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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铁骨txt下载     铁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蒋先云和贺衷寒终于在晚饭前回来了,还给安毅带回校本部食堂的一份晚餐。众弟兄也相继出去打饭,不一会儿又重新聚集到营房前的树荫下,一边吃饭一边和安毅聊天,大家热烈地讨论着第四期考试的时间以及难度,考虑如何帮助自己的小老弟补习一下。

    蒋先云两人没有把会议上将安毅分到工兵科的消息透露出来,虽然安毅仍须和各地学子一起参加必不可少的各科考试,但安毅的功绩以及给长官们留下的良好印象摆在那里,只要不交白卷获得录取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蒋先云两人担心的是自己这帮人大部分都是步科出来的,平时聊天的时候安毅对步科的各种教学方式和学习科目很感兴趣,明摆着希望进入步科,如果此时将实情告诉安毅,很难说这位外表随和自尊心却很强的小老弟会不会抵触,或者干脆甩手不干了,还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糊涂决定。

    吃完晚饭胡宗南等人回自己的连队带兵了,剩下的十几位兄弟在树下坐成一圈,蒋先云征求安毅的意见:

    “小毅,从本期开始,军校更名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国共两党商议之后一致同意扩大招生数量,因此从各省赶来考试的人很多,时间也相应拖长,从六月底开始报名到本月十五日,已经有三批学子进行了体检考试并公布录取结果,被录取的也都先后进入学校入伍生队开始训练。第四批报名工作已经结束,考试定在本月二十一日,各地考生二十日就得完成体检领取准考证。今天是八月十九日,估计你来不及准备,我们决定让你参加九月初的第五批体检考试,因此在这短短的十二三天里你就住在这里吧,每天上午和老曾他们一起出操,用完早饭就开始补习,等会儿我们商量一下排个班,争取不间断地对你的文化课进行辅导,无论如何一定要考上。”

    众弟兄纷纷表示鼎力相助,只要有空就都赶到这儿来帮助安毅,各种鼓励安慰接踵而来,汇集在一起就是一句话——无论如何非考上不可!

    安毅对大家感激地傻笑,想了想低声问蒋先云:“老大,本期考试还是原来的那几门功课吧?”

    “国文、政治、史地、理化、数学这几门没变,从本期开始多了一门外语,不过你放心,本期的外语考试成绩不会对总成绩有太大影响,毕竟本期考生中很多工农子弟没有机会学外语,下一期如何目前还没最终决定,你小子这么聪明,相信通过十几天的突击学习肯定没问题。”

    蒋先云大声鼓励,心里却有不小的遗憾,自己这小老弟什么都好,就是担心他的毛笔字,偏偏国文考试就得用毛笔,估计到时候够呛。

    安毅沉思片刻,再次问道:“哪位大哥能把当初考试的辅导书籍借我看一下,不看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我有,等会儿给你拿去。”

    “多了去了,每个人都留着呢,堆起来能压扁你。”

    弟兄们七嘴八舌地回答。不时出阵阵愉快地笑声。

    “我那套还在也比较齐全。过几天我估计要到第四军报道了。放着也没用就送你吧。小毅等着啊!”二十四岁地许继慎乐呵呵地跑回营房。不一会儿捧出十几本书放到安毅面前地凳子上。

    此时地安毅哪里知道。这位精壮忠厚、总是对自己微笑地大哥是个**员。更不知道今天地见面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安毅看到一摞书上面几本是代数几何。拿起来翻阅片刻随即放下。一本理化他看完目录就合上也放到一边。五分钟不到走马观花般看完。只留下三本国文、一本历史和一本地理书。乐呵呵地对靠得最近地蒋先云、贺衷寒说道:

    “这几本正是小弟需要地。小弟这脑袋迟钝偏科严重。对历史大事件还有点儿印象。可对很多历史人物以及历史事件地生时间一点记忆也没有。小时候家里穷没出过远门。更记不得这么多地地名。今晚我就把这几本读完。有道是临阵磨枪不利也光嘛!壮壮胆也行啊。哈哈……几位大哥。我想求你们件事。”

    蒋先云等人看到安毅地表现非常惊讶。不知道这个总是让大家猜不透地家伙搞什么名堂。如此飞快地翻书方式与一个初次见到书籍地文盲似乎没什么两样。心里不禁生出凝重地担忧。听他有事相求心里就打怵了。

    贺衷寒叹了口气:“说吧,小毅,没关系,要是感觉自己需要更多的时间补习,咱们就暂时放弃这一期的考试吧,相信只要你肯学,下一期准能考上。”

    “老贺,你胡说什么啊?哈哈……我明白了,原来小弟在各位大哥心目中如此不堪啊?”安毅环视一圈失望担忧的老大们,放下:“各位大哥听着,小弟今天非牛逼一把不可,我想求你们的事情是,能否想个办法让小弟报上名参加明天的体检?这样后天就能赶上考试,否则再等十几天非得憋出病来不可。”

    “你说什么?”

    贺衷寒大吃一惊,与惊讶的弟兄们对视良久,转向安毅郑重地说道:“小毅,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平时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大哥都由你,可如此严肃,关系到前途、关系到名誉的事情,小毅你绝不能有半点儿的轻慢之心……”

    “停!”

    安毅知道贺衷寒和弟兄们的真实想法,骨子里的傲气不知不觉迸出来,想了想捡起块瓦片蹲下来,三下两下就把地面弄干净,飞快地画出一个三维椎体加上数条线条,弟兄们全都围上来仔细观看,见他不用量具也画得如此精致的立体图形大为惊讶,一时兴趣大增,都想知道小老弟接下来干什么。

    安毅写下几组数字抬起脑袋:“各位老大,我假设这个椎体是钢铸的,密度为七点八,这里给出一个底面角度、弧长等三个数字,要是哪一位大哥能在十分钟内把这个椎体的重量算出来,我请他到粤香楼连喝三天!”

    众人一听兴趣大增,细看之后全都束手无策,数学最好的曾扩情蹲下写写画画两分钟就放弃了:“小毅,这太难了,你把函数、方程、圆周计算以及比重乘积这么多个难点揉在一起,别说十分钟,一小时能算出来就不错了,我自认自己没这水平。”

    “***小毅,你不会是从哪里弄来故意折腾咱们的吧?”杜聿明问道。

    安毅哈哈一笑,低下头在地面上飞快地写下一个个计算步骤,只用六分钟时间就站起来扔掉瓦片,自豪地拍拍手:“最后的结果是七十二公斤!不信的人可以用笔把地上的内容完完整整抄下来自己印证,要是老子算错的话,愿输十个大洋!”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看地面,又看看得意洋洋的安毅,蒋先云和贺衷寒、杜聿明、曾扩情几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安毅又来劲了:“我知道各位老哥担心兄弟的毛笔字写不好,没关系!要是有兴趣的话小弟今天就斗胆在各位大哥面前献个丑,抛砖引玉嘛,哈哈……”

    蒋先云双眉一振,大声说道:“笔墨伺候!今天咱们倒要看看这家伙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一张简单的写字桌被抬出来,两位老大飞快地铺上白纸静候安毅,安毅却摆出京戏老生的造型,缓缓举起右手还似模似样地抖了抖袖子,捏出个兰花指用小指尖抠抠脑袋顶,下巴指向曾扩情唱戏似地摇头晃脑:“小曾,还不磨墨更待何——时——呀?”

    曾扩情一脚踹到安毅屁股上:“***!给点儿颜色你就敢开染坊?再磨磨蹭蹭老子揍扁你!”

    众人哈哈大笑,安毅沮丧地摇摇头嘀咕两句,对上前打开墨水瓶的许继慎歉意地笑道:“老许谢谢了,还是你宅心仁厚,知道心疼小弟。”

    众人又是一笑,安毅不再戏谑,站正身子稳稳地提起笔蘸上浓墨,用狼毫笔尖柔顺地在瓶口轻刮两下,略微一想随之下笔:“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一副漂亮的瘦金体书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跃然纸上,意犹未尽的安毅在左下角写下一排工整的小楷落款:民国十四年初秋安毅涂鸦于黄埔。

    “怎么样,各位老大?小弟去考试的话能及格吧……怎么回事?一个个瞪着我干嘛?不会是今天晚饭的油水太少,你们起歹意了吧?”

    安毅故作惊讶望望这个,看看那个,心里却美得不行,心想***还敢看扁老子吗?

    曾扩情大吼一声“老子掐死你这个小骗子”,众兄弟回过神来蜂拥而上,声讨笑骂此起彼伏,可怜的安毅同志被五六个壮实身板压在沙地上杀猪般地叫唤,不知谁大吼一声“抬起来砸烂他小屁股”,安毅的四肢立马被数不过来的大手扣紧,腾空拉起,无论如何分辩求饶都没人理会,可怜的臀部在整齐的号子声中一次次砸向地面,可怜的哀嚎声也被号子声给淹没了。

    蒋先云拿起安毅的《孙子兵法.虚实篇》书法大声感叹:“既懂书法也熟悉兵法,这小子不知还瞒着咱们多少事啊……君山,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找邵主任说说情,邵主任不会不答应的,然后再请个假陪小毅去报名体检吧。”

    贺衷寒点点头,有些恼火地说道:“今晚绝不让这小子睡,非得把他的肠肠肚肚都掏出来看个遍才解恨,要不老实交代,老子就连夜升堂大刑伺候……”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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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个……表格放桌上,把裤子脱了。”

    安毅放好表格解开裤头,突然看到医生后面还有个坐在桌子旁低头写字的年轻女医生,立刻停住手到处乱看。

    二十八岁的年轻军医胡曾镛个子不高,却相貌堂堂儒雅严谨,很久没见动静转过身望向安毅:“怎么回事,快点脱,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呢,别耽误人家的时间。”

    安毅一边松皮带,一边难为情地说道:“这儿怎么有女的?”

    “咦?我说你这年轻人,什么年代了还满脑子的封建思想,医者父母心你知不知道?要是哪天在战场上受伤只有女医生在场,你是不是坚持等死啊?快脱,不要废话。”

    “哦……”

    “……老天!怎么这么严重?不会是红斑疮吧……不行!你这病需要到大医院检查,对不起了,表格放在这儿,出去吧……”

    安毅急得大叫:“误会了,医生,你误会了!这不是病,是撞伤的……真的绝不骗你,昨天傍晚刚被撞伤的。”

    “这样啊?转过去让我再仔细看看……什么东西能把你的臀部撞成这样……6医生,麻烦你过来帮忙看一下,我很怀疑这不是撞伤的。”胡曾镛一直无法下结论。

    年仅二十五岁留英回国女医生6凌走近一看。吓了一大跳:“受伤面积怎么这么大?全都是青青紫紫地还有划痕……不是病。地确是伤……这位同学。你这伤是怎么来地?”

    安毅终于放下心来。满肚子气随即升起:“都是一期那帮杀千刀地混蛋。昨天傍晚十几个人把老子按在地上。抓手抓脚连续砸了老子百多个千斤坠。骨头都快散架了。要不是有着坚强地信念。老子今天还来不了啦。”

    两位斯文地年轻医生从没见过如此放肆地学生。愣了好一阵6医生不悦地说道:“这位同学请注意你地态度……你说一期地人是不是咱们黄埔一期地?”

    “就是那帮孙子。老子记住他们一辈子。杜聿明、王尔琢、曾扩情、邓文仪……这帮小子没一个好鸟。还有蒋先云和贺衷寒两个混蛋。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你们不信现在就可以出去问问。这两个没有同情心地混蛋还在门外等着。折磨完老子。今天假惺惺陪伴而来……医生。我能提裤子了吧?”

    两位年轻医生大吃一惊。心想口不择言地这家伙有点儿来头。否则怎么会和一期地这么多优秀毕业生如此熟悉。

    严肃地胡医生和气了很多:“这位同学。你这伤不轻。得尽快医治才行。我看看你地其他检查结果……”

    聪敏的6医生已经先一步拿起桌面的表格,仔细一看高兴地问道:“你就是那个开着战车冒着枪林弹雨奋不顾身冲进敌人阵地的安毅?我在校报上看到过你的事迹,还有宋希濂同学的叙述和几位教官的高度评价……你的所有检查结果都很正常,各种数据显示你的体格很健壮,很优秀!咦?怪了,听说你和一期那帮人的关系像兄弟一样,他们怎么会把你弄成这样?”

    安毅背对女医生紧皮带扣裤子,疼痛之下想都没想信口就来:“我怎么知道?估计是见老子长得英俊他们嫉妒了,唉!罢了罢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摔烂屁股……谢谢医生。”

    出身名门世家的6医生从来没听过这样无赖的话,与同样一脸茫然的胡医生面面相觑,安毅回头一看知道自己没注意场合放肆了,歉意地上前一步,低声请求:“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满脸通红的6医生从兜里拿出笔在表格上画了一下递给安毅:“行了,回去要记得擦药,千万别感染了……出去把门关上。”

    “谢谢!”

    安毅接过表格迈着鸭子步走出门口,尚未完全关上门,就听里面爆出一阵娇笑:“呵呵呵,呵呵呵……这个小流氓……呵呵呵……”

    一小时后,蒋先云和贺衷寒将安毅送回普济街榴园,把准考证交给安毅,再三叮嘱注意事项,茶也没喝一口就告辞离去,他们的半天假就快用完了。

    “嘶……哎哟哟……你轻点儿,我的小祖宗。”安毅趴在二楼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可爱的二毛正在给安毅的光屁股擦药酒。

    “叔,等大伯收摊回来,我让他给你拿药膏擦,那药膏可好了,擦在屁股上凉快,一会儿就不疼了。”二毛的童音非常悦耳,说话也比数月前大有进步。

    安毅放下历史打你小屁股了?恨他吗?”

    “不恨,大伯是为我好,妈妈说大伯每天教我识字,教我做人,是让我长大成个文化人,不用再饿肚子。”二毛老实回答。

    “***老道,看不出也是个虐待狂啊……”安毅低声呢喃几句,随即叹了口气:“行了二毛,你下去练字吧,否则老道回来你的屁股也得开花。叔得看书,告诉你妈妈中午饭别叫了,叔已经吃得饱饱的。”

    “嗯。”

    二毛还没下到一楼,趴在草席上的安毅已经睡着了。

    三日后的中午,曾扩情、胡宗南、宋希濂几个已经在军中忙碌的人竟然有时间相约来到榴园做客,屁股已经大好的安毅正准备出去走走,看到三人与看门的二婶点点头快步走来,立刻迎上前去打招呼:

    “几位老大怎么风风火火的?还全副武装呢,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小弟考砸了?”

    胡宗南几个也不客气,走进堂屋在八仙桌旁坐下,胡宗南黑着脸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事啊?考完试的当天我立马回来静养屁股了,知道什么呀?不会是又打仗了吧?”安毅好奇地问道。

    曾扩情眼里涌出泪水:“廖先生被刺身亡,就在你考试那天,八月二十日上午。”

    安毅大吃一惊,猛然站起:“谁干的?”

    宋希濂拉安毅坐下:“正在查,很快就能缉凶归案的。这不,我和老胡几个一直带队在整个城区戒严巡查,我们的军部也移师进驻造币厂边上的北校场,今天才抽出点时间来看你。”

    安毅意识到廖仲恺的遇刺绝对会引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德高望重、品质高洁的廖先生被黄埔师生称之为“黄埔之母”,在党内外和黄埔军校师生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而且廖先生与蒋校长是私交深厚情同手足的兄弟,两人在黄埔军校分主内外配合默契,为黄埔军校的建设与展壮大呕心沥血,如今廖先生遇刺,以安毅对蒋校长的了解来看,必然会引一场党政军的巨大震动。

    “老曾,你不陪在校长身边,还有时间出来?”精明的安毅问道。

    曾扩情擦去泪水:“校长身边增加了保卫和侍从力量,许多党内优秀的同志都聚集在校长身边,我这资历在那儿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就申请外勤了。校长当日得知噩耗,赶赴廖先生身边伏尸恸哭几至昏阙,最后我们不得不送他回东山寓所。在廖先生遇刺前三天,我陪同校长从南堤路二号办事处返回东山寓所,车至城门突遭两名枪手袭击,幸亏侍卫警醒全力相拼击毙杀手一名,另一名经军法处审讯供出背后主使是英国驻粤机构,之前校长还有一次遇刺,幸好半路座车损坏,校长中途换乘逃过一劫,而乘坐修好的校长专车追赶上来的两名侍卫行至东坡楼遭伏击,车被打翻,两名侍卫均被打死,事后调查表明幕后凶手竟然是粤军统帅之一的梁鸿楷手下旅长杨金龙。如今,凶手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廖先生,足以证明阴谋叛乱者已经到了穷凶极恶的程度,看来,下去就是狂风巨浪了。”

    心中巨震的安毅凝眉沉思,胡宗南接过二婶送上的茶杯低声致谢,转向安毅郑重建议:“小毅,我们三个和巫山、君山都知道你的能力,刚才校本部机要员在路上向我传达校本部指示,说第四批考生成绩出来了,你成绩优秀名列第九,你的考试作文《三民主义之我见》令长官们赞不绝口,邵、周二主任以及各部长官希望你能尽快入校挥作用,基于你拥有实战经验,且对广州城烂熟于胸,校本部打算任命你为校军政治宣传队交通组长,三日内随政治宣传队进入城区广做宣传,唤醒民众,与我们一起为党、为黄埔尽心尽责。”

    安毅一愣,随即点头:“我马上收拾行装赶赴学校!”

    “我们等着你。”胡宗南欣慰地点点头。

    安毅向内走出几步转回来:“老宋,我那支新崭崭的驳壳枪呢?千万别告诉我你弄丢了。”

    宋希濂苦笑道:“咱们一起战斗的第二天被金营长贪墨了,你看,他把他的破枪换给我,好在膛线尚未磨完,那支好枪你就别指望了。”

    安毅痛苦地摇摇头:“老子就空手去学校,否则多少都不够送的。”

    “等等!”胡宗南叫住安毅:“看样子你能搞到好枪?”

