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接头
一个小时之后，张朝阳出了门。他戴了一顶帽子，配着大大的墨镜，几乎将半张脸都遮住了。下楼的时候迎面走上来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人，他下意识地低了低头——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于是他想了想，在走出几步之后又将墨镜摘了下来。
冬天戴上这玩意儿……的确有点引人注目。
然后他没有开车，而是步行经过了两条街道，又故意在小巷子里拐了几次，以甩开那些也许存在的跟踪者。
换了两次公交、上了一次出租车之后，他来到一家街边的小餐厅。
餐厅的生意并不兴隆，小小的店面隐藏在街道的一个角落。门口蒸着几屉包子，老板娘围着发黄的围裙，热情洋溢地问他：“要吃点儿什么？”
张朝阳摆了摆手，继续往里面走。餐厅里其实只有一条过道，两边摆着简陋的白色小餐桌，一眼就能望到头。因此他看到在最里面的桌子旁，一个年轻人正在闷头对付面前的两屉小笼包。
他微微皱了皱眉。对方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几缕被染黄的头发从帽子下面露出来。脚上的白色运动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整个人显得颓废萎靡。
这样的人……
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在他身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正在吃饭的年轻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含糊道：“稍等，一天没吃饭了。”
于是张朝阳看他继续狼吞虎咽，在心里后悔，自己是不是不该来这一趟……将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上。
现在大约是晚上八点多，餐馆即将关门了。
就在面前的年轻人咽下最后一个包子之后，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进门就自来熟地叫道：“老板娘，来两屉包子，要以前那样的。”
老板娘愣了愣，然后像是认出了那个人似的，笑道：“好，马上来。”
张朝阳盯着那个年轻人——他最后走到略微靠门的一张桌子后面坐了下来，和两个人之间还隔了两张桌。于是他微微松了口气……这样的距离，是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吧。
面前的年轻人又喝了口水，然后抬起头：“您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张朝阳略一犹豫。但年轻人随即笑道：“您不会是还想跟我说，是找金毛儿吧？得了。这样的绿活儿我是不接的，没意思。其实您是想找人吧？”
张朝阳认真地看看他，想了想，低声道：“就算是要找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认识那个……炽天使？”
年轻人嘴一咧，乐了。然后他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另外一个人，又看了看老板娘，把凳子往前一拉，将右手放在胸前：“您看着。”
下一刻……一团蒙蒙的白光从手上散发出来，映得整只手掌变成了微微透明的红色。
接着他把手掌一握，白光消散。
“看视频了吧？”他挺直身子，露出爽朗的笑容来，“我就是炽天使。”
那段视频，张朝阳当然是看过的。因为特务府就曾经组织过一个内部会议，专门对这段影像进行分析研究。当日的炽天使身上，的确有升腾的白色光芒。当时以为那是剧烈蒸发的汗液……但如今看来，实际上是那一层白色毫光么？
然而……竟会这样巧——他竟然恰好看到了那消息，然后找到了自己？
张朝阳略一沉吟，又说道：“单凭这个，你告诉我你是炽天使……还是没什么说服力。”
对方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于是将自己的右手又摆在了两个人面前的桌子上，侧身挡住了。然后，一握拳——一层细密的、闪耀着磷光的半透明鳞片覆盖了整只手掌……就好像戴上了一只塑料的盔甲手套。
白色毫光又从鳞片之下透出来——张朝阳微微一愣，再无怀疑：“你真的是……”
年轻人笑了：“当然。你不会再让我在这里，把翅膀展开来吧？”
张朝阳勉强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既然是你，那么我就直说了。我女儿被人绑架了，对方跟我要赎金。原本是想找个人，找出我女儿在哪……但是你的话，我希望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事情。”
他顿了顿，发现对方的脸上仍是镇定自若的表情，于是越发觉得，自己也许找对了人。
“我见识过你的速度和力量。”他继续说道，“对方的人数不会太多，大约五到六个人。应当没有能力者。即便有……对于你来说应该也算是……”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嗯，没问题。”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上一次的事情。美国人选择了雇佣“翡冷翠”，而非自己出手。这说明他们的相关人员被中国严格限制了出入境，以至于那种事都需要假借他人来完成。
至于这次绑架可松……更说明底气不足。否则以SAA一贯奔放的作风，他们大可让华裔能力者秘密突入北方基地，即便事败，也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
然而他们最终采用了这样的方式——说明他们在中国境内、尤其是北方的力量相当薄弱。
