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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府天     盛唐风月txt下载     盛唐风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箭双雕

    罗德的低头并没有一下子广为人知。

    钱人,钱人网,,。然而,当这一年八月,杜士仪行完乡饮酒礼,送了今年成都县的解送士子进京,四大家除了早早溜之大吉的吴家家主吴琦之外全数到场,罗德甚至对杜士仪恭维备至的时候,范承明就已经知道罗德这个一度跟得自己很紧的家伙,已经有了倒戈的倾向。

    自从杜士仪兼判两税使之后,他就已经知道正面相抗绝不可取,因此哪怕对于平时决计忍不下的这一点,这次竟也硬生生忍了下来。

    大地主被杜士仪诱之以利,小民百姓又因为厘定田亩时竟然并未扰民,而且这等同于减轻了税赋,杜士仪又常常亲自下乡视察,反而交口称赞的多,至于人数更多的中层地主,则是被县学开始整肃扩招,杜士仪真真正正亲自登台授课打动,纷纷想方设法把自家子侄送进来。至于资质更好的,求杜士仪一张荐书往两京游学,抑或是前往嵩山草堂,也同时成了一种风cháo。

    正因为如此,范承明只能按照张说的话,把目光从眼皮子底下放到了更远的地方,比如纷争不断的姚州,比如邻近的蓬鲁州等生羌所居之州可如今的巴蜀也算是政通人和,州官大多勤勉,和蛮夷相安无事,他这个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固然可以在外巡视各州防务,但大多数时候都清闲得很。相比成都县廨上下常常忙得脚不沾地,这种清闲原本应该是惬意的,但他却丝毫惬意舒心不起来

    此刻手持一卷书的他,便丝毫没法把jg神集中在其中内容上,到最后忍不住烦乱地将其撂在案头。因为坊间多把线装书叫成杜郎书,底下从者都生怕范承明因此及彼,四面书架上显眼的位置,全都是些传世已久的卷轴珍品,线装书往往束之高阁,此刻这一卷齐民要术亦然。见他撂下了书,一旁的侍婢蹑手蹑脚上来往杯中续了水,又悄悄回了原地,悄悄去拨动了一下动焚香的熏炉。可就在这时候,外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吧

    使君,我有十万火急的大事禀告。

    范承明立时屏退了屋中侍婢。即便如此,那进来的从者仍然没有立时开口,而是上前几步在范承明书案前单膝跪了下来,轻声说道:郎君,我刚刚打探到一个消息,杜明府命人悄悄扣下了一行来自西域的行商。

    嗯范承明有些不明其意地眯了眯眼睛,这才哂然一笑道,他成天忙得恨不得三头六臂,怎么又有功夫去管什么行商莫非是有人和他支持的那家茶行争利

    我原本也以为是如此,毕竟,那些行商就是因为在云山茶行里头谈了些什么,事后才突然失踪的。那从者说着更加将声音压低了几分,甚至还看了一眼左右,但我仔细查探下来,却发现并非如此据那些行商曾经住过的旅舍主人说,这些人脸上带着些很明显的红sè,据称是常常来往吐蕃所致,也都cāo着一口很流利的汉语,出手大方得让人吃惊。听说他们一住进客舍之后没多久,就去让人用金子兑了一百贯钱以供ri常花销。

    如果照你这么说,确实有些可疑。

    范承明先头暂时放弃了和杜士仪争锋的念头,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永远放弃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一个堂堂从三品职官的益州大都督府长史,倘若还拿不下杜士仪这个正六品上的成都县令,那么,在他今后的官路仕途上,永远都会留下一个让人瞧不起的污点。这会儿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他想想之前那一次自己也算是蓄势而发,但却因为闹过一次再闹第二次,反而让杜士仪有了准备,他便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给我先把杜士仪底下每一个人全都盯紧之前往河内本家调拨来的人早就到了,人数怎么也不会少过杜士仪的人,就算一个服侍一个也足够了就算查不清事情始末,也得确定他扣下行商的事。给我传话下去,只要有人能够查出那些行商的底细,赏金三十贯

    是,一定尽心竭力

    等到那从者应命离去,范承明这才觉得一颗心不可抑制地扑通扑通直跳。尽管那从者并未断言那一拨西域行商是从哪来的,更不知道他们所为何事,但他根据本能猜测,却觉得这些应该是吐蕃人。尽管大唐吐蕃在数年前再次会盟,吐蕃也一度上书称甥,可即便如此,这两年的仗也没少打过。只要能够证死杜士仪和吐蕃人有勾连,那么不但前仇尽可得报,而且就是京兆杜氏,此次也会一块折个大跟头

    除却交接诸王诸妃,再没有比勾连外邦更犯忌讳了

    尽管杜士仪的隐藏工作做得很好,尽管跟踪的事情极其不顺利,更不要说打探那些所谓西域行商的底细,但范承明既然能下死力从河内范氏本家悄悄调来了众多部曲,又隐忍不动足足将近半年,现如今不动则已,一动自然惊人。十数ri之内,各种各样的细枝末节汇总到他这里,又由他和几个幕僚仔仔细细地剖析,最终他总算是得到了一个答案。

    这一行西域商人名为行商,实为吐蕃马贼,这确凿无疑

    使君,看到杜明府又悄悄带着人出去了。不是走的前门,而是走的后门,穿得犹如寻常随从。我眼看着他进了关着那些行商的所在,这才留着老四在那儿监视,自己先回来向使君报信

    很好。听到这最新一条禀报,范承明忍不住站起身来,捋须微笑道,这杜十九是想要钱想疯了,竟然打算与虎谋皮竟然会打这一拨吐蕃马贼的主意,他一个成都令不要脸面节cāo,我这个益州长史却不能坐视不理来人,与我点齐了大都督府内护军,就说我今ri要校阅

    范承明这个益州长史和当初的张嘉贞一样,领剑南道支度营田松当姚菖州防御处置兵马经略使,大都督府内尚有百余护军。而他既然曾经花了两个月泡在和六诏毗邻的姚州,自然也曾经狠狠cāo练过这些护军。尽管他不像杜士仪那样财大气粗,可大都督府每年能够过手的钱更多,放不放公廨本钱只在主官一念之间,他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下属照例找了捉钱人放债,因此这些护军也没少得钱。

    现如今一个个站得笔直犹如钉子似的护军们往范承明面前一站,一股彪悍之气扑面而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便恶狠狠地说道:今ri我接得禀报,城中混入了吐蕃密谍,尔等可有胆量随我前去捉拿

    这声音不大,但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吐蕃染指安西四镇和陇右河西之心已久,但由于剑南道位于西南,和吐蕃接壤之处多雪山峻岭,所以鲜少受到侵扰,尤其是成都更有世外桃源之称。众人在心中悚然的同时,又听到范承明许诺以重赏,一时之间心思自然被撩动了起来。随着一声有胆量的厉喝,一时应者云集,这也让范承明神情更加振奋。

    那就出发

    召集护军之前,他就早已派心腹人等看住了大都督府中的所有出入口,尤其是和杜士仪交好的韦礼,他更是直接派人将其软禁了,此刻自然不虞有人走漏消息。当百余人分成三拨,分别从大都督府中疾驰而出时,大街上行人躲避之余无不好奇的好奇,嘀咕的嘀咕。

    这位消停了许久的范使君,这是又要于什么了

    等到范承明带着一众人等直接围住了那座位于荒僻里坊的寻常民宅时,却发现门前半个守卫也没有。他才一皱眉头,一旁暗巷中便有人现出身形,快步走上前拱手行礼道:使君,人都在里头不曾离开过。

    他的人早就探查过,那是寻常民居,杜士仪到成都城总共只有一年,应该决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掘出密道逃脱既然如此,此次杜士仪谅是插翅难飞

    范承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眯眼睛,旋即沉声喝道:左右,给我破门

    随着大门轰然崩塌,两边不高的围墙上亦是有护军爬墙跃入,不消一会儿,小小的院子里就已经挤满了人。直到这时候,范承明方才在人簇拥下进了门,眼看居中正房大门紧闭,他便沉声喝道:内中的吐蕃密谍听着,十息之内纳降免死,否则休怪我动用弓弩

    益州富庶安宁之地,范使君身为大都督府长史,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动用弓弩,这真是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范承明心头大定。果然,看到大门被人徐徐打开,露出了杜士仪那张仿佛波澜不惊的脸,他皱了皱眉便冷笑道:我得人通传吐蕃密谍潜入此间,因而带兵围捕,没想到竟然杜明府也在此间,这其中缘故,我倒要问你才是

    吐蕃密谍我怎么不知道杜士仪讶异地瞪大了眼睛,见范承明瞳孔猛地一阵收缩,左右立时有人抢了出来,仿佛准备闯入他背后的屋子里,他便似笑非笑地说,看来范使君是真的盯我盯得走火入魔了杨大将军还请现身吧,否则范使君恐怕就要误伤无辜了

    杨大将军哪个杨大将军

    范承明只觉得整个人猛然一懵,然而,当看到那个虎背熊腰,眉角赫然有一条深深疤痕,双鬓已经一片花白的老者大步出来时,他顿时失态得后退了一步,怎么都没料到如此人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那赫然是才刚加封为辅国大将军,天子金口玉言,俸禄仆役一概如二品礼的杨思勖即便只是一介宦官,却不能抹杀其身为一员虎将的事实

第四百五十二章 气势凌人撵长史

    范使君好大的威好大的煞气

    杜士仪说过一次的此时此刻从杨思勖口中说出再加上他那不怒自威的相杀气腾腾的表竟是让范承明背后的那些护军不知不觉往后退了一步。..钱人网。而杨思勖仿佛很享受这种被人畏惧的感又徐徐上前两步站在杜士仪身这才背着手说道:我倒要看光天白ri之不问青红皂白就动用弓范使君是否想要造反

    当头如此一顶大帽子扣下范承明不用说也是面sè惨白一片。身为天子近臣的杨思勖怎么会出现在这他已经没工夫去想唯一能够想明白的就只有自己再次落人圈套。他深深吸了一口这才强自挤出了一丝笑拱了拱手道:着实不知道杨大将军竟然会不声不响到了成都来

    不等范承明把话说杜士仪便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的话:范使君不知道杨大将军到了成却知道吐蕃密谍进了成也不知道该说是消息灵还是某些消息灵通。

    既然已经撕破了杜士仪更不想放任范承明这个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益州长史继续留在成这段时ri更是悄悄做好了一切准因此他的说话自然非同一般地尖刻。

    而一旁的杨思勖非但并不觉得杜士仪以下犯上有什么不反而很是快意地看着范承明那受窘难堪的样继而就扬了扬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此行奉陛下之到成都督办茶引司之没想到竟然会被范使君这位益州长史当成吐蕃密甚至险些连弓弩都动用上了范使君是要看我随身带的制还是要查我的过所

    事到如范承明不用回头也能听见背后那些护军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哪怕他事前已经在这些人身上花费了大量金钱和苦但在这样当头一棒的消息面他不得不承认今天自己败得极惨。更让他心中一沉的眼看杜士仪上前在杨思勖身侧耳语了几这位去岁才立下大因而圣眷正好的辅国大将军嘿然一当即淡淡地说道:尔等身为益州大都督府护听从上官之命到这里虽险些对我刀兵相但不知者无罪退下这里再没有尔等之事

    多谢杨大将军。

    多谢大将军宽宥

    参差不齐的谢罪声范承明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些护军退下离开的声音。那一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在咬牙切齿。当杨思勖大步走到自己面两张脸仿佛只隔着不到一尺的距离他就只见杨思勖对自己龇了龇牙。

    范承虽说从前没怎么打过交但我讨厌你若是按照我治军的习遇到你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同僚下属使绊子的家定斩不饶杨思勖恶狠狠地迸出了这么一句随即顿了一又迸出了一个更简单的字滚

    几经沉一度甚至官居尚书左范承明自忖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但杨思勖这样圣眷正隆却又偏偏强横无礼他却是第一次遇见。他用近乎怨毒的目光狠狠剜了杜士仪一随即惨笑道:杜明府明修栈暗度陈果然是少年出英雄

    范使君过人敬我一我敬人一我一介成都从未有过想要和人一争高下的意奈何却有人一再算计相我为求自自然不得不多用些心。杜士仪稍稍弯了弯直起身后便从容说民心向百姓的心思很简你上任之后为他们做了多少好断案是否公为人是否正这些评价官声好坏的标兴许和官场的标准并不一但绝不该就认为这不重要就比如我所上奏的茶引司一若范使君先知道恐怕不是将其当成耳边就是利用这一点来上今ri这一我说得可有错

    尽管明争暗斗多但今ri咽下所有苦甚至在言辞上头也占不了丝毫上范承明早已心力交瘁。奋起最后一点心志恶狠狠地瞪了杜士仪一仿佛要把这位年轻却可恶的成都令形貌都印在心范承明这才拂袖而但那背影之中的佝偻萧索却显露无疑。

    而等到他渐行渐最终完全消失在了视线范围之杨思勖这才看着杜士仪笑道:杜十九郎还是激进一如从到底年轻气盛。

    让杨大将军见笑了。

    六十花对于大多数人来过了这个人生就只剩下倒计时然对于杨思勖来年龄却完全不是问题。他幼年入年近五十方才升为宫闱在中宗年间太子李重俊伙同大将军李多祚的叛乱一刀斩杀李多祚之婿野乎就此一举成名。此后他跟随李隆基诛除韦和高力士一样被这位天子倚为左膀右而他比高力士更突出的一点他并不单单是随侍天子身侧的宦而是一员真正百战百胜的武将。

    开元初年平安南之开元十二年平五溪蛮之他自忖功劳远胜只打过一次而且根本没多少建树的王毛仲。然王毛仲却凭着圣眷优根本不拿正眼看一而再再而三对他呼来喝去嗤之以他心中自然积攒了数不尽的怨气。

    于当杜思温悄悄约见于请托了他这件事他想起此前为杜十三娘入宫也提供过方兼且觉得杜士仪风骨可再加上张说凭王毛仲的举荐方才再次闻达于御对内侍虽还不至于不假辞可那一层关系终究让他腻味。在和高力士仔细商量谋划之当源乾曜悄悄入递上杜士仪的奏疏之他们这两个御前近侍又在李隆基面前一搭一档敲了边竟把杜士仪请托源乾曜辗转所奏的于成都设茶引专为吐蕃市茶这桩事情办了下来

    能够让范承明吃杨思勖就仿佛看到了王毛仲倒霉一心中颇为快意。请了杜士仪再次进屋坐他便爽快地说道:朱坡京兆公素来为人豁我当年还是宫闱令就受过他不少恩但此次帮你一也是看在你位卑却敢硬抗范承明这样上司的缘故若非你上朝中恐怕还不得而知吐蕃人竟然对茶叶有这般渴须知无论是丝锦瓷器还是其于吐蕃人都可以说是可有可倘若这茶引司真的有不但于蜀有于国更是有利

    都是源相国和京兆杨大将军高将军鼎力相否则我人微言定然不能收此奇效。

    如果不是情非得范承明又逼凌过杜士仪也并不想单纯靠上层路线挤走这样的顶头大上司。毕如此一ri后当他上司的难免会提防jg至少也会心头不快。接续上刚刚和杨思勖所谈的茶引司构他还以为杨思勖接下来会转达圣和此前一给一个判成都两税使之类的使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杨思勖带来的不止这么一个好消息。

    以成都令判两税使之再兼判成都茶引司主事。至于益州大都督府长本就并非一直都派人充范承明此番实在是让圣人大失所十有会撵到哪儿去任刺一年半载之不会再有人来上任让司马署理长史就够了。

    这就是他不但撵走了顶头大上而且还让这个顶头大上司位子暂时空了出来

    杜士仪只觉得心头畅快得无以复站起身来对杨思勖深深一揖道:多承杨大将军给我带来了如此好消息

    哪里哪里杨思勖那一条条刀刻一般皱纹的脸此刻皱纹随着笑容而舒展开竟是显得不那么凶狠狞恶了。他笑眯眯地伸手把杜士仪搀扶了起随即语重心长地说说到这次你是占了源相国先发制张相国发王毛仲也没反应过来的便否则要拿下范承明可是难如登天这制书出来之我跑得可比张说的信使否则范承明哪会被蒙在鼓里你可千万把这件事办否则异ri出了纰我也老高也甚至连源相国都是难辞其咎。

