,他没有什么跟她好说的了,她这般纠缠又是为何?
他顿住脚步,甚至不曾回头,冷冷道:“九娘还有什么事情?”
沈静秋看着他孤傲的身影,听出他话语中不带意思感情,甚至还有些隐约的不耐,心中哦有些微酸,却镇定道:“黄袍加身,赠王白帽,难道不是殿下所想之事么?”
这是她的最后一击了,再磨叽就要错失大好机会了。所以,沈静秋决定全力一击直中要害。
李世珩身子一硬,瞬间紧绷了起来。沈家九娘这般说来是什么意思?
他这才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沈静秋,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定定的看着他。
黄袍加身,赠王白帽,这两句,无一不在委婉的暗示着争夺王位。可是他从不曾透露半分予她,她是怎么得知的?
李世珩心中一紧,莫非又是那该死的、不中用的沈静怡?!
李世珩咬牙切齿,此刻恨不得将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沈静怡碎尸万段,夺嫡一事乃是他的机密,她怎得透露给他人得知,还是她的姐姐?!
李世珩眼眸中的凶光一闪而过,向来冷漠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有几分凌冽之感:“与你无关。”
他转身欲走,不管眼前这女子,究竟是来向他示好,抑或是谁派来试探他的?
“殿下!”沈静秋见李世珩不但没有欣赏她看穿了他的心事,反而有些恼羞成怒的离开,她不知哪里触怒了李世珩,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了,“静秋能助你达成心愿!”
李世珩半转的身子顿了顿,冷傲的盯着这般出言不逊的沈静秋,眼神中还带着几丝鄙夷的神色。他不屑的嗤笑了一声道:“你能助我?你如何能助我?”话语中尽是不屑及不信。
她若是威远大将军的外甥女,他倒是相信她能助他了。一个姨娘生的庶女也敢这般口出狂言,真是笑死人了。
沈静秋知道李世珩的言语中充满了鄙视与不信,若她是李世珩,也不会相信一个小小女子所言,她只得迅速理了理思路道:“如今圣上膝下有七位皇子,殿下实乃大皇子,论长幼有序,殿下是最有资格胜任的。然皇后娘娘所出的二皇子,论嫡庶有别,却也有极有希望。二皇子有皇后娘娘撑腰,而其余几位皇子各自有势力,殿下虽有资格,但皇上一日不曾立太子,储君一位,诸位皇子皆有机会,皆有想要一试高低之心。殿下的对手太多,与其硬碰硬,倒不如扬长避短。”
沈静秋一口气把上面的一番话说了出来,为了今日见面,她能说服李世珩,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做足了功课的。当今朝堂形势,她只需稍微打探一番便知基本形势。
李世珩眸光的不屑收了收,半转的身子扳了回来,正对着沈静秋,不置可否道:“哦?你倒是下了功夫的。你倒是说说,我该如何扬长避短?”
沈静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她理了理思绪道:“殿下若是与他们硬碰硬,与殿下的实力,并不一定能有任何优势,倒不如隔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
这沈九娘倒是不蠢。李世珩心想。她的话倒是挺有见地,颇对他胃口的。特别是那句“长幼有序”,简直就是在描绘他心中所想。只是这朝堂之事,哪有一个“长幼有序”便能解决这般简单。
李世珩看着沈静秋的目光不像方才的不屑,倒是认真了几分。他等待着这个沈九娘接下来还有什么惊人的高见。却见沈九娘静静的站在原地,并不说话。
沈静秋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方才那番话,已经引起了李世珩的注意,但她不能一味的主动献身,否则在两人的关系中,她就是那只摇尾乞怜的狗,得不到丝毫的主动权。
这是一场对弈。方才她主动找他,甚至说了那么多话就是为了引起李世珩的侧目,已经失去了主导权。现在,她要把这个主导权,从李世珩那里夺过来!
让他尝到点甜头,再用这个甜头吊着他,这才是男女之间相处的王道。若是只知道单蠢的不顾一切的付出,男人倒是很快便会腻味了。
越容易得到的,越不会珍惜!男人,都是这般的贱骨头!
沈静秋在原地站着,李世珩离她一丈有之远。迟迟得不到她后续的话,李世珩怔了片刻,终于迈出他高贵的长腿,优雅的朝着沈静秋走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距离
沈静秋站在那里,双眸直视着李世珩,一动不动。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朝着自己走近,她不由得激动了起来。
强行按捺着小心脏砰砰直跳,直到李世珩走到她跟前,站定。
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李世珩张了张他高贵的唇瓣,不紧不慢,温温吞吞的问道:“你倒是说说,如何坐收渔人之利。”
沈静秋因喜悦而微扬嘴角,语音显得有几分轻快:“殿下不必出手,只需在几个皇子之间挑拨一下,让他们反目成仇便可。”
李世珩挑挑眉:“那可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沈静秋放下嘴角的弧度,沉稳道来:“二皇子虽是皇后嫡出,却是软弱无能,三皇子性子暴躁,四皇子喜好女色,五皇子的母妃简贵妃乃是宁平侯的胞妹,娘家财势雄厚,六皇子的生母是个宫女,依附着二皇子,七皇子平凡无奇……依静秋看来,六人之中,二皇子虽是皇后所出,按嫡长理应立二皇子,可是皇上那里迟迟没有动静,怕是二皇子不得皇上欢心……五皇子的实力最强,实乃劲敌,倒是殿下最应放在眼内的对手。”
为了今日所见,她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去搜集这些资料,又按照每个皇子的性格特点,背后的势力分析了个透,就是为了今日能在李世珩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夺嫡的电视剧小说她也看多了,依葫芦画瓢,倒也能分析个所以然出来。只是希望她不要猜错李世珩的心思才好。
果不其然,李世珩似乎没料到这个躲在深闺对窗外之事充耳不闻的沈静秋竟能探知那么多消息,分析起来还有条不紊的,李世珩不由得对她所言产生了些许兴趣,问道:“五皇弟确实是劲敌。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李世珩不自觉拖长了尾音。
沈静秋知道自己离目标又行迈进了一步,笑着道:“自然已是替殿下想好了……”
…………
沈静怡行至花厅之时,李世珩早已在那里端坐着。一边品着老太爷的私藏碧螺春,一边与老太爷沈弘渊等畅聊,好不惬意。面上没有半分恼怒或者不快。
沈静怡有些狐疑,按她方才见了初姐姐一面可以断定李世珩并没有得手,否则也不会撞不见任何事情了。而且初姐姐方才的表情从容淡定,并不像遇了什么糟心的事情。到底是殿下不曾去初姐姐的闺房里头,还是出了什么意外以致殿下不曾得手呢?
可若是如此,殿下如今笑的如沐春风又是怎么一回事?平常殿下素来都是个冷面郎君。不苟言笑的啊!若不是有啥大好的喜事,殿下怎会如此高兴?
沈静怡抓破了脑袋也没想清楚。
又见沈静初入内,沈静怡盯紧了她的面部表情。却见沈静初不曾朝李世珩那里哪怕是瞧一眼,也不曾正眼瞧她,倒是神色如常。
而后便是那个对她的殿下有企图的秋妹妹入内,方才感觉秋妹妹面无表情,眉色之中有几分嫉妒,可是她睡了个午觉回来,却见这个秋妹妹嘴角含春,眉梢尽是掩饰不住笑容。
沈静怡狐疑的将目光再次投向李世珩。而后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应该不是她眼花。也并非她敏感,她的殿下,和她的秋妹妹的眉目之中,有几分类似的笑容。
沈静怡心中微惊,莫非是方才这小蹄子勾引了她的殿下?而她的殿下也是欣然接受,所以才是这般的神色吧?
沈静怡恨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早知这秋妹妹对她的殿下有爱慕之心。毕竟殿下生的玉树临风,许多女子都对他倾心,可是这可恶的不要脸的小贱人。竟敢在府里头勾引她的夫婿?
殿下可是她的姐夫!
初姐姐便就罢了,殿下因为需要才娶她的,可是她沈静秋算哪根葱?同她一样不过是个姨娘生的罢了!
收了心思,眼见老太爷沈弘渊李世珩都已起身,沈静怡笑着迎了上前,站在李世珩身后,挑衅的看着沈静秋。
秋妹妹再怎么觊觎殿下,也改变不了殿下早已是她夫婿的事实!更何况,殿下既打初姐姐的主意,便不可能再求娶秋妹妹,这点,她知道的很清楚。
所以,沈静秋就只能做她的春秋大梦!顶多不过在今日回门能对殿下暗送秋波罢了!沈静怡下巴微扬,有些示威的看着沈静秋。
沈静秋自是看到李世珩身后的沈静怡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她的脸色当下便沉了下来,很快却恢复如常。
怡姐姐虽是殿下的侧妃,却不懂殿下。她才是那个能与殿下心灵相通的女子!不需多久,殿下便会发现他的生活如何缺不了她,而沈静怡又是如何的多余了。
怎么说,她都比沈静怡多了几千年来老祖宗沉淀的智慧呢,更别说如今微博上各种加v的女作家男闺蜜的谆谆教诲,泡男人的n个招术,如何能把握住男人的人一类的,对于如何驭男有术,在一段感情中游刃有余,她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
沈静秋微笑的看着倨傲挑衅的沈静怡,仿佛丝毫不被她的眼神所刺伤。沈静怡被沈静秋的自信与底气弄的一下糊涂了,气势便败了下来。
不对,她跟殿下之间,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否则,秋妹妹不可能如此理直气壮的。
于是,当他们离开了沈府,在回去的马车上独处之时,当她看着殿下眉头的轻松而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之时,她忍不住发话了:“殿下……方才妾身去探望初姐姐之时,初姐姐在屋子里头看书。”
李世珩想起方才被沈静初毫不留情的拒绝,又被一个丫头片子给赶出来的狼狈情景,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不耐烦道:“嗯。”不愿多说一句。
沈静怡再次试探:“殿下不是跟妾身约好了的么?怎么……没有出现?”
李世珩脸上的不耐更加明显:“有事耽搁了。”
“殿下……那……初姐姐……”沈静怡小心翼翼的问,生怕触及道李世珩的底线。
想起那张冷清的脸蛋,想起那个屡次不得的人儿,李世珩更是烦躁不安,他耐着性子说了最后一句话便闭上了双眸,表明自己此刻不想在说话:“此事容后再说。”
李世珩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告诉她,殿下方才由于某种原因没有去初姐姐的房里头,而没有得偿所愿,殿下心中很是不快。可是殿下与秋妹妹眼中的笑意是怎么回事?