年轻人自信的神情给了张朝阳不少信心。虽说这样做也并非十全十美……然而在眼下，却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不是不舍得拼尽自己的后半辈子、用那一条情报来让女儿脱险，而是实在无能为力。在北方基地，自己只有一级权限……又去哪里为他们找来“亚当”的讯息？
美国人对于特务局的体制构成，还是没有完全弄清楚。
又过了十五分钟，两人离开了这家小餐馆。
十分钟之后，身处一条小巷之中的年轻人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以郑重严肃的语气与那一头的张朝阳对话，然而脸上却露出奇特的笑意来。
通话时间很短。笑意还未褪去，他便将电话挂掉了。然后将手中的那一叠订金，拿出来又数了一遍。六十张十元面额的金元——整整六百块。如此轻松地骗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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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第一章更新晚了。索性就两章一起发了吧。
第三十六章 正主儿
他开心地吹了个口哨，然后将钱装进衣兜里，抄着手往小巷的出口走去。
至于那个被绑架的女孩……是因为什么经济纠纷吧？既然那男人出手这么大方，似乎无非就是舍不得那点儿赎金而已。到时候自己不出现……呵呵呵呵，他就只有乖乖交钱了。
钱么，钱么，就是拿来用的。做人不要太小气。他这么装模作样地在心里宽慰了自己几句，伸了个懒腰，开始思量一会该去哪里潇洒。
然后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民房顶上跳了下来，正落在他面前，溅起一大片雪花。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来者年纪也不大……甚至比自己还要小些。理着碎发，穿着一件黑风衣，冷冷地盯着自己。
唔……遇上打劫了的？打劫我？他在心里乐了。
然而接下来对方的一句话让他乐不出来了：“你是炽天使？”
来者眯着眼睛，面庞上满是戏谑和嘲讽，双手抄在兜里，仿佛只是问了一句“现在几点钟”。
他心里微微一惊——他听到了先前和那个男人的对话？这家伙什么来头？他又打量了对方几眼，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之后走进饭馆里，要了两屉包子的那个年轻人么？
但对方未等他答话，已经再进一步：“刚才电话里，他跟你说了什么？”
年轻人不禁随着这一步，往后退了退。然后笑道：“朋友也是能力者？缺钱了？正好儿，咱们见面分一半，我这里……”
然而对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手臂上传来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将他生生提起来，一下子按在旁边的红砖墙上。先前的戏谑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愤怒之色：“说！”
这一撞，把他接下来的话全部撞到了嘴里。连带心中暗叫：不妙……
这么大的力量……又知道“炽天使”这种事情，不是能力者还能是什么？——似乎还是远比自己强太多的那种。
于是他赶紧摊开手，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我叫余子青，兄弟怎么称呼？你看，我把真名儿都告诉你了……先把我放下来怎么样？别那么大火气嘛……”
然而对方不买他的账：“听着，我要去救人。就是救被你骗了的那个人的女儿。现在你在跟我拖延时间——如果之后我赶到，发现我去得晚了……”最后一个词儿，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帅气的面庞上表情狰狞扭曲，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活活掐死在这里。
而随着这一句话，余子青听到自己的脖颈下面，传来一阵细微密集的、爆豆儿似的脆响。
他努力低头看去，然后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
攥着他衣领的那只手上……竟已覆满了一层货真价实的、边缘闪耀着清冷寒光的白鳞！
他眨了眨眼，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才说道：“你……你是……你……”
“说！”对方再次在他的耳边怒吼一声。
于是他当即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他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已经约好了和那些人在一个地方见面要我和他一起去趁他们不注意救出他女儿来——”
年轻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样，才松开手。余子青从墙上落下来，先是喘了几口，然后费尽力气挤出一个微笑：“啊……既然是您亲自出马了，那我就……我就……”
一边说着，他就一边顺着墙角往巷子口溜。然而对方一把拽住他的脖领：“你就按照他说的，跟他一起去。”
余子青哭丧着脸：“我去？那要是真打起来了……”
“你不也是能力者么？”对方冷哼了一声，“你那满手的鳞和光是假的？”
余子青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我那光……你知道萤火虫么老大？”
“鳞呢？”
“昆虫翅膀上不都有小鳞片儿么？我那没啥用的啊……！”他双手合十拜了拜，“老大你行行好——饶了我这一遭吧，我就是想骗几个钱花花的啊。”
然而对方推了他一把：“少废话，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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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之后，李真带着余子青走进了一家礼服店。