    既然是我一力提又承诸位鼎力相自当尽心竭力

    如此就明ri我把那个什么那囊氏的公子带回这就要启程跟着圣人去泰山封禅了可惜你人在外否则官升两级绝非难事

    有得必有多谢杨大将军今次千里之行

    当杜士仪别过杨思勖回到了成都县廨的时他不由得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从见到那囊氏尚青问明其到成都来让人带着请设成都茶引司的奏疏千里迢迢奔赴洛阳去见源乾曜和杜思到定计透出消息给范承明下套一环一环下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好结果

    师傅

    听到这一声软乎乎的叫低头看见玉奴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小脸上薄嗔浅尽是问自己为何不在县她已经等了多杜士仪不禁大笑一随即弯下腰把人一把抱了起直接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方才将人放下。见玉奴一阵发满脸茫他就笑着在小丫头的脑袋上轻轻一拍。

    跟我今天师傅把楚汉弹给你听让你听什么是十面埋伏逼死楚霸王的真髓

第四百五十三章 败者黜,胜者升

    用一招胜负手坑死了范承杜士仪却并没有就此放松jg惕。尽在杨思勖尽管已经把话透明白但朝中的事情素来是没个只要人没什么事都可能发因在接下来那些天他就仿佛没有发生过范承明带着护军前来搜捕所谓吐蕃密谍之甚至连提都没可禁不住那些护军原本打了鸡血似的跟着范承明忙活了一最终扑了个空不还险些冲撞了圣眷正隆的辅国大将那怨气可是已经大得冲天了。

    就在当有人在酒醉之后就把这件事说了出一时益州长史范使君竟然误把奉命到成都公正和杜士仪商谈的辅国大将军杨思勖当成了吐蕃密这话几乎被人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还是成都县廨派人出来维言辞强硬地禁止胡言乱明面上的这股议论风cháo才算是稍稍止至于暗地里说三道四那是谁也不能禁绝。于不过十数ri当范承明调任岳州刺史的时上上下下全都不以为意。

    这都闹出如此大笑话这位范使君怎么还能在蜀中呆的下去

    张嘉贞当初走的时候静悄悄没有惊动一个而范承明此番启程赴新的任同样孤零零无人相送。带着随从策马出了成都城东门散花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座已经屹立了百多年的建心中竟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念头。

    当初张嘉贞从益州长史被贬台州刺史的时是个什么心情

    不他须臾就没心思再去思量张嘉贞了。这位前任中书令终究是东山再起就在此前两个张嘉贞拜工部尚转任定州刺掌管北平封河东侯。即便张说还牢牢坐在中书令这个位子终究不可能再对其出反而还得思量天子此举是意在对其当初罢相的补还是对现任宰相的敲打。恰恰相他如今转任岳州刺还不知道何时方才能洗掉此任益州的耻辱和尴重新回到天子的视线。

    杜十九

    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三个范承明一把死死抓住了缰直到身下坐骑因为缰绳勒得太紧而发出了一声嘶鸣他才深深吸了一口一字一句地说道:且让你先风光一时鹿死谁尚未可知

    随着范承明离原先的益州大都督府陈司马署理长并主持整个大都督府事务。这位陈司马就比范承明要会处事多正式署理长史之职他就请了杜士仪过摆了一桌私宴请二人小酌一委婉表示自己是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的xg希望杜士仪多担些职责。杜士仪早就打听过陈司马的为人秉知道人是真的恬淡不喜争他自然表现出了十分的恭敬和客气竟比之前在范承明面前还更像个下属。

    等到从陈司马那里辞了出杜士仪却又约了韦在韦礼在成都城内的私宅请了陈司马赴敬酒时分隐约透露出自己此前种种无又将杨思勖此前来意隐晦地透给了这位真正的主管上司。果陈司马听得茶引一又闻听两税法接下来很可能会在自己所辖试他的脸sè就立刻变了。把实施了多少年的旧法换成新其中反弹可想而但若是再加上茶兴许能够弥补平息一下。

    杜明吐蕃谋求市茶一你觉得真可行

    真可行

    杜士仪信誓旦旦地对陈司马做出了保随即又推心置腹地说道:陈司茶之一于我等中原人来不过是让人心旷神怡的饮即便没也不至于真的就过不下但只要吐蕃人喝惯了茶从前的树皮熬水就再也喝不下去了。这便是所谓的由俭入奢由奢入俭难。因他们是真的需要这样的饮品来解除油腻和青稞之热。所我可以断只要三五年将蜀中原本抛荒的山地全部种上茶都未必足够供应吐蕃人所需

    韦礼和陈司马此前并不认但他一个姨母嫁入了陈司马的母今天就是借此机会方才请到了王刺史。杜士仪既是开了他自然也跟着描绘美好前最终成功打动了对方又不要担责只要对接下来杜士仪的主政不要指手画脚就行有范承明的先例陈司马如何还会没事找事于更何杜士仪那种恭敬请示的态度和传闻中截然不这也让之前一年都没怎么和杜士仪打过交道的陈司马心情颇好。

    一切杜明府只管放手去做

    当终于把陈司马送走的时杜士仪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撵走了范承安抚好了陈司马这现如今的真正顶头上他终于不用在做事的时候一个劲提防着背后用人捅刀子当他忍不住大大伸了个懒腰的时肩膀上却搭上了一只他扭头一却发现是韦礼正站没站相地直接的靠在了他肩膀脸上赫然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送走了瘟安抚好了大我这糟心ri子终于到头了话说杜十九你实在是不够意把我放在范承明眼皮子底竟然是为了给他添堵的他也不知道在我身上浪费了多少人力jg力

    不然还指望你真的通风报信两人既是同又是同如今又在同一座成都城身为知心好杜士仪没好气地擂了韦礼一拳的同却又咧开嘴笑了不过现在开就有的是你忙碌的时候了对差点忘了告诉张简不ri也要到蜀中来。

    你好大的手笔

    韦礼登时大吃一随即便扶额笑道:这下可光是蜀咱们开元八年这一科就已经有三个人了不过张简总不成再到成都来那样却也太显眼了一些。

    他是来就任蜀州司户参军的。

    杜士仪并没有明张简此来正是接任蜀州司户参军任满的杨玄琰。和他以及韦礼不张简虽并非真正的寒但家族根基在江而且他又不是家中嫡所以官路并不算通第一任就只能求外任满之倘若不是崔俭玄给他写信时提到张简回京候这第二任官职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调任蜀州司户参军已经算是理想的结果。大唐的进士科固然金可一年数十十年便是数百再加上明经和门荫那庞大的人寻常人要出人头地简直难如登天。而张简离京三当年京兆等第时的风早已经为人淡忘了。

    想着想他陡然之间记起杨玄琰不ri就要返回成到时候杨家人不知道是会继续留在蜀抑或是回京候他不禁有些微微失神。收了玉奴为原本只是一时兴可如今一想到如果真的要见不到那个小丫竟是有些说不出的想念了

    杜十九

    他一个激灵惊觉过随即就笑着打了个哈哈:等张简过境成咱们做个东好好聚一聚

    那是自然。韦礼敏锐地看出杜士仪刚刚在走此刻答应了一冷不丁开口说对有人说云山茶行那位慧娘便是你金屋藏娇的美未知是空穴来还是真有此事

    你怎么也信这等无稽之谈杜士仪想也不想便哂然一不等韦礼深他就打了个呵欠说这天sè都要晚再不走就是夜禁。下次再来你家蹭我先走啦对知会你一你这司户参军不ri就要升录事参军你自己心里有个预备

    眼见杜士仪就这么一摆手扬长而韦礼看着他的背影先是一随即不禁哑然失笑。他这个司户参军上任之就是主持了成都县试和益州州其他的什么事都没这轻轻巧巧的升迁不消除了杜士仪的背后使就是家中京兆韦氏那些大佬的背后运作。

    尽管录事参军和六曹参军一都是曹但录事参军管的是纠察各主管军府众换言除却长史司马这样的高官之录事参军是所有属官中品级最高的。一个正七品的益州大都督府录事参军在寻常官员的仕途兴许是要千辛万苦方才能够攀上的一个高但对他来这正七品下到正七品上的一却只是犹如一条小沟壑一般。

    那杜士仪这个到了蜀中之后就一直不曾消停通过宋憬和源乾曜掀起的那一次次大风大又是究竟为何就算他很可能在杜士仪之后留任成都但他之杜士仪就真的有把握继任者还能够继续秉持善政

    如今已经是深天sè一冷风袭从韦家出杜士仪上马之后就裹紧了身上的氅衣。等一路回到成都县廨门前差役殷勤地打起了灯却是陪笑说道:明隔壁杨宅主人杨公从蜀州回来后便亲自到县廨拜得知明公不留下拜帖之说是改ri再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杨玄琰

    阿爷,阿爷你看这身新衣裳我穿得好不好看

    阿爷,明ri要去拜客时的礼物,我都预备好了。

    阿爷,我这琵琶弹得好不好

    幼女尚在牙牙学语,其他三个女儿却是有的即将嫁人,有的尚在垂髫,有的却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然而,自己身边的姬妾宠婢有宜男之相的不在少数,可愣是生不出一个儿子来,如今一任蜀州司户参军届满,杨玄琰已经没有了继续努力的心思,就连对仕途的热切之心也已经淡了很多。此时此刻,他点头认可了长女玉卿的jg心准备,又心不在焉地敷衍了玉瑶,但下一刻,他就招手把玉奴叫到了面前。

    玉奴,你跟着杜明府学琵琶,有多久了

    快一年了呢玉奴伸出粉嫩嫩的手指掐了掐,随即便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师傅说,玉奴又用心又有天赋,ri后琵琶一定比他弹得更好阿爷,刚刚玉奴那一首chun江花月夜弹得好不好师傅说,这首是我弹得最好的一首曲子

    听着小丫头絮絮叨叨地说着杜士仪是如何夸奖她如何指点她,字里行间尽是孺慕,倘若不是身在和益州咫尺之隔的蜀州,知道这位年纪轻轻的成都令是如何恩威并济的好手段,知道杜士仪是如何一步一步掌握主动权,最后甚至把益州长史范承明这样的顶头大上司给挤了走,杨玄琰简直会以为玉奴口中的师傅和杜士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知道小孩子不会懂得那么多官场仕途中的纠葛,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在小丫头的肩头轻轻拍了两下。

    等过了年你就七岁了。多和你阿姊学学女红,不要尽往外跑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突然被人死死拽住。低头看到玉奴仰着小小的脑袋,脸上尽是迷茫和不解,他心头一软,但最终还是硬起心肠说道:杜明府ri理万机,岂能时时耗费时间教你琵琶能够教你琵琶的整个成都城内应有尽有,不要没事再去叨扰杜明府了

    不要

    玉奴使劲摇了摇头,又死死咬住了嘴唇,眼睛里竟是露出了晶莹的水光:阿爷不在,师傅就和阿爷待我一样,除了师傅,我不跟别人学琵琶,绝不学

    眼看在杨玄琰这个父亲面前从来都是最听话最孺慕的玉奴撂下这话,竟是转身就疾步跑了,玉卿不禁瞠目结舌。待看到玉瑶快速反应过来慌忙起步去追,她连忙来到父亲面前,满脸不解地问道:阿爷为何要拦着玉奴玉奴确实是比我和玉瑶天赋好多了,不过每旬去县廨两ri,如今不少曲子她已经弹得似模似样,再说杜明府仿佛也颇为喜爱她,每逢她回来时,甚至还会捎带些饮食和小玩意给我和玉瑶。除却杜明府收的弟子陈季珍,还有崔家长孙崔颌,成都城内几乎少有得杜明府青眼相加的人

    就因为这个我才担心。杨玄琰长叹一声,暗叹留在城里照拂家人的毕竟只是侄儿,在杜士仪面前自然没有底气,他也不敢让他们远着杜士仪。可如今他既然回来了,就不得不权衡后果。杜士仪撵走了范承明,这也就意味着彻底站在了中书令张说的对立面,那位宰相可不是一个能容人的,而他的弟弟和其他族人,颇有些在朝为官的,万一因为杜士仪和玉奴的这一层关系被人惦记上

    玉卿虽然年少,但因为一直打理家中事务,此刻从父亲那紧蹙的眉头上,竟是猜到了几分端倪。尽管她也一直对玉奴进出成都县廨捏了一把汗,生怕小丫头一个不好反而得罪了杜士仪,可此时此刻,想到妹妹刚刚的泪眼汪汪,她忍不住开口说道:阿爷其实不用想太多。这次端午节,京城楚国夫人还特意命人送了东西给我们姊妹几个。说起来我们和弘农杨氏的关系已经有些远了,却还能蒙人惦记,总不成是因为叔父在河南为官吧

    这

    玉卿年少而明媚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凡事顺其自然就好,否则阿爷一回来玉奴就不去成都县廨,说不定杜明府还以为阿爷是故意的呢从前听说这位杜明府是君子,可我看着他仿佛有些睚眦必报呢

    说完这些,她再不多言,屈膝行了一个礼,随即转身退出了屋子。等到了外头,她见玉瑶正拉着眼睛红通通的玉奴过来,她就迎了上前,掏出手绢轻轻给妹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虽然都是姊妹,但她和玉奴玉瑶是一母同胞,而最小的玉眉却是庶出,所以在她心中,玉奴方才是小妹。仔仔细细地给玉奴擦干了那些眼泪,她方才柔声说道:别哭了,大姊已经劝过阿爷,不会拦着你去和杜明府学琵琶的。玉奴乖,不要再哭了。

    真真的

    玉奴有些意外地扬起了头,见玉卿使劲点了点头,一向对大姊信赖备至的她立刻破涕为笑,面上满是惊喜。而在她身旁,玉瑶却讶异地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大姊真的能劝动父亲。想到杜士仪竟然直接把自己拒之于门外,她心中就有些酸溜溜的,可想想玉奴刚刚梨花带雨的样子,她又心软了,上前把人箍在怀里安慰了好一阵子,见小丫头渐渐困了,她方才赶紧叫了婢女满娘过来把人带回房去,等人一走方才直勾勾地看着玉卿。

    大姊,你真的说服了阿爷

    还要等阿爷自己决断。玉卿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说给玉瑶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轻轻喃喃自语道,阿爷也好,叔父也好,几位族叔也好,河中杨氏在朝中没有一个显赫的,就连弘农杨氏这些年在朝中也大不如前,若不是因为玉奴和杜明府的关系,楚国夫人又怎会想起给我们捎东西来虽说楚国公尚未平冤昭雪,可先头王皇后都废了,若是惠妃能够册后,还愁姜氏不能复起么阿爷即便不求闻达,也不能因为胆小怕事反而开罪了人。

    大姊真是厉害呢玉瑶惊叹了一声,随即便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只可惜,杜明府只肯教玉奴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小,玉卿根本没在意,自然没有听见。等到次ri一大清早,杨玄琰接到杜士仪的回帖,原本踌躇了一晚上不曾睡好的他,不得不下了决心立时再去县廨拜访。当被带进那三间书斋时,他看到左边一张书案后坐着一个尚在总角的童子,应就是传闻中杜士仪所收的出身乡野的弟子,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即才往正位上的人看去。待发现人已经起身相迎,他自知刚刚分神,连忙快走两步上前。

    见过杜明府。

    杨公垩安康。

    因为杨玄琰的年纪比自己大了一倍,又是玉奴的父亲,杜士仪自然礼待。等见礼之后坐下,侍者送上了茶汤来,他让陈宝儿到窗下去读书,这才取了一盏茶目视杨玄琰笑道:杨公在蜀中远比我资深,想来对于饮茶也应该比我更jg通才是。

    不敢不敢。杨玄琰不敢托大,谦逊地欠了欠身,这才干咳一声道,我初来时还不惯这苦,但这数年已经渐渐迷上了这苦中回甘的滋味,可也远不敢说jg通。也就是这些年饮茶之风渐渐风靡,蜀中种植茶树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如杜明府这般,将所有抛荒山地都辟出来种茶的,却着实让人钦服。