沈静怡很想问个清楚明白,可是殿下的一举一动,甚至于他说话的语气,已经明显告诉她,他不想与她深谈此事。
沈静怡有些委屈,有些懊恼,她感觉她与李世珩隔阂越来越深,距离越来越远,完全没有初初相识的契合甜蜜,她觉得自己越发不了解李世珩了。
她才刚进府没几天,就要失去殿下的宠爱了。沈静怡咬了咬唇,心中暗道,她绝不能让这般悲剧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大皇子府,李世珩甫才下了马车,还不曾入府,便看到他的心腹黄文政在门口焦急的徘徊,见到他,眼神一亮,更多的是仓皇失措。
黄文政急忙迎了上来:“殿下,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李世珩余光瞟了一眼好奇心快要满溢出来的沈静怡,冷静的看着黄文政道:“去书房说。”
黄文政一路颤抖着身子跟着李世珩走到了书房,有几回因为脚软,险些摔倒。李世珩瞟了一眼黄文政,心道这心腹跟随他多年,也勉强能称得上是个临危不惧之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如此慌乱不安?
但没进书房,李世珩是不会允许黄文政说半个字的。他们的事情,皆是机密,决不能让外人听到半句!
甫进了书房,才阖上门,黄文政已是急不可耐的出声:“殿下!银子没了,全没了!”
李世珩示意黄文政冷静的把话说完:“什么银子全没了?我方才不是让你去存了银子么?怎么会没了?”
黄文政艰难的说道:“方才奉了殿下之命去了钱庄,那伙计笑着问我为何昨日取走了一百万两银子,今日却又来存……我大惊,道我们不曾将那一百万两银子取出……然后伙计给我看了我们的存据,还有签章……确确实实是真的没错……”
“什么?!”李世珩脸色大变,再也无法淡定了,“怎会如此!”
他急忙打开被重重叠叠的箱子锁住的柜子,把里头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片刻后脸色大变。
存据确实不见了!
那可是整整一百万两白银!
李世珩迅速转身,表情冷峻,眼中似是有刀子扫过黄文政,黄文政被他锋利的目光割的骨肉生疼,头皮发麻,却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一百万两白银,这几乎是他们的大部分资金,若是被人盗窃了,他们的根基几乎是毁了大半!
他想不到谁能有这个狗胆,如此光明正大的偷了存据,还敢在钱庄取了那白花花的银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对手
“啪!”
李世珩的大掌狠狠的击在木案上,只听得一声炸裂,木案已被击碎,木屑顿时四处飞溅。
李世珩紧紧的捏着扶手,尖锐的木碎随即刺入他的皮肤,殷红的鲜血汩汩而流,沾染在木碎上显得怵目惊心。即便他一言不发,黄文政也能感受到他脸上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沉之势。
李世珩平日里冷清的眸中如此盛满了阴狠,他狠狠的捏着木椅的扶手,满腔怒意毫不留情的化为手中痛楚,他阴森森的开口道:“快去钱庄查探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偷窃存据,运走本王的银子。若是查出是谁所为,我必定让他不得好死!”
黄文政急忙应是,退下去办。方才退至书房,便见沈静怡在书房门口处立着,黄文政福了福身,也来不及与沈静怡寒暄什么,急急告退。
沈静怡隔着书房之门,远远的望向李世珩,虽然隔着房门,她听不真切里头究竟说了什么,但也隐约可辨里头有什么碎裂的声音,而书房门开了,黄文政的神色如此匆忙惊慌,李世珩的脸上也乌云密布……由此可判,这次的事态是极为严重的。
沈静怡掩嘴惊呼着入内道:“殿下,你的手怎么受伤了?来人啊,赶紧去请太医!再端一盆干净的水来给殿下净手!”
李世珩阴着脸,默不作声,凌厉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地面,没有看沈静怡,仿佛这般盯着地面,便能从地面挖个字出来,清清楚楚的写明到底是谁做了这般不要命之事。
外头的小厮听到的动静,有赶紧去请太医的,有去端水的,等小厮端了一盆干净的水来,沈静怡温声劝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大事。殿下的身子要紧。殿下保重好身子,才好对付外头的人与事啊!”
李世珩听了沈静怡这般说来,终于将目光从地面收回,落在满脸急切的沈静怡脸上。许是觉得她的话言之有理,李世珩松了松手,放开木椅扶手,那扶手顷刻碎成木屑,纷纷扬扬的落地。
沈静怡心中微惊。究竟是何事,殿下竟然如此的盛怒?以至于这扶手,竟被殿下硬生生的捏碎?更别提一旁的桌子,被李世珩那一章击的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沈静怡怕被李世珩殃及池鱼,只得细细的端着李世珩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捧起李世珩的左手,拿沾了水的帕子轻柔的为李世珩擦去上头的木屑。还有好些木刺深深的插入李世珩的掌心,沈静怡不敢擅自拔出来,怕李世珩过于疼痛。要将气撒在她身上。
李世珩目无表情的看着沈静怡将木屑清理,眼神似乎在犹豫着下一步应如何做。这才开口道:“拔出来吧。”
沈静怡心中微喜,李世珩愿意开口说话,证明怒气已过,至少不必担心李世珩朝她撒气,也说明方才的温柔攻势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她轻轻咬唇道:“妾身即刻便替殿下将手中木刺挑出来,或许有些疼,殿下暂且忍耐着。”
李世珩不作声。只是淡漠的看着沈静怡手中的动作,即便那木屑刺的他生疼,他也不曾皱一下眉或者喊一声疼。
沈静怡好不容易将木刺全行挑出。正好太医也赶到了,太医仔细的瞧了瞧,缓声道:“是些皮外伤,应无大碍的。”
说罢,从随身携带的药箱掏出一小瓶膏药递给沈静怡道:“只需早晚各擦一次,不日即可痊愈。”
沈静怡接过药瓶,吩咐丫鬟好生送太医出去,亲自打开药瓶,给李世珩细细的抹上药膏。
完毕后,沈静怡体贴的福了福身道:“殿下既无大碍,妾身便不打扰殿下办公务了。”
低着头,安静的退下。
“等等。”李世珩忽的唤住她。
沈静怡站定,低着头垂手听李世珩的吩咐。
“晚上……我去你院子里头用膳。”
沈静怡脸上表情不变,温婉道:“妾身晚上会备着殿下喜欢吃的小菜的……”
说罢,半躬着身子退下。
直至退出书房,沈静怡才抬起头来,嘴角露出胜利的微笑。
…………
沈静初待李世珩夫妇从沈府中告退后便跟着宁氏回了锦苑。待坐定便问道:“母亲,衣衣既与哥哥的八字大吉,母亲打算几时纳吉呢?”
宁氏笑着点了点沈静初的鼻子道:“你哥哥不急,你未来嫂嫂不急,倒是你这个小姑子着急了!”
沈静初意有所指道:“哥哥房里头缺个主持的人,若非如此,哥哥屋里头的丫鬟也不至于这般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宁氏想起方才沈元勋蜡黄的脸色,心中也未免心疼:“是啊,那些丫鬟也是太没分寸了,偏生又是你祖母所赐……”
沈静初俏皮一笑:“所以才要赶紧把嫂嫂娶过门啊!即便祖母想抬秋痕,那也不可能是一时半会之事,如果哥哥偏就不让秋痕服伺着,秋痕还能对哥哥霸王硬上弓不成?”
宁氏闻言嗔道:“说什么浑话呢!还‘霸王硬上弓’!你可是个没出嫁的闺女,这般的话,我听了也就罢了,被外头的人听了,那可怎么好!”
沈静初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头。
宁氏知这女儿素来被她宠坏了,在她面前是越发无法无天了,但是在别人面前倒是乖巧的很。继而又是一声叹息:“也不知叶家那姑娘能否处理好勋哥儿房里头的糟心事……”
沈静初笑着安慰道:“母亲大可放心,别说我素知衣衣的品行,就算不知,叶家也是百年世家,叶夫人性子又是通透的很,怎么不会教出个好女儿出来呢!若是衣衣没有资格胜任沈府的大奶奶,静初就算是与她交情再怎么好,也不敢让她当嫂子。这些道理静初还是懂的。”
沈元勋是嫡长孙,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而他的妻子,日后是要主持中馈的,若是叶衣衣不贤,没有能力操持这家里头的事情,甚至连沈元勋房里头丫鬟这等小事都处理不好,必定教不出贤良的儿女,沈府恐怕就要败在这一辈了。事关重大,沈静初不管跟叶衣衣交情多好,也不可能拿沈府的兴衰做赌注的。
宁氏听沈静初一说,略为宽了宽心,道:“今日侧妃回门,都忙于准备这事了,明儿便请楚夫人过来一趟,商量纳吉一事。”
沈静初笑嘻嘻道:“这般便好。过了今日,哥哥房里头该也会清净个几天,哥哥既是准备春闱了,定会更用功看书的。”
宁氏想起今日沈元勋苍白蜡黄的脸,甚至不顾仪态的在老夫人面前打呵欠,瞬间有些了然:“你这丫头,是故意的?”
沈静初不以为意道:“那丫头不过是仗着祖母罢了!哥哥不过是脾气好忍耐着些,又顾及母亲你这边,可是,她毕竟是个丫鬟,如此不安守本分,还想越过主子去么!”
宁氏深以为然,若按照她平时的性子,早就将那不知廉耻的丫鬟杖毙了。如今碍着老夫人的面子不好动作,但不代表老夫人便能纵着她肆意妄为。
都怪自己当时的软弱,为了要与老夫人和平共处,却让自己儿子受委屈了。
叹息了一声道:“是我不好,早知如此,当初便该仗着自己的肚子任性一番了。反正我以前也是这么任性的来,就不该给那丫头一条活路,倒是害了勋哥儿。”
沈静初安慰的拍了拍宁氏的背部道:“母亲,别担心,一切会好起来的……”
心思却是落在另一茬事情上了。
方才李世珩从她房中恼羞成怒的离开,她与沈静怡也算是撕破了脸,可是后来沈静初出了花厅送行,却不觉得李世珩眸中有懊恼之色,反倒是一副自信满满的神态,而她的九妹妹沈静秋,也一扫先前的不快,眉目中满心欢喜,李世珩与沈静秋两人之间,甚至若有若无的暗送秋波。
而沈静怡与沈静秋两人之间的火花,一旁的沈静初也是看的一清二楚。沈静秋并不沮丧,相反,她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所以说,沈静秋与李世珩这两人……终于勾搭上了么?可是沈静秋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让李世珩对她另眼相看的?李世珩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势利眼!对他没有利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更何况,他还想勾搭上她,更不会把心思费在原本是庶女的沈静秋身上。
沈静初有些想不通。
由此可见,沈静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不像前世的沈静秋那般的简单纯净,最后觅得一个绝佳的夫婿。
她的对手,早就不是不值一提的沈静怡,更不是鲁莽冲撞的沈静岚,倒是一直隐藏的很深的沈静秋!