    “一边去!老子送你的望远镜呢?”

    胡宗南恼怒不已:“***王柏龄!老子没捂热就被这孙子抢走了,小毅,老哥我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安毅哈哈一笑:“行,等我有空找几张厚纸片再给你糊一副。”

    安毅说完快步上楼,心想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有好东西还是自己享受吧。

正文 第二十九章 觉悟怎么这么低呢?

    南国秋日的清晨依然是那么炙热,但黄埔军校的操场上却要比正常温度还要炽热得多,数十名军装整齐、腰悬指挥刀的教官分散在操场各处,一双双严厉的眼睛紧盯着每一个从眼前跑过的学员,千余人的三期正式生在各自队长的统领下呈整齐的队形荷枪晨练,嘹亮的号令阵阵响起,震人心魄。

    一千三百余名刚刚进入军校的第四期新学员被分成两个入伍生团,由于尚有两千多名各地考生没能安排体检考试还留在广州城的各个地方,本期录取工作尚未结束,前四批被录取生暂时编为十一个连队开始了入校后的紧张训练,这一千余名尚未有资格扛枪的入伍生全都配了新军装,尽管操练的队伍动作凌乱,参差不齐,但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严肃而又坚定。

    操场边的一栋两层小楼前面,一百二十名动作敏捷的老学员正在忙碌着,有些在检查自己身上的装备,有些在细细阅读刚到手中的文件,有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轻声交谈,全都在等候主任和教官们的到来。

    安毅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检查完绑腿,拿起放在石条上的红袖章戴到左臂上,取下袖章上的回形别针将袖章和军服稳稳地连接在一起,转动两下胳膊,看看上面两个“执勤”的白色字体微微摇头。

    说实话,安毅心里很不愿意参加这个政治宣传队,要是能够选择,他宁愿和所有的入伍生一起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地跑圈,而不愿意到城里的十字路口大小广场上散传单动群众,这样的宣传方式总让他联想到卖假药的广告活动。

    “你好!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二期留校的?怎么不去参加周主任主持的准备会?”一个眼睛稍小却透出勃勃英气的中等个子老学员来到安毅身边,官话里透出浓郁的福建口音。

    安毅连忙站起来:“你好,我叫安毅,是昨天下午刚入校的四期新生,请多关照!”

    “哎呀!你就是那个安毅?太好了,我们还说找时间去入伍生团看一看你长得怎么样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这个战斗英雄啦,哈哈……我叫郑化若,三期炮科的,兼任本队代理政治教导员。”

    郑化若大方地向安毅伸出手,抓住安毅的手紧紧一握,脑袋却转向侧后方大声呼叫同伴:“海鸥兄、为开兄,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个师弟。”

    一高一矮两位全副武装挂着宪兵臂章的年轻人好奇地走了过来,郑化若还热情地拉着安毅的手向自己同伴介绍:

    “看看,这就是校报上介绍的获得特别嘉奖的龙眼洞战斗英雄安毅,四期的,昨天下午刚刚入校,巧了吧?哈哈……安毅兄,这位高鼻子的叫戴安澜,学名炳阳,字海鸥,安徽无为的;这位石觉石为开是广西桂林的,都是我们三期的高材生,今天他们和几十位步、骑科优等生同学组成的宪兵队和我们的宣传队一同到城里执行任务。”

    安毅笑了笑。和两个和气地学长握手。嘴里还是那句请多关照。

    戴安澜和石觉显然对安毅很有好感。戴安澜指指安毅地一身戎装。笑着说道:“你个子高。穿戴起来很精神。绑腿打得也漂亮。我刚来地时候苦练了一周才学会打绑腿。是不是一期那帮师兄传授给你地?”

    安毅一听就知道自己和一期那帮牛人地事情估计传遍校园了。于是谦逊地笑了笑:“昨晚才学会地。教官到营房里手把手教地。”

    身材稍矮、长着清秀圆脸地石觉赞了一声:“你真不简单。学得这么快。安兄。估计我年纪和你差不多吧?”

    两人各自报上自己地出身年份。安毅惊讶地看着这位刚满十八岁地学长:“真没想到。我还大你一岁呢。”

    “别看他年轻。他可是我们三期学员中成绩最拔尖地。各门功课都名列前茅。有名地才子。”郑化若笑道。

    一声哨音响起,尚未来得及多说几句话的四位学友立刻分开,郑化若吩咐安毅跟着他,一百二十名学员很快组成四排横队,前两排是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戴安澜等人,后两排是仅扎武装带和挂着红色臂章的郑化若等五十余人。

    安毅站在第三排打头的郑化若身旁明显高出半头,陌生的面孔立即引来了小楼入口台阶上七八位官长的注意。安毅一眼就认出了有美男子之称的周副主任,心里不由微微紧张起来,正巧周主任深邃温和的目光也转到安毅脸上,他对安毅微微一笑,似是已经了解了安毅,周副主任身边的邵力子主任随即大声解释此次任务的重要性和注意事项,热情地勉励大家展现出革命军人的精神。

    “出!”

    一声令下,政治部干事黄道和两名军法教官率先领着戴安澜他们的宪兵队跑向码头,宣传科长鲁存仁和两位教官引领郑化若和安毅所在的宣传队紧随其后。队伍中的安毅与老学员们跑在一起没有一点的慌乱,也许是穿上了军装的原因,安毅的步伐显得很正规,根本没有半点新兵身上表现出来的生疏感,似乎他早就和大家一样苦练过的。

    精神抖擞的整齐队伍穿过操场,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新生们羡慕地看着这一百二十名戴着耀眼袖章开出校园执行任务的学长们,眼尖的老学员和教官们看到队伍中的陌生安毅非常惊讶,都不知和三期学员混在一起的帅小伙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令安毅颇为安心的是,队伍前面的教官之一就是昨晚教自己打绑带的工兵教官,将担任四期工兵科大队队副。这位一丝不苟但性情和蔼的教官似乎挺喜欢安毅的聪明礼貌,今天他能带队执勤,至少让安毅不会感到太过寂寞。

    临时宪兵队没有像郑化若所说的那样与政治宣传队同乘一船,而是跳上一艘灰色汽船快开往对岸的鱼珠码头,行动迅显得非常诡秘。不久后安毅才知道,临时宪兵队的任务竟然是羁押和看守阴谋策划“廖案”的一个个显赫的极端右派人物。

    安毅一行登上军校的专用交通船开向上游,半个多小时之后在天字码头下游的渔船小码头靠岸,一行五十余官兵下船列队完毕,迈着整齐的步子走上沿江马路,穿过一条条安毅闭上眼睛都无比熟悉的街道,最终来到繁华市区中的第一公园停步列队。

    担任临时宣传队长的鲁存仁威武地训话,内容却是将邵主任的话重复一遍,很快就按原计划分成一组组有序地展开活动。

    可笑的是,作为交通组代理组长的安毅这时才现自己是个光杆司令,组长组员加在一起就他一个人。鲁存仁看到安毅不知所措的样子笑了笑,告诉他没任务的时候担任会场的警卫任务。

    第一次穿上军装的安毅有模有样地在公园广场周边巡视一圈,看到广东大学和女子师范早早搭起的演讲高台颇感惊讶,略微一想就知道这是一次有计划有组织的全广州高校联合举行的政治宣传活动,再往深层一想安毅突然明白过来——一定是全广州**组织倡议起并组织的活动,因为安毅不止一次听胡宗南和宋希濂等人感叹过,所有大型的宣传活动都离不开**朋友的帮助与配合,也只有**才能做得这么漂亮。

    “同志,麻烦你帮我扶一下好吗?”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安毅侧后响起,安毅转身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把大盖帽的帽沿压低,上前半步帮潘慧勤扶住怀里高高一摞传单,谁知眼尖的潘慧勤马上认出了安毅,惊讶的张开诱人的嘴巴露出洁白的牙齿,呆呆盯着安毅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

    安毅咳嗽一声,把她怀里的大部分传单捧起来稳稳托住:“潘才女,这么重吃得消吗?说个地点小弟和你一起送过去。”

    潘慧勤高兴地大叫一声:“天哪!你这家伙穿军装太英俊了,告诉我,你身上的衣服不会是借来的吧?冒充黄埔军人小心我叫来宪兵。”

    “你这人……只允许你革命就不许老子追求进步?”安毅的老毛病又犯了,穿上军装好不容易正经了几小时,如今就原形毕露了。

    潘慧勤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讨厌死了,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德行,走!和我一起把传单送到大讲台后面,慧淑姐也在那里,我要叫姐妹们一起来看看你穿军装的模样,我想慧淑姐一定惊讶死了,呵呵……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进黄埔的?”

    安毅抱着传单走在她身边,低声回答:“刚考上的,昨天下午入校,今天就被派遣出来搞宣传了,说实话我对政治宣传一窍不通,也根本没兴趣,不知长官们怎么想的。”

    “站住!”

    潘慧勤生气地停下脚步:“你这人觉悟怎么这么低呢?亏你还是黄埔军人,没一点儿革命军人的思想情操,这样下去你会迷失方向的,很危险的,你懂不懂啊?”

    安毅苦笑一下:“美女,我真的不懂,到现在为止我连革命二字的定义都不清楚,更不敢奢谈革命了……别这么惊讶地看我,旁边人多,看见了会误解的,哎呀算了,既然这样请你教教小弟一个问题,只要小弟弄明白了,也许心胸就豁然开朗了。”

    “不许你叫什么美女,总是一副油嘴滑舌的流氓样……说吧,什么问题?我就不信你难得倒我。”潘慧勤狠狠瞪了安毅一眼。

    安毅满脸诚恳地问道:“我一直搞不明白,什么是革命?‘革’这个字如何理解?‘命’又如何理解?革谁的命?用什么手段去革这个命才是最有效的?”

    平时伶牙俐齿的潘慧勤一时愣住了,如此熟悉喊过无数遍已经觉得是那么简单、那么自然而然的一个词,经安毅如此一问,竟让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迷惑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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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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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孙?多长时间没见你了?等等,小弟马上过来。”

    安毅看到孙元良率领一个九人巡逻队走过身边,立刻忘了身边的潘慧勤,一阵小跑到高台侧面放下沉重的传单,很快回到孙元良身边。潘慧勤对一身戎装腰间挂着驳壳枪的孙元良礼貌地点点头,转过身气鼓鼓地走向高台,对擦肩而过的安毅低声埋怨几句,此时的安毅正想摆脱这个令人头痛的革命女青年,孙元良带队出现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孙元良也是四川成都人,高鼻子宽下巴很有男人味,在此看到自己的小老弟安毅非常高兴,虽然平时孙元良和安毅见面次数不多,但两人经过同是老乡的曾扩情的介绍之后非常投缘,这年头老乡之间的感情非常真挚,何况黄埔中的四川老乡本就不多,因此两人只要有机会聚在一起就会操起一口亲切的家乡话。

    孙元良吩咐手下的带队排长领弟兄们在公园里走一圈,自己抓住安毅的胳膊上下打量:“小毅,穿上这身衣服挺精神的嘛,巴适得很!听说你这次考了个第九,大哥我既惊讶又替你感到高兴。”

    安毅哈哈一笑:“今天怎么回事?我们来这里的路上先看到老范(范汉杰)带着一彪人马在南堤路上巡逻,我和老范不熟也没好意思打招呼。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又看到老郑(郑洞国)和二团的几个老大匆匆而过,他们似乎有什么急事行色匆匆没看到我,我也不敢打扰他们,是不是你们全都出动了?”

    孙元良叹了口气:“非常时期,校长是广州卫戍司令,当然用咱们了,如今的粤军几个师长都牵涉到阴谋刺杀廖先生的案子里,驻扎在广州周边的几支粤军部队与中央政府离心离德蠢蠢欲动,东面的陈炯明正在集结兵力企图趁乱兵广州,西南面的老军阀邓本殷也在磨刀霍霍,虎视眈眈,北面的范石生滇军鼠两端摇摆不定,难保他不趁火打劫,所以啊,广州城表面上看波澜不惊,实际上暗流涌动随时可能会生叛乱,不得不防啊!小毅,你可得睁大眼睛,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立刻向周边巡逻的弟兄们通报,咱们不能让敌人搞乱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广州城。”

    安毅没想到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十倍,点点头对孙元良说道:“我会注意的,不过估计我们这个政治宣传队不会在城里待的太久,我也想尽早回校参加训练,傻儿巴叽待在这地方闹哄哄的比跑十公里还累人,唉!小弟是稀里糊涂被叫来了,戴个红袖章在这儿无聊浪荡还得忍受噪音折磨,难受啊!你看,高台上那些演讲的各高校学生干部,男男女女慷慨激昂口水到处飞,我真担心他们今晚回去还能不能说得出话来。”

    孙元良望向高台上起劲演讲的一个穿碎花旗袍的婀娜漂亮女生,哈哈一笑:“你还是那副臭脾气,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看这么多的才女闺秀,秋菊春兰仪态万方啊,你小子就没动过花花心思?”

    “哈哈,我可没你这么亢奋……老孙,干脆我领你到高台底下仰望算了,省得你踮起脚尖这么辛苦,说不定你往那儿一站,台上那妞脚一软就掉到你怀里了呢。”安毅开起了玩笑。

    孙元良给了安毅一拳:“你这小子脑袋里怎么这么多乌七八糟地东西?如今你身份不同了。说话可得留神啊。咱们弟兄之间怎么说都没关系。你可别在学校里胡说八道地。要是哪个龟儿子看你不顺眼背后打个小报告。政治部那帮孙子就有事干了……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哈哈!带着你手下那些兄弟走吧。你看他们多没出息。竟然不去巡逻。站在人堆边上傻呵呵地。一个个望着高台上那些旗袍开衩地细白嫩腿眼珠子都快点下来了。枪都背不稳了。丢人啊!有道是什么样地将军带什么样地兵。哈哈!”

    安毅指指孙元良带来地弟兄哈哈大笑。

    孙元良一看这还得了?骂了句“日你先人”就大步赶过去。不动声色地带着自己那九个猪哥整齐地走向北边。其中几个兔崽子还不舍地频频回头。安毅心想那九个爱美地哥们儿有罪受了。以孙元良地脾气来推测。这时候他越平静。回去之后就越可怕。

    “一脸地坏笑!”金慧淑不知何时走到安毅身边。

    安毅乐呵呵打了个招呼:“金小姐好!我一直在等着你出场演讲呢。你看。你刚到我身边就吸引这么多人望过来。名人就是名人啊。小弟也跟着沾光了。哈哈!”

    金慧淑飞快扫了一眼四周,若无其事地对安毅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泰昌’的?怎么进的黄埔啊?”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六月中小弟就被‘泰昌’掌柜解雇了,好在平时省吃俭用略有结余,从此一文钱当作两文花,才得以度过六十多天饥寒交迫的艰难岁月,后来实在走投无路又没勇气了此残生,只好投军混口饭吃了。”

    “噗……你这家伙从来没个正经,怪不得刚才把慧勤气成那样。”

    温婉大度的金慧淑忍不住笑了:“不过你刚才的话让我感觉你大有长进,用词和修饰都很好,看得出来你花了不少功夫,否则也考不上黄埔。告诉你件事,我刚接到楚儿的信,她很快就会回来,还说她将留在广州继续学业呢,你没接到她的信?”

    安毅摇摇头:“没有,连欧先生的消息我都不知道。”

    金慧淑点点头:“难怪……小毅,欧先生是廖先生的挚友,欧先生接到廖先生遇刺的消息后非常痛苦,估计这两天就会赶来吊唁,楚儿信里说给你写过不少封信你都没有回音,担心你的安全,让我替她打听你的消息,可一直以来时局很乱我也有心无力,今天见到你才知道你进黄埔了,刚才慧勤对我说你穿军装的模样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要是楚儿看到你一身戎装的样子,也一定会很惊讶的。”

    “大姐啊,虽然小弟工农阶级出生,但好歹也算半个知识分子吧?你们怎么把小弟看得这么无能呢?你看看,看看小弟这崭新形象,不敢说风流倜傥,也算是玉树临风吧?”安毅不愿再提“泰昌”和欧楚儿的事情,再次用自己惯用的伎俩转移视线。

    金慧淑忍不住又是一笑:“你脸皮真厚,哪儿有这么自卖自夸的?还是那副德性一点都没变,真是的……不过你穿军装的样子很精神,刚才姐妹们都互相询问你的情况,还问我你是不是血花剧社的呢。”

    安毅最怕的就是血花剧社,其次是老让李之龙和贺衷寒动粗的青年军人联合会以及孙文主义学会。早在安毅报考前,几位负责的老大哥就向安毅暗示过某些东西,让重情义的安毅不知如何面对才好,虽然一入校就出来执勤暂时可以躲几天,但总是要回去上课的,安毅至今仍头疼不已,弄不好两头得罪两头不是人,更别提什么血花剧社了。

    安毅一时不知说点什么,正好郑化若快步走来,郑化若对熟悉的金慧淑笑了笑,递给安毅一个牛皮信封:“队长命令你立即赶往我们一军驻地北校场,把这个文件交给一军政治部。”

    “是!”