这时候已是晚上八点五十分，店主就要关门了。但李真从余子青的兜里摸出两张十块的金元塞给店主：“我们有急事儿，您通融一下。”
白白得来了钱……那么晚上几十分钟也无所谓了。因而店主重新开了玻璃门上的锁，将两个人迎了进去，问：“您是要礼装还是西装？”
李真大步走了进去：“我们来看看仪刀。”
说到礼装、西装、仪刀，就不得不说到帝国的历史。
在数百年之前，帝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然而随着西方世界的科技飞速发展以及大航海时代的来临，骄傲的帝国人发现，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文明已经渐渐落后于世界潮流了。
16世纪末、17世纪初，英国、荷兰、法国的东印度公司相继成立，远征舰队也先后抵达了中国沿海，并且荷兰人还一度占领了台湾。这样的国际形势使得当时的帝国皇帝清醒意识到，倘若中国继续依照从前的老路走下去，很快就要失掉东亚霸主的地位。
于是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帝国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有些失败了，有些成功了。但无论如何，最终帝国接受了西方的先进科学理念，并且掀起了一场“洋务运动”。
洋务运动间接促进了民间资本的发展，并且将西方的风俗理念带进了中国内陆。不少富有的商人阶层穿起了西方人的礼服，又因为西风日渐，这些异邦服饰很快就在中国境内普及开来。
然而士大夫阶层认为这样有可能令中国人失掉自己的传统文化，于是后来制定了一部有关服饰的法律。
这部法律规定，在正式、重大的场合，人们应当穿着“礼装”。所谓的礼装，在今天看来便是经过改良、更适合之后到来的工业时代的古装。
收窄了袖口、减短了下摆、更换了衣料，吸收了西式正装的特点，使得礼装在保留了古装风格的基础上，变得更加合体妥帖。
为了不使人们在日渐安逸的生活当中失去斗志与血性，另外仿照唐制，规定身着礼装的时候，还要佩“仪刀”。
但此仪刀并非唐代的仪刀，而是长约三尺、生铁镀银的、类似“唐刀”的“仪刀”。
即便时代发展到了今天，那些封建时代的规定已经失去了法律效力，这一风俗还是流传了下来。
因而在礼服店里，礼服分为两类——“礼装”与“西装”。
而李真想要的则是这里另卖的“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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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饵
看着他在一排装饰华美的刀具面前挑选，余子青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东西就是好看而已。都是生铁的，贼贵，你要真拿去砍人，一用劲儿就弯了……”
李真瞪了他一眼：“那你去给我搞几把趁手的？”
余子青想了想，然后不说话了。
菜刀……太短。西瓜刀么……大超市里倒是有，现在应该关门了。想来想去，能用作武器的，似乎就只有这东西了。其实他还想对李真说，拿根木棍也比这玩意儿强。然而看了看他的脸色，没敢吱声儿。
又心疼起自己刚刚骗到的六百块来——估计被他花掉一些之后，还得收走。
呸，倒霉。他在心中啐了一口，倒了八辈子霉！装一回炽天使……还就遇上正主儿了！能让这杀神这么郑重其事的……一会自己肯定没好儿了……
李真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实际上没有一拳砸在他的脸上，就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
因为被绑架的可是可松！
倘若自己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他简直不敢想象张朝阳被这小子摆了一道儿之后，可松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
事情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那天晚上，可松的手机关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白天，还是没开机。于是他的心里有些不安起来——毕竟不是从前那个一心只晓得学习的少年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真刀真枪地同翡冷翠的能力者交过手，现在的他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从前那个安稳平和的世界原来都是假象，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当中，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着！
因此他本能地产生了某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促使他查到了可松家的住址，并打算亲自上门，看看可松是否安然无恙。
然而却在楼道里遇到了匆匆出门的张朝阳——带着大墨镜、黑帽子，打扮诡异、神情凝重。
于是心中的猜想再一次被证实。
他凭借异常发达的视觉和听觉一路尾随张朝阳，并且扮作熟客“窃听”了他们的对话。然后理所当然地清楚，张朝阳被骗了。
而假冒自己的……竟然是个拥有发光能力的废柴异能者！
如果自己今天没跟上来，可松就是凶多吉少了吧。这更让李真对这个家伙毫不客气起来，不但用了他的“赃款”，更打算把他推去当靶子——既然有骗人的觉悟，就该做好受报应的准备。
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全他没有性命之忧罢了。至于其他的——自求多福吧！
最终他选了四把仪刀，用余子青的钱结了帐。