    益州并不是最适合种茶的地方。此前和李家争过茶园的客户彭海曾经告诉我,雅州才最适合种茶。兼且从雅州入吐蕃,有一条险峻却更近的路,所以,真的要让蜀茶风靡天下,远达吐蕃,雅州方才是必争之地。杜士仪一边说一边放下茶盏,笑容可掬地看着杨玄琰说道,杨公在蜀中已经当了两任官,不知道可愿意到雅州担大梁否

    蜀州户超三万,是上州,司户参军为从七品下,而雅州却只是下都督府,户还不到两万,同样的六曹参军也是从七品下,但却少有人肯去,哪怕高于六曹的正七品上录事参军也少有人肯为。因而,杨玄琰乍一听不禁一愣,随即便是暗生愠怒,可还不等他把委婉的推托之词说出口,杜士仪便笑着说道:楚国夫人对杨公颇为期许,听说姜四郎已经对其表兄李司业举荐,而李司业向宇文户部举荐,请任杨公为雅州司马。

    不是六曹参军或是录事参军,而是雅州司马那可是从五品下的官职

    杨玄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不在乎司马比起六曹参军和录事参军,荣耀多于实质,几乎等同于一个闲职。他想的是这样一个官衔在手,至少他ri后的墓志上又能多上一任官职,说不定这一任之后还能再谋一任,但雅州这种地方形同左迁,他不禁又有些犹豫。然而,杜士仪就仿佛偏好一次又一次说出让他动摇甚至于惊骇的话来,此话一出,竟又补充了一句。

    现任雅州都督卢使君体弱多病,而雅州蛮羌遍布,少有人愿意到此地赴任,故而卢使君便始终勉为其难担当此职。因而,若是杨公肯屈就,州中政务恐怕要多偏劳几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师傅师娘

    杨玄琰是带着jg惕和不安去拜访杜士仪然等到离开成都县廨他的脸上却多了几分红sè的醺然。..钱人网。这并非是因为杜士仪留他用了午还小酌了几而是因为四十出头却一直都在仕途上郁郁不得志的第一次看到一个巨大的机会放在面前。

    楚国夫人杨氏那样的身份地姜皎在时他根本搭不上至于姜皎倒台他哪里还敢沾惹现如王皇后和显赫一时的外戚王家就这么倒姜皎反而得了追其楚国公爵位虽不曾明可姜度十有能够承袭。再加上惠妃如今独霸后那样的显赫之家岂是人才零落的河中杨氏能够企及的而杜士仪今天告诉他的姜度向其表兄李林甫推而李林甫又向宇文融推荐了他他一个刚刚任满的小小蜀州司户参哪来的如此机遇

    阿阿爷

    直到耳边传来了连番呼杨玄琰这才回过却发现是玉卿正担心地扶着他的胳玉瑶和玉奴也全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知道这一路上浑浑噩连究竟是怎么回到家的都记不起来杨玄琰不禁有些尴尬地一竟是又伸出手来轻轻摩挲了一下玉奴的脑袋。

    好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和动作让玉卿和玉瑶全都愣住可昨天还在背地里生父亲闷气的玉这会儿却早就忘了那丁点不愉仰着头好奇地问道:阿爷见着师傅了师傅对阿爷说了什可有夸我的琵琶学得好

    杜明府夸你天赋奇ri后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杨玄琰顺着玉奴的话夸了她一见小丫头高兴得满脸放他对玉瑶使了个眼见次女有些不情愿地哄了玉奴下去玩他在长女的扶持下一步步往里一直极其激荡的心情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等到了书斋门他犹豫了片最终还是把长女一块带了进去。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儿身体也已经大不如就算将来侥幸有了子嗣传宗接只怕他也没时间等到儿子长大到可以交托因他不得不退而求其问问一贯jg于的长女。

    言简意赅地将杜士仪所言之事说了出他就看着又惊又喜的玉卿问道:元你觉得如何

    阿这还有什么好想雅州虽然只是下都督雅州司马看似也不是一等一的好可杜明府既然那么说雅州ri后必定会在整个剑南道占据非同小可的地位。我是女不懂得什么茶引但却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更何阿爷如果拒绝了如此美以宇文户部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声阿爷就不要想再选上什么好官了

    尽管玉卿所说都是些浅显到自己都完全能想到的道但却坚定了杨玄琰的想法。他重重点了点随即低声吩咐道:你去命人把七郎找来。若是真的我要去雅州上那却不比蜀州这等和益州相邻的地家里怕是再也照管不及。如果再出一个如刘良这样的无耻之再去找我就来不及了。你就要出嫁我只能把玉瑶玉奴她们姊妹三托付给你这堂兄。

    杨蛞匆匆而来与杨玄琰谈了些什玉奴自然不知她只知道次ri午大姊亲自给自己jg心装扮了一随即便把自己送上了车。知道还能向杜士仪学琵她甭提多高兴可没想到的她满心欢喜地来到了杜士仪的书斋外却正好和里头出来的人迎面撞上。见杜士仪一身出门的打她先是一阵愕随即眼睛里就蒙上了些许雾气。

    师傅

    见玉奴轻轻咬着嘴仿佛在埋怨自杜士仪不禁哑然失蹲下身看着这一年多来身量渐长的小丫他便轻声说道:今天师傅带你去别的地方学琵如何

    嗯

    玉奴立时转悲为尽管眼睛里还有些水润润但嘴角已经是弯弯的:师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杜士仪悄悄带着玉奴从县廨后门出一上玉奴便叽叽喳喳迫不及待地说起了父亲昨天回来后的好心还有当初父亲曾经一度不允许自己再来学琵琶的事。听着这个欢快的声杜士仪不禁流露出了一丝笑容。要不是因为玉他自然不会在意区区一个杨玄然以他如今和宇文融李林甫姜度的关阻止杨家人回阻止他们进入武惠妃的视线并不是难所他自然得尽点力

    玉你长大了想于什么

    我长大了玉奴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的问她诧异地瞪大了眼托着小巧的下巴想了好一阵最终喜笑颜开地我希望我能够像师傅这样弹得好琵我还想收集举天下的乐还有还有我要编最好看的舞

    小丫头越说越是眉飞sè竟是忘情地拽住了杜士仪的胳膊使劲摇了几下:我还想去龟看看真正的西域舞娘是什么样子也想去海看看大海是什么样的听南海边有数不尽的大西边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漠还有还那些我从来都没有瞧见过的动还有高鼻深目的外邦人

    听着玉奴在那语无伦次地说着将来的梦杜士仪不知不觉竟是怔住半晌方才哑然失笑。玉奴还太小还没有成年人念念不忘的富贵荣还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她的心除却最喜爱的音律乐舞之便是那些道听途说的广阔无边的世界。想到这他的脸sè不知不觉变得无比温最终轻声说道:会实现的。你的梦都会实现的。

    范承明如今卷铺盖滚整个成都城即使再有没事盯着他的但在王容那建立完全的信息网以及他那些训练有素的从者jg备出行较之往ri何止便利一倍。因他大大方方地在玉真观前下又伸手把玉奴抱了下随即牵着她的把她带进了这座之前不曾涉足过的女冠观。等到从藤蔓密布的墙角边门踏进了那座小巧的观中园他就只听得身边传来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啊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这地方很特别

    竟然是竟然是别有洞天。玉奴绞尽脑汁好一会这才猛然间想到了这个才学过的成两只手顿时惊喜地合在了一起。可等到看见那一前一后迎上前来的两个女她立时愣住了。后头的侍女她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但前头那个却曾经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了深刻的印以至于她看到人至近前竟忍不住再次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神仙师娘

    听到这个称王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嗔怒地瞪了杜士仪一她方才缓步到了玉奴跟颔首笑原来你还记得我。

    怎么不记上元我还记得上元节我们一起看灯呢玉奴急得脸都红直到一只柔若无骨的手牵住了自己的感觉到那种实实在在的触她这才瞪大了眼一时相信自己之前那些记忆不是做也不是虚幻。直勾勾地盯着王容看了好一会她忍不住狐疑地拿眼睛去瞥杜士却是蹙眉问师神仙师娘真的是神仙

    哈哈哈哈

    杜士仪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而王容忍不住摇了摇便在玉奴面前蹲了下不得不耐着xg子低声解释道:别听你师傅瞎他正经的时候固然是一言九鼎的可胡言乱语起来却能把假的说成真的。我是

    想到杜士仪离京亲笔给父亲王元宝写下了婚王容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我是你师傅的未婚妻子。

    啊那你真的是我师娘玉奴先是恼怒地瞪了杜士仪一等醒悟过来却又惊喜了起紧紧拽着王容的手便问师娘和师傅一是长安人师娘也会弹琵琶么对师娘你姓什么

    小丫头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几乎就相当于十万个为什问得王容先是微微发随即就笑了起来。她在家中是最小的女父亲也好兄长也全都对她倍加爱因她一直都很羡慕杜士仪有一个可心的妹妹。如牵着那只温软的她不知不觉面sè变得温柔而亲切。

    我和你师傅一都是长安人。只不我不会弹琵只会箜篌。至于师娘的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眼看玉奴缠着王容要看她的箜王容拦不只能无奈地带着人去杜士仪站在那儿看着这一大一小的背心中却是千头万连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个什么滋味。倒是一旁的白姜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空上前低声说道:杜郎你和娘子的事究竟要拖到什么时候你们俩都老大不小了若是早些成说不定连女儿都如同这位杨小娘子一般大了。

    杜士仪被白姜说得先是一旋即就苦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崔俭玄和杜十三娘的女儿崔现如今似乎也已经两岁多了而且杜十三娘已经又怀了身孕

    好事多不外如是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同科再聚首

    寒冬腊月的天从长安城出发的时甚至还遭遇过一场大然自从入张简就感觉到天气虽然依旧还可却没有那种冻彻心肺的感觉了。早在崔俭玄给他透过消息开他就一直想尽早启可吏部每年冬天的集选时间是固定他又不是什么出名人完全不可能提早确所以等到敲定启自然就不能挑什么天气。

    唯一让他松一口气的蜀道虽历经成百上千年的路人踩历朝历代官府的修驿站旅舍客舍应有尽倒是不用担心路途问题。当这也多亏了崔俭玄大方地借给了他好几个随当然与此同时还有捎带给杜士仪的过年礼物。

    当他紧赶慢终于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抵达了成都东门的散花楼下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在马上脱下皮手套搓了搓双他见从者正在那里和守卒接他便仰头看了看这座当年蜀王杨秀留下的名胜。正出神他突然听到一声参抬头一只见一个守卒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到了自己跟前。

    那少年恭恭敬敬地举手一随即抬头问道:可是前往蜀州上任的张参军

    张简见对方形貌陌穿着虽然朴但自有一种说不出的jg绝非侍童从者一当即在马上颔首说道:是敢问小郎君是

    在下陈季奉杜师之在此迎候张参军。杜师和韦参军已经等候张参军多时还请张参军随我入城。

    听到这个名字这个称张简一下子想起崔俭玄曾经对自己提到杜士仪在蜀中收了一个乡野出身的垂髫童子为弟子。他那时候听说还有些纳然而此时此刻见着这个大大方方的少别说没有半点乡野鄙俗之就是长安城那些等闲官宦子待人接物兴许都未必及得他不禁暗自敬服杜士仪的眼光。笑着答应过他和从者以及随行车马跟着那少年进了东待看见对方牵来马匹跃上马背后在前引他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

    杜明府就只让你一人来接我

    陈宝儿闻言策马停了一脸上露出了有些腼腆的微笑:杜师原本说让我再带个随从但这连月以杜师要筹办茶引司诸忙得不可开只愁人手不够我又常常出成都城中道路都早已熟就连城门口大多数人也都认识我就推辞了。

    张简当年在长安时曾经遍谒公卿而难求一此刻见陈宝儿双耳微微发抓着缰绳的手上并没有戴手他不禁心中又是一动:那你可是在城门口等了很久

    那是应该的。陈宝儿摇了摇诚恳地说既然杜师吩咐我来接我总得防着张参军万一早所以我一早就来了。城门口本就避顺带默诵一下这些天学的新一会儿时间就过去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面上有些窘连忙解释道:张参军千万别误还没过冬杜师就给我预备了暖耳和手是我自己不要。由俭入奢由奢入俭难

    这孩子好坚忍淳朴的心xg

    张简口中赞叹了两心中却不无感慨。等到随陈宝儿一路前听他说并不去成都县而是韦礼的私他顿时觉得更轻松了些。

    一入官私谊渐渐就会让位于官位高很难得几个真心朋他在江南为官三固然有几个诗赋唱和往来还不错的友但人人都会变着法子打探他和杜士仪的交久而久之他就知他这个宣城张氏旁支子弟若不是顶着开元七年京兆府解试等开元八年进士及第的光只怕还是当年那个无人问津的落魄书生。

    比起长安城南樊川韦那一座座矗立的韦氏豪宅甲第林立的情韦礼在成都的宅院显得低调而朴素。外头是夯土的围从看上去有些狭窄的大门进视线方才豁然开张简一下马就看到杜士仪和韦礼联袂迎了出连忙也快走两步上因笑道:一别就是三原以为相遇总在长没想到竟然在这巴蜀之地

    你这话对杜十九还不是他悄悄使把我们一个两个全都调到这里来了韦礼斜睨了杜士仪一就上去拽住了张简的胳膊来来今天好容易十个人中聚齐了三个喝酒喝我预备了三瓮的剑南烧灌不死你

    见韦礼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张简拖了进杜士仪不禁莞等发现陈宝儿依旧垂手侍立在那他方才招手把人叫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开山大弟他有心说两句什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一句叮嘱:不要只想着什么都不能放四肢不五谷不分固然有违你的出身本但也不要矫枉过正。今天回去把那碑帖临出来就去休息。耳朵如何且不手受冻就练不得反而更耽误了你的课业

    杜师

    陈宝儿顿时惭愧地低下了头。而杜士仪再也没说其他微微点头就回转身进了二门。陈宝儿固然是他当初一时兴起收最初没有想太只是纯粹的爱才惜可真正在其身上花了时间和心他就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块真正的璞玉。

    无论是资质还是心这都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孩尤其是在学习之陈宝儿还总是倔强地想要去做一些劈柴担水之类的粗不愿意忘记自己寒微的出尤其当他随口说过一句由俭入奢由奢入俭难之小家伙甚至求他写了条幅挂在了自己那房间的墙这更是让他又赞又嗟叹。

    连他自己都不知他的这一番教导提能够把这孩子带到何方

    从外头走进温暖如chun的屋子杜士仪随手把外头那件丝绵大袄脱下来往旁边一就上前坐到了韦礼和张简留给自己的另一个空位上。两人仿佛真的一进屋子就小酌了两面上都有些微醺的红韦礼甚至还笑呵呵地说:张六刚刚还在拉着我使劲自己在外头当官当得苦哈哈上要看上司脸下要提防属吏使根本就连沾花惹草的功夫都没可你倒媳妇都还没娶开山大弟子却已经收了

    怎张六郎也羡慕我这好徒弟杜士仪举起面前那一杯酒一饮而见张简果然赞了陈宝儿两他就放下酒盏说虽说我对佛道都是半信半不但遇到宝儿确实是缘分使然。天分资质之更难得的是勤奋用心xg纯但又不失判断善恶的敏锐。如今想每每都有些后如果那时候我错过兴许一块无暇的和氏璧就被白白埋没在了乡野之中。

    好就是千里马也得要伯你就别撩拨我们这些至今还没找到良才美质的可怜人了韦礼没好气地撕下一块鹿脯径直塞到杜士仪口这才看着张简说杜十九这家伙要你来剑南那是居心叵测。区区一个蜀州司户参作为你的第二任虽然有些偏可别人也找不出什么错处但杜十九的目自然不在于千里迢迢让你只是让你任一个参军你的前一任杨玄已经被杜十九弄到雅州去当司马其中含义你可明白