    安毅没有废话,把信封折叠装进上衣口袋,敬了个礼转身离去。

    回礼完毕的郑化若对金慧淑笑了笑,尚未来得及开口搭讪,金慧淑已经主动邀请他随便走走。郑化若高兴地和誉满岭南的才女漫步在人群外围,静静等候对方开腔。

    金慧淑非常自然地和郑化若交换对今天宣传活动的看法和改进意见,不一会儿就将话题转到刚刚离去的安毅身上。

    经过一番交流,郑化若了解到安毅与金慧淑认识的经过,对安毅如此受女孩子欢迎羡慕不已。金慧淑也终于知道了安毅战斗英雄的事迹和优秀的考试成绩,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从未见过的纯美率真的自然流露,让老郑差点儿当场失态。

    两人愉快谈论的对象安毅此刻已经完成任务,与熟悉的几个老哥打个招呼离开北校场回去复命。返回公园的路上安毅的脚步迟缓,脸色有些无奈,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传递的那个文件原来就是一句话:校本部特遣政治宣传队官兵五十八人,请安排膳食及临时营房为盼。

    安毅再一次深刻体会到自己这个代理交通组长真正的工作性质和作用,感觉到自己和跑堂的小二没什么两样,明知道作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受差遣很正常,可如此小事早说啊!一群没地方充饥的人到北校场大营蹭顿饭,有必要搞得如此神秘吗?

    安毅不痛快归不痛快,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既然穿上这身衣服,就得承受随之而来的一切才是。这一点安毅倒是有觉悟的,得益于他的善良本性和随遇而安的性格,走到一半他也就想开了,知道自己是个刚刚入校还不能算正式生的小字辈,有何资格挑肥拣瘦?再一个,自己也是苦过来的,总不能因为认识一大批牛人、偶然立下个战功,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吧?在黄埔校区和北校场里,放眼望去哪个不比自己牛逼?本来就一无所有,说难听点儿自己屁都不是,能有今天的一切得感谢上苍才对。

    正是有了这样的自省习惯和良好心态,安毅在往后的日子里得道多助进步神,然而他本人并不知道,自己正在一点点的充实和升华,一步步走向从未设计过的成功之路。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这才刚刚开始

    身上军装满是汗渍的五十余名黄埔军校政治宣传队员们圆满完成任务,沐浴着夕阳迈开整齐的步伐走下码头,在队长鲁存仁的口令声中停下脚步,又一个注意事项宣布完毕,队员们随即获准原地放松,等候军校派来的交通船。

    三天的政治宣传活动终于结束,安毅庆幸之余也非常佩服各高校的一个个革命青年,那些对国家民族有着深切危机感、对革命满怀漏*点的新青年,在持续高温的天气下连续熬了三天,嗓子哑了、中暑了休息一会儿就顽强地站起来,说不出话就高举标语积极配合同伴的宣传,或是不知疲倦地向过往市民放传单,这一切让已经颇多世故、神经相对麻木的安毅暗暗感叹。

    “安毅,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能提前为那么多演讲的同学提供凉茶并及时捐赠防暑药品,与周边广大市民相处融洽打成一片,广州人民的大力支持使得我们黄埔军人深感自豪,政治影响非常好!”

    鲁存仁队长对安毅和气地笑了笑,但他的一双细长眼睛里没有什么笑意,反而让人感到几许不舒服。

    “长官过奖了,入校前我就住在公园南面的居民区普济街二号,每天出出入入和周边各条街道的街坊邻居比较熟悉,这些朴实的市民都非常好,对革命的黄埔军赞赏有加,寄予厚望,所以三天来大家都热情支持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子弟兵一样。”

    安毅嘴里说着漂亮的套话,心里却在想,要是你能给普济大药房和拥有百年历史的凉茶铺老板无偿修好缝纫机等等普通机械,并时不时用顺风车帮他们拉些沉重的原料或物品,他们对你一样好。

    鲁存仁大声赞道:“说得好!安毅,回去之后你把这三天的经历写出来,交给我看看,没问题就在校刊上表,就算是我们这次政治宣传的一部分吧,怎么样?能在两天时间里完成这一任务吗?”

    安毅听完真想给自己一嘴巴:要知道这样老子傻乎乎露出个笑容不就完了?于是痛苦地低下头,想了想拉过身边的郑化若:

    “长官,我从来没写过这样的文章,连格式都可能会出错,因此我想请老郑来干,听学长们说老郑在校刊上表过文章,有经验,字也写得漂亮,绝对比我想得全面,写得更好。而且老郑又是我们这次活动的小组负责人之一,与各高校的学生干部天天交流非常熟悉,因此由老郑来完成最合适不过了,我可以把那些优秀市民的具体情况如实告诉老郑,相信老郑写出来的文章一定会引起同学们的共鸣。”

    郑化若心里甜滋滋的,立刻主动提出愿意完成这个任务,估计老郑觉得没多久自己就要毕业了,能锻炼提高自我的事情干一件就少一件了。

    鲁存仁与其他两个教官对视一眼立刻表示同意,可过不了多久鲁存仁忽然明白自己被安毅蒙过了,要是安毅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他的考试作文怎么会被校刊采用?而且刚才那一席话说得如此流畅近似于滴水不漏。但鲁长官明白过来已经来不及了,决定已经做下再更改的话多少有失权威。

    成功躲过麻烦地安毅还没能偷偷乐。就被一阵喧哗声所吸引。前方三十余米远地渔船码头上一片混乱。七八位身穿军装地官兵正在追捕十几个地痞。好不容易将其中地四个擒下。却让其他七八个逃之夭夭。

    安毅细细一看那个一脚踏着个健壮地痞地军官长相立刻乐了。竟然是自己熟悉地一期毕业生如今地教导团连长甘丽初。甘丽初与陈明仁家境相似性格非常合得来。数月前陈明仁两次假期都是与甘丽初一起进城找安毅一起逛街地。安毅因此和甘丽初非常熟悉也聊得来。

    安毅本想上去打个招呼。立刻意识到此时擅自离开集体是违反纪律。于是就含笑站在原地看热闹。可当老甘把踩在脚下地那个地痞拖起来之后安毅却吓了一大跳。他转身几步跑到鲁长官面前低声解释。取得鲁长官地勉强同意就大步走向事地点。

    “老甘。终于让小弟见识你地一身功夫了。看来大哥们对小弟说你从小练武一点儿也不假。哈哈!哪天有空教小弟两招怎么样?”安毅乐呵呵地笑道。

    精干地甘丽初抬头一看哈哈大笑。用他那带着几许容县口音地粤语和安逸打招呼:“小毅。这段时间太忙没得闲找你玩。还没恭喜你考出好成绩呢。怎么?你们地宣传活动结束了?”

    “好你个老甘。知道小弟在那也不去慰问慰问……麻烦老哥过来一下。小弟有事求你。”安毅压低声音。把好奇地甘丽初拉到水边:“老甘。你亲手抓地这个人叫陈彪。是我原来在‘泰昌’时地工友。人不错挺讲义气。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

    甘丽初皱起眉头看着安毅:“不会吧?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满脸横肉的地痞垃圾?这家伙拉帮结派强收强买,我带队路过堤岸上接到市民举报就来了,看到他和几个伙计正在殴打几个渔民立刻把他擒下,你别说这衰仔有点力气,要不是我出手,几个兄弟都治不了他,像他这样的人,不会是‘泰昌’的吧?省港有名的商行怎么会用这种人?”

    安毅有些着急:“能不能让我问问他?”

    “怎么不能,我领你去。”老甘轻拍了一下安毅的背,一同走向满脸泥土的阿彪,阿彪看到安毅后不由一愣,随即眼里满是期望。

    安毅摇摇头问道:“你不在商行好好上班,怎么到这儿学黑帮欺压老百姓?你老母的,你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这样的缺德事你也做得出来?”

    “老大,我……四天前我就被陈四眼炒鱿鱼了,眼下太平了,老板也要回来了,陈四眼就觉得不需要我这种没有文化的看门狗了,离开商行整天没事情做,我只能出来捞世界,不然不饿死也闷死,唉!撞邪了,早知道这样就先到劳叔那里算一卦,我才刚刚开始做这行……”阿彪恼火地闭上嘴。

    安毅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为了我的事顶撞陈掌柜?”

    阿彪点点头不再说话,安毅转向老甘苦笑一下:“老大,阿彪都是为了我才被炒鱿鱼的,能不能放他一马?何况他是初犯,教训一下就算了吧?”

    甘丽初苦笑一下指指岸上:“警局的人来了不好说话了,这段时间是非常时期,只要我们抓到扰乱治安的都得交给他们重判,如果警察不赶过来,我二话不说立刻放人,可他们过来了我放人就不好办了,要是他们中哪个心毒的告我一状就麻烦了,我们的纪律之严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吧,等会儿我帮你向警察求求情,我也只能做到这步,别怪大哥。”

    沮丧的安毅看看几个小跑过来的警察,长眉一振,突然笑了起来,拍了甘丽初一下转身跑向警察。

    甘丽初惊讶地看着安毅,只见他迎面拉住警察小队长哈哈一笑,两人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相互拍肩膀,安毅随即在小队长耳边一阵低语,小队长不停点头,接着收起笑脸,带着三个背长枪伙计来到甘丽初面前立正敬礼,略作交涉便吩咐身后的伙计押走阿彪等四人,再次与甘丽初敬礼致谢转身走上江堤。

    老甘想了想走到已经归队的安毅身边,向鲁存仁和两位教官敬个礼打个招呼,把安毅拉过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认识那个小队长?”

    “老朋友了,他叫卢坤,原来是李铁奎大哥的手下,李大哥升上去之后不久也提携了卢坤一把,卢坤就顶上李大哥原来的小队长位置,刚才我把阿彪的情况跟卢坤一说,他立马就答应了。”

    安毅停顿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民众商人军人警察什么人都有,小弟不能让老哥你为难啊!哪怕留下半点隐患也会影响到老哥你的声誉,影响到我们黄埔军的形象,于是就求卢坤押回去,到时候卢坤怎么处理,就和老哥你没半点儿干系了,你说对吧?”

    老甘惊讶地看着安毅:“李铁奎我认识,很犀利的神枪手,我看过他抬手一枪把一个通缉犯的耳朵打掉,吓得通缉犯扔下枪跪地求饶,哈哈!小子,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这家伙有这么好的人缘,处事这么老道,果然是商行出来的,对这人情世故的把握就是比别人精,其中奥妙要是你不说我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到呢,不错!有前途,老哥看好你!”

    “得了吧,等你一走,恐怕我就不好过了,为了阿彪这兄弟老子抛头露面逞能,别的师兄看到没什么,鲁长官心里绝对不舒服,我正想着怎么补救呢。”

    安毅观颜察色的能力相当好,刚才归队只是扫了一眼三位教官的神色,就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甘丽初不以为然:“别怕他,虽然他这人气量窄,但不敢把你怎么样的,等这次扩军调整完毕,我们这帮人都要升一两级,再也不是谁想整就能整的了,你就放心吧!好了,你们的船快靠岸了,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调整一下休息时间,看看你哪天能准假我就哪天休假,老哥现在领副营长的军饷,也该请老弟去喝一杯了,到时候一班弟兄们谁有空我都叫出来,一起庆贺你加入我们的行列,好了,走吧,我也准备收工了。”

    坐在顺流而下的汽船上,安毅呆呆望着夕阳下岸边的景色,心里感慨万千,阿彪说自己才刚刚开始走黑道,没到老道那里先算一卦挑个黄道吉日倒霉了。相比之下,自己走上从军之路不也是才刚刚开始吗?又有谁能给自己的未来算上一卦?

    船上的同袍们不时好奇地打量沉思的安毅,感觉他是那么的神秘,那么的有人缘,可又有谁能知道,这样的神秘和人缘在安毅心里有多沉重。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毫不艰难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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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

    一声长哨打碎了黎明的宁静,在工科营区内久久回荡,紧接着各营区的集合哨声接踵响起络绎不绝,催促声呵斥声脚步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刚刚还是万籁俱寂的黄埔军校转眼间沸腾起来。

    晨曦中,工科大队长杨鲁元望着第一个跑到身前稳稳直立的安毅满意地点点头,安毅整齐的军容、标枪般的军姿令这位三十二岁的安徽籍教官欣慰不已,在他管辖下的工兵大队一百五十名入伍生中,安毅的表现最令教官们满意,满意得甚至有些震惊。

    “鲁元兄,估计这一次突击考核咱们工兵大队又是第一了,不管校本部怎么变着花样考核,两个月来咱们几乎次次第一,连步科那帮队长都觉得不可思议也很不服气,步骑各连队跟咱们工兵大队较劲了两个月,至今没有谁讨到半点儿好处。”自豪的队副刘思桐来自河北沧州,高大的个子率直的性格非常受学生们欢迎。

    杨鲁元抬头环视一圈,目光回到正在进行最后调整的本大队:“还多得琴宜兄教导有方,没有你近三个月的倾力付出,哪有如此的优秀成绩?原本被轻视的工兵大队官兵,现在走到哪里都能昂起脑袋。”

    刘思桐谦逊一笑:“不不,我认为功劳最大的是安毅,没有他的随和大度就没有咱们这个团结向上的集体,没有他的表率作用就没有如今学生牢记的‘永远争第一’的精神,可以说我的成绩大部分是这小子成全的。”

    杨鲁元随即想起自己和刘思桐刚刚被评为优秀教官并获得嘉奖一次的荣誉,对这来之不易的成绩深为感叹:

    “三个月前同僚们没有谁正眼看过咱们俩一眼,刚开始他们那副牛逼哄哄的样子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哈哈……琴宜兄,跟你商量件事,一队的区队长老章被急调到东征战场的一师任工兵连长去了,留下的空缺尚无人选,我很想向上面举荐安毅,但军校成立至今没有先例,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再一个,由于留守广州周边的两个兄弟部队已经出,南征高州雷州和琼州的邓本殷等叛军,广州周边兵力空虚,因此过几天我们也要参与广州城的警戒任务,因此在出前得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不能再拖了。”

    “我同意,点验完毕我让文书打个报告,以咱们俩的名义送呈校本部。”

    “立正——”

    留守地副校长李济深等几名将校站在检阅台上。满意地看着台下两千六百多名年轻学子。训练部主任吴思豫听完台下各部主官地大声汇报。回了个军礼来到李济深身边低语几句。李济深点点头上前几步:“今天各连队各大队地表现非常好。进步很大!特别是工兵大队。一如既往地保持最快地集结度和高昂地精神风貌。在此。我代表校本部再次给与表扬!”

    掌声响成一片。昂挺立队形严整地工兵大队再次成为全场焦点。排在方阵第一排第一位地安毅表情严肃。纹丝不动。似乎一片片**辣地目光与自己毫不相干。

    “立正——解散!”

    台上地李济深静静看着各个队伍整齐有序地离开操场。挥挥手叫来自己地副官:“早饭完毕。你去找工兵大队杨鲁元少校。让他通知安毅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

    半小时后,李济深门前响起一声洪亮的报告声,李济深放下手中的文件命令进来,安毅迈着有力的步子走到办公桌前两米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四期入伍生工兵大队学员安毅奉命向您报到!”

    “稍息!”

    作风严谨不苟言笑的李济深眼里露出欣赏之色:“安毅,这八十多天来你表现不错,不但是训练标兵,还能帮助和带动自己的学友一起进步,使得工兵大队成为一个团结互助、朝气蓬勃的先进大队,学校各官长数次向我提起你的种种优异表现,均认为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希望你不骄不躁,继续保持。”

    “感谢长官的鼓励!”安毅的回答简短有力。

    李济深点点头:“安毅,昨天晚上欧耀庭先生再次找到我,让我无论如何把你放回去,看到我没有同意,欧先生把你留给他的三张图纸拿了出来,我看到后非常震惊,没想到你设计的军用战训胶鞋、单兵披挂套具、可旋转的小型电风扇如此先进精致,就连制作说明和自己不知道的难点你都一一标明,其中巨大的商机和展潜力令我印象深刻。也许你不知道,欧先生和已故的仲恺先生都是我相交多年的挚友,他的请求让我感到很为难,之前他说你是个工商业领域百年不遇的天才,假以时日定能为我们落后的民族工业做出杰出贡献,当时我和仲恺先生半信半疑,可昨晚我看到你画的图纸之后,我相信了。”

    看到安毅脸无表情地肃立在自己面前,李济深不禁暗自佩服这个少年老成的学生:“说实话,我真不舍得你离开军校,你入校以来的表现令人惊讶,几乎所有的教员都认为你天生就该是个军人,尽管你平时为人低调锋芒内敛,但是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落在我们的眼里,可以说你除了爱开玩笑、说话肆无忌惮之外,其他的表现都很优秀,我听说你一直在自学工兵科和步骑各科的专业科目,你的学友在你的带动下也提前自学专业知识,形成了一股学习热潮,是否有这回事?”

    “是,学生觉得这几个月全部是队列和普通军事技能训练,休息时间较为充裕,不充分利用起来很可惜,加上东征前一二期的学长们对学生谆谆叮嘱颇多鼓励,学生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安毅如实回答。

    李济深问道:“同时自学工科、步科、骑科三种专业,吃得消吗?”