看着他在街道拐角处将刀鞘统统丢掉，把刀藏在了风衣下面之后，余子青不安地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干？总有个计划吧？到时候我好配合你……”
李真冷哼一声：“当好你的饵就行了。随机应变！”
余子青的脸上抽了抽，唉声叹气地把手抄进兜里，跟着李真向张朝阳说好的那个接头地点走过去。
但只安静了一会儿，他又问：“老大，你跟那个人的女儿是什么关系？红颜知己啊？”
李真快步走着，没说话。
他无趣地摸了摸鼻子，又道：“那您平时都是做什么的？以前怎么没听过你啊？你说，要是这次咱配合得还不错……以后咱俩弄个组合怎么样？你不方便露面的话，以后那些面子场合都我出马——”
李真终于停下脚步，在夜色中认真地对他说：“今天这事儿完了，你就当没见过我。知道你刚才那种行为叫什么么？用法律术语来说——间接故意杀人罪！要不是一会还用得着你，我刚才就把你的骨头一根根儿给敲断了——再多说一句废话，哼……你试试看？”
这大概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这样说话——然而说完之后的确觉得心胸舒爽，可松被“暗害”似的抑郁感也终于减轻了一些。
余子青愣了愣，在周围行人好奇的目光中讪讪笑道：“我这不……怕你心情不好么，不说了、不说了……”
然后就一路沉默了。
快到那里的时候，李真先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要司机慢慢地跟着余子青走。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奇怪地看了李真一眼，还是照做了。
大概他也从电视剧里见过这种追踪的桥段，表情显得有些兴奋。
李真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那个身影，只怕他会突然逃走。但也许是“炽天使”的大名令他不敢冒险……余子青竟乖乖地一路走到了接头地点——人民公园的北门。
张朝阳已经开了自己的车等在那里，一见他来，两人简短交谈几句，就上了车。
于是李真低声说了句：“麻烦你跟上那辆车。”
司机一踩油门，出租车汇入车流里，与张朝阳的SUV隔了三个车身的距离。见李真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那车，他还解释一句：“我这是远达公司的车，白色的比较显眼，咱们稍微离远点儿。”
李真微微一愣，点头笑了笑。
SUV左拐上了立交桥，司机见缝插针，跟进了一个车位。又自言自语道：“前边也有辆远达的车——这下他分不清哪个是咱们了。”
于是李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位师傅，太认真了吧？
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司机终于忍不住问：“你们这是……”
李真想了想：“执行公务。希望您能保密。”
司机恍然大悟：“我就说么！年前的时候，就有俩便衣在我这车里跟过人。咱这手就是跟他们学的！”
李真动动嘴唇笑了笑，发现SUV开始减速了。前方是一片烂尾楼——
烂尾楼……电影电视里的绑匪一般都会躲进烂尾楼，看起来这伙人也没什么新意。
最终李真让司机先停了车。自己不紧不慢地在路边走着，眼见SUV向前开去。
但现在天已经黑透了，这附近又近城区边缘，街道上行人极少，路边散放着建材与生了锈的铁车斗。有SUV的尾灯指引，倒不怕会跟丢了目标。
张朝阳在里面第三栋楼房门口停了车。
随后他像是接了一个电话……又将车向前开去。
一直驶进未完工的小区深处，才在一栋楼前停住了。
李真站在一堆建材之后，装作无意地抬头慢慢扫视了四周一圈，确认避开了高处可能存在的监视者，借着夜色的掩护，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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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破
王岳然看了看腕上的表——21点55分。他又看了看守在房间门口的两个黑衣男人与内室门口的那个女人，对着便携式电暖气搓了搓手、哈口气。
这种事儿从前也不是没干过……但是这么窝囊的，还是第一次。
作为一个SAA特工，他应当是不那么讨人喜欢的——有过多次在执行任务过程当中虐待人质、甚至致死的记录。但与此同时，他也是SAA当中极少数的，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周旋于异能者之中的厉害角色。
诀窍很简单，小心谨慎、准备周全。
这八字箴言似乎与他的行事风格不符……但他的确一直认真地贯彻着它。比如就在今天，打算到房间里同那个美丽的小姑娘进行“深入”交流的时候，他还没忘告诉那三个人——那三个被他雇佣，分别叫做“谷雨”、“秋分”、“寒露”的杀手——好好盯着外面，别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走过这么多国家，接触过各种奇怪的人，哪里能够想到……那个叫“寒露”的女杀手竟拒绝让他进入房间？！
而她的理由竟然是——“我们同样有职业操守，不能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之后他试过威迫恐吓……但那女人一直不为所动。到了后来，代号为“谷雨”的男人竟然说，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话，他们返还佣金、作出赔偿，然后离开现场……
这他妈……是个杀手组织？
不是一群做慈善的？
他觉得自己快要抑郁得发疯了……哪怕“翡冷翠”还有一个人能够在线……鬼才理会“快哉风”这些神经病！
他在毛坯房里踱了几步，终于听到耳塞里的回应：“人到了。两个人，张朝阳和一个年轻男性。检测器有反应，是能力者。我们已经进行了处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王岳然冷静了下来。仿佛第二人格覆盖了原本的意识，他停下脚步、脸上焦躁的神情一扫而光，换上冷酷麻木的神色：“两个人？”想了想，“带上来。”