    张简有些不习惯这样的谈话跨看了看韦礼又看了看杜士思量片刻方才醒悟过竟是失声说道:莫你们是想让我这一任期满之去雅州接替那位杨司马

    说对了韦礼举起手中那一双筷子往下一嘿然笑他杜十九管这叫醉翁之意不在可要我他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之前把我调到益州大都督府人人都以为是让我在里头当钉子给范承明添给他通风报但实则他竟然是给自己找继任至于你也是一要是那杨玄琰知道自己才刚上杜十九就连他的继任都找好这脸sè一定好看得很

    好别听韦十四瞎说。

    杜士仪见张简被韦礼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说得面sè古他少不得打断了韦礼的话。整理了一下头他就耐心地向张简解释道:如今饮茶之风渐渐从蜀中风靡两甚至远至东北的奚族和契都对茶叶喜爱有而紧挨蜀中的吐蕃亦然。相比苦寒的奚族和契吐蕃人只要一旦形成饮茶之就断然不可能离开此所茶不但是寻常的货而是战略xg物资。

    这个新鲜的提法让张简和韦礼都觉得有些意两人对视一眼听到杜士仪提出了官府对所有蜀中茶园建立一体化造册管茶引司每年根据去岁情预先计算各茶园出然后按照出产量核发茶同时制定收茶的最低指导价。倘若商户所出之价低于最低指导则茶园可以根据最低指导价直接把茶叶卖给茶引司。而商户只能凭茶引方才能到茶园买不许商户茶户私下交并于产茶地周边设立关卡搜以防无引之茶出而以茶引的作为茶引司所得听着这一条一他们方才真正露出了惊容。

    这是变相的榷茶

    没就是榷茶只不过并非完全官府官而是通过茶引的名从商人处另收茶税而已。

第四百五十七章 新春长乐,万事如意

    张简在成都城只停留了一夜,第二天就在众人的护送下前往蜀州了,力争赶在年前抵达任所。

    钱人,钱人网,,。尽管他如今只不过是蜀州司户参军,雅州的事情大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杜士仪竟然已经布置下了那样的全盘谋划,他自然乐意提前付出相应的jg力。而杜士仪和韦礼在送走了这位久别重逢的同科之后,一连忙碌了好几个月的他们终于可以在即将到来的过年期间稍稍休整一下。

    就在除夕夜和王容小酌时,杜士仪得到了来自洛阳的消息。十月启程封禅泰山的李隆基也在腊月里返回了东都。这次因为张说是封禅使,于是在中书门下两省中引那些为自己所用的属官小吏并亲信登山,待天子封禅推恩时,不少人都一举超升五品,自己也官拜尚书左丞相。而其他随扈却未能登山者,却是根本没捞到半点好处。至于随行的将卒就更加倒霉了,只得了如今犹如烂大街的大白菜似的一两级勋阶,实物赏赐半点都没有,一时四处怨声载道。

    尊师从来不管国事,此次封禅泰山也并未随行,她既然如此说,怨声载道之事便是确凿无疑。跟杜士仪相处久了,王容对天子的敬畏之心不知不觉也淡去了许多,此刻说起此次兴师动众的封禅,她的秀眉不禁也紧紧蹙成了一团,想了想便低声说道,可是,圣人仿佛也并非对张相国的私心全无觉察。

    开元十一年初张嘉贞罢相,张说取而代之为中书令,到明天也就将近三年了。即便从前是谨小慎微的人,这三年主政下来,难免私心膨胀,陛下怎么会不敲打敲打杜士仪轻轻用手指弹了弹王容刚刚递给自己的那张写有一条条众多信息的纸片,因笑道,张说封了尚书左丞相,源相国虽当初一力反对封禅,却也加封了尚书右丞相,宇文融说是因为升官太快,这次没能再进一步,但焉知不是有人想要压一压他只不过

    杜士仪微微一顿,笑眯眯地说:我出为成都令之前,被张说处心积虑赶出京城任魏州刺史的崔沔崔使君,这次封禅却又因为一再诤谏而显了出来,立时召为黄门侍郎,取代了升为御史大夫的裴璀裴侍郎,也算是给源相国添了一条臂膀。所以说,如今的张说看似风光,其实ri子可不是那么好过

    张相国的ri子如何还不好说,王毛仲此次,却是加了开府仪同三司。一想到杜士仪还有那样一个仇人,又听杜士仪说起过和姜度在蓝田驿听到王毛仲对王守一说过的那番话,王容不禁有些忧心忡忡,当今圣人即位以来,加开府仪同三司的只有四个人。已故的祁国公王同皎,已故姚相国,如今任西京留守的宋相国,还有就是王毛仲。看他如今的宠眷,简直是

    简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杜士仪捏着王容的手,见她并不挣脱,只是嗔怪地看着自己,他便自信地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在外,他在内,要想对我罗织罪名,却还得看看别人是否同意。

    说到这里,他索xg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在外做官不像在朝为官,遇到一丁点危机就可能动辄得咎,只要我恪守一条,早请示,晚汇报,总之是常常将奏疏放在圣人和中书门下那些大佬面前,然后再做出实绩来,要想动我反而比在长安更难。更不要说,有范使君兵败如山倒的例子在前另外,王毛仲的为人实在是太不知道收敛了,他不放在眼里的杨思勖杨大将军,此次可是官拜骠骑大将军

    杜郎的意思是王容亦是冰雪聪明的人,此刻微微一思忖,便明白了杜士仪对于张说的评判,实则也是对王毛仲的评判。心领神会的她接过杜士仪递回来的纸片,将其放在一旁的香炉中,眼看着其烧成了灰烬,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遐思。

    幼娘,等到这一番事情做完,我一定会风光迎娶于你。不过,在你洗手作羹汤之前,茶行的事却只能由你挑大梁了。要知道,茶引司将来必定会成为大项,我之后纵使还有韦十四,但不可能永远捏在手中。如何把茶商捏拢在一起,把目光放在外头,而不是彼此勾心斗角,这才是最重要的。独领风sāo兴许会一时得利,但百花齐放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做暗处的掌控者,远远比做明处的龙头更有利。

    心上人在表白的同时,却还对自己寄予另一番重任,王容一瞬间想到的只有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从前倦怠梳妆的她,如今每当杜士仪来时,却都愿意jg心打扮一番,以最出sè的姿容jg神出现在他面前,然而,让她更倾心于他的是,他肯把那些别人很少会放心交托给女人的大事托付给她她一介女子,并非国士,但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触动却一模一样。

    我知道该怎么做。

    成都城内赫赫有名的慧娘子,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杜士仪刚刚还摆在脸上的郑重表情突然敛去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突然紧挨着王容身边坐下,一手揽住她香肩的嬉笑。身在天高皇帝远的巴蜀,自己又处心积虑几乎成为了成都城内最有话语权的角sè,又身处这座旁人很难一窥究竟的观中之园,在这种外头天寒地冻的夜里,佳人在侧的他只觉得格外温馨。有意环住了王容那轻盈的腰身,他就笑吟吟地说道:话说回来,成都上下对于慧娘子的猜测,可还真的是五花八门啊

    若非尊师和玉真观主联手做了些手脚,阿爷和阿兄也都一切如常,我一年多不在京城,早就有人怀疑了。说到这里,王容感觉到杜士仪的下巴磕在自己的肩膀上,不禁大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很多消息都是你故布疑阵放出去的什么流落在外的皇族之后,什么某某使君的远房族女甚至还有人说我是宇文融的外室女儿

    你怎么不说还有人说你是神妃仙子,山灵jg怪

    杜士仪嘴角往上头一勾,双手却依旧轻轻搭在王容那丝毫没有赘肉的小腹上,啧啧说道:百姓喜欢神秘,既然如此,那就不妨让各种消息来得离谱一些,横竖你背后是玉真金仙二位公主,固安公主是我的阿姊,可不也是你的阿姊虽说公主们都不涉政务,可没有一个是好欺负的

    狐假虎威

    王容轻哼了一声,心中却知道自己一介女子即使戴着幂离在外奔走,深得让人无法揣测的背景和靠山却是必须的。她往身后杜士仪的身上靠了靠,这才低声说道:成都令任满之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三年成都令,把成都乃至于益州蜀郡的田亩统统清查仔细,让此州能够顺利推行两税,然后再把茶引司的摊子慢慢铺开,等到根基打牢固,我们在剑南道就算站稳了。一定得是即便将来我们不在,我们的事业也能够在这里稳稳当当才行。至于前往江南开拓棉田的,应该也能够有所小成。到了那时候,就算不当官,我们也饿不死。至于打算,应该不得不回朝再混一任京官吧

    一个混字让王容忍俊不禁。可想想他在外施政大展手脚的雷厉风行,以及在京城做事的处处掣肘,她不得不认同这个混字道尽了京官的jg髓。毕竟,一旦回到长安,和光同尘四个字就不得不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一夜相依旖旎,当正月初一清早,杜士仪悄然离去的时候,王容还在酣然睡梦之中。昨夜小酌耳鬓厮磨,自然又是天雷勾地火,倘若不是他想到万一成就好事还没成婚就弄出个儿子女儿来,那时候却没办法遮掩去,他哪里能管得住自己此时此刻坐在马上,他忍不住长长吐出一口白气,暗想是不是设计一个好机会,趁早把人娶回来算了。

    这一直忍下去,什么时候擦枪走火他可说不好

    师傅,新chun长乐万事如意

    马到成都县廨门前,听到这么一个清脆犹如黄鹂似的声音,杜士仪扭头一看,见牛车上玉奴轻盈地跳下,继而疾步往他冲了过来,他连忙下马上前,一把抱住了这个小丫头。和从前初识相见时相比,小丫头长高了两寸许,看上去越发明艳可人,唯一相同的是体态仍然和丰腴完全搭不上边。至于那琵琶上的进益,玉奴更是一ri千里,让他这个师傅不自觉地在心中打鼓,简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教不了她了

    新chun长乐

    杜士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蹲下身轻声说:这是你神仙师娘给你的压胜钱。

    啊

    玉奴立刻一把接过,鬼鬼祟祟地往怀里一塞,黑亮的眼睛却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师娘最好了

    见杜士仪板着一张脸,她立刻乖巧地加上了一句话:师傅和师娘一样好师傅,今年元宵节,你也带我和师娘一起去看花灯吧

    这丫头,今年还要带上这么个电灯泡

    杜士仪忍不住在腹中哀叹了一声,可面对她那可怜巴巴的眼神,他不由得心肠一软。

    好好好,算我怕了你

第四百五十八章 波澜乍起

    出了二东都洛阳城中渐渐万物回上至达官显下至黎民百多半都换下了身上厚重的冬穿上了颜sè鲜亮的chun装。而三月三的上巳佳自然也是妇人们的节ri之一。即便洛阳不是长没有曲江池可供赏但各处道观却是人头攒动。这一天是北方真武大帝的寿再加上本来就有洗濯除百病的意因而分外受人重视。

    就连杜十三娘也未能免俗。一大她和崔五娘会同去岁出嫁的崔九娘一起上了玄都观上还把崔琳一块带了去。牙牙学语的崔琳如今已经能说出不少连贯的句崔五娘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一般。而杜十三娘又身子重因此崔五娘也不用ru亲手把侄女抱在手中逗又让崔九娘一路仔细看护着杜十三等到最终上过香到后院静室用她这才神情轻松了下来

    阿姊真是玄都观一直都派着人在旁边看护再说咱们带的人哪里就会有人不长眼睛冲撞了嫂子

    崔五娘嗔怒地斜睨了妹妹一随即摇头叹道:还以为你嫁了人就能收收xg可结果倒妹夫反而娇惯得你更加不管不顾了小心无大十三娘这一胎不比琳娘安稳。

    话音刚她就看见杜十三娘面sè发显然又是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肩又连声吩咐人取漱送温水。等到忙活一好容易压下了这一她不禁柔声劝道: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出来。虽说牛车平可终究难保一定

    每年三月我都会给十一郎和阿兄祈福求平安更何况如今还有琳娘和肚子里的孩子。杜十三娘摇了摇一手轻轻放在了如今已经显怀的小腹上。这个孩子从最初怀上到现她那种恶心呕吐的感觉就常常一点都不像生崔琳那会儿的安稳。用崔九娘的话她这一胎肯定是如同崔俭玄那样的调皮捣蛋别扭儿就连崔俭玄在她面前也一直小心翼仿佛真犯了什么大罪过似的。好在她身体向来健那段反应最剧烈的时候竟是熬过来了。

    崔五娘知道杜十三娘打定主意的别人休想拽回只能跳过这一茬不只对崔九娘问道:真夏卿这两年游学两名声不逊于他兄长当却始终不求乡不谋岁举。就算是蓄也未免时间太长了些。

    夏卿便是王缙的表字。对于这个自己看得对婚后对自己也着实很好的夫崔九娘自然满意得说到功名之她就轻哼道:夏卿哪怕是当初他阿兄状头及可依旧是为人谋不数月便丢官去再加上岁举之知贡举的考功员外郎那猫腻太请托的又所以他想等一等合适的制科。制科及即刻就可授却比进士及第还要守选三年要好得多。

    若不是祖母父亲和伯父相继去世

    崔五娘脑海中转过这么一个念可最终出口的只是一声叹息。

    谁能想到一度风光显赫的东都永丰里崔那顶梁柱竟然会一根接一根的轰然崩塌。伯父崔泰之去世前那悔恨交加的脸sè她还记得清清楚他叹息不该因为求复职便去迎合张嘉更不该勉力求起复而伤了身最终人死如灯四房这一脉竟是还比不上自家六房。六房之崔承训和崔俭玄都已经入崔承训丨这个嗣赵国公尽管只是在太常寺挂了个闲崔俭玄也不过是武可终究比堂兄弟们丁忧守复起之ri难以预料要强。

    上香之崔九娘硬是护送了杜十三娘回到了永丰里崔眼看崔五娘扶着杜十三娘进她却也不上而是命人牵来了自己的马离去。她本就是我行我素的xg随从无人敢而等到这消息传到内崔五娘只是摇赵国夫人李氏则是叹气道:要是九娘能有十三娘你一半的稳重我就放心了

    九妹只是尚未为人母罢阿娘不用太担心。

    杜十三娘和李氏这位婆婆相处极她又不是长更不会闲来无事插手家中事因而崔承训的妻出身荥阳郑氏的郑七崔椅新过门的妻出身天水姜氏的姜十二人人都和她说得崔五娘这个长姊自然对她最最亲切。此刻她故意岔开话题说了些崔俭玄的趣等到倦意上来的李氏去歇午她和崔五娘一道从寝堂出来迎面就只见崔俭玄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十三今天怎么又出去了哎上巳节也不是一定要去道观上香人一多起来万一挤着怎么办

    见崔俭玄满头大汗地迎了杜十三又紧张兮兮地问东问想到当初自己这个弟弟让家里上下也不知道多头如今终于有人管崔五娘不禁抿嘴微暗叹这一段姻缘还真的是上天注随即便想到了远在蜀中的杜士面sè顿时微妙了起来。趁着两人没有注意到自她悄然转身离去。

    而崔俭玄一直等到确定妻子浑身上下没半点问这才长长舒了一口一抬头却发现阿姊已经不见了。虽然有些过意不但如今妻子孩子最重他还是把杜十三娘先送了回嘱咐了她好生先躺一会儿歇旋即径直出门去寻崔五可一到地头却扑了个空。待得知阿姊去了藏书他方才拍了拍脑又赶紧奔了那边去。

    阿姊见崔五娘放下书卷看了过崔俭玄反手掩上了门快步上这才沉声说听说今天张说在中书省又破口大骂宇文户部是狗鼠事情闹得很不小。宇文融这些天连着在家里汇聚了和张相国不合的看上去仿佛有大动作。

    是姜四郎告诉你的崔五娘立时无心看书直接把手中那贵逾千金的书卷往桌子上一一时柳眉倒他告诉你这你说了些什么

    我我当然是高兴得很啊姓张的都不是什么好东前有张嘉后有张张嘉贞是明着构陷杜十张说是来y最好张说也和张嘉贞一样下那就万事大吉了宇文融和杜十九的交情不而且姜四郎的表兄李林如今也已经官拜御史中他们在杜十九岂不是更舒坦