    安毅一听就知道,这是严谨求实的李副校长在告诫自己不要好高骛远贪多嚼不烂,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实际情况说出来:

    “长官,学生已自学完地形、测绘、各科操典等科目的理论知识,在杨、刘两位大队长的指点下正在学习筑城及战防工事科目。这些科目的理论知识都不难,很容易就记住了,俄国教官互林大校在随军东征前赠送给我的俄军工兵操典等翻译资料学生也在反复学习,难的是学生尚无实践的机会,特别是筑城科目中的后几个大纲,还有俄军都正在探讨中的舟桥部队建设问题,也许学生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去实践了。”

    李济深暗暗吃惊,立刻明白这小子学得很深入很踏实,否则不会有此见解,这样的学习进度实在难以想象,这让李济深不得不对安毅刮目相看,同时也对这样一位优秀的军事人才难以割舍:

    “很好,你学得很细,我放心了……安毅,欧先生和我彼此间情同手足,同时他也是我们革命军和国民政府的挚友,多年来他一直在默默支持我们的革命事业,已故的中山先生、仲恺先生不止一次说过:‘我们欠欧耀庭太多了,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还’,汪主席、蒋校长也在东征前分别给欧先生去信,请他回到广州,繁荣民族工商业。所以,昨晚欧先生的请求让我非常为难,因此不得不把你叫来询问你的意见,由你自己选择自己的前途,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在这儿我给你留句话,不管将来你从事哪一行,我都愿意把你当成自己的一个好学生。”

    安毅惊讶之余非常感激,惊讶的是到目前为止,能获得这位担任过前政府6军大学教官、有着丰富实战经验、在革命军特别是粤桂军界德高望重的前辈看上眼的年轻人寥寥无几,感激的是李济深对自己的信任,感激他看似平淡话语中流出的欣赏与关怀。

    “长官,学生在决定考军校前,已经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选择从军不是学生一时的头脑热,也不是寻找个暂时的寄身之地或者所谓的晋升台阶,而是痛下决心,为统一祖国而奋斗终身……”

    安毅停顿片刻,整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长官,学生不愿意说什么漂亮话,为了不让那些政治教官们每天都找去做思想工作,以节省时间多学习专业知识,不得不说点漂亮话显示自己政治觉悟高蒙混过去。学生一直认为,当前的国家最需要的是个没有内战、没有外辱的安定环境,只要安定下来,我们中国人就能迅展起来,在人民迸出的爱国热情和智慧面前,那几张图纸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可西方列强和日本人绝对不愿意看到万众一心的中国,绝不会放弃他们的在华利益,甚至会想方设法加大掠夺和奴役我们的力度和度,通过扶持陈炯明、吴佩孚这样的军阀,来达到他们长期控制中国的目的,他们愿意看到中国人内斗,只要内斗就会求他们援助,他们就能从中牟利,他们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哪管人民的死活?所以,学生选择从军,用枪杆子说话直接一点。”

    李济深惊讶地看着安毅,根本想不到眼前这个外表斯文随和帅气的学生内心如此强硬,对国家现状和各集团利益关系看得如此透彻。

    李济深站起来缓缓走到安毅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道:“我明白了,等会儿我就给欧先生去个电话,你可以回去了。今后有什么事,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长官!学生告辞。”

    安毅敬礼完毕大步走出办公室,迈着军人的步伐走下楼梯离开校本部。

    走出院门安毅的脚步不由自主慢下来,心里对欧耀庭感到几许歉意,自己虽然悄悄委托九叔把几张精心设计作为报答的图纸交给欧耀庭,但欧耀庭对自己的情义总是让安毅难以忘怀。

    安毅抬起头,望着操场上正在拿枪给新生做示范的入伍生连连长杜聿明,摇摇头笑了笑,长长地吐出口气。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特批的三天假期

    “学长好!”

    两个迎面走来的入伍生停下脚步给安毅整齐敬礼。

    安毅碰到这样的事情好多次了,刚开始新生们看到自己的区队长、连长甚至几个年轻的教官都和安毅称兄道弟的,就以为安毅不是一期的牛人就是二、三期的学长,于是在路上碰到频频敬礼的误会时有生。安毅刚开始都红着脸不停地解释,经过近三个月的相处,绝大多数四期入伍生都明白了,但随后66续续有新学员零星入校,这样的误会还在继续。

    安毅停下叫住两位敬完礼就要擦肩而过的糊涂蛋:“等等、等等!我说两位老大,你们怎么不叫我校长啊?啧啧!一个个长这么大双眼睛白长了?瞧你们这点儿出息,以后出去怎么当将军啊?听好了,我叫安毅,四期工兵大队的入伍生,和你们一样的地位……愣什么?哦,原来你们这么折腾我是有意的吧?想让别的学长和教官看见了说老子有官瘾对吧?***!”

    “你就是安毅?我是四期步科二团十一连的,刚到没几天,早听说你了。”其中一个小个子不但没生气还很兴奋。

    安毅咧嘴一笑:“两位兄弟,有空去找我玩,我们营房就在炮科营房后面,很好认,记得啊!哈哈,好了,两位长官,属下告辞了。”

    安毅立正,给两位糊涂蛋敬了个庄重的军礼,把两个糊涂蛋吓得一愣一愣的,等安毅走出好远两人才反应过来,一个说“果然和传说中一样牛逼,听说他待人很好,没想到他嘴巴这么损”,另一个说“没什么啊,没听他邀请我们找他玩啊?挺实在个人,估计他年纪比我还小两岁呢”。

    回到营房,安毅看到弟兄们都坐在小板凳上展开政治学习,眉头一皱,进门向政治教导员报到,获准入内坐下没多久,这个二期留校的教导员就点名要安毅回答问题:“安毅。”

    “到!”

    正在和山西学友孙嘉奇说小话的安毅立即站了起来。

    来自福建年仅二十二岁的余教导员大声提问:“你对目前蓬勃展的农村革命运动怎么看?”

    安毅难过地回答:“我一直在城里没下乡啊。这可怎么办……”

    学友们立刻知道余教官要吃呛了。每当安毅扮傻地时候都会让人忍不住想笑。可年轻地余教官不但没生气。反而很有耐心:“安毅同学。我前天查阅了你地资料。知道你是个工人阶级。可以说你是革命先锋队地一份子。怎么对同是阶级兄弟地、声势越来越大地农村革命运动一点也不了解呢?”

    “哎呀……我懂事之后就四处流浪。看到各地地农民生活很苦。但是一直没看到他们搞活动。入校后我听说湘赣闽地区搞起了农会。三天两头拿着锄头扁担去游行。可我很纳闷儿。村里才多大点地方啊?要是游行地方够宽吗?再说了。拿着锄头扁担游行这样地事很不严肃。所以我一直在怀疑这样地传说是不是真地。”安毅诚恳地看着余教官。

    余教官点点头:“是真地。我毕业后就到闽北武夷山地区考察农村革命运动。革命地种子已经在武夷山地区生根芽了。一个个村地农民同志被6续调动起来。为自己地生存而斗争。他们没收地主阶级地土地重新丈量分配。成立农会自己当家作主。形势一片大好。”

    “教官。给我们说说吧。我们都想听。你地经历一定很精彩。”安毅满脸期待地请求。

    余教官显得非常高兴。示意安毅坐下立刻讲述自己地革命经历。什么“绑着地主游街”、“给地主地小脚老婆戴上猪笼帽”、“对顽固地主全村农民进他家住下吃大户”等等。讲得绘声绘色。津津有味。一直讲到中午饭地钟声响起才愉快地结束。

    敬业的余教官满怀喜悦回到办公室,冲进楼下过道后的厕所畅快淋漓地射出憋了很久的一泡尿,这才忽然记起安毅什么问题也没回答,本来是迟到的安毅上课交头接耳,自己想让他回答不了问题处罚他一下的,没想到让这小子三言两语给蒙住了,反而是自己滔滔不绝讲了几个小时,原先精心准备的教案也作废了。

    二区队七十五名学员整齐地围坐在长木板钉成的饭桌四周,二十六岁的张天彝笑着说道:“弟兄们,安毅这家伙厉害吧?每次政治课谁也别想从他嘴里套出他的政治倾向来,今天新来的余教官估计还在自得其乐呢,本来是问安毅问题的,结果自己说了三个多小时,把老子听得尿都快憋不住了。”

    众兄弟哈哈大笑随即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站在饭堂门口的值星官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没过来,弟兄们都松了口气。

    坐在安毅身边的孙嘉奇低声问道:“小毅,一区队的小蔡、老范说你小子是个大财主,什么时候带弟兄们进城改善一下生活?”

    “对啊!怎么说小毅你也是个地头蛇,整个广州城都知道你有一手修理进口机械的绝活,还会开车修车如此先进的技术,肯定挣了不少钱。咱们弟兄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坐在对面的黄剑光也借机附和,边上几位也都低声赞成,不一会儿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安毅脸上,都想看看这个风趣实在、从没过脾气的学友怎么回答。

    “刚听完余教官的农村革命运动就想吃大户啊?据我所知,咱们区队七十五号人三分之二人家都是地主富农,最差的也是衣食无忧的中农,每个人兜里都有几个子,别瞎起哄。”

    安毅放下筷子扫了一眼乐呵呵的众人:“***,怎么还看我?行行!不就一餐饭吗?只是这么长时间咱们都没机会一起出去,请假制度也不允许咱们一起出去,所以就算我答应下来,你们觉得这餐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所以啊,老张的提议和没说有什么两样?”

    张天彝正色道:“不能这么说嘛,要是咱们区队能一起出去,你请不请?”

    安毅扒口饭点点头:“真能出去老子就忍痛放血吧!”

    “好啊,哈哈!”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都听到了吧?哈哈,咱们有搞头了!”

    众兄弟高兴万分,情不自禁齐声庆祝,把安毅弄得一头雾水,放下饭碗转向身边来自山西垣曲的孙嘉奇问道:“好你个小陈醋,看样子弟兄们早就一起商量着欺诈我了,是吗?”

    “哪儿的话?不早,就在早饭后你被叫去校本部不久咱们全体定下的,因为大队长告诉我们很快就到城里出任务了,让大家随时做好准备,哈哈!管你精似鬼,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啊!嘿嘿……”

    “安毅!”

    一脸严肃的值星官来到安毅身后大声喊道。

    众弟兄全都闭紧嘴巴,再也不敢吭声,安毅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被一群损友算计了还被楸出来顶缸,无奈之下只好灰溜溜站起来立正,有气无力地回应一声:“到。”

    “长官命令:安毅立刻前往校本部接待室。”值星官冷冷地传令。

    安毅一愣,随即大声回答:“遵命!”

    众弟兄一听,全都松了口气,看着安毅转身出去大家都暗自庆幸没被处罚,谁知值星官威严地大声吼道:“工兵大队二区队全体起立……由张天彝领队,立刻跑步前往操场,以中进行五公里耐力训练,训练结束全体回到此地,负责饭堂的总体大扫除!”

    张天彝痛苦地闭上眼睛:“是!”

    安毅快步走向校本部,心想会不会是欧先生找来了?要真的是欧先生到来,自己该怎么说呢?正想着就听身后响起一阵阵整齐的跑步声,懊悔不已的张天彝带领七十多个弟兄愁眉苦脸跑过安毅身边冲向操场,军法官紧紧跟在后面。

    安毅皱眉一想,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着弟兄们正在远去的背影仰天长笑:“哈哈……真***报应不爽啊……来的多及时啊!哈哈……”

    乐呵呵的安毅来到本部一楼接待室门口,收起笑脸大声报告:“四期工兵大队学员安毅奉命报到!”

    “进来。”李济深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

    安毅大步入内,刚要敬礼就愣在原地,呆呆盯着眼含泪珠的欧楚儿正楚楚可怜地凝望自己,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欧楚儿咬着下唇,忍住泪水走到李济深身边低声致谢,沙上的李济深怜爱地拍了拍她的小手,缓缓站起来从军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安毅,基于欧先生的请求,经过校本部的集体讨论,我们同意……”

    “不!长官,休想赶我走!要是黄埔真让我安毅退学的话,这个黄埔就不是革命的黄埔,我安毅立刻前往滇军讲武堂就读,滇军不要我就一路北上,总有收留我的军队!这辈子没有任何人能改变我从军的理想,现在不能,将来也不能!这个兵,老子这辈子当定了!”安毅愤怒地吼道。

    欧楚儿再也无法止住泪,掩面跑出接待室冲出院子大门,李济深连忙吩咐副官跟上,恼火地转向安毅大声呵斥:“混账!没搞清情况你吼什么?谁要你退学了?啊?平时看你一副老成文雅的样子,怎么这下如此鲁莽?竟敢在我面前称老子,你是谁的老子?说啊!”

    “对不起长官,学生冒犯了,学生一时着急以为学校因为欧先生的关系要我退学。”安毅醒悟过来,急忙问道:“长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拿着!”

    李济深将信封递给安毅:“上午我和欧先生通了个电话,他虽然遗憾但也尊重你的选择,只是提出一个请求,他对你托人送给他的几份图纸存在不少技术上的疑问之处,想请你过去商量一下,考虑到这些图纸的技术难度,我和政治部、训练部、教授部等部门官长商议之后,决定给你三天时间协助欧先生。这是我特批的假条,你什么也不用准备立刻赶往城内欧先生的住处,三天后的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回校销假。”

    “学生遵命!”

    安毅松了口气,脸色变得非常羞愧。

    李济深上前半步,低声叮嘱:“快去吧,赶上楚儿,本来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可她亲自赶过来接你,足以显示人家对你的情义了!先说好啊,你小子别犯浑,好好安慰人家,道个歉,去吧!”

    “是!”

    李济深走到门口,望着安毅矫健的身影长叹一声:“没想到小子儒雅的外表下是这么刚烈的性子,稍加雕琢就是一员文武双全的虎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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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 前东家与前伙计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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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耀庭的府邸坐落在越秀山南麓与流花湖之间的富人别墅区,安毅与欧楚儿刚下船就被接进小轿车返回欧府,车子刚驶进漂亮的西式院门,安毅一眼就看到欧耀庭夫妇站在高大的西式拱形门廊前等候。

    汽车穿过宽大的花园尚未完全停稳,惴惴不安的安毅急忙下车立正鞠躬:“对不起!欧先生、太太,让你们久等了。”

    欧耀庭哈哈一笑,上前扶住安毅的两只胳膊上下打量:“还以为你要行军礼呢,不错!真威武!难以相信你穿上军装会如此英姿勃,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啊!”

    欧太太看着安毅的脸频频点头:“真帅气,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比当初更自信更硬朗了。来来,进去坐,等你一起吃饭呢。”

    “都快两点了,先生太太还在等,安毅惭愧。”安毅不好意思地跟在欧耀庭身边走上台阶。

    欧耀庭看到自己的女儿气鼓鼓走在前头,对安毅笑问:“楚儿被我宠坏了,没让你下不来台吧?”

    “不是,是我的错,在军校接待室里看到欧小姐,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李副校长就递给我一封信,我当时以为是学校让我退学,产生了误会,就大喊大叫的,把小姐给吓着了,一路上坐船坐车我都想向小姐道歉,可惜没机会。”安毅难为情的解释。

    欧耀庭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恐怕不是没机会,而是刁蛮任性的楚儿不给你这个机会吧?哈哈,没关系。来,随意坐……小毅,你离开商行的经过我都了解了,对你帮助黄埔军的勇敢行为非常赞赏,只是有一点我尚未明白,陈掌柜长期以来如此刁难你,处处给你出难题,让你在大庭广众之前下不了台,为何你不对我说?”

    安毅沉默片刻,决定还是如实告知:“之前没后来严重,我觉得彼此多点了解就会好的,后来先生不在,我也没地方说去,细细一想陈掌柜的权威更需要维护,尽管我好几次差点儿当场飙,揍他一顿的心思都有了,可最终我还是忍住。因为我觉得只要我顶撞陈掌柜,就会有不少平时怀有怨气的员工趁机难或者背后拆台,如果事情再传到其他商行就更糟了。当时局势混乱,人人自危,自己的命能否保住都不清楚,有几个人能保持理智心态?八大商行不是陈掌柜的,而是先生您的,先生对我关爱有加信任器重,我不能做出有损先生利益的事情。”

    欧耀庭感动不已。他身边地夫人激动地叹道:“谢谢你。小毅!没有你地挺身而出就难以保住今天地商行。我那不争气地弟弟一直对不起你。你却如此宽厚对待他。你为了保住商行和大家不受伤害。冒险跟滇军走。九死一生之后回来他都不知道感激你。而是为了区区一辆货车绝情地赶你走了。你却没有一句怨言。相反。还时常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到商行前后看看。看到商行没有危险你才放心回去。相比之下……我心里很难过啊!”

    “别惊讶。小毅。尽管你不说但我们都知道。守更地叔公是老眼昏花了。但是他耳朵很好。记得每一个人地脚步声。他告诉我每次深夜你在后院走一圈地时候。他就躲在小屋子里不愿出来。担心你脸皮薄。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直到连续几天晚上听不到你地脚步声之后。叔公忍不住问阿彪。才知道你已经考进黄埔军校去了。”

    欧耀庭难过地解释。一旁地欧楚儿听完脸上地气恼渐渐消失。一双美丽地眼睛不时飘到安毅地脸上。

    安毅低下头没有说话。欧耀庭也不再谈论这些不愉快地事。两夫妇热情地劝安毅多吃点儿菜。说虽然国民政府控制了整个广州很快就会控制整个广东。税收也比原来增加了十几倍。可是由于再一次地东征和扩军花费很大。军校米粮不缺了但油水不会有多少。

    用完迟来地午饭。已经是下午三点。欧耀庭领着安毅登上二楼。穿过宽敞典雅地客厅走进书房。佣人立刻端上茶水西点。两人坐在大书桌旁开始探讨军用胶鞋地设计图纸。

    欧耀庭指着图纸上三种不同款式地鞋子:“设计得相当精致。鞋型和底纹都合理也漂亮。令我爱不释手。小毅。你知道我是以经营机械进出口为主地。旗下地商行经营地进口鞋子数量也不多。在广州鞋商中没什么名气。你怎么会想到把这幅图送给我地?”

    安毅笑着回答:“这些情况我知道,也知道在去年十一月份先生帮江浙商人进口过一台英国产的鞋模机械,而且还听说先生的香港公司一直在做橡胶和轮胎转口生意,与南洋的几个英美企业关系都很好,因此我就想,要是先生能生产出我设计的图纸,只是中国这个庞大的市场就不得了。如今全中国各军阀加上我们革命军的兵力合计约为两百二十万左右,这是我从军校宣传资料上获知的,这个数字不包括地方保安队这些松散武装在内,只需计算每人每年消耗一双鞋,就是两百万双以上的潜在市场,何况还有上千万的学子和年轻人?只需在军鞋的基础上简化鞋底和鞋帮的设计,转换鞋面的颜色,就是最好的民用轻便鞋,穿上干什么都方便。我进军校前穿的美国产胶底鞋就不错,不过我觉得如今美国人、英国人尚未大规模考虑向军品转化的问题,他们的军鞋一般是胶底皮质鞋面的,成本高制作也复杂,远没有胶底帆布面的实用和经济,特别是在我国多雨水多江河湖泊的南方地区,皮质军鞋很不实用价格也让人受不了,泡水之后很容易变形撕裂。”

    “有道理,对市场看得很清楚,别的不说,目前驻扎在广州的军队就有十几万人,这些军队都容易打交道。我拿到图纸之后找了两个开鞋厂的朋友咨询,粗粗核算一下生产成本大约是进口鞋类成本的五分之三,很有竞争力。如果按刚才你说的以国内年轻人为对象的简化设计,成本还能节省更多。”

    欧耀庭不愧为一个成功的商人,做事一丝不苟面面俱到。

    安毅想了想问道:“我一直有个想法,但不清楚现在的英美各国是不是有一套通行的专利法?”