这就是他的另一个立身法宝——一旦进入状态，便会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性格。
十分钟之后，粗重的喘息声传来。这是十二楼，没有通电梯，似乎张朝阳走得相当费劲儿。
等来者跟随他手下的另一个特工进入房间，王岳然便借着电暖气发出的幽幽红光打量一番，冷笑道：“张先生，您违约了。”
张朝阳环视房间，没有见到女儿的身影。顺了口气，说道：“他是我带来的保镖。”
于是王岳然看向那个年轻人，然后笑出了声：“这样的保镖？”
同来的年轻人，手脚都被戴上了沉重的拘束装置，正蹲在地上，像条狗一样喘着粗气——这不是侮辱……他真的是把舌头都伸出来了。眼下他一边喘气，一边盯着谷雨、秋分手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脸色惊慌，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张朝阳随他看下去，然后心里微微一愣。但随即安慰自己……这或许只是“炽天使”在示敌以弱而已。
于是他微微皱眉：“我已经来了——表现出了足够多的诚意，愿意同你合作。现在你得让我知道我女儿安然无恙。”
“仅有诚意是不够的，张先生。”王岳然一边走向内间门，一边说道，“我需要的是情报。”他将手停留在把手上，没有再动，盯着张朝阳。
张朝阳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余子青——现在他把双手也搁在了地面上，似乎不堪钛合金束缚器的重量，依旧茫然地看着眼前几人……就好像被吓傻了。
他当然没能把他们需要的情报带来。按照两个人在车上的计划……一旦发现可松就在这里，这位“炽天使”就应当暴起发难，瞬间解决掉在场的几个人，然后顺利脱险。
然而……
他定了定神，还是决定依照先前的计划行事。
于是张朝阳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来：“资料都在这里。先让我看看我女儿。”
王岳然微微一笑，推开了门，然后手里的小电筒往里边晃了晃。
一个女孩坐在靠墙的地上，睁大双眼、乖乖地瞪着眼前的几个人。就如每一个父亲这时该有的反应一样，张朝阳大叫一声：“你把她怎么了！？”
但王岳然已关上了门：“苯丙巴胺——你不会不知道吧？确保身体状况正常的情况下，限制人的行动能力。药效只持续四十八小时。”
“OK，你已经见过你女儿了。现在把那东西给我。”他边向张朝阳走过来，边伸出手。
“我怎么知道你拿到资料之后，会放我们走？”张朝阳试图拖延时间，并且后退一步，用脚跟踢了踢余子青。
但他仍旧蹲在地上……甚至还畏惧地向后缩了缩。
这个混蛋！他在心中低吼一声——事到如今，便是他也明白……自己被这小子骗了。
只是他为什么还会跟来？
王岳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让你走？在这把你杀死，然后让特务府对我们全面通缉么？——我还指望继续同您合作呢。”
他一边说，一边探出手，即将碰到那枚U盘。
张朝阳下意识地将手收了回来。
对方一愣，张口说道：“你……”
正在此时。
窗外忽然传来羽翼撕裂空气的呼啸。沉沉夜色之中，一个红点猛地一亮，随后飘飘荡荡，在空中下落。
王岳然一惊，扭头向外望去——半空之中，一道黑影裹挟着冰冷萧杀的寒气与淡淡的烟草味，正向他扑面而来。微弱的月光在那人身前划出一道笔直的流线，而后流线变为幽幽的残影，与铁器微腥的气息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刀？！怎么会有人用刀？！
这一刻，他竟然情不自禁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房间里立即响起三次微弱的枪声。
“啾”、“啾”、“啾”！
随后火花四溅，乒乓作响。来者手中的长刀被子弹击中，竟断裂开来。刀身的碎片从王岳然脸旁划过，他只觉面颊微微一凉，便抽身后退。然而来者已在空中一转身，两只巨大的羽翼像风车一般横扫地面，避过第二轮射击、双臂直取王岳然的头颅！
第三十九章 专业人士
避之不急，眼见要落入敌手！他拼尽最后的力量将腰身一矮，摆出个并不标准的“铁桥马”。于是那双覆满了白鳞的手臂扑了个空，正迎上了杀手“秋分”的枪口。
火光一亮，子弹转瞬即至。
来者在王岳然矮身的一刹那又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刀、飞快一挥——“当”“当”“当”三声脆响，子弹再次被长刀挡住，又化为数道锋锐碎片四散而去。
然而拔刀的速度毕竟比不上开枪的速度。在他弃掉刀柄，准备躲去一旁的时候，终于被子弹击中了。一声闷哼，鳞片飞溅，竟与子弹摩擦出了点点火花。
李真在空中收拢双翅、躬身、拔刀，一个就地翻滚，落到了室内。
两次呼吸的时间，王岳然却感觉像是过了一年。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回到了那三个杀手身后，才想起来摸了摸脸——满手的温热。
两柄长刀爆裂出的碎片像霰弹一样划过了他的上半身，脸上至少多了五条长长的伤口。
他喘息了两次，正要喝问“来者何人”，李真却已脚下发力，手中两柄长刀飞掷而出，在空中嗡嗡作响，迎面扑来。
三个杀手侧身躲闪、在运动中锁定目标，并准备开枪。但视线忽然一花——那投掷出长刀的人忽然化为一道残影，在刹那之间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高速，甚至激荡得房间之中的空气都发出了“呜”的一声。
三枚子弹射在地面上落空，在墙壁间来回蹦跳。
下一刻李真已从那难以置信的高速中脱离，正出现在高速飞行的长刀之后，半空中一把握住刀柄，挺身、展臂、扭腰——
“嗤——”“啪”！距离他最近的杀手“谷雨”，头颅伴随着碎成三段刀身的冲天而起，一大蓬血色喷泉劈头盖脸地洒了几人满身！
最后一柄长刀去势不减，反手挥向杀手“秋分”的腰间——并没有高深精湛的技巧，仅凭最简单的速度与力量，却令三位专业人士应对不暇，甚至已经付出了一个人的代价！
见识过那种一斩断头的力道，秋分丝毫不敢怠慢，持枪的右手与左手叠在一处，在喷洒的血雨之中顺着刀身来势猛击刀背，试图荡偏这一次攻击。