沈静秋,她太不了解她了。她的表现,无一不让她惊诧。
依此可推,她的生母姜姨娘,也不应是个如此本分的人。姜姨娘,恐怕比沈静秋隐藏的更深。前世母亲逝去以后,刘姨娘被扶正了,所以她一直视刘姨娘为最大的敌人。
但刘姨娘如今已经不足为惧,也许,姜姨娘,比刘姨娘更为棘手千百万倍。
第一百四十三章 明言
晚间,待沈静初回了屋子,便摒退了其他丫鬟,只留了暖雪和回雪二人。
她知道,今日回雪的举动,已经让她这个心思缜密的大丫鬟的心中生了疑心,她又是偏帮着回雪似水两个丫头,还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如果不给些暗示,让她的大丫鬟安心,恐怕她的大丫鬟心中还生出更多的疑虑,甚至还可能担心主仆之间生了什么罅隙。
她能信得过的人不多,暖雪又是她的得力助手,虽然明佑轩送来的两个懂功夫的丫鬟行事稳妥,但也总不能越过她与暖雪之间的关系去。更何况,暖雪是她的贴身丫鬟,回雪似水不过是明佑轩送给她的婢女,或许某一天,她还须把两人还回去。
沈静初心中也留了个心,下回牙婆送丫鬟过来选的时候,得让母亲留意着是否有懂点功夫的,或者让哥哥帮忙打听可有女侍卫愿来投靠沈家的。
自己培养出来的亲信才比较可靠,别人的丫鬟,始终有些比不上,毕竟丫鬟效忠的还是原主。更何况若她以后嫁人了,想必明佑轩会觉得那两个丫鬟再留着保护她是多此一举吧。
待其他丫鬟一一退下,她招手让回雪上前道:“今日多亏了你……”
回雪宠辱不惊,恭谨回道:“保护小姐是奴婢的本分。”
沈静初又问:“大皇子功夫不弱,你若与他交手,能有几成胜算?”
回雪道:“虽不能说十拿九稳,但也有七成胜算。”
沈静初默然。李世珩的功夫底子她是知道的。他事事争强好胜,马术、箭术、剑法无一不精,但与眼前的回雪比起来,竟会落了下风……明佑轩口中的“懂点功夫”,真的仅仅是“懂点功夫”么?
若在他眼中,真真不过是“懂点功夫”的婢女,那么,他手下可谓高手如云。随随便便一个小丫头就能击败李世珩。他有着丰厚的资源,缜密的心思,狡猾的手段……有他助七皇子一臂之力,李世珩恐怕连鸡毛也捞不着。
可是,如果这不过是他的谦词,他不过是不想她心有愧疚才这般道来,实质则是将最好的资源送给她……
沈静初身子一抖,却就此打住。不愿再往深处去想。
抬头再看回雪,只道:“今日辛苦你了,日后还多需你与你妹妹费心。”
回雪道:“这是奴婢本分。”
沈静初又招手让暖雪过来道:“回雪两姐妹懂些功夫,日后我们还多有仰仗之处,那些粗使的活儿就不必她们两姐妹去干了。”
暖雪应是。她已经从沈静初与回雪两人的对话之中听出一些端倪出来。虽然这回雪言语之中倒是恭敬,可是自家小姐语气更为客气,竟道“多亏了你”、“辛苦你了”、“多需费心”以及“仰仗”一类的词语,虽说小姐平日里对她也是极为和蔼,甚少疾言厉色,可是她服侍小姐多年。分明能从方才的言语中听出几分客气与生分。
小姐并没有把回雪当成自己丫鬟,也没把她们为她排忧解难当成理所应当之事!
她猛然抬头望向沈静初。只见沈静初含笑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肯定一件事情。
沈静初收回目光,一边拿起桌面的医书一边道:“回雪,今日辛苦了,你回房早些歇息着吧,这里头有暖雪燕草服侍着便可。”
回雪淡淡道:“奴婢不累。”
沈静初手中的医书已经翻开:“这夜里头也不会出什么岔子,我还需得你们养精蓄锐。好打后面的仗呢!况且似水也在门口守着,应是无甚大碍的。”
回雪也不做辩驳,退至门口。与似水低语了几句,似水低声应了声,仍是站着门口,大有要守一整晚夜的仗势。
待回雪退下,沈静初的心思已转到医书上,暖雪站在她身后,犹豫的问道:“小姐……是否……是明世子……”
沈静初目光一顿,拿着书的手僵在那里,旋即笑着道:“大师兄不过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
就是承认了两人是明佑轩安排来的人,也是打着师兄妹的旗号,免得暖雪胡思乱想,误会了她与他的关系。
顿了顿,沈静初有些迟疑的问道:“你如何得知是明世子的?”
暖雪几乎是不假思索道:“明世子对小姐分外上心,他连小姐私底下的动作都知晓,上回又道有大皇子的消息便通知小姐,奴婢便这般猜测的。不过明世子对小姐虽好,可是像上回那般闯入马车之事,可真不是个君子所为!”
沈静初哑然。若是暖雪得知明佑轩已是几次三番的夜访她的闺房,估计脸都要绿了吧。
“……明世子对小姐似乎有别的意思,上回我看明世子瞧小姐的眼神就是不对劲……”
是么?沈静初有些恍然。明佑轩就有那么明显?连她的贴身丫鬟也觉察到了?想起明佑轩邪气的笑容,沈静初赶紧晃了晃脑袋,将此人从脑海中驱除。
却闻暖雪忽的惊呼一声道:“小姐,您该不会是因为明世子,才不想和明二公子定亲的吧?小姐,明世子这般的玩世不恭,哪有明二公子那般的谦逊有礼……”
“你这丫鬟胡言乱语什么!”沈静初才回过神来,便听到暖雪在那里胡说八道,未免有些动怒了:“原本我与明二公子之事便是八字还没一撇之事,我才不喜你们乱说,免得日后若是此事不成,我便要被外头的人笑黄了脸,与那明佑轩有甚么关系!”
暖雪惊觉自己说错话,又见沈静初怒的涨红了一张俏脸,赶紧跪下道:“小姐息怒,是奴婢胡言乱语!”
这般的话,确实不是她一个丫鬟该说的,是她失言了。
沈静初缓了缓怒气,让暖雪起身,只道:“下回可不许乱说。”
顿了顿,似是在为明佑轩开脱:“那明世子,也并非传闻中的那般不堪。”
“噢。”暖雪在努力憋笑,尽量平静道。
沈静初瞪了她一眼道:“死丫头,笑什么笑。我不过是道事实罢了。传言的明世子确实不堪,但他对我也算是有救命之恩。再笑,仔细你的皮!”
而且还不止一次。
暖雪原本还勉强忍住了笑意,经沈静初这么一解释,更是忍俊不禁,只好一边忍笑一边道:“小姐……奴婢……内急……”
沈静初不耐的挥挥手道:“去吧。”
退出房门,暖雪终于才敢放肆的爆出笑声。
沈静初叹息了一声,决定不再去理会暖雪,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医书上。
明儿,东方卿可要正式授课呢!
约莫快亥正一刻,沈静初仍觉精神奕奕,却眼瞧着原本早已过了睡下的时辰了,身后的丫鬟也开始眼皮打架犯困了,便让丫鬟伺候着洗漱完毕,吩咐她们先行下去歇息,她看到困倦时灭灯睡觉便可。
原本丫鬟死活不同意的,终究是拗不过自家小姐,待丫鬟睡下了,沈静初仍是津津有味的看着医书,她发现书中知识如海,看了越多,却发现自己不懂的越多,越是好奇着想学下去。
夜深了。晚间未免有些凉意。沈静初拿起桌上的杯盏想要暖暖身子,却发现杯中茶水已凉。一口而饮,未免打了个冷颤。
却有丫鬟拿了大氅替她披上,身子顿时暖和了许多。她笑着道:“不是让你们先去歇下么?”那影子依然立在身后不动。
沈静初没作多想,随口吩咐道:“既是如此,便换壶热茶上来吧。”
热茶很快被递了上来,沈静初眼睛仍看着书,随手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丫鬟的手仿似粗糙了许多,甚至还在她接过茶杯肌肤不觉意触碰到之时抖了抖。
沈静初心思都被书吸引了去,虽感觉有点不对,却也不曾抬头。可是这书看着看着,总觉得越来越怪了,仿似有谁用一道异常炽热的目光盯着她直看。她的背脊被盯着有几分发麻。
于是她开口道:“你不必在此立着了,先下去歇着吧。”
丫鬟仍是不动。
沈静初终于感到有一丝不对的地方。她抬起头,将目光从书移至前方,视线的焦点却并未落在任何东西上,反倒是深吸了一口气……这空气中的味道怎么有些奇怪?
她猛然转身去看身后的丫鬟,却看见明佑轩在她身后眉目含笑的看着她,似乎这样看了她许久许久了。
她倏地起身,语调微变:“怎么是你?!你几时来的?”
明佑轩微笑着道:“来了不久,见你看的专注的很,便没扰了你。明日你要去师父那里?”
沈静初点头,原本想问“怎么你昨日没来”,又觉这话听起来像是邀约,大大的不妥,于是改了改口,问道:“你来做甚么?”
明佑轩看着她,笑意不减,仿佛心情甚好,很自然的答道:“来向你汇报昨日之事。”
明佑轩的笑容很明亮,眼眸之中仿似有星星在一闪一闪,沈静初忽的想起方才暖雪笑言她因为明佑轩才不想与明佑宇定亲,脸上忽的一热,一抹红霞飞上脸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患得患失
屋子里头的灯光不算昏暗,更何况明佑轩视力好的惊人,再加上他对沈静初的注意非比寻常,因此很快便发现了她脸颊细微的变化。
他的身子朝着沈静初的方向侧了侧,脸上带了几分忧虑,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披上大氅倒觉得热了么?”
沈静初伸出左手,用冰凉的手背碰了碰脸蛋,脸颊上异乎寻常的温度传至手背,沈静初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异常。缩回了手背,脸上却仍是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泄露半分情绪,道:“屋子里头有些闷热罢了——对了,昨日的事情如何?”