    “各国都有,但目前尚未统一,小毅你的意思是……”欧耀庭似乎想到什么。

    安毅点点头:“我是想能否将我们的设计在欧美各国申报专利,然后我们可以只开设一家只有最终压膜粘合设备的工厂,让别的生产厂家为我们生产鞋底、鞋面、鞋带之类的,我们只需拿回来经过最后一道工序,组装成完整的鞋子包装上市即可,或者干脆委托南洋现有的制鞋厂,按照我们提供的标准生产即可,但为了突出自己的信誉把生意做得长久,最好打上我们自己的品牌销往国内以及亚洲各国,这样一来投资就省得多了。”

    欧耀庭双眼瞪得圆圆的,实在难以想象安毅有着如此精妙的设想,这种精明的设想在目前完全能够实现,而不需为建厂投入大笔资金,只需把握生产质量和打开市场就行了:“小毅,你真是太聪明了!如此高明的策略你是怎么想到的?”

    安毅能怎么说?只能讪讪笑一笑转移话题,指指图上的另一图案:“这种鞋帮刚好包裹住踝关节的中帮鞋,很适合冬季作战训练,加厚的鞋底和特制底纹不但结实耐磨,还具有防滑作用,鞋面用土黄色或者绿色帆布,比我们如今的胶底黑色帆布鞋更美观也更耐用,我估计只要生产出来就会大受欢迎。先生,东征战场捷报频传很快就要结束,广西的李宗仁和黄绍竑将军的队伍在国民政府的协助下也逐渐向广西西部、北部推进,统一广西指日可待,估计我们革命军稳定两广之后很快就会北伐,因此我认为,如果能在明年六七月份生产出一批这两种低成本的军用胶鞋,先生的牌子就能很快在全中国叫响。”

    欧耀庭激动地站起来,两手合在一起边走边交替摩擦:“很好的设想,时间上也来得及,我只需通过电报确定下来,去一趟大马和吕宋敲定合同即可,欧美各国和华裔华侨在那里开设的帆布厂、炼胶厂和制鞋厂没有二十家也有十八家,只要我们下订单付足定金,三个月内定能生产出第一批,数量至少达到五万双,等打开市场之后我们立刻自行设厂生产,中国这个市场太重要了,决不能拱手让给洋人!”

    安毅沉吟一下提出建议:“先生,你和美国两个商行的关系都很好,如今美国越来越强大,在亚洲说话也逐渐大声起来,如果觉得没有很大保障的话,不妨和美国人合资经营,或者先生在南洋的某个美国人的制鞋厂入股,这样的话在运输安全和财产保障等方面风险会小很多。”

    “咦?小毅你想到了什么?为何你不提英国人?或者德国人?”欧耀庭重新坐下来盯着安毅。

    安毅笑了笑:“我讨厌英国政府,明明已经日落西山了,还对我们指手画脚动枪动炮。德国嘛工业基础很好,据我所知德国因为上一次世界大战失败被制裁,这两年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候,此时,与他们的合作也许成本更低效果更好,如今源源不断运到我国的德制武器就是一个证明,但是这个民族非常坚韧,纪律性强非常可怕,英法等国决不愿看到德国重新崛起,必定全力压制,这样一来很容易适得其反,狗急了也有跳墙的时候,更何况是德国这样一个有着强硬民族性的国家?搞不好德国人受不了会造反,美国人如今在世界的影响比不过英法等几个老牌的帝国,特别在亚洲时不时被英法推到一边凉快去,因此他们可能很愿意看到欧洲打起来也未必可知,哈哈……这是我胡思乱想的,欧先生可别怪罪。”

    “不!这绝对不是什么胡思乱想。”

    在欧洲留学多年又在国际贸易领域打滚十几年的欧耀庭绝没有那么简单:“小毅,你让我太惊讶了!每一次你都会令我大吃一惊,你绝对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简单,你的这番话,不但对当今的世界政局认识独到评价尖锐,而且非常富有远见和危机感,哪怕未来和你说的完全不同,也不能因此而否定你的独特洞察力和政治嗅觉,你让我非常震惊,这番话就是如今的国民政府大员们也说不来。”

    “先生夸奖了,我只是爱胡思乱想罢了,平时没事就喜欢翻地图,进军校以后爱听教官说上次世界大战的事情,所以就按照小时候与小伙伴们做家家打打和和的心态瞎琢磨,哈哈,先生别笑话……”

    狡猾的安毅转到小桌旁,提起精美的茶杯,晃眼看到楚儿美丽的身影慌慌张张地消失在书房门外,显然是偷听已久,估计她没想到安毅突然转身走来,羞涩之下避之不及。

    这对前东家和前伙计再次坐下来,对着设计图比比划划热烈讨论,时而笑声朗朗,时而激烈争论,不一会儿又归于沉寂什么声音也没了。

    楼下的客厅里,编织毛衣的欧太太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帮妈妈缠毛线的欧楚儿俏脸上红晕未消,嘴角含笑,神情恬静,两只白嫩圆润的耳朵始终在倾听楼上传来的每一个声音。

    “楚儿,你觉得妈妈编织的这种颜色和图案怎么样?”

    “啊?哦……挺好看的,给爸爸织的吗?”欧楚儿回过神来,仔细抚摸柔顺的半截毛衣。

    “不是,你爸的毛衣没有这么宽。”

    “那是帮谁织的?”

    “帮小毅织的,几天前就开始织了,我总觉得对不起小毅,他保住了那么多人的安全,保住了我们家十几万的商品、值几十万的商行,你那自私无知的舅舅却把小毅赶走,害得小毅去当兵了,如今想求他回来都不行了,唉……小毅没爸没妈,一个人挺可怜的,现在天冷了妈给他织件毛衣,也算是一种感谢吧。”

    “别给他织,这家伙太坏了,今年以来我给他写过十六封信,他竟然一字不回,太可恨了!哼……”

    “也许小毅忙呢,上半年商行的事多,接住又被滇军抓去那么长时间,在枪林弹雨中侥幸活下来,没多久就考进军校,黄埔我可是去过的,那些学生天没亮就跑步训练,晚上还要上课到深夜,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楚儿,你不小了,也得学会体谅别人了。”

    “可是……好吧,咱们不说这些了,你教我织围巾好吗?织围巾比织毛衣容易些,我也会学得快一点儿。”

    “哟!我女儿大了,知道要学做女红了,哈哈……告诉妈妈,你打算给自己织呢还是帮别人织啊?”

    “我……不告诉你……”

    “哈哈,行,妈妈这就教你。”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民国爱情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画完第四幅一体式单兵披挂设计图的安毅非常的享受,情不自禁低声吟唱这温情而伤感的曲子,他一面用水彩笔给画架上的效果图着色,一面反反复复吟唱不休。此时他的心境与曲中的意境非常相似,在远山、夕阳和长亭的空濛之中漂荡着丝丝伤感,宁静中有种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淡淡惆怅。

    这几组用途各异、质地为帆布的一体式套件设计图,得益于德军单兵装备式样的良好设计,非常适合如今的工业化量产,安毅将步兵武装带、弹夹、干粮袋、水壶套袋、手榴弹套袋、储物袋有序而科学地结合在了一起,充分考虑到实用性和方便快佩戴等因素,式样美观,贴身紧凑,既方便行军作战又大大降低了生产成本,如果能顺利投产装备军队的话,将会使成千上万的一线官兵,从此告别一边肩膀背粮袋一边肩膀背弹带的五花大绑式披挂装备。

    全心投入的安毅没有看到,楚儿婀娜的身躯缓缓斜靠在书房的门框上,美丽而伤感的眼睛静静望着夕阳晚照背景下的安毅,脸上满是感动之色。

    她是被安毅浑厚悠扬的低吟引来的,她从未想象得到安毅的歌声竟会如此的深幽,如此的动人心扉,从来也没看到过安毅如此专注如此安静的神态,眼里流露出如此动人的淡淡忧郁,从未看到他像今天这般英俊洒脱,令人着迷。

    楚儿不知道安毅何时走进她心里的,可是她知道不久前的冬季离开安毅前往香港的时候,自己心里那种莫名的空虚和失落,甚至坐上汽车走了好远,楚儿仍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手,似乎能感觉到手上残留着安毅体温和特有气息。到了香港,楚儿一封封地给安毅写信,她不知为什么自己要给安毅写信,却无法抑制心中越来越浓的愁绪和思念,她一封封地写,内容只是简单的问候,告诉安毅自己的某次快乐,却没有一次接到安毅的回信。越没有回信楚儿就越思念,不止一次在梦乡里看到安毅坏坏的笑,看到他胡说八道却一脸郑重的讨厌模样。

    直到两天前的中午,一身戎装的安毅出现在楚儿面前的时候,从她心底涌出的泪花终于让她明白了心底涌动的情愫是什么,虽然她从未得到过安毅的一句温馨体贴的话,从未见到过安毅对自己存有某种微妙的情感,甚至和安毅在一起说过的话没过一百句,可是楚儿清楚地知道,安毅不知何时已经闯进自己的心房,此生哪怕要赶走他也赶不走了。

    三天来,安毅不是在不停的画图就是与欧耀庭展开冗长而深入的讨论,安毅偶尔说出的某个词语或观点,不但让欧耀庭耳目一新,大赞精辟,也让总是站在不远处凝神倾听的楚儿深感意外,她怎么也想不到安毅的工商业知识如此丰富,也想不到安毅的政治嗅觉如此灵敏,更想不到如此年轻的安毅竟能一次次驳倒自己博学的父亲,而且说服的方式是那么的委婉而巧妙。

    此刻,她静静地看着安毅,感觉他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又是那么遥远,他整洁的军装下仿佛充满了强大的生命力和自信力,可细细打量却是那么柔和而自然。

    低吟声噶然而止,仿佛从梦中醒来的楚儿颇为惊慌地神色映入安毅眼帘,他微微一笑,再现他那大咧咧的风格:“进来看吧,自己家里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楚儿杏眼一睁,娇声骂道:“谁偷偷摸摸的了?你这死人头,怎么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讨厌死了……画什么呢?这是什么呀,怪模怪样的?我爸拿回来的优质制图纸竟然让你如此糟蹋?太可恨了……”

    “哈哈!没见过吧?这些都是钱啊!哈哈……”安毅露出一副财迷样。

    楚儿突然想起安毅低声吟唱了半个多小时地曲子:“告诉我。你是怎么会唱弘一大师这曲子地?”

    “我唱什么了?谁是弘一大师?”安毅惊讶地问道。

    楚儿恼火地跺跺脚:“你……气死我了。这歌我也只是在今年元宵节地晚会上听一个从上海来到香港旅游地女作家唱过一遍。当时她唱完掌声不息赞誉不绝。所有人都被歌中地深情厚谊和深远意境所打动。问是否是她地新作?她却非常感慨地告诉茶会上地所有人。说这是弘一大师出家前地佳作。刚刚被谱上曲子没多久。她也是在去年深秋去绍兴一游偶尔听到记下地。你如今竟唱得如此熟练。你到底是从哪儿学会地?”

    安毅忽然记起自己刚才哼哼地曲子。但他真地不知道这曲子地来历。只好苦笑一下望着楚儿:“如果说我也是听到别人唱才学会地。你相信吗?其实我也不记得在哪里听到地了。也许是不久前吧。你知道我五音不全。可我记忆力好啊。听两遍就会。哈哈!要不要我再唱一遍给你听?”

    “不和你说了。死皮赖脸地。”

    楚儿恼火地问道:“告诉我,这几天为何我父母请你留下吃晚饭你都找借口推辞?早上一来就蹲在书房里,两分钟吃完午饭又进书房,太阳没下山就急急忙忙跑回去,一句话也不和人家说,是不是我让你感觉很讨厌?你说啊……”

    看着楚儿的泪水涌出来,安毅一时大骇:“不不不……大小姐你不知道啊,这次学校看在你老爸的面子上,好不容易给了我三天假期,我完成工作之后总得回家一趟吧?也许你不知道,我栖身的狗窝里住着一个病恹恹的老道,两个小弟和一个命苦的二婶,我刚到广州城时病得快要死了,是他们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回来的,接着又花钱给我抓药治病我才有今天的,几个月来我只见到他们三回,每次不到三个小时,所以啊,我总得去陪陪我的救命恩人看看他们活的怎么样吧?在下根本没有一点敢轻视冒犯大小姐的念头,请大小姐千万别生气!”

    楚儿一愣:“那你为何从来没对我说过这些事?”

    “你也没问我啊!”安毅显得很冤枉。

    楚儿脸上怒容消失,露出令人动容的惆怅:“安毅哥,你不喜欢我是吗?”

    “谁说我不喜欢了……”

    安毅突然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仔细一看楚儿凄婉的脸,心里一阵难过:“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楚儿珠泪落下,大声问道:“可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啊?我足足给你写了十六封信,你竟然一个字也没给我……”

    安毅大吃一惊:“等等?你说什么?十六封信?我的天呐,我真的一封信都没见到过,几次想给你爸爸写封信问候一下,把当时商行的情况汇报给他,可是我无法得到你们家的地址啊,有一次我鼓起勇气请陈掌柜告诉我,结果换来他一顿臭骂和讽刺,于是我也就死心了。”

    “啊!?……这不可能,你骗人!”楚儿根本不信。

    “我骗你是小狗,是这个……”

    安毅两只手板叠在一起,做出个在空中走动的王八,谁知楚儿根本就不信,冲上来给了安毅一顿粉拳,随即伤心地掩面而去,根本没看到自己父亲站在门外的另一侧。

    这一切都落在匆匆赶回来的欧耀庭眼里,他在门外等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走进书房,安毅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勉强笑着说道:“先生,我的工作完成了,请你过目。我的假期也快到了,感谢先生这么长时间对我的关照提携,安毅永远记在心里……先生,要是没什么我告辞了。”

    “等等。”

    欧耀庭示意安毅坐下,指指桌上的一大叠图纸:“小毅,这几天来我没有因为这些价值万金的图纸对你说过一句感谢的话,因为我知道这份情有多重,所以我也不希望听到你说什么感谢的话。知道你要走了,我特意到租界的老朋友店里找来这件小礼物送给你,这是瑞士威尔斯多夫公司的最新产品,以后你行军打仗用得着,给,收下吧。”

    安毅打开一看是块精致的银表,连忙站起来婉言拒绝:“对不起,先生,我不能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我知道这表在哪儿卖的,也知道它的价值,这礼物太重了。再一个,我是个刚刚进入军校的学员,我不愿意让师友们觉得我很特殊,说实话我也不缺钱,而且还在普济街买了一座房产,买房的钱都是跟随先生之后我获得的,里面没有一文钱是昧心钱。先生,尽管你不愿听我说谢谢,但我还是要说我感激你,在你身上我学到很多做人的道理,特别是这三天的相处,你给了我很多宝贵的教诲,每一次和先生说完话,我总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很充实也很踏实,谢谢你,先生!谢谢!”

    “小毅,你听我说……”

    “先生如有差遣尽管吩咐,安毅一定效犬马之劳!”

    安毅带上军帽系上风纪扣,郑重地给欧耀庭敬了个军礼,转过身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离去。

    楚儿放下洁白的纱帘,坐在钢琴前面伸出芊芊素手,缓缓地落到键盘上,一声凌乱的音符过后,安毅吟唱的那曲子从她手里飞洒而出,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令人伤感的韵味,抑扬顿挫,如泣如诉地飘向屋外,楚儿的泪水也随着凄婉的音符缓缓流下。

    大步走出院子的安毅猛然停下,耳朵动了动,再次坚定地迈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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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实在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么惨。这些天成都连续暴雨,气温降得很快,我一直感觉很凉爽,就没想到身体抵抗不了这种气候的变化,从昨天早上开始就起了高烧,到下午烧到了39度,头痛欲裂,全身酸痛乏力,根本就没精神码字。晚上实在撑不住,去医院挂了急诊,输了三个多小时的液才舒服一些。这一章昨天码了一些,今天起床码了一些,好歹没有断更。

    感觉愧对大家的鲜花、打赏、收藏和推荐票,再次鞠躬致礼,对不起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竟然升官了

    安毅在上午十一点回到军校,销假完毕回到营房,看了一眼整齐的内务满意地点点头。在安毅的以身作则带动下,工兵大队的同袍们已经养成讲卫生守秩序的良好习惯,几个一辈子都没碰过牙刷的弟兄也逐渐转变过来,几天不洗澡的人在别的入伍生连队屡见不鲜,但在一百五十人的工兵大队里却一个也没有。

    听到弟兄们的脚步声,安毅放下书迎出两步,区队年纪最大的张天彝不顾满脸的汗水,身上的枪都没放下就两步走到安毅面前,有力地并腿肃立大声令:“立正,敬礼!”

    “长官好!”

    七十几名学友齐声问候。

    安毅惊讶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学友们虽然拥挤地站立在过道和床与床之间不成队形,但每个人都是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

    “嘿嘿……”

    安毅心想***老子离开只是区区三天,你们这帮孙子竟敢上梁揭瓦了!安毅不动声色地背着手走了两步,突然转向大家高声令:“立正——稍息,立正!原地趴下!”