但双方一接触，他发现，这一刀的力量竟小得出奇！
于是本能地在刹那间变挡为握，想要上演一次“空手入白刃”。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敌人被鳞甲覆盖的脸上露出一丝并不明显的笑意。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蓝白色的电弧劈啪作响，已顺着刀身爬到了手上！
溅落的血雨顿时发出一阵焦臭气，秋分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也就是在这时，那具无头尸首才同时倾倒……发出沉闷的声响。
杀手“寒露”的子弹姗姗来迟。但两位同伴的身死为她争取了时间——三连发，全部击中李真的身体。着弹点分布在两条大腿与持刀的右手上，李真闷哼一声，鳞片终于无法抵御这样近距离的射击，弹丸全部没入身体，剧烈翻滚，撕裂大片肌肉。
但王岳然就在身边。他一把将他抓了过来、挡在身前，用他的身体撑住了自己的重量。
略微喘息了两次……身边又传来一声厉喝：“放开他！”
李真正对着最具威胁性的寒露，只用余光瞥了瞥。与王岳然随行的另一个SAA特工正将手枪抵在张朝阳的头上，挟着他慢慢往寒露一侧靠拢。——这一位是特工，不是杀手。因而在刚才不过数秒的交锋之中，一直没找到机会开枪。
实际上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胆量在这样的房间里拔枪对射——一旦落空，跳弹可能会要命的。
李真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余子青。此人低着头，缩在那特工的脚边一动一动，还随着对方的动作慢慢往寒露那里挪……好像完全被吓坏了。
他在心中啐了一口，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余子青在电暖气微弱的红光中抬头向他一望——那可不是“被吓坏了”的表情，而是……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
虽然样子不好看，但李真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刚想摇头，但这家伙已经猛一挥手，手上沉重的拘束装置正砸到那个SAA特工的脚踝……
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李真身上的特工痛呼一声，身子顺势倾倒，手里的枪支走火——“砰”！
他的枪没装消音器，火焰在张朝阳的耳边喷射出来。一直未发一言的张朝阳这时也随着他痛呼……或者说惨叫一声，耳边那片皮肤顿时发出一股焦臭味儿。
妈的！李真大骂一声——他怕的就是这个！一旦走火把人打死怎么办？！
SAA的特工在倒地的途中顺便拉了张朝阳一把，将他也拉得一个踉跄。然而就是这一个踉跄……他一直担心的跳弹正从张朝阳的脖子旁边擦过……直入他的额头。
于是他停止了一切动作，摔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这么两秒钟，李真看得比自己亲身犯险还要惊心动魄！他心有余悸地喝了一句：“你他吗傻吗？！”
然而余子青这时候却一边拉着不住痛呼的张朝阳往他这里退，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说随机应变的！老大我这一手玩得怎么样？！”
李真没空理会他，只得重新将目光转向女杀手寒露：“我们只要人，一个换一个，你放下枪、放了人，我就把他还给你！”
但寒露冷静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移动枪口，默不作声。
倒是王岳然已经镇定下来，仰着脖子，让自己呼吸顺畅了些：“嘿嘿……那是专业人士。你又杀了他们两个，还想走？”
李真的胳膊一用劲儿：“那么你不想活？”
王岳然笑了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炽天使——你会让我活？”
这种谈判他还是头一次经历。于是想了想，只得说：“你总得试一试。”
王岳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试一试？哈哈哈，好，那就试一试——你带我走到电暖气那里，好让我的人能看清你没搞什么小动作，然后我们就试一试，一个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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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反应切得太销魂……我就把明天的第一章更了吧。今天更三章，明天更一章。别急阿，有推荐的时候我都双更，因为还得攒点稿子。没有存稿赶着写，就不好看了。
第四十章 请君入瓮
李真想了想，没有感觉哪里不对。便将自己的脑袋小心地藏到王岳然身后，慢慢挪过去。
实际上，他倒不是没想过先杀了这个人，再去干掉女杀手。余子青和张朝阳都藏身在黑暗里，对方的首要目标也不会是他们——何况中间还隔了个自己。
然而……他是有苦衷的。
眼下的他，可远远没有那一夜那样强。来自骸骨的共鸣的确在某种程度上催化了他身体异变，甚至使他吸收了“电鳗”的力量——仅凭从那四根手指当中流出来的鲜血。
但现在他并不像当初那样无坚不摧、铜筋铁骨。否则那女人的三枪也不会对他造成巨大伤害——因为在他爆发电流、击倒第二人的时候，就觉得体力不支了。原本带了四把刀。但没想到三个杀手的枪法异常精准，竟然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击碎了两把。
现在他觉得身上虚汗直流，便连背后的鳞甲都有些开开合合……似乎是要收回去了。
无奈之下……只有出此下策。只要能将可松救出来，其他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两个人花了半分钟的时间，慢慢挪到电暖气旁边。李真几乎是将自己的身体贴在了王岳然背上，唯恐被那个女人一枪爆头。