    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崔五娘暗幸杜十三娘胆sè无却又机敏能否则就看崔俭玄这毛毛躁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事。此刻当头浇了崔俭玄一盆凉水见人为之讶她便摇摇头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却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张说纵使对杜十九郎未存有善但那恶意却是因为杜十九郎背后有源相有宋开而他授意范承明在蜀中搅动风也更多的是冲着宇文融。

    崔俭玄不解地皱了皱眉:可就算那也已经结下仇怨了

    宇文融也李林甫也以及如今视张说如寇仇的崔隐甫等人也没有一个坦坦荡荡的君有的只是言利之甚至于小人尽管评判的是朝堂大但崔五娘的言辞却丝毫不客当初张嘉贞对杜十九郎一直存有敌那时候张说却对杜十九郎亲切有可自己一朝拜还不是和张嘉贞一对杜十九郎明升暗甚至于冷眼看着他为人所算宇文融李林甫亦是同等道一朝得志亦是未必能有杜十九郎容身之地

    竟然会这样

    崔俭玄并没有怀疑阿姊的话。崔五娘虽然是女但藏中她来得最兼且大归之后主持家务和各家往这两年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处亦是去得所言连母亲都要信八他哪敢不信因傻了眼的他怔忡片便不禁咬牙切齿地骂道:姜四郎那忘恩负义的家杜十九对他那么义他竟然还敢害他他还说什么李林甫说让杜十九把范承明的罪状列出回头能够大用

    姜四郎和李林甫既然是表兄自然对其深信不不曾深思其中奥妙。只要杜十九郎上了便是坐实了宇文融一党。他在成都如鱼得主持两税和茶引事宜何等雷厉风何必管京城中这等党争话虽如崔五娘还是叮嘱你在信中只管对杜十九郎转述姜四郎的不要多说别他不是那种因为素ri仇怨而一时轻举妄动的人。

    阿姊你就那么相信他崔俭玄瞪大眼睛看着崔五见她沉默地弯腰拿起了案桌上的复又捧在手他不禁生出了一丝难言的惘然。

    阿姊那样骄傲duli的却因为第一次婚姻的错嫁而孑然一身她对杜士仪分明是有情可却从来不曾宣之于口。那杜士仪呢杜士仪知不知道

第四百五十九章 山高皇帝远,自得其乐

    又到chunri采茶季。

    倘若去年这时杜士仪关心的只是彭海等人的一处茶那从去岁提出茶引司构想到今他通过制定茶园籍组建茶募浮户种植茶已经初步把一个架子搭了起来。而那位原本是蜀地一月结果却变成了两京三月游的那囊氏尚终于也已经成功运了一万斤的紧压茶砖回吐蕃去了。而他们走的正是陇右河西那条通常商人最爱走的西域商如此就可避开从雅州出发前往吐蕃的那些崎岖山路。

    茶引司经管益州蜀州雅州邛州绵州眉看似在剑南道诸州之只涵盖了有限的一片地但就杜士仪暂时募集到的人力物力来这已经是极限而且这也是如今剑南道的主要产茶区。如雅他通过杨玄琰保证茶引司的正常运蜀州有张益州有韦礼帮至于眉州和邛州绵他就不可能一味安插自己人了。在得到朝廷允准过他在正月亲自驰马往见那三郡的刺许以那三位使君在茶引司所得之中截留百分之十以供地方建设所终于让他们得以全力相助。

    茶引为一担一百若所购不足百斤另发茶每由最高六十斤。每引售价为十匹茶由则是每由六匹以六十斤为上限。

    至于王容也完全没有闲着。云山茶行在去岁显露出庞然大物之姿今年便开始筹建巴蜀茶会。这个很没创意的名字是杜士仪起但却胜在通俗好王容带着白掌柜在两个月时间之内不但把成都城内茶市之中的所有茶行东主掌柜都见了一个甚至还亲自走了一趟雅州。

    对于朝廷新设茶引司的各家茶行自然是关注得很。别的不得知如今从两京到各饮茶之风ri趋盛茶叶只嫌没人会嫌官府一下子突然横出这就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够ziyou收购茶而是要通过茶引司购买茶这全都是非同小可的变化。更何对于和官府打交除却不少背景雄厚不少人都心中发怵。因对于茶会出面和官府谈价获得茶然后按照出资比例分配给各家的模即便有人心存疑但也有人觉得如此抱团方才是上策。

    毕如今不但判两税更身兼判茶水使的成都令杜士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每年第一季的chun茶是最鲜也是品质最好不消说更是价钱最高的那一往往被各家茶行搜以供两京权贵并天下爱茶的富因从三月头里开到茶引司来买茶引茶由的便络绎不绝。当最最大手笔的还是刚刚城里不多久的巴蜀茶一千引的大手笔一就连杜士仪新辟署的那些茶引司判官亦是为之惊更不要说受到这个消息刺激的陈司马了。

    这真是杜明府真真是好手我还以为此事难成陈司马可不比范承虽说出身名但他不耻言反而对这一笔莫大的收入赞口不今年据说蜀中各地雨水充茶叶丰此次茶引司定的两斤茶一匹帛的最低指导不少茶户都是欢呼雀欣喜于一年辛苦所得可以卖个好价钱如此不损百又有益于真是两全其美

    其实还是有人受损失但商户的损自然不会被官府和百姓放在心里

    杜士仪心中清倘若不是自己开放了奚族和契丹的两条兼且吐蕃的需求量立时就会释放出而云山茶行虽然已经化整为但代表着茶市真正的巨这却和自己站在一条恐怕他这茶引司一就会招致群起而而不会是此时此刻陈司马的赞叹。因在陈司马面前谦逊了几句之他就问起了陈司马仅剩下的一年任果这位名门出身的剑南道现任之立时有些愁眉不展。

    我为官至今二十除却丁忧三年之也算是每选不能在益州这世外桃源之地一任三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是去岁考评不过中今年却也说不明年倘若仍是如恐怕我想要平调也是妄想。陈司马摇头叹了一口继而便露出了一丝口此前范使君黯然离张相国嘴上不心里却总不免芥蒂。我一把年纪也就罢杜明府却得当心才是。

    知道王刺史虽是提但隐隐之中却也有所要杜士仪便欣然笑道:多谢陈司马提醒。陈司马多年苦吏部集选总会有人心存公道的。

    陈司马等的就是这句登时哈哈大笑。等到强留杜士仪用了午他亲自把杜士仪送出门面上便有些志得意满。

    对于回京他是没抱什么奢就这么周转做个一州刺不要候选等个昏天黑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杜士仪还年又不是真的眼高于对他始终恭敬有他如今多给人行行方说不定ri后还能惠及子何苦非要拿着上官的架子去做恶人杜士仪此次建茶引辟署的判官可就有他一个明经及第却多年守选不成的外甥

    一路骑马回了成都县杜士仪扔下缰绳跳下马便得知陈宝儿已经从茶引司回来了。尽管和宇文融当初主持天下括田括户时的风光不能但他上书筹建的茶引同样能够辟署判只不过茶引司位于成都这等远离天子之对于那些热切功名的高门子弟吸引力并不可对于寒微子弟就极其吸引人了。他在本地辟署了四名处外加王刺史的外甥等几名明经明算等科出身的士总共八人作为判而把年方十三岁的陈宝儿直接提溜了过去作为茶引司记却是私不奏报朝廷即使如张家村从村正到村也全都是好一番惊叹。

    杜师。

    到书斋说话。

    不过一年因为吃得好穿得杜士仪又强令陈宝儿把体力活停下改习弓马剑因而整个人蹿高了小半个人也不如从前那般瘦弱。他跟着杜士仪进了书斋就侍立在旁边将今ri茶引司的种种事务先事无巨细禀报末了才问道:杜听说朝中还要另外派一个副使来我听几位判官言谈之间都有些担生怕又是

    生怕又是给我来使绊子的抑或是于脆来摘桃子的杜士仪反问了一见陈宝儿不吭脸上的表情却分明说就是如他不禁笑了起放你家老师还没那么大能一直都让人念念不忘地惦记。你既然想知我不妨告诉所谓副不是别是你老师的熟人。

    啊

    听到是熟陈宝儿顿时喜出望继而想起自己疑神疑他不禁露出了赧颜的神sè。他才讪讪地说了一句是我想左杜士仪就温和地问道:对你这几个月的记室做下感觉如何

    就是杜师吩咐战战兢兢兢业业。陈宝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但面上随即露出了一丝动人的神不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机会难只要你一直如此努将来必成大器。你和崔颌不他毕竟还有殷实的家业撑所以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冲刺举但你不成。我就算愿意支持你一再应想必你自己也不愿意这么坐吃山空。所读书之真正做一份能够补贴自己乃至于家用的活那才是最好的。

    若不是杜哪有我的今天。听着这些真诚的告诫教陈宝儿不禁眼圈微我一定不会让杜师失望的

    好孩子。

    杜士仪含笑点了点这才吩咐把昨天布置给你的策论先写出来我看

    喜爱归喜但杜士仪对陈宝儿的要求却从来不曾放松正如同他当年对自己一样。此刻支使了陈宝儿去努力钻研策他自己则是斟酌如何写这一篇定期的汇报文毕这些实绩远在东都洛阳的天子看不宰相高官也看不都要在这一篇实实在在的文字中得以展现。就在他若有所思打着腹稿的时外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紧跟着进来的却是赤毕。

    郎东都崔郎君的信。

    得知是崔俭玄的杜士仪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妹夫兼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写起信来往往是啰啰嗦嗦一沓也不怕让人山高路远送来太麻烦。尤其是自打之前杜十三娘再次怀孕之崔俭玄的信就越发啰嗦就连胎动也拿来对他十足一个五好父亲。只不猜测这个妹夫会在信上唠叨什却也是他公务繁忙之外的乐子之一。此时此当他取出信笺在手的时就不禁愣了一暗自嘀咕今次人怎么变了xg子。

    然等他一扫那上头熟悉的字他那轻松之sè便一扫而空。一目十行地看完这封极其少有言简意赅的他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

    长安城又要变天了

    赤毕闻言登时心中一紧。怪不得他今ri接着那崔氏信使发现人疲累yu原来是真的要出事了

第四百六十章 运筹于帷幄之中

    崔俭玄平ri捎大多是借用清河崔氏在蜀中的关系网让信使一路换马过ri行夜并不太急着赶路。然而这一那位崔家的信使却是每天只睡两个时一多半时间都在路上。即便作为崔氏部曲自幼打熬的好筋人又年却也实在没力气立刻返回了。而杜士仪明要紧的是这挑消而并非崔家等着他的回索xg就让赤毕安排人多歇息两ri再回程。

    果仅仅是两ri之宇文融和李林甫的联名信就送到了他的手上。因为有宇文融的推荐提职官早就上了五但却一直都没有得到什么有分量实职的李林年初终于如愿以偿一举跃升御史中进入了御史所以这一次的信是他亲自执通篇言辞恳切入木三其中最多就是对张说的指责。尽管杜士仪对张说并不感尤其到了蜀中和范承明的拉锯也让他更反感张说的不顾大但贸贸然掺和这种层次的斗他却心存犹疑。

    张说扳倒了张嘉如今宇文融和李林甫等人又图谋扳倒张官场上永远都是这一拨人倒下另一拨人崛起。然张说风光了三年宇文融又能多久要说个张说确实有刚愎不能容人之却也有提携才子的好宇文融上书举荐的人才亦是不可背地里破口大骂不屑一顾的朝官还少么

    真正聪明是不哼不哈的老好人源乾尽管看似永远不能主导政事但张嘉贞倒他还在;这次张说倘若倒源乾曜还不是一样稳若泰山

    可是投桃报李他此前毕竟也助过我一臂之即便并非主我却不能一味退缩不前。

    师你在说什么呢

    听到这个清亮的声杜士仪循声望去见是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走神而且是在难得教小丫头琵琶的时候走神。见玉奴果然有些气鼓鼓他有些尴尬地笑了这才柔声说道:楚汉不同于别的曲你就算能弹大致的曲但不明其中杀伐之凄厉之也就弹不出那种神韵来。从前你阿爷或是阿有没有给你讲过西楚霸王的故事

    尽管已经开始读诗读论但玉奴却还未开始读此刻不禁摇了摇流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兴趣。

    而面对她这般表为了分心不去想那些政治上的麻烦杜士仪便笑着说道:那今天我就给你讲一讲。战国末年七国争秦灭六一统天各国昔ri王侯大族无不只能蛰伏。西楚霸王项乃是楚国大族项氏之后

    玉奴仔仔细细地倾听着杜士仪用低沉的声音讲述项羽破釜沉舟击败秦军的故带着江东好汉转战天下的故比刘邦晚一步抵达关中的故不够信赖谋臣范增以至于放走汉王刘邦的故事一个个和阿姊讲的那些截然不同的故事完完全全吸引住了尤其是那位西楚霸王最倾心的虞更是让她的双眸闪闪发竟是连时间都忘记了。当听到虞姬在一曲翩然若惊鸿的舞之后伏剑自她的小脸一下子变得苍白一片。

    等到再听到十面埋项羽不肯过江最终在走投无路之下自她竟是本能地觉着胸口一痛。一贯对那些大道理似懂非懂的她第一次明白师傅为什么说她即便熟悉了曲也依旧弹不好楚她哪里知道这铮铮之音竟是还隐藏了那么一段悲壮的故事。紧紧攥着衣襟的她死死咬着嘴最终从口中迸出了一句话。

    师这些事是真的么

    对过了年才刚八岁的玉奴讲这种悲剧英雄和悲剧女主角的故杜士仪不是不知道不合可玉奴一定要学楚而他一时又心情郁故而把这么些故事滔滔不绝地说了出这会儿心里也是不无后悔。可看着这个泫然yu涕的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位比虞姬更加名传千古的杨贵最终安慰的话就变成了一声叹息。

    是真的。

    项羽真是好可怜要是他当年听范增的杀了那个刘邦就好这样虞姬不用他也不用死玉奴死命地揉着红红的眼想要擦掉夺眶而出的眼泪。

    见此情景杜士仪苦笑一暗叹还是不要把某些大道理拿出来说了项羽固然打起仗来兴许是一代豪但坐了天下未必就比刘邦更好。他尚未得天下就能不信范得了天下还不得信心爆只想着成为第二个秦始皇好大喜功这四个几乎能够评判所有称得上明君的帝甚至不少昏君也符合这四个字。因为当人拥有四每个人都会口口声声赞颂其英明的时他就不再是而是自以为神。

    从古至无一例外。

    从这一点来无论唐太宗李世民和魏这对君臣是否古往今来最好的演不可否认的如果有魏兴许就没有太宗晚年的征高句丽之败说起来太宗至少还有些臣子一直相伴到而当今天子李隆如今不是已经显露出了好大喜功的苗头来等好大喜好大喜功

    杜士仪一下子暂时撇开了玉嘴里喃喃自语着这几个面上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突他霍然起一时抚掌笑道:与其当人手中的不如我趁此机会主动出也算是他们制造一个机会

    玉奴被杜士仪这句话给吓了一待见杜士仪负手而立满脸自她方才从座位上一骨碌起上前使劲拉了拉杜士仪的袖好奇地问道:师傅要去打仗可打仗不是很危动不动就要死人的师傅可千万不要死

    听到这些杜士仪刚刚生出的一腔豪气顿时一扫而取而代之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谁活得好好被人说一句不要都会和他同样的心可玉奴那眼睛亮闪闪的关切模又让他不忍心斥责于只能板着脸于咳道:师傅说的出不是打不过却胜似打仗记这是师傅和你的小秘绝不许对旁人一个字都不许

    嗯

    玉奴满口答应甚至还伸出小手指和杜士仪勾了低声叨咕了几句小女孩子一起玩耍时常说的话。等到她还想磨着杜士仪继续学琵琶的时外间却已经有人开口提醒道:郎杨家派人来接杨小娘子了

    啊玉奴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不早。一想到还要五天后才能再来向杜士仪学琵尽管大姊一再告诫她杜士仪很让她不要任xg撒她还是忍不住上前软磨硬泡师能不能不要每旬再多来一天我想多和师傅学一会儿