急急转移话题道。
明佑轩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胸有成竹道:“自然是顺利了。”
沈静初半信半疑的问道:“你确定?大皇子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明佑轩笑着道:“大皇子确实不好糊弄,如今他已得知银子被盗的消息了,正在追查此事呢。不过,他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王鹏的头上了。”他嘴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那个王鹏,可是要倒大霉了。”
沈静初仍有些不放心的道:“大皇子并不愚蠢,王鹏是他好不容易收买的心腹,而且这么明显的离间计,恐怕他不会轻易上当……”
明佑轩却不以为然道:“自然是需要故弄些玄虚的了。若是过于简单直白,那就过于明显了。而且大皇子本就是个重利轻义无利不趋之人,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有这么个心思,手下的人有同样的心思实属正常,因银子而背叛他,在他心中并不是件足为奇之事。而他本就是这般的人,他看谁人,都会窃以为对方重利轻义。所谓以己度人。心中是何物,眼中的别人便是何物。更何况大皇子疑心甚重,若有一百万两白银,谁不会心动?因一万两银子背叛他,那是笑话,因一百万两银子背叛,却是不奇怪了。在如此巨大数额的银子面前,谁能经得起这个诱惑?”
说到这里。明佑轩的嘴角微勾,露出淡淡的讥讽之意。
确实,背叛的前提条件是,诱惑的分量。若只是蝇头小利,谁会为此放弃眼前既得的利益?若将诱惑的利益最大化,谁也不可能不动心的。也许不能绝对化,但对于很多人来说,所谓的忠诚,不过是诱惑不够罢了。
明佑轩很了解人性,也很了解李世珩。他知道李世珩的弱点所在。所以能够轻易击溃李世珩。
对于这点,沈静初不得不佩服明佑轩。
沈静初赞同的点点头。明佑轩借机转移话题道:“两个小丫头好用么?”
沈静初颔首道:“好用。不是说是懂点功夫的丫鬟么?武功竟在大皇子之上?”
明佑轩微微一笑,眸中有些沈静初看不透的温柔情意:“既然是来保护你,免受大皇子的打搅,自然须得比大皇子的功夫厉害了,否则如何能护你?有她们在,我也能安心些。”
屋子里的烛光轻轻的跳跃着,昏黄如豆。折射在明佑轩温柔如水的眸中。似乎不止有些星星点点在闪动。沈静初望尽他深邃黝黑的瞳孔,那里头,有她的倒影。而他专注的神情。仿佛里头只能容纳她一人。
沈静初心头莫名一窒,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流窜到四肢百骸。她半转了身子,垂下眼睑,掩去了心中百般复杂的情绪:“明世子,谢谢你的用心。”
明佑轩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夹杂着无奈、期盼、失落等种种情绪:“静初,你该知道我对你的用心的。”
许是恐慌、不敢,或许是更多复杂的情绪,沈静初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背对着明佑轩,沈静初低头看着脚尖,黄豆般的烛光洒落在她浓密的睫毛上,在她的眼圈附近投下淡淡的阴影,却越发显得她白瓷般的肌肤欺霜赛雪。
“夜深了,我要准备歇下了。明世子,还是请回吧。”
明佑轩看着她略显寂寥的纤细背影,以及她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话语,心中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平常,无需他多费神,便有许多姑娘对他前仆后继,可如今,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却始终不能靠近她的心。
有时,他觉得自己离她很近,有时却觉得离她很远。他向来都是自信满满的,却因为眼前这个小女子而开始患得患失。
唯一值得他欣慰的是,她信任他,依赖他。这已是一个非常好的兆头。因为据他所知,不曾有别的男子比他更靠近她。
也许,获得佳人芳心,还需再接再厉罢。
明佑轩暗自握拳,假以时日,他定会让她主动投入他的怀抱!
她注定是他的,她只能是他的!
明佑轩按下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他知晓她已开始敞开心扉,但他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只能适得其反。深深的吐了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波动,明佑轩弯了一个笑容道:“既是如此,我便不扰你歇息了。”
“告辞。”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明佑轩的身影很快消失于夜色之中。
半晌,沈静初才回了回神,转过身子,吹灭了烛火,摸黑上床歇下不提。
翌日,宁氏请来了楚夫人商量沈元勋与叶衣衣婚事纳吉一事。而沈静初则带着几个丫鬟去了东方卿的住处清风居。
东方卿先是跟沈静初简单解述了一些基础理论,沈静初皆能对答如流,东方卿赞赏的颔首,却没有太多的意外——几个徒儿皆是聪明绝顶之人,新收的徒儿沈静初自然也应是不在话下,本就是他预料之内的事情。
简述了一番理论,摸了摸沈静初的底儿,东方卿便开始讲述四诊,即是望闻问切。
“断症,包含了四种方法,分别是望闻问切。许多大夫认为切脉是最为关键的。不错,诊脉可以判断出许多症状,但是作为一个高明的大夫,却是能从望闻问三诊便能诊断出个大概,切脉,不过是用来确诊罢了。如今太多了大夫过于依赖诊脉,却忘了望闻问的重要。”东方卿娓娓述来。
沈静初听东方卿这么说确实有些讶异,普通的医书基本以叙述诊脉为主,望闻问不过寥寥几笔带过,并不详细。而东方卿则道望闻问便能判断出个大概,到底是与寻常的大夫不同的。
东方卿又细细的叙述了“望”是如何观察神、色、形、态,以及目象舌苔。目舌之象往往是容易被忽略的望诊,却是可以从中获得病症大量讯息之处。东方卿讲述了目舌之象后,唤来几个家丁,直接教沈静初如何辨别各种目舌之象。
至于闻,倒没有先前的复杂,便只是简单的闻声及闻气味两处。
问诊也是相当容易,东方卿特意强调了问以往病史、生活习惯、起居饮食以及大小二便。说起大小二便,又详细的讲述了不同症状两者会呈如何的形态。
沈静初一一记下,因为有先前的预习,倒也不太困难,不至于记了这个便忘了那个。
东方卿说完以上三诊,特别是如何辨别痰及二便,问道:“当个称职的大夫,需忍受许多常人不能忍受之事。这些浊物,寻常见着便是恶心,身为一个大夫,却须得问的仔细清楚,你,可能接受?”
沈静初坚定的答道:“徒儿本就知晓学医不容易,再辛苦再恶心也能忍受。”
东方卿点头,让沈静初歇息了片刻,消化方才的三诊法。用了午膳后,才开始细述四诊法中最为复杂的诊脉,包括指法,脉象,不同脉象所蕴涵的虚实表里之象,这些脉象,又与何种病症有联系。
讲述完毕,又让沈静初学着摸脉,逐个解说。
这么一番下来,若是常人,早就头晕脑胀了。幸得沈静初先前仔细研究过脉象,又自学着将院子里头各丫鬟的脉象摸了个遍,也算有些底子,此番东方卿的教学,不过让她将脉象之学更为明了些罢了。
当然,她也深知,实践出真知。此刻她还不曾出师,摸的脉象多是寻常的简单脉象罢了,若是遇上不同病患,脉象应是大有不同。
见沈静初掌握了个大概,东方卿道可回去先行练习一番,下回再仔细的考她。末了,又行给了一堆关于药籍之书给她。
望闻问切不过是让她明了病者的情况,身为一个大夫,最重要的是如何开方子,自然是离不开基本的药理方剂了。
沈静初谢过东方卿,让丫鬟捧着一堆厚厚的书籍告退。
今日所学的知识,确实很多。但沈静初发现,越是学习的多,越发现自己不懂的其实更多。沈静初一边沿着长廊走着,一边在脑中缓缓的过了一遍方才东方卿所言的每一个字句。仿似都颇有深意。
她的心思全落在望闻问切之上,虽没有留意脚下,却也不曾行差踏错。转过了长廊,她的目光漫不经心的不知落在何处,却听得有人带着笑意的声音唤住她。
“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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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纳吉
沈静初停下了脚步,裣衽施礼道:“二师兄。”
却没有想要跟李世瑜再多说的意思,抬脚就要走。
“哎,小师妹。”李世瑜却唤住沈静初:“有件事,师兄想要问你。”
于是沈静初停下了脚步,将目光落至他身上,以目光询问着他到底是何事。
眼前的佳人眉目如画,额前的青丝细细碎碎的映衬着雪白的肌肤,目光里犹有些漫不经心的的意味。李世瑜呼吸一顿,所以……连明佑轩也失了分寸么?
见李世瑜目不转睛的瞧着她半晌不开腔,眼眸里似乎有些奇怪的火花在跳跃。沈静初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二师兄找静初是为了……?”
李世瑜缓过神来,咳了两声以掩饰方才的尴尬:“前日佑轩的事,你可知情?”
前日明佑轩的事情,李世瑜所指,定是与李世珩有关的那事儿。
沈静初微笑的反问:“大师兄的什么事?”
她与明佑轩合作对付李世珩的事情,她并不希望别人知道。皆因她一个深闺女子这般的行径已是出奇的很,她向明佑轩坦白,不过是因为明佑轩三番四次的撞破,而沈静初思量再三坦白合作的利大于弊。但这一切与李世瑜无关。不管明佑轩是否在帮助李世瑜夺嫡,也不管其实她与明佑轩合作之事,直接间接的帮助了李世瑜。
明佑轩那人虽是无赖,她却坚信,他不曾将此事透露给李世瑜。
这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噢……”李世瑜迅速的反应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既然佳人不知,他私心也不希望她知道,明佑轩竟为她付出了这么多。
当然,倘若她是假装不知,他也没有拆穿她的必要。
沈静初再次施礼:“既是如此,请恕静初先行告退了。”
李世瑜侧了侧身。为她让路:“小师妹,请。”
沈静初并没有跟他客气谦让,翩然离去。
李世瑜仍站在长廊处,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不曾挪步。
为何这般一个女子竟然姓沈?若她不是沈家的女子,该有多好?
他是皇子,她是沈家女,两人便是注定了不能有交集。
他不能逆了父皇的意思。也不能将他有夺嫡的野心暴露了众位皇兄的目光之下,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真真可惜了……
李世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沈静初背影虽早已消失于长廊,他却仍在原地,怅然若失。
待沈静初登上了马车,暖雪才问道:“小姐,这七皇子方才是什么意思?”
沈静初笑了笑:“他不过是想试探我而已。我虽不坦白,他却也不诚实。”
不过也不能怪李世瑜,明佑轩那么大的动静,事关重大。若她真是个事外人,他当然不便透露半分了。但是……
李世瑜何以会揣测这件事会与自己有关?不知道她跟明佑轩之间的事情。他知道几分?
下回见了明佑轩,得好好问清楚此事才行。
这厢,沈静初去了清风居学医,那厢,宁氏邀了楚夫人商量纳吉之事。
“婉清……”宁氏热络的唤着楚夫人的闺名,“这事可真真麻烦你了……”
楚夫人笑嗔道:“你我什么交情,还需客气甚么!更何况……”楚夫人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道:“我们是自小的交情,说出来也不怕让你笑话。叶府的嫡长子刚巧也到了适婚的年纪,还不曾婚配。我便带了两个女儿上门拜访……”
“哦?”宁氏惊讶中也带促狭的笑意道:“成其美事了?”