    弟兄们一阵混乱,条件反射之下竟有一半多的弟兄真的趴下,由于空间挤迫互相碰撞,一时间稀里哗啦狼狈不堪。

    安毅哈哈大笑回到自己床边,还没坐下就被恼火的张天彝和几个深感上当受骗的弟兄死死按在床上一阵虐待,整个营房里嘻嘻哈哈喜怒笑骂,搞得一区队弟兄和前面炮科营房里的弟兄纷纷望过来。周边营房的弟兄们非常熟悉二区队的这种喧闹方式,但还是不能掩饰心中的羡慕:工兵大队二区队这帮小子没有矛盾没有隔阂,每个人都像亲兄弟一样互帮互助和睦相处,干什么事都拧成一股绳。

    “我日你先人……老张你想死是吗?拿开你的咸猪手……”安毅痛苦地高呼,被虐待得全身乏力面红耳赤,弟兄们这才消气络绎散开。

    张天彝一屁股坐在安毅的床上嘿嘿一笑:“他娘的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裤裆里那坨够分量,嘿嘿……”

    “你可真变态啊……”

    安毅坐起来整理衣裤抚摸被捏疼地老二。恼火地瞪了张天彝一眼:“你们常德人是否都有这个爱好啊?”

    张天彝嘿嘿一笑:“这倒没有。不过小时候一到夏天。老子就喜欢带着一群小子跑到小河边乱草里趴着。偷看姑娘大婶在河里洗澡时地白花花身子。嘿嘿!你可别给我乱说出去啊。这等龌龊事我从没告诉过别人。看你小子嘴巴紧。今天我心情也好就说了。哎……来根烟吧。”

    安毅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半包被压扁地三炮台香烟递给他:“室内禁止抽烟。出去抽。还有十分钟就开饭了。别走远。”

    “放心。吃完午饭我再抽。高档烟啊……”

    张天彝爱惜地抚平烟盒装进兜里:“小毅。你不觉得刚才弟兄们向你敬礼奇怪吗?也不问问为什么?”

    安毅这才记起:“怎么回事?”

    “上午野外训练,大队长在休息时向弟兄们宣布,你被任命为咱们二区队代理区队长,下午一点就要出前往广州东郊林村执行任务,咱们二区队以后就由你负责了。这次任务时间不短,校长率领的东征部队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要返回广州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时间,部队回来还要休整,之后才会接防或者命令我们撤岗。”

    张天彝年纪比安毅大,又在湘军中当过两年兵,在弟兄们心目中威信很高,但他非常佩服自己这个学弟的胸襟与能力,特别是他文化不高自学很吃力,一直以来都是安毅在用心辅导,两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感情也就深了。

    安毅感到十分意外:“这事从未有过先例啊!老张,你替我分析分析,上面是怎么想的?”

    张天彝浓眉微皱:“上午我也和剑光、小孙和耀华几个聊过这事,大家一时没个头绪,我认为这是咱们大队长和队副的主意,章教官调走之后区队长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由大队副兼任,一来是东征南征人手紧缺,很多教官都被调走了,现在步骑两科入伍生连的长官基本都由一、二期学长担任,咱们工兵科是这期才开办的,专业教官少,懂专业的不多,所以区队长一职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再一个,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咱们大队长和队副很可能不愿调来新人,咱们如今是全校有名的先进区队,要是来个不好说话的,很可能会把事情搞砸难以共事,所以,大队长和队副宁愿在咱们弟兄们中间提拔一个,而你呢,除了年纪轻之外绝对具备这个水平,所以不提你提谁?”

    “老张,老子听了你这话,觉得你不进政治科可惜了!”安毅一脸的惋惜。

    老张给了安毅一拳:“我知道你小子早就想到这些了,估计比我想到的还要多。其实弟兄们都服你,你尊重每个人事事征求大家意见,我一直在向你学习。你随和豁达乐于助人,从来没有看不起哪个兄弟,连那个性格孤僻来自朝鲜汉城的金洪默都一改那副臭脾气合群了,因此不提拔你提拔谁啊?上午消息一宣布弟兄们都很高兴,足以看到你在弟兄们心目中的份量。”

    安毅叹了口气:“别再给老子脸上抹粉了,其实很多地方我都做不好,当初知道分到工科的时候我差点儿转身回去了,要不是一期的大哥们开导,我真他娘的转不过弯来,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我渐渐喜欢上了工科,喜欢上了弟兄们,如今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我这心里满足踏实,要是没弟兄们同心协力,我安毅算个屁啊?还有你老张,除了脾气暴躁一点哪儿比我差?我和弟兄们都把你当大哥看待,所以今后有什么事你都得担待点,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咱们二区队要是没你没我,还不是平平庸庸地过日子?”

    张天彝心中感动:“小毅,你别说见外的话,以后有事你尽管说,大哥没有二话,绝对鼎力相助,咱们得把这个训练第一、内务第一、学习第一保持到毕业才行,虎头蛇尾的事情不是咱们弟兄干的。”

    “想到一块了。”

    安毅点点头让张天彝去解下装备,自己走到墙边木架前拿起饭碗走出营房,七八个弟兄立刻围上去打趣。

    下午两点二十分,军校“南洋号”汽船缓缓靠向林村西边的竹溪鱼码头,军校训练部中校主任教官朱勉方、中校地形教官俞逾期、少校战术教官黄震和工兵大队队副刘思桐站在船头,几个长官一起指着沿岸地形地貌,分别向安毅传授扎营选择、警戒哨位布置等经验。

    汽船靠岸,二区队七十余名荷枪实弹的弟兄在张天彝的率领下,搬运行军锅和米粮上岸,随后整齐列队等候指示。长官们则带上安毅登上北面高地观察地形,听取安毅的计划设想。

    听完安毅的驻扎地点选择、哨位确定和巡逻路线的预想之后,长官们都非常惊讶,大家想不到安毅拥有如此扎实的基础知识。长官们深感欣慰,指出其中的几个小纰漏予以完善,当即同意了安毅的驻防计划。

    几个长官轮番训话完毕,跳上等候的汽船返回军校码头,他们将带领另一批入伍生连队前往另一个驻扎点。

    安毅站在队伍前面,看着七十四名满脸兴奋的弟兄们,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第一次当上长官,第一次率领这么多人,让安毅忐忑不安,也颇为激动。他抬起头大声宣布此次任务的目的、性质并重申一次军纪。接下来安毅宣布由张天彝担任此次任务的副队长,命令张天彝将队伍分成三组并交代各组任务,各组组长率领本部开始巡查,熟悉地形牢记自己的岗位与责任,安毅自己带上四名弟兄通过竹溪上的木桥走进东面的林村。

    林村是广州城东郊的一个古老村镇,该村坐落于珠江主航道边沿,西面就是战略要冲二沙头,与江中小岛海心沙遥遥相望。村里的林家祠堂历史久远规模宏大,在整个广州都小有名气,这个村镇以林姓为大姓,陈姓和梁姓参杂其中,百年来都是宗族式管理,村民们团结互助民风彪悍,由于政局的混乱和常年军阀的更迭,林村始终游离于各期政府的管辖边沿,各期政府对人多势众团结一心的林村毫无办法,除了每月有两个税官进村按例征收税赋之外,都没能往三千多人的林村派驻官员,就连农会也无法存在。也正因为如此,校本部几经权衡,才将这一监视珠江水道、扼守城南沿岸通往广州城的重任,交给对广州非常熟悉的安毅来负责。

    据说当时不少官长对安毅年纪太轻不放心,但副校长李济深极力赞成把任务交给二区队,理由很充分:

    第一、工兵大队是四期入伍生队中的先进大队,二区队则是先进中的先进;第二、二区队在每月一次的考核中,各方面的军事素质都名列前茅,是个团结向上拥有一定战斗力的集体;第三、代理区队长安毅入校前在广州城从事商业,对广州及其周边地区非常熟悉,拥有一定的社交经验,并且经历过战火考验,心理素质非常稳定,又能够熟练地用粤语、普通话和西南各地方言与人沟通,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听完李济深的话,官长们均表示同意,其实李济深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个不小的挑战,林村彪悍的民风和村民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心理非常令人头疼,这对安毅将是一个巨大考验。

    李济深很想通过这次任务,看看安毅在带兵方面有何可取之处,是否值得自己如此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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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早上起来,先把昨天码的字更了,接下来还要到医院输液。晚上12点会打榜,大家继续前来支持哦!谢谢!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军民关系

    ps:病了两天,精神终于好点了,现在振作精神再次冲榜!今天会爆三更,算是补偿给大家的。

    看在我带病码字的份儿上,大家手里有推荐票就砸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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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溪是条只有十几公里长的溪流,源头是广州城北的几个湖泊和山脚泉眼,也是城东各地天然的排水道,上游狭窄下游宽阔自北向南流入珠江,当地人也称之为东壕,只有下游这段四公里左右的两岸翠竹环抱,因而林村人将其称为竹溪。

    安毅就听说过林村,但从没有机会到过,如今领着四名弟兄沐浴夕阳进村,心里也感到新鲜好奇。

    过了木桥数十米,掩映在万绿丛中的青砖灰瓦的岭南民居逐渐增多,石板路两旁生长着高大茂盛的木菠萝、扁桃和水杨桃等树种,万年青龟背竹等欣赏植物随处可见,好几家门口的小院里还载满了盛开的秋海棠和月季,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仿佛这是个远离尘世的幽静世界。

    一群孩子看到安毅五人走进村子口,纷纷停止游戏,惊讶地注视着,没等挤出慈祥笑容的安毅走到身边立刻逃跑,转眼间消失在庭前屋角和绿树丛中。

    安毅无奈地摇摇头,吩咐弟兄们保持队形,以平常巡逻的度走向纵深,没走出百米,随即看到道路两旁的小巷屋角均站立着三三两两的精壮汉子,每一个人都用警惕的眼睛监视着五个军人的一举一动,原本幽雅恬静的气氛慢慢被一种紧张与敌视的压抑所取代。

    走在前面的安毅仰挺胸似是目不斜视,实际上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目前自己所处的环境暗暗叫苦,他已经看到各个巷口一闪而没的刀锋,看到把手藏在身后的一个个汉子身上蕴藏的危险,也意识到自己的退路已经被封死。但是安毅没有慌张,而是低声命令弟兄们不许持枪在手,像原来一样背着枪大胆地走。黄剑光等四名兄弟在无形的压力和无处不在的威胁之下暗自慌张,感觉只要一个不慎,自己五人的小命恐怕就交代在这里了,到时这些凶悍的村民随便在哪儿挖个坑,自己五人连个尸骨都找不到,不过看到安毅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几个兄弟心里多少有些依靠。

    “企住!”

    一声大吼响起,数十个手握砍刀、鱼叉和老式抬枪的汉子蜂拥而出堵住去路,石板路中打头一个大汉竟然握着关二爷式样的大关刀,旁边两个一个倒提竹节钢鞭,一个单手握着三节棍,显然是长年习武的结果。

    安毅举起手示意队伍停下。上前几步停在人群前面地黑脸中年汉子三米处。“啪”地一声立正敬礼。用娴熟地粤语大声通报:“国民革命军黄埔军校二区队代理区队长安毅。向父老乡亲们致敬!二区队奉命于竹溪口执行军事任务。为避免不必要地误会。特来向林村乡亲们详细通报。完毕!”

    人群一阵骚动。众人听了安毅地话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听说是黄埔军。敌意也就消去大半。黑脸汉子与身边地矮壮中年人低语几句。矮壮汉子点点头隐入人群中。黑脸汉子把大关刀交给身后地年轻人。上前一步向安毅抱拳:“久仰黄埔军地威名。可不知这位安兄弟为何不经允许擅自进村?又在本村竹溪口执行什么任务?”

    安毅微微一笑:“请问大哥高姓大名?”

    “我姓林。叫林旭东。”

    “林大哥好!我们二区队在半小时前奉命进驻竹溪口。觉得应尽快与村里通报才合适。于是就领着几位兄弟进村拜访。不知道村里地规矩敬请原谅!至于我们执行地任务。属于军事机密不能告诉林大哥。还请多多包涵!林大哥放心。我们只是按惯例前来通报一声。绝不扰民。如果林大哥和乡亲们不方便地话。请将我们地通报上报族长。以避免可能生地误会。我们任务已经完成。就此离去。再见!”安毅不紧不慢地回答。

    “慢!”

    黄剑光等人早已风声鹤唳,听到林旭东一声大吼立刻把枪握到手上,迅围在安毅身边警惕戒备,村勇们也拉开架势,举刀竖棍严阵以待,刚刚松弛下来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安毅转过身大声命令:“立正!列队……立正!枪上肩,稍息!”

    让弟兄们放松完毕,安毅转向林旭东歉意一笑:“对不起了,林大哥,我们都是新兵,没经历过这种阵势,嘿嘿……不知林大哥有何吩咐?”

    林旭东看到安毅不卑不亢如此镇定,心中暗暗称赞,转过身向后望了一下,看到老族长已经赶来,吩咐众人让开道路,对安毅和气地说道:“兄弟,刚才我们不知道你们是黄埔军,按惯例政府派人下来也要先打招呼才行,突然闯进来我们肯定要拦下。刚才听你说是黄埔军,兄弟我不敢擅自处理,只能请族长来交涉……师傅,你老人家慢点。”

    面容清癯,蓄着三缕银白长须的族长在数位大汉的簇拥下走到安毅面前,微微扬起白眉细细打量安毅,看到安毅目光镇定一脸尊敬的模样微微点头,轻轻咳嗽一声和气地问道:“年轻人,你说自己是黄埔军可有依据?”

    安毅敬了个礼,随即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信封,打开取出其中的派遣证明双手递上,老族长看完上面的字和军校的大印微微一笑,让人还给安毅低声说道:“果然是黄埔军,其实老朽与你们也有点交情,那时逸仙先生还健在呢,他派人给老朽送来一封信,希望我们林村能出人出力参加革命军,可是我们林村没有当兵的规矩,所以,我给他回了封信并送上一千大洋,也算是一点心意吧。”

    “老族长高风亮节,晚辈深感钦佩!晚辈觉得您老精神矍铄,满脸红光,定是英雄归隐安享天伦之乐的世外高人,您老寿比南山,步履稳健,如此气度世间罕见,今后还请您老多多赐教!”

    安毅突然满脸堆笑深深做了个揖,让身后的弟兄们看得目瞪口呆。

    老族长看了看自己手中两颗硕大的墨玉球,抬头望着恭敬行江湖后辈之礼的安毅,不由哈哈一笑:“年轻人不简单呐,一眼就能从老朽手里的两个石胆看出不少名堂来,看来也不是等闲之辈啊,否则哪有如此度量和见识啊?哈哈,很不错!前途无量啊……来人!”

    “叔公请吩咐。”两个壮汉恭恭敬敬弯下腰。

    “收起手上的家伙,撤去所有的防队,礼送这几位小哥出村。”老族长捋捋胡子,转向左边的中年人:“阿海,你带几个人给竹溪口的黄埔军送去十斤腊肠,半边猪肉,油盐酱醋也带上一些。”

    “小侄这就去办!”阿海鞠躬退下。

    老族长转向安毅和蔼地说道:“小哥,他日有空就请到老朽舍下一叙,哈哈!你说得一口流利粤语,但老朽妄断小哥定是川人,巴蜀天府之国人杰地灵,豪杰辈出青出于蓝,小兄弟果然英雄少年啊!不过,到老朽寒舍做客得遵循‘人不过三宽甲解刀’的老规矩,如果小哥愿意的话,老朽随时恭候,哈哈!恕不远送!”

    安毅开心一笑敬个军礼:“晚辈遵命!感谢村中乡亲们的深情厚谊,感谢老族长的信任和馈赠,晚辈暂且告辞!”

    老族长看着安毅领着四个弟兄从容离去,不住点头,对身边的林旭东说道:“阿东,这个叫安毅的小哥是个气度不凡的坦荡之人,沉重机敏指挥若定,将来必是声名显赫的将才。”

    “是,徒儿也佩服他的胆量,看他似乎没练过武功,但他的见识不差礼数周详,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像个读江湖之礼,徒儿搞不清楚他出自何人门下。”林旭东也望着安毅离去的方向。

    老族长点点头:“如今天下大乱战火频生,江湖各派早已日暮西山,江湖中鱼龙混杂难以分辨,什么门派都有可能,但有一点你说得不错,他没有武功,不过他一脸正气体质康健,确实是个读书人。这段时间你有空多去村口看看他们,吩咐下面严守族规严密监视,你却可便宜行事,如果觉得和他投缘,也不妨多做交往,朋友总是不嫌多的。另外,我现这些小兵虽然生活清苦但自尊自爱,虽然接下我们的见面礼,也只是为了双方和气相处的权宜之计,下次绝不会接受我们的馈赠,因此不要再做尴尬之事,除不允许他们持戒进村之外一切随缘,可适当吩咐停泊西码头的族中青壮送上些小鱼虾米。”

    “徒儿记住了!”

    入夜,弟兄们除了执勤警戒人员全都围在篝火旁,吃着香喷喷的红烧肉有说有笑气氛热烈,黄剑光几个眉飞色舞地将进村的经过大肆宣扬,弟兄们对安毅佩服不已,都为自己有这样一位同袍深感庆幸。

    “小毅,你怎么会说出一大堆江湖套话?听剑光说老族长听了对你非常客气,你是怎么做到的?”张天彝吐出口烟雾好奇地问。

    安毅点燃一支烟叹了口气:“我也是瞎蒙的,原来听和我相依为命的老道提起过江湖中的一些事,听听也就记下了,知道能轻松握着两个雕龙墨玉球的人,在江湖门派中辈分很高功夫也高。这些话原来我都不相信,今天看到了、亲身经历了不得不信。林村的尚武之风和彪悍民情我早就听说过,没想到这么厉害,他们分工明确训练有素,除了武器原始之外一点也不比军队差,而且规矩很多戒备心强,回来时我提出砍伐竹子搭宿营地的请求,他们也是商量很久才勉强同意,看来咱们这次的军民关系难以改善啊!”