    小丫头难得露出如此痴缠的模杜士仪一愣之顿时陷入了两难。要说以他如今恨不得分身两人又或者三头六臂的忙碌态每旬抽出一两个下午来教玉奴琵已经很奢侈了当这也是因为他自己没事非得揽放着又清闲又省心的成都令不非要往身上加了一个两税又嫌不够再加了一个判茶引使。可他对玉奴除了喜爱之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怜以至于他最终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师傅是没空倘若你真的要学曲可以去找你师娘。

    玉奴惊呼了一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喜:当然好上元节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师娘我要去和师娘学曲谱

    既然如三ri之后你再到时候我让人送你去你师娘那儿。

    一口答应了小丫头后将其送出杜士仪回过头来便禁不住在心中嘀咕了一回头一定得给王容捎个信过免得同样忙得火烧火燎的她埋怨自己给她添麻烦。这难得的一下午轻松之等到用过晚他再次回到书桌前ri得到崔俭玄传信后就不曾动笔的那一份奏疏草终于被他再次摊开了来。他提笔在那一方端砚之中蘸了蘸思忖老半终于重重落了下去。

    他一向属于思路敏捷的但这一次却写得很中间甚至还涂抹过好几堪堪花了一个多时这才大致写出了一篇自己满意的文章。等到重新誊抄了一份之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在旁边临帖的陈宝突然开口吩咐道:宝若要你离开这成都故你可愿意

    抬起头的陈宝儿最初还不甚明白杜士仪的意等到从那明澈的眼神中意识到杜士仪不是在和他开玩他顿时愣住了。左思右想好一阵他才咬咬牙道:杜如果真是如我要禀告了阿爷才行。

    如果你阿爷答应了呢

    如今父亲每隔一个月就会进城来探看有时候甚至还会带着母亲和兄长陈宝儿简直无法想象兴许会一年半载甚至三年五载见不到亲人。可他已经不是刚刚走出小山村的那个童子杜士仪对他的真心提携他当然懂更知道此刻不是什么试探。他仰起头来直视着杜士仪的眼言辞恳切地说:那我就一切都听杜师的安排。

    如果真有机到时候我会带着你去看这大唐天究竟是怎么一个光景

第四百六十一章 决胜于千里之外

    东都安业坊宇文融连ri以来仿佛和平ri一始终门庭若市。这是自从宇文融步步高始终执掌财计以来的常态因哪怕如今来往其间除却宇文融引为同列的御史中丞李林还有御史大夫崔隐也并没有显得太扎眼。同在御史台为又是一把手和二把旁人只当是商量公务。只有在门前遇彼此对视一眼后心领神会的李林甫和崔隐甫两个人方才知今天这番见面具有何等重大的意义。

    杜十九郎的上今ri已经到尚书省了。

    对于杜士崔隐甫可说是闻名已但最高兴还是杜士仪赶走了在他之前任河南尹的王而让他得以从太原尹转任河南稳稳坐上了这个位子。除却封禅泰天子这两年来几乎都盘桓在洛这也让他这个河南尹有更多的露脸机会。否张说都已经打算下黑手授他金吾卫大将军当今天子又怎会突然横插一在裴璀擢为吏部尚御史大夫一职空缺转授了他为御史大夫

    一进宇文融书斋就撂下了这句他见宇文融立刻喜笑颜他却又补充了一句:只不据我听到的消杜十九郎并未参奏范承而是提请年底将茶引司从蜀中推广到其他各州包括江南淮南。难道你们没有把话对他说清楚

    得知杜士仪竟没有按照他们游说和授意的那翻范承明的旧李林甫登时眉头大皱。

    而宇文融却在蹙眉的同用指节轻轻敲击着身前的案颇有些犹疑。突他指了指案桌上一个开封的小竹沉声说道:这是今天早上杜十九郎给我送来的私那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含此刻想兴许他暗示的就是此事。崔李贤你们一块看看。

    崔隐甫和李林甫对视了一后者便上去拿起了竹打开之后从里头取出了那一张薄薄的纸复又回到崔隐甫身边坐下。两个如今主宰了整个御史台的人近乎头碰头地看完了杜士仪这一封崔隐甫便哂然一笑道:此子能够不数年而转三在成都令任上尚且能名达天果然是有独到之处。他这暗示的意思很明范承明就是因为不明就里撞在茶引司的事情上倒台现如今杜十九郎还想把摊子继续扩张说若是再没有反不但对范承明说不过而且他这说一不二的宰相就又吃闷亏了。趁着张说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一头

    我们就把他于的那些好事全都揭出来李林甫立刻接了一见宇文融亦是欣然点他想想杜士仪如今不过是外就算理完茶引诸事重新入和自己的差距还大得不存在多少利益冲对于杜士仪这不按计划行事的怨气也就淡了很多。微微一沉他便开口说道:可要和源相国通通气

    三人之李林甫和源乾曜的侄孙源光乘交此前几次升迁也都有源乾曜的提而宇文融也是源乾曜在京兆尹任上举荐的至于崔隐为人jg于严却是对源乾曜的和光同尘最为不满。

    源翁稳则稳可在政事堂却几乎任由张说为所yu若得知此兴许反而觉得我等太过急躁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单单我们三那是御史台对宰相的正常弹若再牵扯其反而会给张说留下可趁之机

    崔隐甫既然如此宇文融想起这位御史大夫自从上任之整个御史台上下受责备之人众上上下下无不凛凛就连李林甫这个御史中丞亦然。若不是他如今更多的jg力集中在户只怕也有些消受不起如此上司。可这等说于就于的在如今这样的大行动却是最牢靠的。

    一切便听崔大夫的

    杜士仪那一份洋洋洒洒近千言的议建茶引果然就仿佛一石激起千层在朝中引来了众多热议。因此前他两番建都是在小范围试旁人固然非可也禁不住天子有些小小的心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其折顶多就是少许御史非议罢了。可这一杜士仪要把茶引司推广到整个剑南甚至还要染指淮南江南等各地产茶他们的反应就不同了。

    其张说这个中书令对此最为愠怒。在中书省大发雷霆的他回到了城南康俗坊的燕国公宅依旧怒形于甚至在长子张均上前行礼说了些琐事他毫不留情面地径直斥责了回去。

    这些小事也用得着来对我你是于什么的朝中狗鼠辈沆瀣一家里也不安你是想让我早死才安生

    眼见得吓了一跳的张均慌忙长跪于地不敢吭他便拂袖径直回了书房。等到裴璀和崔ri知匆匆赶他方才不无恼火地说道:若不是宇文融那狗鼠辈因建言括田括户飞黄腾怎会一个个都学了他杜十九三头及何必用此等言利之举挑动君竖子可我一再退他反以为我无能前时若非我按范承明去职早有人诤谏此次断然不可再纵容他

    尽管裴璀因为裴宽裴宁兄弟的关对杜士仪一直多有照但张说回朝之后提携他甚多。他从吏部侍郎而尚书左丞而黄门侍又一举擢升御史大如今赫然已经是吏部尚书。张说摆出了这样的态他也就不便多言了。而崔ri知本如今本来到手的御史大夫之职飞他自然对崔隐甫一肚子此刻便冷笑道:说之说不可纵奈何御史台如今那三位自成一恐怕非但不会相助于反而会对那竖子之奏拍手称快

    他们敢在政事堂一言九鼎了三张说自不会再表现得如同当年辗转终于回京时那温润文士。此刻眉头倒竖的他拍案而起面上便流露出了一丝决授意那些御让他们各自建这是他们的本倘若崔隐甫想要动他却得看我同不同意

    眼见得张说动了真裴璀不由得劝解道:说之是不是先动作不要那般大须知陛下之前将御史大夫之职给了崔隐兴许是

    一下子被人戳到了心头痛崔ri知登时大怒:裴兄这是何意莫非是说陛下也觉得我不如崔隐甫那鄙俗之辈如今崔隐甫这御史大夫没当两个倘若真的让他把自己的地盘经营得铁桶一到那时候就后悔都来不及了莫要因为你裴家和杜十九一点私你就心存回护

    发现张说亦是有些不裴璀暗叹了一口终于不再试图劝解。然等到他回了却特意吩咐去请了裴宁来。一见到自己这位族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杜十九郎近来可有给你写过信

    没有。三年一裴宁又在去年的制科中一举得中高如今已经从集贤殿校书郎迁授监察御史里行。多了这里行三个他和宇文融当初的真授监察御史就有些微微的区但即便如这一跃成为天子近臣仍旧是步伐极快。

    这会他于脆利落地回答了这位族兄高官的询问之又补充了一句话:杜十九郎向来是很有主意的此前他两度进我也不曾事先听过风声

    你们明明是同门师兄不该疏远了裴璀有些心烦意乱地说了一但一想到张说如今要杀鸡儆杜士仪还不知道会怎让裴宁与其继续那一层密切关系也不知道是好是他顿时又踌躇了起最终还是嘱咐你对他暗示几不要cāo之过急真不知道是否来得及

    裴宁口中答应但一出裴璀家他就立时往永丰里崔宅赶去。他素来冷面冷纵使同在洛和崔俭玄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更不要说登门拜访了。所以他这一早早回家在妻子面前献殷勤的崔俭玄一听说就顿时打了个寒还是杜十三娘一再催他方才怏怏去了。可等到见了人回他那张脸上就多了几许凝重。

    就在当天傍一骑人便从永丰里崔宅匆匆出赶往了剑南道的成都。

    然纵使最jg于的信使能ri行六百仍旧比不上朝中风云变幻。

    杜士仪的奏疏一时引起了群起而甚至有人引唐初税法加以驳言辞之激就差没有明着说杜士仪是与民争利的小人了。而两三ri下这一股火头渐渐烧到了宇文融的头指摘括田括户弊病的奏疏亦是犹如雪片似的堆满了尚书省都堂。

    就在这种让人目不暇接的攻势之这一ri傍高力士送到御前却是单单一份轻飘飘的东西。

    大御史大夫崔隐甫御史中丞宇文融和李林劾张相国引术士占徇私僭受纳贿赂。

    这短短十三字的罪名归后头八个字李隆基全都不在但引术士占星这五个字却使得这位天子遽然sè变。即便他对张说早有些不但此刻依旧一时急怒。他甚至猛然把手中拿着的朱笔掷了出旋即方才冷冷地吩咐道:查让侍中源乾刑部尚书韦大理寺少卿明畦他们三和御史大夫崔隐甫一块鞫问朕倒要看朕一向倚赖为腹心的中书是不是真的如此狂妄

第四百六十二章 仗义者谁人

    天子封禅泰山,得益最大的除了张说及其亲信属僚,源乾曜以及少数文官高官之外,就是北门禁军的那些武将了。这其中,官拜开府仪同三司的王毛仲,便是最最风光的一个。尽管养马有功这个名头听上去不那么好听,但天子看重牧监,正是素来重视骑兵的大唐传统因而别人也挑不出刺。而且他正在炙手可热之时,即便此前邕州民乱,又是杨思勖率军前去征讨,他也嗤之以鼻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过区区一个阉奴罢了,纵使功劳再大,也成不了气候

    二妻并嫡皆为国夫人,王毛仲为人贪恋新鲜,后娶的李氏当年年轻貌美,如今却也已经是昨ri黄花了,因而他自是又纳了数房姬妾,此外房内还有宠婢数人。如今不再兼理牧监之事的他最近颇为清闲,这一ri在家搂着宠婢清芬饮酒作乐,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疾呼。

    大将军,大将军

    何事

    张相国陛下令人将张相国下御史台狱鞫问了。燕国公张宅也已经被金吾卫看住。

    什么

    尽管刚刚还在寻欢作乐,但此刻这么一个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骤然砸下来,饶是王毛仲如今正在最煊赫的时候,也不禁有些眼睛发花。因为杜士仪上书引起的这场风波,他自然顺势授意了几个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至于在张说面前煽风点火更是没少过。可谁曾想到,杜士仪尚未如何,张说竟然先倒台了,这怎么可能,这简直不合情理要知道,张说执政三年,天子李隆基分明信赖备至,怎至于说鞫问就下狱

    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将军,知道这消息时,某已经自作主张让人去打听了。

    你做得很好。王毛仲有些粗暴地将宠婢一把推开,看也不看那个小心翼翼退下的身影,而等到门外报信的从者进来之后,他踌躇片刻,最终吩咐道,你去,把葛大将军给我请来

    王毛仲和葛福顺乃是姻亲,两人又有当初唐隆政变和诛除太平公主两场硬仗中结下的情分,自然比其他军僚更加亲近。当葛福顺面sè凝重地匆匆赶来时,王毛仲就知道他同样得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举手示意人在面前直接坐下,他便蹙紧了眉头说道:太突然了张说当年也是陛下身边最亲信的人,若不是遇到姚相国那样y人不动声sè的能手,也不至于在外沉沦那么多年,如今回朝秉政一转眼就是三年,怎至于突然遭此大难

    我也是刚刚得知这事。听说罪名很了不得,什么僭越奢侈收纳贿赂暂且不提,私引占星术士进门,这一条可是最犯忌讳的而且,御史台从崔隐甫到宇文融李林甫一块告他,这是成心把人往死里整

    自从为儿子谋明经结果事败,被李隆基给狠狠敲打了一顿之后,葛福顺的胆子已经小了很多,这会儿说着便露出了几分惶急,会不会是陛下觉得你和张说交从甚密

    甚密个屁王毛仲脱口骂了一句脏话,继而恨恨地说道,我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一年到头和张说见不了两三面,几乎从来不上他的门,再牵扯也牵扯不到我头上我恼火的是,为什么只要扯上杜十九郎,就必定会倒霉

    葛福顺被王毛仲的这种论调给说得目瞪口呆,可转念一想竟确实如此。知道王毛仲长子王守贞曾经派人伏杀杜士仪,两人之间旧怨颇深,只不过王毛仲不比那些不聪明的,除却偶尔用点小动作之外,一直引而不发,他少不得安慰了两句。可他还不曾把人劝好,外间突然有人敲门,继而不得吩咐就推门快步闯了进来。

    大将军,张相国长子张均悄悄来见

    张均张均这时候来见他这家伙是不是还嫌这局面不够乱

    王毛仲一时间气得七窍生烟,就连葛福顺对于张均这贸然来见也极其不以为然。见那从者亦是面sè紧张,王毛仲问了一句,确定门上已经做了安排,不虞到时候人尽皆知,他就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去告诉他,这时候他来求我,还不如去求他同居康俗坊的伯父这种时候,外人求情,那是朋党,可自家人求情,那是骨肉情深,说不定还能让陛下网开一面

    等到那从者去了,王毛仲见葛福顺对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他便嘿然笑道:这事情轻重要是我还分不清,岂不是白跟了陛下这么多年要是当年那会儿张说还在岳州刺史任上,就算他给我送再多,我也不敢随便给他求情,可既然他疏通了苏颞给他说好话,已经高高调了回来,我那时候顺手锦上添花自无不可。这一次我要是贸贸然去给他求情,宰相勾连武将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张说和我谁都吃不消

    执政三年有余的宰相张说竟然会一个跟斗栽得如此惨烈,更胜当年张嘉贞,这着实在洛阳城中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地震。纵使在家养胎的杜十三娘,在此事发生的数ri之后,也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错愕的同时,她不禁想到了近来崔俭玄常常独个儿发呆,因而索xg把竹影叫来仔细查问,这一问方才得知在张说落马之前,竟然是自己兄长的上书

    难不成是阿兄心神不宁的她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就向竹影问道,那如今接任张相国位子的人是谁

    是户部尚书李元纮。大前年由奴婢放免为部曲,再过年限之后就能放为良民,竹影对杜氏兄妹自然感恩。在崔家随侍杜十三娘身侧耳濡目染,对于这些重要的朝堂人事,她也暗地记下了一些,此刻说出这个名字后,便又补充了两句,就是此前户部两位侍郎全都获罪被贬后,提拔为户部侍郎的那位。

    是任中书令,还是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杜十三娘对李元纮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开元初年,此人初任官为雍州司户参军,却因为得罪太平公主而一度出外,而后便是万年令,又迁京兆少尹,再加上后来连任工部兵部吏部户部侍郎,可以说大多数时间都在京兆长安任官。其他的她不太清楚,却听说过此人清正廉明,宋瑕对其评价颇高。对于这么一位新任宰相,她不禁觉得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一时露出了微微笑容。