他停住脚步，沉声说道：“把门打开，我要看到人。”
王岳然点点头。寒露打开了门。
于是张可松看到了眼前的情景。依旧坐在那里，但眼睛却拼命眨着——李真从那眼神里读到了惊喜与担忧。
他对可松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然而……女杀手寒露的左手一翻，忽然打开了手枪下面装着的战术手电筒，直向两人身侧照了过来。
李真本能地觉得不妙，心头一紧，正要喝问——
却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一辆重型卡车给撞上了。
巨大的冲击力自他的后背擦过，即便没有完全命中，却也让他觉得浑身一热、飘然而起。弹头与坚硬的甲片摩擦，高温与高速冲击最终摧毁了这一层防御。白色鳞甲片片化为碎屑，露出下面的血肉之躯，又被撕裂、灼烧，最终化为大蓬血肉碎末，泼洒于空中！
直到此时，李真才听到沉闷的一声响——“嘭”！
如果没猜错的话，依着他从前玩射击游戏的经验……那是巴雷特M82A1的声音。
但无论到底是什么东西，到落地的这不足一秒钟的时间里，他想的是：我靠……被阴了。
然后就是猛烈的撞击、山崩海啸般的痛楚、天旋地转般的视界。
当他终于能够再度看清眼前的情景时，王岳然已经持着枪，站在他面前、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了。
“不愧是炽天使……”对方冷笑着说道，“被反器材狙击枪命中了……竟然还没变成两截？”
李真试着说些什么，然而一张口，一股混着内脏碎末的鲜血涌了上来。他咬牙，皱着眉头吞下去了。下身完全失去了知觉，他试着用还能动的右手摸了摸腰部……那是……脊椎骨？
“我靠……”于是他虚弱地说道，“阴我啊……”
对方居然有狙击手。他原本是从楼后绕了一圈飞到隔壁房间的……想来狙击手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他。但眼下的局面……似乎也和一开始在空中被爆头没什么区别了吧……
王岳然似乎对他态度颇为意外，竟然又笑了笑：“蹲着那位是你搭档？先让这么个废柴骗过探测器，然后你藏在附近……算是有点小心机。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剧烈的痛楚让李真翻了翻白眼，甚至听不清稍远一些的张朝阳与余子青在对他喊着些什么。又看到被他斩首的那具尸体流出来的血液与自己的血液在地上混成一团，几不可闻地叹口气：“还能……怎么办，认命呗。”
“反正咱这一行早晚有这么一天。”他苦笑道，“欠了那位一个人情，来帮一次忙。结果折在这里，也算功德圆满了。咱们这些杀手啊……不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王岳然挑了挑眉：“你也是杀手？”
李真咧着嘴笑笑：“得了。行规，杀人前别废话，小心夜长梦多。给我个痛快的。”
这份胆色与镇定博得了王岳然的好感。虽然他并非杀手，而是SAA的特工，然而这类特工，所经历的危险并不比职业杀手要少……“早晚都有这么一天”这句话，让他生出些兔死狐悲似的同情来——无论如何，看一位高手在自己身前殒命……那种得意之情总会不自觉地衍生出些许怜悯。
于是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抬起枪——
但李真又道：“欸……等等。”
刚才的那些怜悯还残留在心里，于是他竟好脾气地又放下枪：“怎么了？”
“遗愿。”李真苦笑道，“给根烟，然后别打脸。给我留个好皮面，以后家里人也好收尸……唉，好几年没回过家了。”
王岳然略一犹豫。但李真咳出了一大口鲜血，里面还掺杂着内脏碎片。于是他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在嘴上点着了，一边用枪对着李真，一边俯身塞进他嘴里。
李真用手指颤抖着夹住那烟，闭上眼猛吸了一口。火光一亮，一下子就烧掉一半。他憋了会气，又剧烈地咳起来，然后像毒瘾发作一般，又吸一口。
只两次，就烧到烟屁股了。
于是他放开手，凄然一笑：“我可给你省时间了。来吧。”
王岳然点点头，抬起枪对准他的心脏——
“啪”“啪”“啪”三声响，打得李真的身躯一阵颤抖，最终脑袋一歪，倒在无头杀手的身边。
这位SAA特工盯着李真的尸体看了一会儿，叹口气：“年轻人。好胆色。可惜了。”
再看向张朝阳与余子青……发现两个人已经傻掉了。
显然他们有点儿不愿相信“炽天使”会这样被干掉。然而……王岳然已经冷笑着走了过去，在张朝阳面前蹲下来：“张先生，你功亏一篑啊。”
张朝阳疑惑地晃了晃头——刚才耳边那一枪，让他的听力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于是王岳然大声喊道：“我说，您功亏一篑啊——！”
随着这一句话，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爆炸声。紧接着，爆豆儿似的枪声响了起来，其间伴随着狙击枪沉闷的低鸣。
张朝阳被火光吸引，向外看去——
却正好见到一枚火箭弹拖着长长尾焰飞上天空，正中一架轰鸣着赶来的武装直升机。
于是空中开出一团灿烂的烟花，映亮了屋内每一个人的脸。
王岳然站起了身，唇边浮现一丝冷笑：“当真以为，我这一次是为你而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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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增援
这一片烂尾楼原本是一个拥有十二栋住宅的小区。灰色的高楼耸立在黑夜当中，不少楼宇的顶部还有手脚架和钢筋裸露在在外。但即便如此，它们的高度也相当可观——已完工的部分，大约有十七层高。
现在，这些楼宇原本黑洞洞的窗户里，不时地爆发出微弱的火光，甚至还有火箭弹摇曳升空，攻击剩余的那一架武装直升机。
大作的枪声大约在十分钟之后逐渐变得稀疏，遇袭者在丢下几具尸体、损失了半数的空中力量之后找到了掩体，依托地形进行还击。但由于缺乏远程打击力量，他们在狙击步枪面前显得束手无策，只能固守原地等待增援。