    张天彝点点头:“能做到这步就不错了,好了,咱们商量一下明天修筑工事建立暗哨的事情吧。”

    “行,我正想和你提呢……小陈醋,有事?”安毅看到孙嘉奇走到自己身边站着,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孙嘉奇有些不安地问道:“小毅,你说咱们收下村民们送来的这么多肉,上头知道了怎么办?违反规定的。”

    坐在地上的安毅一脚踹了过去:“***!有本事你把吃进肚子里的肉吐出来,老子立马写检查。”

    “不不,嘿嘿!我不是开玩笑吗?嘿嘿……两位长官慢慢谈,慢慢谈。”

    孙嘉奇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又看到安毅就要飙张天彝也瞪圆了眼睛,吓得倒退几步落荒而逃,安毅与张天彝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意外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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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备——开始!”

    铁镐飞舞,烟尘滚滚,二区队的又一次土工作业竞赛在凛冽的北风中开始。这样的竞赛已经是第六天了,今天参赛的两队分别是安毅率领的第一组和张天彝率领的第二组,每组人数二十人,第三组今日轮空在一旁做些协助和裁判工作,剩下的十五人则分散在周边两公里之内负责观察和警戒任务。由于在三天前的比赛中安毅组输给了张天彝组,今天这个翻身机会整个小组哪儿会放过,因此干起活来像疯似的。

    从入校到现在一直是军事基础技能训练,这群生龙活虎的年轻军人尚未有机会接受过工兵的专业教育,但是他们凭借自己的觉悟和专研精神展开互帮互助的自学,已经基本掌握了教案里的大部分专业知识,缺的就是深入理解和实践。

    安毅率队进驻竹溪口之后,召集大家商量达成一致意见,立刻向村里借来十字镐和铁铲,从进驻的第三天开始用实践来检验自己的理论知识。

    经过反复勘测和讨论,求得林村头人林旭东的同意之后,安毅立即设计一套围绕中央土坡四周的贯通式防御工事,两道相隔三十米左右的长方形战壕总长八百五十余米,其中包括九个防炮掩体、六个机枪阵地、一南一北两个指挥所,每个防炮掩体可容纳十二人。经过六天的艰苦努力已经完成工作量的百分之八十,今天的竞赛将挖出两段五十五米长、一米五宽、一米二深的“之”字形战壕,把上下两条战壕完全贯通,剩下的工作就是堆砌沙袋和进行最后的伪装。

    山包顶部,第三组轮空的十余名弟兄大声地给南北两组弟兄们加油,助威声呵斥声讥笑声络绎不绝,其中几位激动之下脱去身上的军装,和正在比赛的大多数弟兄们一样**上身手舞足蹈,催促这个骂骂那个似乎比此刻汗流浃背的比赛者还要着急。

    这一幕外人看到会不解甚至笑,但二区队的弟兄们不但没有一个笑话反而全身心投入其中,原因安毅设了赌局,赌的是每天参赛的两组谁赢谁输,每一个人愿意都可以赌,没钱可以先欠着,赌赢立马兑现,这就大大调动了弟兄们的积极性,就连参赛的弟兄也毫不落后地赌自己一把,至于喜欢赌多大赌谁赢都很简单,只需让一个休息的弟兄用本子记上就行了。

    “嘟——”

    一声哨响比赛结束,从山顶上那十几个弟兄的叫骂声和笑声中,安毅组的弟兄们就知道自己赢了,二十人扔下十字镐和铁铲,兴奋得大喊大叫,一双双打着血泡流着鲜血的大手高高举起,一个个满是汗水泥土的**身躯兴奋跳跃,以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方脸大嘴身材魁梧地朝鲜族弟兄金洪默扑向累得半死地安毅紧紧抱住他:“小毅。我们赢了!我下个月地饷钱又回来了……”

    安毅好不容易推开他爬上战壕:“好、好……老子也赢了。奶奶地……老子高兴啊!估计老张输得连下个月买手纸地钱都没了。让他每天继续用木棍刮屁眼吧。哈哈……”

    竹溪口桥头。村里地一群汉子看到北风中肆无忌惮地年轻军人瞠目结舌。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这群年轻地小兵竟然敢在寒冷地冬天如此折腾。而且一干就是六天。硬是把这个野草丛生、满是刺蓬杂树地小山包给修理成这样。几天前为地安毅出钱向村里购买旧麻袋时大家还很不解。眼看着标准地防御阵地一天天成型。大家才知道这群黄埔小兵地目地。

    林旭东非常佩服这群兵仔。自从第一天接触之后。这些小兵没有一个人再走过木桥。对江边简易码头上渔民地热情馈赠一概含笑谢绝。军校地交通船三天一次送来油盐青菜和三十斤左右地猪肉。这一切村民都看得到。觉得根本不能满足这几十个兵仔每天拼命挖土砍竹木地体力消耗。可他们硬是非常自尊地熬了下来。而且还有说有笑甘之如饴。

    “四哥。我好像认识那个带队地。”长得矮痩有双机灵大眼睛地年轻人走到林旭东身边。指向下令集合队伍地安毅。

    林旭东惊讶地问道:“虾仔。你怎么会认识他?”

    “上次我和彪哥在城南的渔码头抢地盘,被革命军巡逻队抓住了交给警察,是他帮忙说情我们才得以脱身的,彪哥说这人是他老大,很讲义气,原来也和彪哥一起在‘泰昌’干过,被嫉恨他的陈掌柜开除了就去考军校,还说这人帮革命军打过仗,会开车修车……对了,还说他修进口缝纫机和其他什么机械最拿手,洋人也比不上他。”

    虾仔定定看着赤膊的安毅带领弟兄们列队走到江边清洗,不自觉打了个寒战,随手紧了紧棉衣领子。

    “我记起来了,整个广州城都知道‘泰昌’有个修机械的高手,原来就是他……虾仔,看清楚了,不要搞错。”林旭东很谨慎。

    虾仔再次看了一会儿:“是他!没错的,他的样子很好认,身材好是个靓仔,刚才要不是他满头的泥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林旭东点点头:“阿彪在哪儿?”

    “在城里七姨家里,听说和村里几个兄弟得罪了四海帮的人,也不敢回村讲给你们听,怕被你和族长处罚,我是感冒了不得不回来的。”在威信很高的林旭东面前,虾仔绝不敢撒谎。

    “你立刻进城,把阿彪他们给我叫回来,要是在天黑之前不回来,以后都别回来了!”林旭东冷冷地说道。

    虾仔一听,哪里还敢多留一会?飞也似地跑进村里叫人一起进城。林旭东示意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过来:“阿深,你回村找几个弟兄去敲两条大狗,收拾干净叫我爸马上炖,多放点料,炖好了搬到这里来,今晚我要请这帮黄埔军喝一杯。阿彪是我们三哥的小舅,虽然三哥死得早,但我们不能不照应他家,那个小安既然帮了阿彪的忙就等于帮了我们族人的忙,咱们不能缺义气。再一个,他们长期这么干是不行的,连续这么多天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今晚没一餐饱没几口酒下肚,明天至少病倒二十个,去吧。”

    “好的。”

    穿上衣物的弟兄们开始三三两两地坐下喝水聊天,安毅扎紧武装带,背上半新旧的步枪,走到距离江边二十余米的临时哨位前,与放哨的弟兄相互敬礼,换岗完毕安毅站在哨位上凝望茫茫江水,脑子里想着明天一早怎么也得进村一趟,买些猪肉药膏什么的,兜里的钱到用的时候了。

    连日来巨大的消耗让安毅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边沿,他知道大部分弟兄都没有自己这么好的体格,能熬到现在已经是水平挥了,好在从明天开始工作量成倍减少,后天就能完成整个阵地的最后工作,今晚弟兄们也可以搬进干燥避风的指挥工事里睡觉,而不用整晚睡在四处通风的茅草棚里。

    “请留步,林大哥,你不能越过脚下的横杆,横杆之内是军事禁区,见谅!”

    站了四小时刚刚下岗的安毅含笑制止林旭东进入禁区,主动迎上前去询问是否有事。

    林旭东大度地笑了笑:“都说黄埔军军纪森严,果然如此,就连借我的地盘也不许我进去,厉害!”

    安毅哈哈一笑:“对不起了,林大哥,小弟职责所在不能不这样,谢谢你和乡亲们这段时间的关照,这份情我们记住了。”

    “我只是开个玩笑,别在意。”林旭东和气地说道。

    安毅看到他今天的态度这么和善,颇为不解,想了想问道:“林大哥,有事就说吧,要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你尽管说。”

    “不!你们做得很好。”

    健壮精神的林旭东很有大哥大的风度:“小安,我想问你件事,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陈彪的人?”

    “阿彪?叫陈彪的人不少,你说的陈彪是不是曾经在城里‘泰昌’商行干过活的阿彪?”安毅细心地问道。

    林旭东点点头:“就是他。”

    安毅惊讶地看着林旭东:“阿彪是我兄弟……怎么,林大哥认识他?”

    “阿彪也是我兄弟。”林旭东笑了笑解释道:“我们村林家是大姓,后面是陈姓、梁姓和郑姓,几十年来村里有不少人出去做生意,赚钱了就定居在城里,所以城里也有我们的很多族人。我这一辈人丁不多,族中我排行第四,排行第三的三哥前几年在江口打渔被英国炮艇撞沉,死了也捞不回尸体,留下三嫂和四个子女族中颇为照顾。三嫂姓陈,是阿彪的大姐,阿彪的父亲和我父亲又是结拜兄弟,所以阿彪也是我的兄弟。他会点武功但性子太野,前几年到了城里找到事做我们都很高兴,阿彪缺点不少,但是为人很讲义气也孝顺,逢年过节都会买东西回来孝敬父母,分给几个外甥和他大姐,这几个月他没有回来,听城里的族人说他不在‘泰昌’干了,我也想找他问问。”

    “原来是这样……我也担心阿彪,只是这三个多月我难得出校门,不知道他近况如何,真想找他问问。”安毅叹了口气。

    林旭东高兴地笑答:“估计他就要回来了,见面你随便问,哈哈!既然大家都是兄弟,今晚我请你们吃餐饭怎么样?”

    “谢谢!不用麻烦林大哥了,见到阿彪说说话就行。刚来的第一天就收下你们的厚礼,至今我还不知道怎么报答才是,再说我们的军纪也不允许这么做。”安毅委婉地谢绝。

    林旭东指指东面的木桥:“你看,狗我也杀了,炖都炖好了,弟兄们也都抬过来了,总不能要我再抬回去吧?”

    安毅半转身抬头一看,三十几位村中的汉子扛着圆桌条凳、抬着五六个冒热气的大箩筐兴冲冲赶来,队伍中满脸横肉的阿彪远远就看见安毅,激动得高呼“老大”,飞快地跑了过来。

    二区队的弟兄们听到喊声全都循声望去,看到这副情景每个人眼里都满是疑惑。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交易

    木桥东面篝火熊熊,火把高举,将一片两百余平米的空间照映得通亮,近十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在不停地搬运木头柴火,用耐燃的粗棉绒圈在手臂粗的硬木顶端,便于加进煤油尽可能长时间燃烧。仅从火把的准备上面,就能看到林旭东的大度和权威,更不用说四周毕恭毕敬的数十名壮汉和十大桌美味了。

    把宴席设在村子一侧的竹溪东岸是安毅坚持的结果,他不允许宴席设在自己的军事禁区里,尽管禁区里有现成的草棚,较为平坦的空地,但是安毅毫不退让地坚持自己的原则,让所有弟兄们都得到一次深刻的教育。

    为了让弟兄们都能吃饱肚子,并喝上几口酒驱寒,安毅与张天彝以及三位临时小组长商议后决定,从宴席开始一小时换岗一次,保证每一个弟兄都能吃饱吃好,最后,安毅和张天彝双双主动担负起下半夜的岗哨巡查任务,这一决定令弟兄们深受感动,也让不远处看在眼里听在耳里的林旭东深为钦佩。

    炭炉里通红的炭火、热气腾腾浓香扑鼻的狗肉汤锅、岭南风格的鱼片、仔鸡等五六道下火锅的菜式都分量十足,二区队的弟兄们尚未端起酒碗馋涎已涌出口腔,连日来清淡的饮食早已掏空了弟兄们肚子里本就稀少的残存油水,如今就是让他们吃上一块带毛的生猪肉,他们也绝对感到鲜甜无比,何况是林村烹调老手依据百年传承的技艺精心制作出来的美味佳肴。

    主桌上,安毅双手捧着碗醇酒站了起来,代表二区队七十五名弟兄诚挚致谢,谦逊地向林旭东和几位年纪稍长的大哥敬酒。

    豪爽的林旭东和几个师弟一起痛快地与安毅、张天彝、金洪默三人轻轻一碰,一饮而尽,经过两道蒸馏择优取舍的三十多度醇酒一碗下肚,身体和气氛都热乎起来。众兄弟也与身边的村壮们举碗同饮,叫好声不断响起,朗笑声传遍四方。

    林旭东基于先前的约定,不再让自己弟兄劝酒,而是告诉大家一切随意,自己却端起身边少年人殷勤斟满的三碗酒递给安毅、张天彝和金洪默三人,非要三人与自己再碰一碗才说话。

    安毅和张天彝对视一眼就遵命而行,这才被允许说话吃肉。

    一个小时后,换岗完毕的三十名弟兄进入酒席,安毅和张天彝这才放下心来,尽管林旭东让大家随意,一小时内还是有六名弟兄给灌趴下,最后被七手八脚抬进阵地里已经铺上厚厚干草的指挥部掩体里休息,其中包括来自朝鲜的金洪默,弟兄们抬这个牛高马大的家伙特别费力,本来安毅和张天彝看这家伙体格壮酒量好,特意把他带在身边做酒保,谁知这家伙性格率真来者不拒,七八碗下肚狗肉还没吃上三块就睡过去了,让安毅和张天彝哭笑不得。

    又过了一小时,责任心强的张天彝率领心满意足的弟兄们离去,酒桌上只剩下安毅一个军人和林旭东、阿彪等五六名主人热烈交谈,其他村壮也在安毅的车轮战术之下倒下一半,剩下两桌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内斗,不过几乎个个说话都大舌头了。

    林旭东挥挥手赶走主桌四周专门斟酒上菜的几个少年,满脸红光地望着安毅:“小毅兄弟,咱们兄弟再来一碗怎么样?”

    安毅连忙摆手:“不行了。小弟下半夜上岗。这林家醇酒和狗肉地味道小弟一辈子不会忘记。下次有时间小弟定和林大哥以及各位大哥一醉方休。哈哈!林大哥。有何吩咐尽管直说。估计此刻能留在你身边地都不是外人。”

    林旭东哈哈一笑。对安毅大声赞叹。接着放低声音含笑问道:“阿彪说你和德国‘鲁麟’商行地老板关系很好。大哥我听了突然想到一件事。左想右想不知如何开口才是。今天见到老弟如此爽快义气。觉得还是说出来舒服一些。老哥我先声明。这事如果为难地话。老弟你就当我没说过。咱们弟兄地交情一如现在。”

    安毅微微一笑:“小弟尽管阅历尚浅。但也看得出能让林大哥左思右想地事情不多。说吧。既然大哥是阿彪地兄弟也就是我地兄弟。只要我做得到决不推辞。哪怕大哥让我帮买军火也没问题。”

    “哈哈……兄弟果然爽快!大哥真是服你了!”

    林旭东高声大笑异常豪迈。好一阵笑声停下眼里却露出丝丝苦楚:“兄弟。实不相瞒。十年来我们林村早就知道已经不再是拿着大刀铁棍就能打天下地时代了。没有几杆枪。我们连自保都办不到。再好地武功在子弹面前也用处不大。之所以到现在仍然没有一支好枪。不是我们没钱买也不是我们不想买。而是买不到啊。”

    安毅奇了。心想如今地乱世买枪比买米困难不了多少。这怎么可能?

    安毅望望阿彪,又望望其他几人,最后转向林旭东不解地问道:“林大哥,这话一定有原因,能不能告诉小弟?”

    林旭东点点头:“陈炯明早就看上林村的青壮,数次想要征召都被我们严词拒绝了,因此他怀恨在心通告全省,严禁向林村出售枪支弹药,违者严惩,还好,他念及往日与师傅的交情没拿炮轰,结果所有的粤军都不敢卖枪给我们,现在他被你们赶走了。再说孙先生的革命军,也数次希望我们的村壮入伍,大家都知道林村素有习武的传统,师父归隐前就是蔡李佛派的传人,与南方各省的武林中人交情不浅,但看到战乱不止民不聊生也就没了争强好胜之心,只想一心一意保住林村的安宁,这十数年来多亏师傅的努力,我们村才有今天的平静,因此宁愿用钱打各党各派,也不愿轻易开口求人。半年前,广州国民政府主动提出送给我们五十支长枪二十支短枪,但有个条件,必须成立农会,我们满怀的高兴又没了,你想想看啊,我们林村所有族人百年来相敬相亲,守望互助,家家生活安宁人人和和睦睦,怎么可能让农会进来?因此也就忍痛放弃了!至于向江湖黑道秘密购买,必然存在诸多隐患,加上师傅他老家不愿这么做,因此也就一拖再拖,次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如今局势瞬息万变,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万一有个突如其来的危机,仅凭村中数百精壮拿着刀棍上阵,只能是自取灭亡啊!”