    谢天谢地只希望他们不要牵扯到阿兄就行了,也幸好阿兄不在洛阳。对了,十一郎前几天拿来阿兄的信时,我记得信上还提过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杜十三娘的眉头一时间又拧在了一起。兄长素来有的放矢,没道理突如其来对她说这种话,难道是有什么别的含义

    想着想着,她一面到枕边的木匣中去翻找兄长的信,一面对竹影吩咐道:你去门前看着,如果十一郎回来立刻告诉我。

    然而,这天傍晚崔俭玄回来时,却在门前被王翰堵了个正着。张说倒霉,他心里自然高兴得很,因此见王翰那黑着脸的样子,他就有些没好气地说道:王六,你用得着这么一副鬼脸么要不是你那张相国,杜十九何至于远走蜀中你倒是官运亨通了,可他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这次要不是运气好有人弹劾了张相国这么一遭,还有人揪着他那上书说事

    对于崔俭玄的态度,王翰不禁苦笑。他何尝不知道崔俭玄这怨气没发错地方,可平心而论,张说对于他确实是始终提携有加,并没有因为他和杜士仪的私谊,甚至一度求为外官而有所贬抑。短短这一年半功夫,他由右拾遗而中书通事舍人,去岁年底更是因为随登封禅泰山,一举授驾部员外郎,已经走进了五品。尽管不如工刑兵礼户吏六部郎官来得清贵,但对于闲散多年复起的他来说,已经算得上平步青云了。

    此时此刻,他张了张口,最终轻叹一声道:崔十一郎,我今天来不为了别的,只望只望张相国能够保全xg命家业。

    崔俭玄顿时语塞。张说家里也被金吾卫看住,这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一转眼就已经好几天了,换成谁都得急得火烧火燎。嗯想比起张嘉贞,张说固然也不是什么好鸟,可终究还没有对杜士仪太过分,这要是真的家破人亡也有些过了,他想了又想,最终摇了摇头道:事情是宇文融他们捣鼓出来的,你对我说也没用。要说杜十九已经很够意思了,如果他按照宇文融他们说的,直接上书参上范承明一本,兴许张相国这任用私人罔顾公义的罪名更洗不脱。宇文融这些人果然打算把张说往死里整王翰一时脸sè发自。他转身正要走时,门帘高高打起,却是一个高挑婢女模样的年轻女郎进了门。而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崔俭玄已经一溜烟上了前。

    怎么,是十一娘身体有什么不适

    竹影赶紧摇头,看了一眼王翰,认出人来的她想到杜十三娘的吩咐,连忙把话转告给了崔俭玄,继而就蹑手蹑脚退了出去。咀嚼着那得饶人处且饶人几个字的含义,崔俭玄一时间很是不解,等发现王翰竟没影了,他心中一急,赶紧追了出去,却到大门处方才把人一把拽住。

    王六见王翰诧异地回过头来,崔俭玄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先别忙着走,杜十九和张相国并没有什么解不过去的深仇大恨,所以这事儿关键不在他,我这里也帮不上你什么不过,十三娘仿佛知道些什么,我带你一块去见她

第四百六十三章 士为知己者死

    王翰和杜士仪相识相交在太而后又因为结伴走了一趟铁勒同罗同舟共济结下了过命的交情。然对杜士仪的妹妹杜十三他并不太了反倒是和崔俭玄还打过不少交故而他一直都觉得这位崔十一郎直言不讳的秉xg颇对自己脾胃。

    尽管他这上京之后这几年本xg毕嗜酒如命浪荡不可此刻跟着崔俭一路进了那座装饰素雅的屋他却没有露出人前言笑无忌的本见一个侍婢扶着大腹便便的杜十三娘行他慌忙作揖不迭。

    杜娘子既然是双身子的还请不要如此多礼。

    王郎君是阿兄的生死之我怎敢慢待了。杜十三娘让竹影去外头看含笑请了王翰自己方才主位的榻上坐等崔俭玄面露担心之sè上前问东问她方才微嗔别以为我是豆腐做王郎君都看着呢

    看着就看难道他王六还敢笑话我崔俭玄半点不介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如今最着紧的就是妻子孩紧挨着杜十三娘坐下之这才好奇地问你让我把王六带我已经照办了。怎杜十九莫非有什么单独的话带给你这家难道对我还不放心

    不是不放是我们之前都不够仔没有看出他信上的暗示来。杜十三娘歉意地对王翰欠了欠这才把杜士仪的亲笔信递了过见王翰接过颠来倒去看了半最终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她复又伸手接了回因笑王郎君是不知道阿兄写字的习他写字一撇一捺都有特定的路可这封信上却有所不同。将那些与平常不同的字后一个字连在一便是阿兄要转达的意思。

    咦

    纵使崔俭玄和杜士仪乃是同门师兄这一点也是丝毫不知。此他也没理会王翰是何等惊异表立刻抢过杜十三娘的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两终于依稀察觉到了个中玄机。尝试连着一读之他就轻轻吸了一口气道:与王六力士可助这个力士是

    王翰却比崔俭玄反应更快些:这是说右监门卫将军高力士

    应该是如此。杜十三娘轻轻点了点随即歉意地笑我也是乍听闻张相国下狱鞫这才想起阿兄前时信上所言得饶人处且饶因而重新寻了那封家书又仔仔细细看了几所以险些错过了。

    可是王翰知道杜士仪既然留下了如此隐那就必定不会打诳可他仍然有些不明其张相国当初能够回托的是王大将军举荐之前时泰山封禅他也投桃报使王大将军能够官拜开府仪同三司。而王大将军和内侍省中官不这早已广为人当此之要指望高将军为张相国说这是不是有些缘木求鱼

    对啊崔俭玄也只觉得整个人都糊涂高力士虽说大多数时候都笑眯眯可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杜十三娘虽则见过高力但对于其人秉xg如何着实不清此刻只能摇了摇继而诚恳地说我只知王郎君因为张相国之力而数迁至驾部员外这一奔只怕便会被人当成眼中钉。究竟该如何只能王郎君自己取舍。如果王郎君真的想为张相国尽点心那么不如死马当做活马试一试。

    既然杜娘子都知我是因为张相国之力而数迁至驾部员外深受张相国知遇之那我这时候倘若龟缩不岂不是忘恩负义之辈官职前身外之知恩图人之良心。杜十九郎是我生死之定然不会害我会按照他的法子尽力一试

    见王翰起身长揖行竟是就这么转身走崔俭玄先是呆了一想要追上人却被杜十三娘拽住了袖子。看着那打开复又掩上的房又看了一眼轻轻摇头的妻他只得坐了下心头却满是纳闷。

    十三杜十九既然有心告诉王于嘛不写明非得这么隐万一你没看出来怎么办反正我这粗疏人是肯定不会注意的

    阿兄只怕心里也在矛盾。他知道宇文融等人谋划已必然要将张相国置之死地而后也知道王六郎深受张相国看重提而且以其重义气的秉必定不会坐所以才写下了这样的隐语。可王六郎真要如此奔落在人眼中岂不招恨即便张相国能侥幸躲过这一罢相是必然的哪里还能护得住王六郎到时必定是他被贬出京。

    说到这杜十三娘见崔俭玄恍然大继而眉头紧若不是自己还拽只怕立时三刻就要去把王翰追回来。知道夫婿从来便是此等风风火火的xg她只能软言劝慰道:十一就算没有阿兄的隐王六郎也必定四处奔我如今只是让他少走弯路而已。人各有张相国对你我来兴许是y招算计可对他来却是提携才俊的贤相。士为知己者你拦不住他的。

    这

    崔俭玄只觉得能说的话全都被杜十三娘说去迸出了这么一个字之只能闷闷不乐地冷哼道:可我就想不明王六他怎么能说动高力士

    尽管杜士仪特意留下了那样的暗即便王翰并不十分确定能够打动高力但还是悄悄备了一份厚礼。然让他没料到的送去的礼物原封不动给退了回而高力士也让人捎带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有功之大家是不会忘的。

    奉旨鞫问张说的四个人官不算太高的大理寺少卿胡畦暂且不宰相源乾曜因封禅泰山之事和张说有御史大夫崔隐甫对张说已经恨之入刑部尚书韦抗也不完全是中立派。

    韦抗之前在御史大夫任利用洛阳县主簿王钧的案子上坑了张嘉贞一却也遭张嘉贞暗算出为刺去年终于回和张说算是没有多少利益纠葛的。可他的嫡亲侄儿韦礼如今官任益州大都督府录事参军此前被范承明算计压就连身陷囹圄的张说自己都不敢担这口气不会出在自己身上。而崔隐甫使人暗示燕国公宅被金吾卫查禁一更是让张说为之心中惶惧。

    相比上一次被姚崇算计贬官离这一次的劫难来得更凶猛更快甚至很有可能是灭顶之灾他自认为已经够重视宇文融没想到还是小看了对方一击制敌的狠拿捏住他七寸的准头

    鞫状应该已经送上去大半ri了

    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在y暗cháo湿的御史台天牢中已经呆了整整九没有换过衣服甚至洗过脸的张伸出手来揉了揉乱糟糟的胡子。

    御史台完完全全是别人的地在崔隐甫宇文融李林甫这三个人的牢牢把持他在天牢中根本别想和任何人取得联外间也没有人能带话进来。即便没有人敢虐待但饮食粗糙自不必更难熬的是那种在不安中等待判决的心情。而且这连ri鞫问之他很清那些罪责他确实百口莫辩。

    因为事情都是真的只不过往ri天子兴许就是知道也不过置之一或是召了他告诫两可这会儿既然下狱鞫那接下来究竟是雷霆还是雨他竟只能听天由命

    捧着瓦器勉强吃了一口那难以下咽的米张说正闭目叹了一口耳朵突然捕捉到了外间一个谄媚的声音:高将军这边请。

    高将军是高力士

    他几乎下意识地往木槛外望须臾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无论唐隆政还是诛除太平公他都是李隆基的谋臣之对高力士自然是知之甚可也谈不上多少交情。可这等时候这样一个人却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奉旨来看张尔等都退下。

    刚刚把一路送进来的崔隐甫宇文融和李林甫留在了外此刻又屏退了那些狱高力士却还让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宦官在外头看这才信步来到了木槛之前。他和张说相识也已经十几年何尝看到过其这等蓬头垢面的狼狈样子因他足足沉默了好一阵这才叹息了一声。

    张相今天你那鞫源相国他们已经呈送御前大家本是要当廷决可多亏了你有个好兄长高力士顿了一见张说一下子如同泥雕木塑一显然猜到了某些进他便沉声说你那兄长太子左庶子张光在大殿上割耳为你讼一时君臣震此事方才搁置了下来

    阿兄张说只觉得喉头哽咽得厉眼睛亦是酸涩难当。割耳讼一直都是屡禁而不绝的鸣冤手但让他那堂堂正四品上官居太子左庶子的兄长用出他不用亲眼看就能想象那是何等惨烈。想到自己这三年秉政着实太过自信满以至于落人无数把他不禁低声说还请高将军转奏圣臣自知罪责深不敢求宽宥。只望念在兄长情宽宥他触禁之罪

    张相国的我会如实转奏。

    见张说只提兄不言己高力士知道张说在感动兄长情深之也已经心灰意冷。若非他随侍帝知道李隆基对张说并非不存半点情他也不会在接到王翰厚礼退还之后又捎去那等暗示。他是和王毛仲不因此对张说也没多少善可他更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都是因天子而私心也得有个限否则就会如同姚崇张嘉贞乃至于张说一落得个靠边站的下场

    于他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不张相国也无需惶惧过要知你提携的王子羽等也在外为你多方奔走。而大家素来念应能网开一面。这天牢y你千万自己想得开些。

    高力士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高力士又盘桓一阵离张说仍有些浑浑噩噩没反应过来。兄长张光的割耳讼他能够体味那片苦心和无奈;王翰等人在外奔那是因为受他提更何况王翰讲义气是有名他确实对其赏识有加;可高力士又不曾和他有多少交情的高力为何会表示善意那一张说突然伸出了深深的悔意。早知如他就不该把金钱jg力都花在王毛仲身以至于和高力士的关系如此疏远

    当高力士回到洛阳宫贞观殿正值李隆基从梨园回来。每ri国事烦也就是在梨园那一番尽兴沉醉于音方才能排遣那些杂乱的思绪。然在看到高力士之李隆基就想到了让他去做的面上不知不觉露出了几分y霾。

    张说如何

    大张说人在天坐的是草进食用的是瓦见到臣时蓬头垢惶惧待罪。

    听到这么一番描李隆基只觉得面前浮现出了一副凄凉场竟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头。当年父亲被拥戴成了天而他虽被册封为太可太平公主虎视眈更是将姚崇宋憬这些支持他的臣子贬谪出若非有张说这等随侍东宫的谋他如何能在那样窘迫的境地中翻盘而张说不比刘幽求等除却谋军国政务俱能上这三年为相也算是颇有功劳苦若真的就此狠下杀手

    大张说毕竟是有功之如今虽则罪责有可若是能从轻发想必张家上下必然感恩戴朝野也必然赞颂大家宽仁。

    李隆基本来就已经动了怜悯之此刻高力士这句仿佛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只沉吟片他就颔首说道:也那就不为己甚了。让中书省拟把张说养的那个和还有那个中书主事杖其他的该贬的该流的流。至于张罢他中书放他出来吧

    只罢中书这就意味着张说的燕国公爵尚书左丞相之乃至于由丽正书院改为集贤殿书院的集贤殿学士一全都能得到保全。这何止是宽简直和体面罢相的姚崇宋憬并无半点不同高力士心中庆幸自己雪中送炭来得及正要退下却只听天子又吩咐了一句话。

    去召侍中源乾中书侍郎李商议成都令杜士仪建言茶引司一事

    等高力士应命而李隆基方才轻轻叩击着扶面sè明显霁和了下来。没有了张说率人竭力反杜士仪此议推行起来的阻力就不在朝而在地方民间。而国库有了这些进边地又有名将骁何愁文治武功不成

第四百六十四章 高升

    张说罢相了。

    五月初的成都已经显出了夏ri的炎热,若非韦宅之中特意安设了送风的手摇扇,坐在那儿却有些气闷。然而,平ri里最怕热的韦礼,此时此刻却忘了擦汗,盯着杜士仪看了又看,确信他并没有丝毫蒙骗自己,他方才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这下可好,朝中没人虎视眈眈,我们在益州就能够腾出手来放手大于了

    陛下将张说下狱鞫问的时候,你那伯父秉公无私,查清了张说纳贿度僧卖官等事,至于占星等等,却是给他说了好话。就因为这个,陛下还赞韦尚书大公无私,堪为群臣楷模。这样大的消息,杜士仪是玉真公主通过王元宝的商路ri夜不停送到成都的,比官面上的消息更快,因而,也更多出了旁人绝不可能知道的细节。此刻见韦礼又惊又喜,他便笑道,恭喜令伯父再得圣眷。

    马后炮还不是你愣是逼我悄悄写信回京,说是若有万一,让伯父主持公道,否则我伯父对张说可没什么好感,怎会给他说公道话韦礼对杜士仪这恭喜嗤之以鼻,但心里却不无疑惑,不过我就不明白了,这对我伯父固然有利,但万一打虎不死,张说趁机复起,到时候因为你上书挑起了这么一次波澜而恨上了你,那岂不是你反受其害这宇文融他们要是知道了

    你伯父会让宇文融知道

    见韦礼顿时哑口无言,杜士仪却没有再解释。

    自开元李隆基亲政以来,真正握有大权的宰相已经连换数任,先是刘幽求张说,而后是姚崇宋憬张嘉贞张说,每一次更迭都伴随着罢相贬官,拔擢重用,但无一例外,这些宰相都还算体面下台。李隆基借用这种炉火纯青的罢相拜相,维持着天子对朝政和百官的控制力,这次也没什么不同。宇文融要真的是穷追猛打赶尽杀绝,反而会触碰天子的忌讳。