“书卉,你是不知……”楚夫人并没有回答宁氏的话,反倒是长叹了一声道:“我那个不争气的霓姐儿,竟对你家勋哥儿起了心思……”
“什么?!”宁氏大惊失色道:“婉清,你怎地不早些与我说?若我早知……”
楚夫人打断了宁氏的话:“莫说我是那日接到你的书函,顺便告知两个女儿去叶府提亲,我这个做母亲的,才听得霓姐儿提起这茬事,即便是我早就知了,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宁氏不敢接楚夫人的话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楚夫人,却又听得楚夫人道:“我那霓姐儿,自小被我宠坏了,没规没距的。你的勋哥儿,乃是沈府的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我那霓姐儿,哪里可以堪此大任了!我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难道不怕你笑话我么……”
宁氏先前并不知晓其中的这些曲折,楚夫人原是她待字闺中时的密友,两人也是无话不说,没想到竟会因了此时生了罅隙,楚夫人这番言语虽听出怨恼她的意思,却也听出几分失落之感。宁氏正想要解释什么,楚夫人又道:“我家霓姐儿虽自小便被我宠坏了,但裳姐儿的规矩却是学的极好的。裳姐儿这孩子也是懂事,几句劝住了霓姐儿,第二日我便带了两个姐儿去了一趟叶府。那不成器的霓姐儿自是没被叶夫人看中了,裳姐儿倒是极得叶夫人欢喜……”
下面的话,楚夫人不必明言,宁氏也懂她的意思,况且楚夫人今日带着喜气来的,那事即便还没成也是*不离十了。
“婉清,我对不住你……”宁氏愧疚道。
楚夫人不以为意道:“此事怨我,你原先也是不知情的。我那霓姐儿的性情,原也只能低嫁,都怪我惯坏了她……而且,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帮裳姐儿寻得这般的好亲事了。那叶家的嫡长子我见过,真是风度翩翩,谦逊有礼,叶夫人也是大方得体,若是裳姐儿嫁了去,也不怕受委屈了……”
“你不怨我便好……你我几十年的交情……我……”宁氏仍是觉得有些不安。
楚夫人笑着转移话题道:“叶夫人温柔娴淑,教出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理,叶家的女儿当你的媳妇,可真是再适合不过了!你啊,以后可是好好享着儿媳的福气喽!”
听到楚夫人这般盛赞自己未来儿媳,宁氏也不免喜上眉梢,嘴上却谦虚着:“你家女儿也是极好的,才能得叶夫人的欢喜呢……”
提起自家懂事的好女儿,楚夫人自是极为高兴的,却也谦虚着:“哪里哪里……”
两人相互谦虚了一番,才开始认真的商量纳吉一事。
楚夫人如今既意欲与叶家结亲,纳吉的礼数当然是越周全,她的诚意便是越足,越能得叶夫人的欢心,日后自家女儿在叶府的日子越好过。来沈府前,她也查了黄历,认真选了个好日子,才来沈府与宁氏商量的。
宁氏当然也查过黄历,恰巧与楚夫人选了同一个吉日。于是笑言两人果然心有灵犀,便定了那日至叶府行奠雁礼。
一切商量妥当,楚夫人便先行告辞了,宁氏遣了宝音将纳吉的吉日告知老夫人,并向老夫人请示一番,老夫人让丁嬷嬷查了黄历,果然是个好日子,便让丫鬟回话道一切都由宁氏做主。
一个时辰后,沈静初也带着丫鬟们回了府。
入了东次间,见着宁氏,沈静初便笑着蹭了上前。走到宁氏面前,却忽的一顿,想起今日东方卿所言,按照他所说的“望闻问切”细细的查看宁氏的神色形态,又勾着宁氏的下巴仔细查看宁氏的眼白,宁氏见她举止古怪,笑着拍开她的手,嗔道:“你这是在做甚么?”
沈静初却是万分认真道:“母亲可否张嘴给女儿瞧瞧舌苔?”
宁氏瞬间记起她今日去了东方卿处,又碍于丫鬟都在场,不好失了形象,便挥手摒退了丫鬟,才张了嘴让沈静初好生瞧了瞧。
沈静初根据今日东方卿所教推敲出宁氏的身子骨,又行上前,命丫鬟拿了个软垫置于宁氏手腕之下,食指中指无名指便分别搭在宁氏的寸关尺的位置,闭目凝神,感受宁氏的脉象。
宁氏笑道:“今日跟东方先生一学,倒是有模有样了。”
沈静初却“嘘”了一声,示意宁氏莫要说话,让她安心听脉。
沈静初闭目,只听得宁氏的脉象沉稳有力,如滑珠滚玉盘。不一会,沈静初收了手指,颇为激动的抓住宁氏的手道:“滑脉!是滑脉!”
“滑脉?”宁氏听不懂专业术语,只是疑惑的看着沈静初。
沈静初笑嘻嘻道:“便就是喜脉。有了身子骨的人便会有此脉象。”
先前她试过听丫鬟们的脉象,方才也听过不少人的脉象,浮沉迟数虚实洪细弦脉皆有,却不曾听过滑脉。滑脉虽非双身子之人特有之脉象,偶有些痰饮、食滞、实热之人也会出现此等脉象,却是较为稀少的。一般的大夫摸的此脉,皆会断定为喜脉。
宁氏看着笑逐颜开、像是得了什么至宝的沈静初,也不由得被她的喜悦所感染,笑着道:“你这孩子,不过是去东方先生那里学了一天,便晓得那么多了?”
沈静初重重的点头道:“嗯!师父见多识广,所教之医学,与寻常倒有些不同之处。这么一天,静初所学所得便就不少了。”
东方卿并不拘泥于书本知识,教得生动形象,让她获益匪浅。再加上自己一番刻苦用功,假日时日,必能学有所成。
两人一边说笑着,闻得珠帘声动,是沈元勋笑容满面的入内。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拉拢
宁氏见沈元勋含着笑容入内,心情也不免大好,笑着问:“勋哥儿今日心情仿似不错,遇上什么好事了?难不成你有顺风耳,那么快就知晓母亲今日给你定了纳吉之日了?”
沈元勋神清气爽的迈入东次间,精神奕奕道:“没了扰人的苍蝇,心情自然就好了。母亲说的纳吉,可是勋儿与叶家小姐的婚事?”
宁氏见沈元勋今日不似昨日那边的蜡黄脸色,满脸疲惫,反倒是精神爽利,气色颇好,笑着点头道:“正是,今日已经选好了吉日……勋哥儿说的苍蝇是?”
沈静初在一旁掩嘴笑道:“哥哥说的苍蝇,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沈元勋爽朗的“哈哈”大笑:“还是妹妹聪明,给我支了这招。昨日祖母便寻人找她去训了一顿话,昨晚她就老实了。”
宁氏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两兄妹,迟疑道:“你们……”
沈元勋笑着道:“那新来的丫鬟烦人的很,我又不方便处置她,只好让祖母代行其劳了。”
宁氏瞪了瞪他:“原来昨日你是故意的!母亲还以为你看书太累了呢!”
沈元勋嘻嘻笑道:“母亲,原是两者皆有之。不过儿子稍稍将事情变得严重些了罢!”
沈元勋一边笑着,一边强调“稍稍”两个字,一边还伸了手指比划了一番。
宁氏笑着嗔骂:“你跟你妹妹,都是顽皮的很,让我不得省心呢!不过这点,倒是像了我……”
两兄妹颇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没错,他们骨子里头有一种天生的顽皮的性子,肯定跟稳重的父亲没有什么干系,应是遗传了母亲的性子。沈元勋挠了挠头,感叹道:“母亲,您还是快些给儿子娶个媳妇。管管那些人吧。院子里头没个管事主母,果然就要一团乱。”
沈元勋是男人,不可能将精力放在这些细琐的事情上,而他院子里的大丫鬟又各自有来头,为了各自的利益本就有矛盾,现在又来了个老夫人赏的通房丫鬟,地位又是不一般,为了各自的利益。手段是穷出不尽,结果倒是他这个主子为难了。
说错,她们都有错,可是要如何惩罚,他也有些犯愁。于是他便想起母亲为他物色的好媳妇,沈元勋此刻是恨不得马上便把她娶过门,让她帮着处理了这些糟心事。
宁氏笑嗔道:“这还不曾纳吉呢,勋哥儿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人给娶来的!勋哥儿过两日便是春闱了,那些糟心事先莫要理会,等春闱过后再说吧。”
儿子房里头有个大丫鬟是她派去照顾的。可是又摊上了老夫人的丫鬟……宁氏也有些一筹莫展,只望叶家小姐能有些魄力处理好这些事了。
沈元勋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子心中有数。”
春闱不过是两日后的事情的,眼下当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为重要的。不过他心中仍是期盼着母亲能快快定下他与叶家小姐的婚期。
沈弘渊此时也入了东次间,见了沈元勋,自然是免不了要问他春闱准备的如何。沈元勋一一回答。宁氏又告知沈弘渊已商量好亲事纳吉的吉日,老夫人也过了目,已经同意。
沈弘渊道:“这些事情你做主便可。只是忙归忙,不要累坏了身子。仔细着肚子里的孩子。”
宁氏笑着应是。沈弘渊又问了沈静初今日在东方卿那里所学,沈静初一一作答,说起学医。倒是头头是道,沈弘渊不免高兴。
末了又嘱咐道:“我知你学医是为了照顾你母亲的身子,懂得些医理药理能照顾好你母亲也就罢了,可莫要抛头露面的去当大夫。府里头已是有专门的大夫的,你是我安远侯府的嫡女,这些事情无须你过于费神,莫要因为学医而太劳累了。”
沈静初原想辩驳,她有信心自己可以出师,但想想莫说安远侯府不允许她出诊,大抵也没有任何世家敢逆了父亲祖父的面子请她出诊吧?但是她自然是可以想别的法子的。心思转圜了一圈,最后却道:“东方先生倾力授课,女儿总不能辜负了他的心意。”至于学了几成,日后是否当大夫,船到桥头自然直。
宁氏笑着劝道:“静初也是一番孝心才学医罢了。更何况各个世勋家族府里头都有大夫,哪里会请我们的女儿去给他们看病?老爷不必忧心。”
沈弘渊“唔”了一声,宁氏又问:“老爷是否饿了?妾身吩咐布菜吧?”