    林旭东说完,周边兄弟齐声附和,阿彪对安毅哀求道:“老大,要不是四哥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知道你的为人,今天绝不会向你提出来,老大你门路广,到处都有朋友,和德国商行的关系没有谁比得上你,你就帮帮我们这个忙吧。”

    安毅点点头:“我现在不敢把话说死,因为我已经三个多月没和德国人打交道了,也不知他们的经理汉斯还在不在,所以……”

    “在在!昨天下午我还在沙基大道上见到他,开着一辆三个轮的车子跑得很快,满街人都争着看,不少人还跟在他后面追着跑,听人说那种车叫什么三轮摩托,边上有个长形挂斗,有点像铁皮小虾船的样子。”

    安毅双眉一振哈哈一笑:“那就没问题了,我来竹溪口出任务之前,听说‘鲁麟’商行运来一批长短枪,本来是要卖给我们革命军的,可是这次我们打了胜仗缴获很多,一时间也不急着买,所以我估计还有现货。不过我不知道这次任务还要多久才结束,实在抽不出时间去找德国人……林大哥,你们打算买多少?买哪一种?如果数量不多的话,我写封信让阿彪送给汉斯,估计没问题,要是多的话,就得从长计较了,因为此时不同往日,我们革命军都盯着广州的军火交易呢,得非常慎重才行。”

    林旭东大喜:“不多,五十支二十响驳壳枪,五百支毛瑟长枪,就是下午你身上背的那种,有困难吗?”

    安毅沉思片刻:“是不多,三个月前的批价格是配一百子弹的毛瑟九八步枪八十七元,配六十子弹的驳壳枪六十二元,现在估计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数,相差最多一两块钱的事情,只不过购买数量千枝以内很难拿到批价,我试试看吧,希望汉斯还记得我们以前的交情,给小弟个面子……怎么了?林大哥,你们这是……”

    林旭东一把抓住安毅的手:“小毅你实在啊!大哥没看错你,阿彪没白叫你做老大,大哥真的服你!”

    “这是怎么了?”安毅惊讶地问道。

    坐在边上的阿深感叹道:“我们打听过黑市价格,基本上都一样,毛瑟长枪没有一百块大洋不要想,驳壳枪高达八十块,子弹还另卖,很多还是翻新的旧货……你让我们弟兄不知说什么好,我林深这辈子认定你这个兄弟了!”

    安毅恍然大悟:“哈哈,这有什么?难道我还要赚大哥们的钱?要是那样,我还有脸见各位大哥和阿彪吗?哈哈,各位大哥,黑市本来就没有什么便宜货,否则怎么叫黑市?心黑就是黑市的特点啊,能和人家大商行相提并论吗?不说这些,十天之内我给林大哥个准信,要是十天之内我们撤回的话,第三天我就能给各位一个明确答复,到时‘鲁麟’给我什么价我就报给林大哥什么价,就算小弟报答各位大哥的深情厚谊吧!哈哈,对不起各位大哥了,夜已深,小弟得查哨去。阿彪明天中午到我这来一趟,把我的信带进城里交到那个德国洋行去,如果汉斯在的话,他会很快给你把回信带给我的,记住了吗?”

    “哎!记住了,老大等等……”

    阿彪低下头,从桌底的竹篮里拿出两条“老刀牌”香烟递给安毅:“赶回来太匆忙,听虾仔说你到竹溪口很多天了,估计你也没烟抽了,小弟就买了两条送来,拿着。”

    安毅毫不客气地把烟接过夹在腋下,看到林旭东等人满怀感激地站起来想要致谢,连忙摆手低声说道:“各位大哥先别谢,等事情办妥了再谢也不迟,到时候我还想吃狗肉呢,哈哈……对了,林大哥,村里有没有破渔网?就是霉腐朽不能再用的那种,多烂多破都没关系。”

    “多的是,我们村一半人家靠打渔为生,哪家没有几张破网?阿深家后院的土坑里至少扔进去十几张无法再补的大网,明早我就叫人收齐几十张给你送来。”

    林旭东说完,忍不住问道:“小毅,你要破网干什么?要不我给你送十几张新网来?”

    “不不!就要旧的,新的我舍不得用,至于用来干什么明天下午你就知道了。”

    安毅笑了笑靠近林旭东:“等小弟领着弟兄们撤离之后,大哥可以到我们挖出来的阵地看看,如果有兴趣可以在你们村北面的那个山岗也照样挖一个,到时有了五百条枪占据了这两个地方,估计一千人也打不进你们林村,哈哈!走了,各位大哥,明天见!”

    看着安毅离去的背影,林旭东频频点头:“我明白了!小毅他们拼命干的就是防御阵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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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被人告了(上)

    在破渔网加衰草、麻皮和树叶制作的伪装网下,安毅吃力地阅读汉斯用英语写来的回信。

    尽管安毅的英文水平很臭,但得益于汉斯的理解和体谅,回信简短用词浅显,意思非常的明确:我的朋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很高兴能与你再次合作,你的要求没有任何问题——你忠实的朋友汉斯。

    安毅收起信放进上衣口袋,想起自己昨天写的那封信就想笑。安毅是这么写的:汉斯先生,你的摩托很漂亮,我喜欢。我想要枪(枪这个词安毅不会写,画了一支步枪上面标上k98字样,再画了一支逼真的驳壳枪,两个图案后面标上购买数字)ok?落款也很别致,是一辆汉斯从未见过的摩托车设计图,安毅画得很精致很流畅,让耳目一新的汉斯大吃一惊随后喜欢不已,后悔昨天自己没回办公室而耽误了半天一夜的宝贵时间。

    阿彪看到安毅走到自己不能进去的横杆后连忙问道:“怎么样?行吗?”

    安毅点点头:“他答应了!回信是汉斯亲手交给你的吗?”

    “是啊!他很客气,用结结巴巴的粤语问我你在哪儿?能不能去见他?我说你不在广州城,不过会很快回来。他点点头,让我转告你尽快联系他,他怕我听不懂,连续做了一个喝茶的动作和打电话的动作,看到我明白他很高兴。”阿彪如实禀报。

    安毅侧头看了看江面,对阿彪微微一笑:“好了,我们的船来了,我得下去交接签字,这几天你别离开村子,每天午饭时间过来一趟,我有要事和你商量。还有,叫林大哥别再送那么多肉了,我们在码头向两位打渔的大哥要点儿小鱼小虾就行。”

    “那可不行,要说你自己跟四哥说去,我说肯定会挨骂。我回去把好消息告诉四哥,让他准备好钱,走了啊,老大。”

    安毅叫上四个休息的兄弟,大步走下陡峭湿滑的堤岸,登上用木桩木板搭建的简易码头,向缓缓靠岸的交通船上的几位长官齐齐敬礼,四名弟兄上去搬下三袋大米和一竹篮猪肉,安毅走近船舷接过军需官递来的交接凭证,签上了自己名字:“谢谢长官!”

    “不用谢!”

    钟长官似乎觉得岸上的景物和三天前有些不一样,看了看随口问道:“安毅,你们的哨位呢?怎么没了,还有,三天前我好像看到不少黄土,怎么今天全都不见了?”

    安毅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感到非常满意。七十多米地距离要不是非常注意。根本就现不了两个明哨地位置。更别说那个隐藏得非常好地暗哨了。

    安毅转过身回答:“我看见了。还在原来地位置。”

    钟长官又看了看还是没现。觉得时间紧急也就不再询问。反正他管地是军需给养又不是站岗放哨。倒是他身后三个教官中地政治教导员余教官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大声问道:“老钟。刚才你说原来地两个哨位没有了?”

    老钟看都不看他一眼。弯腰整理刚刚搬上船地几个空箩筐。见余教官也弯腰等候自己地答复。摇摇头颇为不耐烦地信口说道:“可能是累了休息去了吧。这帮小子年纪轻轻地放在这荒坡上近十天。每天风吹日晒地。换作是我也受不了。多半是到哪里瞎逛或者是找地方睡觉了。”

    “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行啊?无组织无纪律。哪有半点革命军人地模样?简直就是散兵游勇!特别是那个安毅。思想落后没有政治原则。这样地人本来就不该让他担任什么代理区队长。”余教官一副义愤填膺地样子。

    坐在船舷上抽烟地射击教官徐教官看不过眼了:“小余。我觉得你这么说不合适。安毅这小子我熟悉。绝对不是没有原则地人。就连邵主任和李副校长他们对安毅都赞赏有加。怎么可能无组织无纪律?我看啊。你还是多了解他一段时间再说吧。”

    余教官连碰两个钉子,心里很不舒服,他沉下脸强忍羞怒走到船头呆呆站着,一到军校码头就跳下去,匆匆给值星官回了个礼大步走向校门,很快便走进校本部找到颇为器重自己的二十七岁俄国政治顾问喀拉觉夫,通过翻译将工兵大队二区队无组织无纪律、不执行战场纪律的重要错误详细汇报。

    在羞怒的支配下,余教官重点批判了安毅的政治思想,将指派安毅带队执行任务的不合理性说了出来,并按照自己的主观臆断添油加醋,最后竟然说成是擅离职守、欺骗官长的严重违纪。

    余教官的汇报让俄国教官大吃一惊,立刻找到政治部副主任熊雄,转述了这一严重错误,随即质询军校的用人制度和政治教育的弊端,最后要求立刻追究相关人员的失察责任。

    熊雄一听哪敢怠慢,立刻和喀拉觉夫一起走进李济深的办公室,正好东征胜利第一批返回的前训练部主任严重、俄国工兵顾问互林也在,听了熊雄和喀拉觉夫的汇报,一下子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济深听到安毅居然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当即气得摔掉手中的文件,命令副官立刻备船赶赴现场,他要亲眼看看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安毅为何会变成这样?

    安毅查完北面的两个哨位,深感满意,和张天彝并肩慢行,针对如何提高伪装布置效率和逼真度等问题低声探讨。

    谈兴正酣,安毅突然看到文书李乐忠慌张跑了过来,便停下了脚步。

    李乐忠立正报告:“校本部专用汽船突然驶向我方码头,前哨请示如何处理?是否列队等候巡视?”

    张天彝大声回答:“咱们这里如今就是战场,长官们突击检查也好慰问也好,都必须保持我们的战备方式,列什么队?去,到南北指挥部掩体里把休息的二组叫出来,咱们一起迎接就行。”

    “这……”

    李乐忠犹豫不决地望向安毅。

    安毅大声说道:“这也是我的意见,记住!一切按照条例执行,咱们是战斗队不是表演队,去吧!”

    “是!”

    安毅率领张天彝等二十八名兄弟跑到江岸时,李济深一行七人在副官和一个排的卫队簇拥下正好登上江堤。

    安毅出一系列口令整队完毕,迈着标准的步子跑到李济深面前立正敬礼:“报告长官,工兵大队二区队奉命在此实行任务,请长官训示!”

    李济深下船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一个隐藏很好的固定哨,此刻上岸看得更加清楚,并没有像下面报告的一个哨位也没有,不过只布置一个显然不符合要求,于是黑着脸看着安毅:“这就是你们守了十天的阵地?”

    “是!”

    “人呢?就你们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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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被人告了(下)

    安毅已经从众多长官脸上看到了轻蔑与生气,他不知道长官们这是为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

    “报告长官,二区队完全遵循校本部要求的计划任务和战地条例,事先没有接到长官们视察阵地的通知,没有全体集合列队迎接长官们的到来,敬请原谅!全体学员七十五人均在自己的阵地上,除本人以及刚换岗下来的十八名学员之外,其余学员均坚守岗位。报告完毕!”

    李济深听了微微一惊,再次打量了一下阵地,回头看到安毅脸上没有一丝的内疚和惊慌,他顿时犹豫了。

    可政治部副主任熊雄先是受到余教官的错误汇报影响,现在又看到遍地衰草,根本就没有人影,眼前的安毅还如此大言不惭振振有词,让他心里非常愤怒,勃然道:“安毅,你罔顾军法不尊条例,花言巧语欺骗官长,你可知我黄埔军法如山?”

    安毅愣住了,看看熊雄又看看李济深:“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

    李济深果断举起手,制止所有人再说话,严厉地盯着安毅大声命令:“安毅听令!”

    “学生在!”

    “立刻吹响紧急集合哨!”

    “是!”

    安毅转向不知所措的张天彝大声下令:“张天彝听令,吹紧急集合哨!”

    “是——嘟——”

    尖利悠长地哨声响起。随之出现地一幕幕让一群高级官长、随行副官和警卫排官兵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个足以乱真地伪装网被迅掀开。一个个全副武装地矫健身影从植被下冒出来迅集结。

    让严重和李济深大吃一惊地是。除了大家看到地阵地西侧固定哨之外。东侧地一排竹梢也缓缓倒了下来。矮个子哨兵从两米高带竹叶遮阳顶棚地固定哨位飞身而下。平稳地落地之后飞快跑向集结点。更让这群官长们难以相信地是。一个全身披挂伪装网样子就像一丛草地暗哨。竟然在他们站立地堤岸下抖落一身地泥土。跳上堤岸几个大步跑到队伍中间。三个小组长迅集结自己地队伍。出一声声命令。三组学员报数地洪亮声音络绎不绝:“一、二、三……”

    报数完毕。安毅转身跑到李济深面前三米之处立正:“报告长官。工兵大队二区队集合完毕。应到七十五人。实到七十五人。报告完毕!请长官训示!代理区队长安毅!”

    李济深脸上满是欣慰地笑容。其他官长或是惊讶或是沉思。表情不一。

    风尘仆仆地工兵顾问互林从战壕上掀起伪装地那一刻起。就被自己地学生们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情不自禁独自跑进草丛。拉起一张张绑满衰草、麻皮和乔木叶地渔网大声叫好。“难以想象”、“不可思议”等等词语从他嘴里不停出。最后他越过沙包跳入战壕。一面走一面看。最后越走越快。穿越他教材上记载地那条“之”字形战壕跳上山体上地伪装网。快登上山包顶部。对江堤上地安毅大声喊道:“安毅。你是个天才——”

    半小时后,全身沾上草屑尘土,马靴上沾满泥巴的官长们满意而又惊喜地走出战壕东入口,一路上担任解说和评价这个阵地的互林满脸都是喜悦,除了部分地段的深度和防炮掩体的构筑存在一些操作上的问题外,互林非常满意,竟然当着所有官长的面大声宣布:

    “我要更改我的教学计划,这队学员已经没有必要再学习前面的初级教材了,那无异于浪费他们的青春!”

    官长们回到二区队七十五人的队列前,用饱含赞许、欣赏、惊讶、关怀的目光扫视每一张年轻自豪的脸。

    熊雄歉意地看着队伍排头脸无表情的安毅,略微迟疑,便迈步过去轻轻拍了拍安毅的肩膀,低声对安毅说道:

    “对不起,我偏听下属报告,错怪你了,安毅,你很优秀!”

    “谢谢长官鼓励!”

    安毅也低声回答,长官们走进战壕的时候他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肯定是有人背后使坏。

    李济深来到安毅身边,静静地看着这张英俊的笑脸:“你总是出人意表,我很欣慰,记得继续扬!”

    “是!”

    李济深回到队伍正前方扫视每一张脸,用他那有力简洁的习惯语气大声说道:“今天,我和诸位官长前来突击检查,非常满意!你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们的能力,证明了你们的自主性和强烈的进取心,在短短十天之内完成这么大的工作量,很了不起,不愧为本届的标兵集体!回去之后,我们将对你们的优秀表现进行评判,并给予你们应得的奖励!”

    “立正!敬礼!”

    安毅看到官长们要走立刻传令,官长们满意地离去。

    走到平坦之处,严重几个大步赶上李济深低声说道:“任公(李济深字任潮),能否把安毅调到我麾下来?任公知道我部马上就要扩编了,我的工兵营长还没着落呢。”

    李济深微微一笑:“那也得等到他毕业吧?何况,这事儿你还得去找校长,这样的人才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啊!哈哈!”

    “唉,到时候哪里还有我的份儿啊……”严重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安毅仍笔直地站在队伍前面,目送自己一行离开。

    汽船驶向下游变得越来越小,弟兄们这才兴奋地大叫起来,相互捶胸擂肚,开心畅笑,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惊喜,自己的能力得到证明,自己的付出得到认可,估计还有一笔不菲的奖金,怎么不让弟兄们欣喜若狂?

    张天彝走到安毅身边低声问道:“还看什么,船都走远了。”

    安毅点点头:“真没想到这么多长官突然到来,看来以后得多个心眼才行啊。”

    “怎么,还在想谁在背后捣鬼?放心吧,捣鬼的人这下恐怕无法收场了,这么多长官兴师动众亲自到来,还有俄国顾问,就是想把这事化小都不行,李副校长训话时虽然说是突击检查,可想想一群长官刚上岸时那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我就猜得到他老人家是顾全大局,给某个人面子,不过以他那耿直严谨的性格推断,恐怕一回去就要火了。”

    张天彝的脑子远比他粗犷的外表细腻得多。

    安毅笑着说道:“这事过去就算了,不说了。不过,我很怀疑你这个输得差点儿当内裤的家伙,回去之后是否会偷我的烟抽?”

    张天彝毫不在乎:“哈哈!没钱有什么关系?老子跟定你了,你上哪儿我就上哪儿,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放眼黄埔乃至全军,谁有这么滋润的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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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骨介绍:
一个卑微的生命来到战火纷飞的民国时代,一次次的挫折与伤痛导致他一次次的迷茫与觉悟,面对军阀遍布、民不聊生的动荡世界,面对强权、国耻、沦丧、热血……这个只为了好好活下去而苦心钻营的麻木看客,不知不觉被卷入一次次的历史大事件中,糊里糊涂走上了从军之路。
无可选择的万里征程,打造了一个内心执着坚定、外表厚颜无耻的另类军人,在历史的夹缝中沉沉浮浮数度生死最终却能顽强活下来,成为一个绝无仅有令人爱恨交加的铁骨抗日英雄……
铁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铁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铁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