    而且,他绝不会把自己对于将来的全盘规划,寄希望于所谓盟友身上。源乾曜这种老好人宰相会支持他,因为他不谋求独霸政事堂,反而会有荐才的公心;宋憬这种刚正不阿的直臣会支持他,因为他更看重的是官员的能力和风骨;而宇文融李林甫支持他,是因为他能够提供给他们需要的东西,而哪一天他提供不了,抑或是与其有所冲突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必然会翻脸比谁都快

    当年杜士仪释褐授万年尉,主持京兆府解试的时候,韦礼和王翰王维一同帮其评阅试卷,与两人都有些来往。而后王维骤然被贬济州司户参军,他自己也从京官任上调了出京,想到王翰作为张说看重的词臣步步高升,如今张说倒台,韦礼不由得想到了王翰身上。

    对了,那王六

    说到这个,杜士仪不禁叹了一口气:张说罢相,王子羽此前东奔西走为其不平,已经出为汝州长史。

    汝州汝州距离洛阳不过一箭之地,这处分倒是很轻微啊。韦礼见惯了起起落落,不说别人,自家伯父父亲都是这样,因而他倒是洒脱得一笑,想来王子羽这人豪爽得很,反而会觉得快意也不一定

    希望如此杜士仪嘴里这么说,心中却想到玉真公主隐隐透露,王翰还去走了高力士的门路。如此看来,必然是杜十三娘抑或崔俭玄看穿了他的隐语,否则王翰决计不会想到内侍身上。真不知道,他这算是帮了他,还是害了他

    不说这些了,蜀地各处的茶关已经渐成体系,茶引的推行亦是卓有成效,据说茶引司这已经卖出了足足三千张茶引,千余张茶由,这是真的

    听到韦礼突然改口问这个,杜士仪顿时笑了起来:你倒是消息灵通这些家伙,我还吩咐他们全都给我低调一些,没想到这数字竟然就已经出去了不过能卖出去这许多,却是因为吐蕃和奚族契丹,甚至连突厥那边都是需求猛增,否则那些茶商岂会如此容易就范

    不过除却蜀茶之外,我听得江南如今亦是渐渐有些种茶人。蜀茶要行茶引,那些茶商会不会转战江南

    所以,这就要等朝中的集议了。如今张说罢相,只希望我提请的这件事能够有个好结果。

    张说罢相的正式消息传到成都,比杜士仪和韦礼得到消息,整整要晚了将近十天。饶是如此,在益州乃至整个蜀中,此事的震动都非同小可。去岁年底张说还作为封禅使陪同封禅泰山,甚至连随行心腹都一举官升数级,分明是最最煊赫的时候,如今却说倒台就倒台一时间,各州刺史当中,曾经趋附张说或者与其有交情的,有的惶惶不安,有的义愤填膺,但更多的是与其无关的人在背地里众说纷纭。

    而最最庆幸的人,却非罗德莫属。一想到自己当初要是硬着头皮跟范承明一条道走到黑的下场,他就不寒而栗,在家转了几天之后,他就又硬求了李天绎作陪,到成都县廨捐出了两千贯至于于什么他根本不管,只求杜士仪能把之前的事全都忘了

    巴蜀茶会的会员商户们倒是表现得情绪稳定。作为纯粹的商人,宰相这种层级上是谁人做主,和他们关系不大,反而道听途说的杜士仪和范承明那点针锋相对的往事,结合如今张说的倒台,反而让他们对如今判茶引司事的杜士仪更生出了不少敬畏来。至于暗地里贩运私茶的,当然不会因为这么一丁点小事而偃旗息鼓,可动作不免小心翼翼了许多。

    在这种上下震动议论观望的当口,数骑来自洛阳的信使抵达了成都县廨。为首的人一跃下马后,对门前亮出信符说了一句有制书,门上就立时不敢耽搁地将其一路引了进去。而等到杜士仪闻讯赶到了正堂时,见到人时,他面上立刻流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然而,要叙别情,现在却还不是时候,他只能正sè以礼相见。而对方微微颔首过后,等到一切预备停当,便沉声说道:成都令杜士仪,才称人秀,品冠贤才。屡有诤谏直言,常进谋国之议。今依所奏,建剑南道及江南东道西道淮南岭南道茶引司,可授殿中侍御史,仍判益州两税使,并茶引司诸事,以茶引司事为先。

    所谓的殿中侍御史虽是本职,但两税使和茶引使这两个使职方才是重中之重。面对这样一道期待已久言简意赅的制书,杜士仪长长透了一口气,心中更加明白,天子用宇文融,是为了财计,而如今采纳自己的进言,同样也是为了财计。至于事情办不好,是否会拿自己平息民愤,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接了制书,把这位千里迢迢赶赴成都传信的信使请到了书斋奉茶,杜士仪方才拉下了刚刚在人前一本正经的脸,笑容可掬地问道:三师兄,怎么会是你亲自来

    东都疾风骤雨,大师兄都悄悄来打探了一回消息,得知风平浪静后方才回嵩山去了,你说我为何要来裴宁依旧是那张冷冷的脸,直到犀利的眼神看得杜士仪有些心虚地于咳了一声,他方才冷哼道,那时候你一上书,我那族兄就把我叫去逼问了一通,结果我自然说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也是真不知道你在两京就常常闹得天翻地覆,到了成都竟然也是如此,我要是再不来,天知道你还有什么异想天开的主意

    杜士仪当初在嵩山草堂时,最怕的就不是恩师卢鸿,而是冷面监学御史裴宁。如今被裴宁这样一说,他唯有不吭声。裴璀和张说交情极好,他与其让裴宁里外不是人,还不如索xg报喜不报忧,免得人担心。可如今看来,这一招显然不太灵验,没看裴宁于脆就亲自来了

    三师兄

    这一声之后,他还没想好怎么赔情,裴宁就淡淡地说道:大师兄用了些手段,我又让族兄在吏部尚书任上最后帮了我一个忙,我这次来也就不回去了,留下给你当个副手。

    什么

    要给自己派副使的事杜士仪早就听说了,原本听说是老相识郭荃,可没想到一转眼就变成了裴宁杜士仪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可裴宁却冷冷回看着他道:怎么,你觉得我无法胜任

    我怎么敢杜士仪赶紧否认,但一想到裴宁刚刚的话语中流露出的那一层意思,他便登时心中一紧,刚才三师兄说裴尚书在吏部尚书任上帮你最后一个忙,难道

    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张相国都倒台了,被他一直称道引荐的族兄怎么还占得住吏部尚书之位不说此事了,你又不曾和宇文融等人沆瀣一气。只你此前声势太大,倘若不能好好将茶引司之事推行下去,到时候反弹必然极烈。南来吴裴虽则北归之后,多在北地,但毕竟一度南迁,在襄阳还有些族人,更有人南迁江南之地,而京兆杜氏乃是地道的北人,由我随你行事,总比你独臂难支的强。要知道,你这成都令的位子是韦十四郎接,你这一出巴蜀,没个帮手如何成行

第四百六十五章 师兄考师侄,却...

    裴宁此次顺路充当传达制书的信使,除了给杜士仪带来了升官的喜讯之外,也给韦礼带来了成都令的吏部任命书。

    大半年的益州大都督府司户参军,一年不到的录事参军,如今又再次一跃接任成都令,韦礼在短短一年半的时间里就完成了三任官的交替,足够无数寒素出身的官员羡慕嫉妒恨了。然而,如今他的伯父韦抗重新入为刑部尚书,父亲韦拯亦是有传言将进为郎官,再加上相比朝中那等动荡,这擢升也就显得不足为奇了。

    即便如此,能够在外而连连升迁,韦礼自也是高兴得很,裴宁去了宣了尚书省吏部之命后,他便邀杜士仪和裴宁在家小酌,一时喝得酩酊大醉。

    而成都县廨上下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消息,亦是一片震撼。原本王铭的缺口去岁年底就已经被人补上了,新来担当捕贼尉的乃是从明经登科,才刚释褐的山南士族子弟刘兴义,做事勤勤恳恳,颇得杜士仪信任,县丞于陵则如今也老实了,主簿桂无咎就更不消说。得知杜士仪升任殿中侍御史,而且权限进一步扩大,而接任成都令的赫然是杜士仪的好友录事参军韦礼,几个人面面相觑之余,却是几家欢喜几家忧。

    “明公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前杜士仪跟着那位来自洛阳的天使出门,来不及去恭贺的几个属官全都慌忙出门,相见之时更是恭贺道喜不迭。而杜士仪对他们也显得格外和煦,一一说话之后,却对最后上前来的县尉武志明说:“武少府随我进来说话。”

    见杜士仪单单点了武志明,于陵则和桂无咎自然有些心中泛酸,只有尚年少的刘兴义看着武志明跟进去的背影,用很有几分羡慕的语气笑着说道:“杜明府真是厉害,三头及第,由万年尉而左拾遗,又在丽正书院中修了一年多的书,出为成都令也才一年多,这就已经升任殿中侍御史了。”

    “人比人气死人……”于陵则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含糊嘟囔了一句,却是有些垂头丧气地回屋继续办事去了。

    而武志明并不认识裴宁,眼见杜士仪竟然把这位来宣制书的天使给请进了书斋,他不禁纳罕十分,连陈宝儿也在一旁都没有注意到。当杜士仪吩咐他落座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把脊背挺得笔直,随即就听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一番话

    “我到成都已经有一年半多了,武少府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所以如今我离任之际,也想问你一句。倘若你愿意继续留在这里辅佐韦十四郎,我可以设法举荐你升任主簿,甚至县丞。如若你愿意跟着我,茶引司如今既是要从此前的五州扩展到剑南道,甚至整个江南,我也需要信得过的人。”

    武志明只觉得脑际轰然巨响,简直无法置信这样的好事一下子就砸在了自己头上。他下意识地重重咬了咬舌尖,这才意识到不是做梦,因而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若非明公主持公道,只怕我还得一直辛辛苦苦地于着捕贼尉,是明公信赖,视我为腹心,委以重任,方才有我的今天。如今明公受命主持茶引司之事,我虽不才,但愿附骥尾”

    见武志明几乎想都不想便说出如此一番话来,裴宁那冷峻的脸上不禁露出了微微笑容。下一刻,他就只见杜士仪把目光转向了自己。

    “裴御史此次以监察御史之职,出任茶引司副使,武少府既然愿意跟我去茶引司,今后有的是和裴御史打交道的机会。”

    杜士仪说到这里,发现武志明偷瞥了裴宁一眼,立时显得小心翼翼,他深知是这位三师兄的寒气外放吓着了人,一时不禁莞尔,口中自然不会揭破两人的这一层关系。等到放了武志明出去预备,他又唤了陈宝儿上前,因笑道:“宝儿,这是监察御史裴宁裴叔峻,出自南来吴裴,也是我于卢师草堂求学时的三师兄。于你来说,应该叫一声师伯。”

    跟着杜士仪,陈宝儿曾经见过韦礼和张简二人,那时候杜士仪不过是令他叫一声世伯,如今这一位却是师伯,自然更显亲近。尽管裴宁那冷冽的目光犀利得有些扎人,但他却连忙坦然上前施礼拜见口称师伯,起身之际,他就听到面前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声音。

    “你跟着君礼都学了什么?”

    “学了《论语》、《礼记》,正在读chūn秋三传,但还只是会诵,不少地方仍然不明其意……”陈宝儿老老实实地说了自己的课业,甚至连临了些什么帖子都和盘托出,末了才低下头说,“弟子从小只是断断续续读书认字,底子薄弱,虽蒙杜师花费了大工夫大力气,却依旧只学了一些经史皮毛。”

    “底子薄弱不要紧,想当初你师傅到草堂求学的时候,也只是经史能诵,却一知半解。”裴宁毫不在意地揭了杜士仪的短,随口考较了陈宝儿多条经义,见果然能熟练地诵出上下文,理解上头则能显然看出落后于那些官宦世家子弟之处,他就微微颔首道,“学不分先后,你现在不过十三岁,和你师傅当年求学时一般年纪,不用妄自菲薄。贺礼部那等名声赫赫的文坛大家,也不过四十方才豪取状头,你只要苦学二十余载,此前耽误的那数年须臾就能弥补”

    “是,谢谢师伯”陈宝儿只觉得又惊又喜,慌忙再次大礼谢过,等到依杜士仪吩咐退出屋子时,他方才露出了难以抑制的雀跃喜sè。

    那样一位冷面的长辈,竟然会如此勉励他

    “这孩子心xìng不错。”

    尽管杜士仪提到过收陈宝儿为弟子时的内情,但此刻亲眼得见,裴宁自然大为满意。当杜士仪提到此行仍然会带上他充记室的时候,即使知道这记室不过是一个称呼,并非实际官职,他仍旧为杜士仪对这个弟子的看重而动容。直到杜士仪说起当初那桩刘张氏触柱的案子,听到陈宝儿如何对付了那一家无赖父子三人,他方才再次露出了笑容。

    “掌管文书机要,好记xìng之外还要有甄别是非之心,品行更是要紧。他既然有明辨是非之能,你又属意于他,一个记室,外人也无从置喙。”

    杜士仪知道裴宁在草堂时,管着上上下下上百名学生,对人的品行重视更胜于学识,而且眼光极准。所以,裴宁能赞陈宝儿这么一句,他心里就更高兴了。然而今rì难得师兄弟重逢,他可不乐意一个劲地说着这些公事大事,少不得关切地问道:“未知三师兄此行,可带来了家室?”

    他的柳下惠那是做给人看的,暗地里却有佳人相伴,而裴宁却是自从当年未婚妻亡故之后便再未谈婚论嫁,这一拖都多少年了?他就想不明白,裴宁固然父母双亡,可长兄长嫂都在,还有裴璀这样身居高位的族兄,怎会任由其一直这么形单影只?

    “婆婆妈妈”裴宁却根本不接杜士仪这话茬,只用招牌的冷脸把杜士仪挡了回去。然而,他正试图把话题拐到正事上头,外面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紧跟着是陈宝儿小心翼翼的声音。

    “杜师,师伯,杨小娘子来了。”

    还不等吃了一惊的杜士仪想出什么暂时把小丫头挡在门外的主意,外间就已经传来了玉奴那清亮的声音。

    “师傅,师傅,我已经听说了,你就要走了是不是?你就要不在成都了是不是?阿爷又去了雅州,如果你也走了,你让玉奴怎么办……”

    听到那声音越来越低,中间还能听到明显的抽泣,杜士仪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也顾不得裴宁那蹙起的眉头,站起身快步到了门口把门拉开。果然,他就看到满脸尴尬的陈宝儿身侧,玉奴正眼睛通红地站在那儿,一见他出来,小丫头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他的袖子,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孺慕和悲伤:“师傅,是真的吗?你真的要走,连你也不要玉奴了……”

    事出突然,杜士仪也没想到任命会来得这般顺利,所以,他根本就还没想到玉奴的问题。此时此刻见小丫头哭得稀里哗啦的,尽管不知道是杨家就这么纵容了她跑来,还是小丫头又拿出了从前那样的逃家大计,他不得不软言哄骗道:“你阿爷是升官去了雅州,并不是不要你,师傅我也是。朝中对师傅另有任用,所以我得离开一阵子,但并不是就不回来了……”

    “师傅骗人”

    玉奴使劲摇摇头打断了杜士仪的话,随即抬起了头死死盯着他,“三姊说了,师傅接下来怕要满天下跑,如果一切顺利,只会回京城去,根本不可能回成都来师傅,我的楚汉还没学好呢,呜呜呜呜……”

    这话说到最后,就化成了一阵呜咽,让杜士仪好一阵无言。就在他使劲转动脑筋琢磨如何哄小女孩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冷冽的声音。

    “你除了季珍,还收了一个女弟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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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介绍: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开元四年,大唐帝国如日中天,京兆长安恰是当时世界最繁华的都市,没有之一。姚崇、宋璟、李白、王维、张旭、吴道子、颜真卿、公孙大娘、裴旻、郭子仪……当此一时,盛唐的天空群星璀璨。 生逢盛世,作为一介江郎才尽泯然众人矣的神童,杜士仪担心的不是天下大势,而是如何在这第二次人生中活得更精彩。盛唐风月,有的是雄风傲骨盛唐风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风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风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