沈弘渊此刻倒不觉饿,但他担忧宁氏有了身子一人要吃两人的分量容易饿,便应道:“传膳吧。”
晚膳过后,沈弘渊去了书房处理事宜,沈元勋挑灯夜读为春闱奋战,沈静初则回房看东方卿今日给她的一沓药理方剂的书籍。
此刻安远侯府的另一个角落,张姨娘则秘密派了丫鬟,意欲去请秋痕来蝶苑一聚。
不料秋痕却断然拒绝了张姨娘的请求,说此刻不得闲,没这个闲功夫。
于是张姨娘怒了。原本她想着她跟这秋痕都是丫鬟出身,如今她得不到夫人的信任,若是能拉拢了大少爷身边的通房丫头,这通房丫头是老夫人的人,日后定能抬为姨娘,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日老爷百年归去,秋痕也算是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也算是给自己的将来铺后路,未雨绸缪。
谁知这秋痕竟如此不给她面子!
秋痕是谁?不过是大少爷的通房丫鬟,还没被抬为姨娘呢,就这么目中无人。她好歹也是个姨娘,也算是半个主子,即便日后秋痕抬了姨娘,她也是她的长辈!
更何况她的怡姐儿嫁得大皇子当了侧妃,这个小丫头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真是何其怒也!
张姨娘自是不知,秋痕她是真的很忙。
自她被当成老夫人送给大少爷的通房丫鬟以后,府里头的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有羡慕嫉妒,也有鄙视不屑。这当然不是她所在乎的。人么,为了自身的幸福,总是须得牺牲一些事。而有些人,见不得别人过的比他好,自然就会眼红妒忌,各种风言风语也会出来了。
她走了这条路,就已经做好了这些打算,也做好了会被人说闲言碎语的准备!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的是,沈元勋不仅对她的美色不为所动,甚至,还对她的行为嗤之以鼻。
若非世子夫人赶到,恐怕她会被衣衫不整的送到老夫人面前。若是如此,她必死无疑!
所幸的是大少爷终于被世子夫人劝服,收了她这个“老夫人送的”通房丫鬟。
她顺理成章的在大少爷的院子里呆了下来。
自然是免不了要向老夫人表了一番忠心,毕竟,若非世子夫人顾及着老夫人的脸面,她是不可能得逞的。当然,她也是算准了这点。基本上来说,那日发生的一切,都尚在她的算计之中。
秋痕很高兴,可是她的野心,不止如此。
既然是大少爷的通房丫鬟,自然与普通丫鬟不一般。虽则大少爷房里头已经有了管事的丫鬟,但她也想要插一手。
她可是老夫人送来的通房丫鬟,与普通丫鬟怎能相比?!
可是,白芷、白芍两个大丫鬟根本不吃她那套。白芷也是老夫人派来服伺沈元勋的,白芍则是宁氏派去的,她们平日里虽会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争,此时却一致枪口对外。
她们好歹也服伺了沈元勋那么多年,也各自有来头,你一个新来的丫鬟就想插手大少爷房里头的事?没门?!
更何况,两人本就对秋痕爬床的行为深恶痛绝。
再往深处想,沈元勋本就丰神俊朗,平素待丫鬟们也是极为宽容的,这两个贴身大丫鬟,在心里头,何尝没有偷偷的希冀过大少爷能看中她们,抬了她们两呢。只是这大少爷油盐不进,从来都只把她们当成普通的丫鬟罢了。
那日看到大少爷本是怒气冲冲,最后却不得不纳了这不要脸的丫鬟为通房,两人更是气闷。
如今秋痕还想爬到她们头上来,那怎么可以?!
秋痕被这两个大丫鬟排挤着,其余的丫鬟更是不屑于她为伍,无奈之下,她只好尝试讨好沈元勋,希望沈元勋能为她做主了。
大少爷那日虽气的厉害,可人已经收了,更何况她对自己的姿色有几分自信,若她再体贴顺从着些,大少爷应该会对她刮目相看吧?
于是秋痕便在沈元勋温书之时隔三差五的给沈元勋斟茶递水,送送瓜果,点点檀香开开窗,总之就是想方设法的增加自己的存在感。
殊不知沈元勋最痛恨别人在他温书的时候打扰他,秋痕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没两日,荣苑那边便派人来训话了:“大少爷眼看就要春闱了,你们几个不仅要服伺周到,更重要的是不许扰了大少爷看书,否则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可是担当不起的!”
秋痕终于知道为何那两个大丫鬟都不曾上前献殷勤,想必她们早就知晓沈元勋的喜好,却不提醒她,让她好生吃瘪。
所以秋痕并没空去理会劳什子张姨娘,眼下有件事情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那就是,在大奶奶嫁给大少爷之前,成功的在大少爷的院子里头站稳跟脚。
ps:感谢枯玄、浅浅流云、氏水月、水星的蒙面超人的打赏,感谢lunayanyan的小粉红,俺会继续努力滴~~~o(n_n)o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能输
且说戚氏自沈静莲被老夫人带去荣苑管教以后,便就只能在晨昏定省的时候才能见上一面。虽则沈静莲不懂事,但不管怎样,毕竟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且平常虽有些骄纵任性不懂事,嘴皮子却还是蛮甜的,不闹事的时候,还怪会说话献殷勤的,时常哄得她心花怒放。如今已是好几天没好好跟她说上话,没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女儿在旁边撒撒娇发发嗲卖卖萌,戚氏有点不太适应,心里头对沈静莲颇是惦念的。
而且这几日晨昏定省,她也几乎只能远远的见上一面,连话也没法好好说上一说,而沈静莲虽与她说不上话,每次却都用可怜巴巴泫然欲泣的眼神看着戚氏,看的戚氏好不心疼。平常她对沈静莲都是宠着爱着,捧在手心都怕化了,如今被严嬷嬷严加管教,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而沈静莲的可怜巴巴与沈静雪的得意洋洋成了鲜明的反比。这小蹄子如今天天侍奉在老夫人的左右,极得老夫人欢心,老夫人为了自己女儿,又是“委屈”了沈静雪,越发想要补偿她……
每回去了荣苑,见到的不是沈静雪得意中含着轻蔑的小脸,就是沈静莲无辜中带着几分祈求的眼神,这让戚氏的心情越发烦躁。沈静雪求得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可她的莲姐儿呢?
她的莲姐儿,如今在荣苑被人管教了,日后也只能嫁个普通的勋贵……怎么也强不过方氏留下来的小蹄子。
忽然她想起沈静莲口中非君不嫁的明二公子。她心中忽的一动。如果……如果说她的莲姐儿真的能嫁给明二公子,当然要比镇国公的庶子来的好。
可是,以莲姐儿的性子……
戚氏抬起头,状似不经意的问向来服侍她的胡嬷嬷:“你说,上回莲姐儿所言,靖王爷家的二公子,我们莲姐儿是否……”
留了半句欲言欲止。
胡嬷嬷当然听得懂戚氏后半句的意思,只是带着几分疑惑道:“可是夫人上回不是说十一小姐异想天开,道明二公子高攀不得。还拿了鸡毛掸子狠狠的打了小姐一番么?”
这不是才几日前的事情,难道夫人就忘了?
戚氏脸上一片尴尬之色,确实,她前几日才这般斥责了她的莲姐儿,也正因为如此,惊动了老夫人,让莲姐儿去荣苑学规矩罢了。这才没几日,她便口径不一。自然会惹人笑话了。
胡嬷嬷还是颇有眼力的,看见戚氏脸色微变,自然知道戚氏心中所想,赶紧笑着道:“十一小姐怎么说也是安远侯府的嫡女,原就不比普通的大家闺秀,身份本就不一般,若是十一小姐肯修心养性,自然是配得起明二公子了……”
见戚氏听后脸色略缓,胡嬷嬷知道自己说对话了:“如今十一小姐在老夫人那里学规矩,之后必定大有长进。夫人若是想给十一小姐选门好亲事,何不让老爷给做主?七小姐和十一小姐都是老爷嫡出的女儿。七小姐有了好亲事,十一小姐怎么也不能比七小姐的差。再怎么说,七小姐是自幼丧母,十一小姐那可是父母健在福慧双全,七小姐的福气怎能与十一小姐比呢!”
胡嬷嬷这番话简直说到戚氏心坎里去了!每一句话都如此动听悦耳,说的戚氏心情大好!特别最后一句“十一小姐那可是父母健在福慧双全,七小姐的福气怎能与十一小姐比”。简直是她内心的写照嘛!
沈静雪都有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她的莲姐儿福气比她好,怎么能比她更差!
而胡嬷嬷的一番话提醒了她。她可以让老爷帮着做主!老爷在朝中也算有一官半职,虽不及大伯的差事好,但要结交靖王爷,应也不是难事吧!
想到这里,戚氏仿佛看见靖王府的明二公子已然成为她的好女婿一般,不由得心里头喜滋滋的。
“一派胡言!”
戚氏尚且沉浸在喜悦之中不曾回过神,却被崔嬷嬷的一声怒喝打断了思路。
只见崔嬷嬷狠狠瞪了一眼在一旁煽风点火的胡嬷嬷,转而劝道:“夫人,此事可是行不通的!七小姐的亲事是老夫人亲自钦点的,自然是不一般,更何况七小姐虽年幼丧命,那镇国公府的少爷也是如此,七小姐嫁了过去,还得时时事事看姑奶奶的脸色,这杨家少爷也不过如此。这婚事明面上自是风光无限,内里还指不定有这般的好呢!但是明府的二公子,虽说十一小姐的身份能配得上他,可是十一小姐的性子……只怕夫人若是动了心思,不仅要被其他贵妇笑话,只怕连老夫人那关也过不了!”
崔嬷嬷虽是说实话,可是最后两句话暗指她的莲姐儿的性子不好,更是暗指她这个母亲没教好……戚氏听不得这样的话语,脸上不由得有些烦躁。
胡嬷嬷见崔嬷嬷那般厉着她,心中很是不满,自打这个崔嬷嬷来了以后,事事都压她一筹,偏偏她又是戚老夫人派到戚氏身边提点的人,连戚氏也敬畏三分,自然不轮到她这个下人指指点点。她心中不满的情绪那是日益高涨,今日终于逮到这个好机会,难道还不趁机发作?
胡嬷嬷自是晓得察言观色,她明显看出戚氏对崔嬷嬷那般的话语非常不满,她故意装作看不到崔嬷嬷眼中的警告,只道:“崔嬷嬷,您这话我可不同意了。十一小姐性子虽有些骄纵,但也算是听话懂事的。如今又有老夫人管教,不需时日便能教出个聪明伶俐识规懂矩的十一小姐来。我们十一小姐哪里配不上明二公子了?更何况七小姐和杨少爷虽都丧母,可杨少爷如今已是姑奶奶的嫡出儿子了,日后便是世子爷,镇国公的世子爷,即便原是庶出,那又如何,旁人敢当着他的面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么?日后若杨少爷当了世子爷,七小姐便是世子夫人了,这难道仅仅是表面上的风光么?十一小姐若是能嫁明二公子,当然就能与七小姐不相上下了,十一小姐出身比七小姐要好,如何能在亲事上输了七小姐!”
崔嬷嬷气的脸色发青:“你、你简直就是妖言惑众!你这般说来,对夫人、对十一小姐有甚么好处?你是害了她们!怪不得夫人要被老夫人遣回戚府了!”
戚氏出言行事固然是由她自身修养大所决定,可是她身边的嬷嬷若是提点得当,戚氏如何会屡屡犯错?便就是因为戚氏身边的得力嬷嬷都是眼皮子浅的人,所以才没有规劝好戚氏的行为,才会被老夫人遣回娘家静思己过的!如今戚老夫人派她在戚氏身边提点一二,不想戚氏身边的嬷嬷却跟她唱反调,还这般挑唆戚氏……崔嬷嬷何止对这些行为头疼,简直气得肝疼!
戚氏原本听胡嬷嬷之言觉得是正中下怀,又听得崔嬷嬷竟提了自己的耻辱之事,脸色不由得大变,心中更是倾向于胡嬷嬷:“崔嬷嬷,你是母亲派来提点我的,我原是对你敬重有加,但许是这番的敬重让你忘了自个儿的身份,竟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崔嬷嬷脸色微变,自己因心中怒极,情急之下竟踩了戚氏的雷区,确实是她失言,可是那胡嬷嬷的话确实不能听啊!
“夫人,老奴失言,还请夫人责罚!”
戚氏深深了吸了口气,半晌才缓了缓脸色:“念你是初犯,这次便算了吧。”
崔嬷嬷暗自捏了一把汗,心道在戚氏这里当差还真真不容易,却仍是不忘本分道:“十一小姐的亲事,还请夫人三思而后行!”
戚氏不耐烦道:“得了得了,你莫要在我面前再说此事!”
胡嬷嬷见崔嬷嬷被戚氏敲打,心中自是高兴,又道:“夫人,老奴听闻二老爷甚得太后欢喜,若夫人能让二爷跟太后说,太后念在十一小姐是她的姨外孙,说不定会帮十一小姐赐婚呢!”
戚氏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道:“还是你聪明!”
崔嬷嬷在一旁默默无语。她深知如今不管她说什么,戚氏也听不进去,反倒会厌恶于她,连最后的尊重都不给了她。心中不由得无语凝噎,想当初她在戚府,是戚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整个戚府上下,就算老爷少爷也要给她几分薄面,如今到了这里,竟还要被戚氏以前的陪嫁给这么羞辱!
崔嬷嬷有些欲哭无泪,戚老夫人到底给了她一个什么“好”差事!
晚上,戚氏按着胡嬷嬷的提点,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胡嬷嬷还提醒了戚氏说话一定要软中带嗲,务必要让二老爷心中酥酥麻麻的,这样不管她说什么,二老爷都会忙不迭的答应。
于是当安远侯府的二房老爷沈弘盛晚间回了府,原本想着已是夜深,戚氏定必睡下,蹑手蹑脚的入了房门,不料屋子里头仍有灯火,那戚氏一改往日犀利的泼妇形象,在乖顺的坐在床边等着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被拒
沈弘盛见了此情此景不免有些惊讶,他的夫人戚氏从来霸道犀利惯了,平日里头他也未免有三分怕她。况且他向来晚归,戚氏早就习惯了,从来不等门,早早的就歇下,他么,有时候仍会留宿明苑,有些便会去小妾的屋里头歇下,有时甚至就在书房里歇下。两夫妻相敬如宾,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戚氏向来虽强势,却也不干涉他夜归的去处,他虽然对戚氏没有太多的好感,仍是给足了脸面这位继室。
眼下,戚氏不但未睡,坐在床沿等她,还特意穿了一身水红的丝质单衣,在柔和的烛光下颇有几分娇俏的味道。沈弘盛上前,问道:“夫人,夜深了,为何还不睡?”
戚氏眼眸含波,娇媚的睨了沈弘盛一眼,嗲声嗲气道:“妾身在等老爷……”
沈弘盛不觉打了个抖,鸡皮疙瘩迅速传遍了全身,却仍是笑着道:“我先去净身房,夫人先睡吧。”
戚氏含羞答答道:“妾身等老爷出来……”
沈弘盛身子颤了颤道:“不必了,夜深了,夫人快歇息罢。”
说罢,急急的离开了屋子,去了净身房沐浴。
沈弘盛这个澡洗了不是一般的久。当他终于磨叽完了,回了屋子,以为戚氏应是睡下,不料甫才进屋,戚氏便迎了上前,体贴至极的帮他打整着。沈弘盛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妻子,片刻才开口问道:“你有什么想跟我说?”
戚氏一愣,随便堆上了笑容道:“老爷,服伺您是妾身的本分……”
沈弘盛有些不耐烦的打断道:“既是如此,我便歇了。”
戚氏一脸尴尬的看着沈弘盛转身便上了床,盖好被子,闭眼不语。戚氏脸上一片难看,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却也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跟着上了床。轻轻的推了推沈弘盛的身子:“老爷……”
见沈弘盛毫无反应,戚氏不免有些气馁,再次推了推沈弘盛,娇声道:“老爷……”
沈弘盛“嗯”了一声,并不睁眼,只道:“说吧,什么事?”
多年夫妻,戚氏翘起尾巴他还不知道她想什么么?今晚如此殷勤。必定是有所图谋。
戚氏脸上有些羞愧,想了想她的莲姐儿,却很快把这羞愧感压下,试探道:“老爷,前几日老夫人给雪姐儿定了一门好亲事,是姑奶奶的儿子……”
“嗯……”沈弘盛闭眼应着:“我知道……”
但这绝对不是今日她的主题。她平素对雪姐儿,并不算太尽心,不过是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先前她给雪姐儿寻了个不好的亲事导致雪姐儿想不开一事还被他斥责来着,她不可能为了要告知雪姐儿的亲事,而特意如此打扮一番。委屈自己。
“……所以妾身在想,也差不多该给莲姐儿寻一门好亲事了……”戚氏渐渐拉低的声音。
就知道她是为了这事。沈弘盛闭目养神。不紧不慢的蠕动嘴唇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听了沈弘盛这般问来,戚氏的声音便有了试探的笑意:“妾身想,莲姐儿是雪姐儿的嫡妹,雪姐儿寻了个这么好的亲事,莲姐儿的亲事自然不能比雪姐儿的亲事差太远。只是妾身想来想去,这城中适婚的公子,能配得上咱莲姐儿的。该就只有靖王府的明二公子了……”
沈弘盛猛地增大了双眼,侧过脸瞪着戚氏,语带惊诧的问道:“你说甚么?”
“我说……”戚氏知道此事有些难度。自然是赔着笑脸道:“……靖王府的明二公子翩翩有礼,玉树临风,与我们莲姐儿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也真敢想!”沈弘盛打断了戚氏的话,“你可知京中有多少大家族想与靖王府联姻?靖王府的世子爷名声略差,明二公子可是炙手可热的很!那是咱能攀得上的亲事么?!”
怪不得今晚竟如此殷勤了,他原以为戚氏不过有些小打小闹的要求,不过是想要什么珠宝首饰罢了,没想到竟是狮子张大口,想要与靖王府的明二公子结亲!
别说人家的身份摆在那,便是有多了去的世家想与之结亲,那明二公子他也是见过的,温润如玉,文武双全,待人谦逊有礼,京中不知多少名媛闺秀都想要得此佳婿,自家夫人倒是想得美了!
戚氏见沈弘盛一口拒绝,却也不恼,仍是低声下气道:“老爷,太后娘娘素来最疼您,若是您向太后娘娘求旨,那莲姐儿的婚事……”
沈弘盛再也睡不住了,一骨碌爬了起身,语带威严的大声斥责道:“我亏你想的出!这京中多少淑媛想要太后娘娘这一懿旨赐婚,太后娘娘虽待我极好,难不成会为了我的一己私欲,而得罪靖王府?除非是人家明二公子心甘情愿想要求娶莲姐儿!可是你看看莲姐儿哪里攀得上明二公子了?刺个绣,牡丹,花不成花,叶子不成叶子,绣成一坨乱糟糟的,也辨不出是何物;鸳鸯绣的比鸭子还难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让她学习便推说头疼,又是被你骄纵惯了,性子横冲直撞的——我沈弘盛就算脸皮再怎么厚,也向太后老人家开不了这个口!”
戚氏一呆,似是没料到沈弘盛竟有如此大的反应,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老爷,我不过想想而已……不过是一头亲事罢了,想必太后也不会太为难……”
“想想?”沈弘盛冷哼了一声道,“怕是异想天开罢!别说我去求太后,太后定不会应承,即便是应承了,那么大的事,太后老人家也会征询靖王府的同意,靖王府难不成还会看上莲姐儿?靖王府不同意,太后也是莫若何。难不成还逼婚,让靖王府恨上我们?”
戚氏呐呐道:“哪有老爷说的那么严重……”
沈弘盛厉了戚氏一眼道:“此事你休得再提!”
戚氏自知理亏,但她也不笨,马上软下声来道:“老爷,妾身不过是心系莲姐儿,才那么一提罢了!既然莲姐儿配不上明二公子,妾身以后不再提此事便是了……”
沈弘盛的脸色这才缓了缓,一边躺下身一边嘴边仍是带了警告道:“不该想的事情,就莫要多想。你总是喜欢想东想西,像大嫂主持中馈,便不是你应插手之事……”
“好啦好啦!妾身错了还不行嘛!”戚氏撒着娇道:“老爷,明二公子妾身是不敢再做多想了,可是莲姐儿的婚事,妾身总该替莲姐儿多想想,筹划筹划吧?雪姐儿嫁的风光,我们莲姐儿自然也不能嫁的太差了!老爷,您可不许偏心!”
沈弘盛一边打着呵欠一边道:“雪姐儿的亲事不是母亲做主的么?你与圈中贵妇不甚熟稔,母亲那可大不一样。你便让母亲做主便是,母亲总不会亏待了莲姐儿的!”
“老爷!”戚氏抱着沈弘盛的手臂摇晃着,有些不依了:“如今最好那门亲事不就被雪姐儿要了去么?莲姐儿虽被我惯坏了,可如今也在母亲膝下学规矩,定不会负了母亲的心血的……老爷与朝中大臣交好,定能知晓有哪家的公子适婚,又配得上我们莲姐儿的……”
她当然知晓老夫人跟许多家族的老夫人私交甚好,太后娘娘又是老夫人的亲姐姐,哪家哪户的贵妇人都须得给老夫人几分薄面。可是她都快跟老夫人势同水火,老夫人前几天才敲打了她,她哪里拉的下这个脸去求老夫人?而老夫人又如此不待见她们母女,怎么可能替莲姐儿找一门好亲事?怕是及不上雪姐儿亲事的一半好!
“好了好了!”沈弘盛实在是困极,恨不得能倒头便睡,被戚氏这么摇晃着,脑袋难受的厉害,便是随口应了下来,“等空了与他们聊起来的时候再说吧,反正莲姐儿还小……”
说到最后,便是快要睡着了,尾音几乎消失不见。
戚氏得了沈弘盛的允诺,心中满心欢迎,松开了沈弘盛的手臂以后,那雪白的玉臂便穿过沈弘盛的单衣,朝着沈弘盛厚实的胸膛柔柔软软的摸了过去。半晌,却得不到沈弘盛的任何回应,沈弘盛甚至不曾捉住她的手,连身子也不曾侧过来。
戚氏在沈弘盛耳边吹了口气,娇滴滴的喊了一声:“老爷……”葱白的手指绕着沈弘盛胸膛那一点茱萸打着圈圈,胸脯的软玉也不禁蹭了过来,一双*也毫不闲着,慢悠悠的挪近沈弘盛的身子。
“别闹了!”沈弘盛正要进入美梦,却被戚氏这么一唤,猛的打断了,眉头皱的跟小山似的,嘴里头不满的嘟囔着,一手挥开戚氏的不安分的手,人却翻了个身,徒留戚氏一个冷冰冰的背影。
戚氏整个人被晾在一旁,手与腿僵在原地片刻都不曾反应过来。她这是被老爷拒绝了?戚氏有些不可置信。
戚氏试探的推了推沈弘盛的背脊,沈弘盛却毫无反应。
她终于确定,沈弘盛已经睡着了。她向自己的丈夫,求.欢被拒。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变化
天色未亮,还有些昏暗,沈元勋便起了个早,丫鬟们们闻声迅速把他穿好衣裳,服伺他洗漱。穿衣洗漱完毕,已有丫鬟将早点端于桌上。
沈元勋用膳完毕,行至锦苑。沈弘渊宁氏及沈静初已起身,宁氏叮嘱着沈弘渊注意身子,好好考试,沈静初笑着将递了一个小香囊给沈元勋,里头装着她日前到昭觉寺给沈元勋祈来的平安符。沈静初虽知凭哥哥的实力此次考试不在话下,不过是一番祝福罢了。
作为父亲的沈弘渊没有妻女的反复叮咛,只是拍了拍沈元勋的肩膀,倒是最沈元勋颇有信心的。
沈元勋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向众人辞行,直奔考场。
宁氏目送沈元勋的背影离开,打了个呵欠,便在沈弘渊千叮万嘱之下回了屋子睡了个回笼觉。
沈静初也回了屋子睡了个回笼觉,当然没有宁氏那般一睡便是一两个时辰,卯正时分便依足了规矩起身到荣苑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很是高兴:“……勋哥儿今日春闱,不需时日,沈家便要出状元了!”
沈静雪嘴儿甜的跟着老夫人的话语:“勋哥哥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定能给咱沈家挣脸的!”
老夫人笑着道:“说的好说的好!”
沈静莲在一旁不满的撇撇嘴,她很想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却始终不敢说出口。虽然她讨厌沈静雪句句话语都讨得老夫人欢心,而自己却被老夫人管教拘束着,可是,她也不敢像以前那样乱说胡话去冲撞了老夫人的高兴劲。毕竟,沈元勋拿了个好名次回来,对她无害而有利。而如果此时触了老夫人的霉头,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况且,她是看不惯沈静雪那副马屁拍的天上去了的小人得势模样罢了。不就是得了一头好亲事么?至于么?!
想着,沈静莲将目光移至戚氏身上。渴求的看着戚氏。戚氏被宝贝女儿可怜无助的目光看得心都快要融化了,可是回想了前天晚上自己在沈弘盛面前吃了闷亏,弄的沈弘盛心中恼怒了自己,对自己坦白赤.裸主动勾.引拒之门外不止,这两晚也没在明苑歇下。
不就是因为自己想岔了,异想天开的希望自家莲姐儿能嫁得靖王府的明二公子么!老爷至于这般明着跟自己过不去,这般惩罚她么!
要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主动勾.引自家相公。自己相公却对周公比自己更有兴趣来的更耻辱了!更别提示威般的对她避而不见,反倒在姨娘那里下脚了。
沈静初笑着道:“亏得祖母派去服伺哥哥的人把哥哥照顾的妥帖,哥哥才能专注着看书呢!”
老夫人想起几日前沈元勋乌青的眼眶,眸光闪了闪,不过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勋哥儿与叶家小姐的婚事也差不多了,待我来选个良成吉日,说不定勋哥儿便能双喜临门了!”
沈静初掩嘴轻笑道:“祖母洪福齐天,借祖母的吉言,哥哥必能双喜临门了!”
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沈静初道:“待你哥哥的亲事办完了,也该着急你的婚事了!”
听得老夫人这么说。沈静莲即刻收回了自己与戚氏对视的可怜巴巴的目光,专注的盯着老夫人看。沈静雪则笑着将刚剥好的葡萄递给老夫人,似乎没听清老夫人方才所言,沈静云是向来的沉默寡言,仍是不动声色,被严嬷嬷管教许久的沈静岚也忍不住偷偷的朝老夫人与沈静初那边瞧。
沈静初含嗔的笑道:“祖母莫要取笑静初。静初尚未及笄呢!况且,哥哥今晚成亲,我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冲了哥哥的喜庆。”
按照规矩。同一年内不宜连着办两门喜事,一来是怕有冲撞,二来也是希望喜庆能延绵两年。而不单单拘束于一年之内。
“……依静初看来,雪妹妹的婚事倒是要比我这个做姐姐的先了……”沈静初仍是笑着,却在不着痕迹的转移着话题。
提到沈静雪的亲事,老夫人果然很高兴,她笑着道:“雪姐儿的婚事等勋哥儿的婚事办妥了就开始着手准备,定是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才好!”
戚氏与沈静莲脸上黑了又黑。沈静莲很想开口问一声“祖母那我的婚事呢!”却不敢张嘴,戚氏碍着面子也拉不下这个脸,与其求老夫人还指不定能求得一门好亲事,还不如求她的母亲戚老夫人呢!
但是,戚氏很快想起那天与她言语有了冲突的崔嬷嬷,脸上又低暗了几分。
沈静初那么快就把太极耍到沈静雪身上,沈静岚没了看戏的心理,心中好不愉快。又看人家沈静莲虽然也被管教,起码还能看到自个儿的母亲,连那没用的张姨娘都已经回府,可以日日来向祖母请安了,可是刘姨娘却忽的没了踪影,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刘姨娘一面了。沈静岚心中非常懊恼。姨娘的身子骨据说先前不慎没了,她一定很希望有个贴心的人儿陪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
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般的困境呢?
沈静岚心想,若她也能像沈静怡那般,无端交了狗屎运,嫁了个皇子,说不定她能给祖母求个情,让祖母宽恕刘姨娘。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刘姨娘到底犯了什么错。荣苑的丫鬟婆子的嘴巴甚严,她连一句风声也听不到,只依稀得知老夫人雷霆震怒。可是她不懂的是,为何她的青哥哥,她向来宠爱姨娘的父亲,怎么就不替姨娘求情,却眼白白的看着姨娘受这般的苦楚了?姨娘到底能有什么错能让青哥哥与父亲的求情都不管用了呢?
她一定要想方法把姨娘救出来!沈静岚暗自捏拳。当然首当其冲的,是先让老夫人对自己改观,允了她回自己的院子。
想到这里,她默不作声的接过丫鬟奉上来的热茶,轻柔的递给老夫人,又默默的退回原本该有的位置。
她虽没做声,老夫人却已经注意到她了,心里暗暗称赞严嬷嬷好手段,把那么一个骄纵的孩子教的如此沉稳很是不易,不过老夫人却没出声表扬沈静岚,自然,这是因为刘姨娘。
沈静岚暗自揣测着自己的透明程度是否与刘姨娘有关,暗暗心惊刘姨娘到底犯了何事如此被老夫人鄙弃。转眼望向沈静初,她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就是这个人,以及那个所谓的“母亲”,是她们,夺走了属于她和姨娘的一切!是她们夺走了姨娘的正妻之位,是她们让她和姨娘受着骨肉分离的苦楚,是她们让这一切变成这样的!
上天何其不公!姨娘没了骨肉,“母亲”却怀上了,祖母还百般疼爱着。从前祖母可不曾对姨娘那般的好!
沈静初隐约感到有人看向她,她用余光扫了一眼,正是方才乖巧奉茶的沈静岚。眸中一闪而过的怨毒狠辣正巧被她捕捉了,而后便是温煦的笑容。
沈静岚确实变了很多。一开始,她敢出言顶撞,敢毫不客气,甚至还敢推自己下池塘。如今可是乖巧的像只绵羊。
沈静初叹了口气,若真的是敛了性子,变成一只乖巧的绵羊也就罢了,可是方才那歹毒的目光分明意味着什么。
她还是被祖母管教着好,这般便生不出事来了。不然,这孩子进化了以后,也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出来。
戚氏脸上的不快很快被遮掩了过来,笑着回应方才老夫人所言:“母亲说的极是,雪姐儿可是我们二房头一个出嫁的嫡女,亲事定要办的风风光光!”
沈静雪嫁的风光,有了这个先例,她的莲姐儿自然不能输了,添的箱笼只能是有多无减,更何况她这个莲姐儿的生母还在世呢!
沈静莲不明所以,以为戚氏要给沈静雪那个小蹄子长脸面,在一旁干着急,不停的给戚氏打眼色,母亲,你这般抬举沈静雪是要做甚么!你的亲生女儿在这里呢!
戚氏假装看不到沈静莲的眼色,接着说道:“……母亲,雪姐儿在您那里教导着,自然是最好,又有一门母亲给定下的好亲事,雪姐儿的福气盈门,谁也比不过她……只是,我身为雪姐儿的母亲,还是希望能亲手操办她的婚事……”
戚氏想借着沈静雪的亲事在老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她若再不行动,为自己翻身,老夫人、沈二爷、戚老夫人……一个个的人心都将离她而去。办好沈静雪的婚事,至少能让老夫人和自家老爷对她刮目相看。
沈静莲在旁边急的快哭了,母亲,你的莲姐儿在这里啊!
老夫人笑了笑,道:“二媳妇是雪姐儿的母亲,雪姐儿的婚事自然应该由你来操办了……既然是要办的好看热闹,二媳妇,你可需多多费心了!”
言下之意是不许再搞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否则我可是火眼金睛的给你盯着呢!
戚氏大喜,赶紧应道:“媳妇自当把婚事办的好看。”生怕老夫人下一秒不同意,便剥夺了她的权力一般。
沈静莲看的直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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