而那架武直26畏惧RPG与反器材狙击步枪的威力，只远远地利用机炮进行火力压制，不敢太过靠前。但对手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此类打击效果有限，待地面部队找到掩体之后，驾驶员便停止了炮火，节省弹药。
实际上也不是不可以用悬挂的地狱火导弹消灭敌人。然而这里毕竟靠近市区，在消灭敌人的同时毁掉一两栋建筑——这就不是这个行动小组可以决定的了。
窗外忽然爆发出来的枪战吸引了张朝阳的全部注意力。他呆呆注视空中那团火焰解体、下落，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回事？”
王岳然简单地处理了脸颊上的伤口，冷哼道：“还没明白么？你们的人早就盯上你了。上次你们的消息泄露出去，你以为特务府不会自查？”
纵然是文职，然而张朝阳也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微微一愣，忽然大吼道：“所以你用我女儿把我引来，又用我把他们引来？！”
王岳然点点头：“你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嘛。”
“可是你有什么好处？你这个疯子！”张朝阳想要起身扑过来，但杀手寒露一把按住了他。于是他半蹲在地上，用手捶着地面，“这附近可是北方基地！你要找死吗！还带上我们？！”
王岳然看向窗外，耸了耸肩：“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先前到来的地面部队的确是为了张朝阳与王岳然而来。但他们错估了敌人的实力，只派遣了一支由普通人构成的特务府特殊安全部队——十六个人的突击小组，外加两架武直26。
但一进入这片小区，就遭遇了敌人的疯狂火力——火力点分布在周围五栋楼中，共有八处。武直26用机炮清除掉了一个，然而剩余的七个，却依靠大口径狙击枪将他们牢牢压制。着弹点异常精确——至少有十二个好手。
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再有作为，突击队长向上级长官报告了情况，并且呼叫支援。
战斗地点靠近市区，不宜动用重型火力，而对方似乎又是职业佣兵或者杀手，因而权衡一番之后，特务府决定派出监察部的执行官。
能力者在巷战之中更有优势，并且不会制造出太过引人注意的声响，也便于善后处理。
于是二十分钟之后，另外两支安全部队和四名执行官抵达了现场。
四名执行官由一名中尉带队，都是C级血统。中尉名叫田振浩，异能为神经毒气——与那一夜伏击应决然车队的翡冷翠能力者如出一辙。
三名少尉当中倒是有一个算得上是李真的熟人——周志敏。他的能力同样适用于此类巷战：次声波。只是两人在那一夜都未见过对方的真面目。
22点45分，在一辆装甲运兵的掩护之下，四十五人的增援部队发动第一次突袭。
小区地面已经铺上了地砖，但仍有大片区域堆放着建材杂物。这为士兵们提供了极好的掩护。双方以狙击步枪、火箭弹、车载机枪对射，火光映亮了周围的楼宇，却并未造成太大伤亡。
付出两人轻伤，装甲车一侧轮胎被炸毁、失去动力的代价之后，地面部队突进了高楼之中。首先要清除的是最近的火力点——王岳然所在那一栋之前的楼房。
普通士兵组成的三人小队率先冲进楼道，确认安全之后发出信号——周志敏随后跟进，站在了一楼大厅之中。之后冲进来的士兵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确保他的安全。于是他松了松领口，放下手中的突击步枪，仰起头，直视天花板。
下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鼓涨起来。
然后，双手向下一按，闭眼，张嘴，发出无声呐喊！
大厅的顶棚立即爆出一团尘雾来，随后像是引爆了原本就安装在棚顶的无数枚微型炸弹，头顶广阔的区域传来一连片细微尖锐的爆鸣声。随着这声音，尘土簌簌落下，次声波瞬间穿越了楼层之间的钢筋混凝土隔断，直透云霄而去！
呐喊持续了五秒钟。随后周志敏闭上嘴，踉跄着后退两步——田振浩扶住了他。
突击部队立即分成数个三人小组，沿着楼梯扫荡残敌。然而楼中的四个人都已被先前的声波攻击所杀——身体内部血管尽数爆裂，整个人成了一团血球。
于是田振浩中尉也就得知了一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这栋楼里的四名“快哉风”杀手，已经全部被消灭了。
死亡的杀手随身携带着绘有长刀与微风的徽章。说明这些人不但是杀手，同时也属于“快哉风”组织旗下的佣兵部队“风里刀”。
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在单兵作战系统的耳边终端问道：“外围情况如何？”
直升机上传来回应：“敌人没有包围你们的打算，在各自为战。他们的火力暂时被压制下去了。”
“重火力呢？”
“暂不允许使用地狱火或者集群火箭弹。”
“了解。”
然后田振浩想了想，下达指令：“保持警惕，向第二楼突进。”
但他的心中已经感到一丝疑惑——虽然有二十多人在外围进行火力压制，防备对方的包抄以及重火力，然而……他们没有往这边增援的打算？
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其逐一清除？
“风里刀”是一个发源自中国境内的老牌国际佣兵组织……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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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红骑士
带着这样的疑惑，接下来的行动变得更加谨慎。他们依托地形避开对方的冷枪，在直升机的掩护下迅速穿越空旷地带，抵达了第二栋楼的入口。但在入口处就遭遇了猛烈的火力抵抗——两挺机枪在二楼的窗口喷吐出长长的火舌，一个照面就打断两个士兵的腿。
其他人一边掩护伤员撤退一边开枪还击，附赠对方四枚手榴弹。
地上飞溅的碎石还未平息下来，二楼窗口就爆发出浓重的火光，对方的机枪顿时哑了声。田振浩隐藏在一堆碎砖之后，在夜色中向前伸出手去——
无形的气流随着这一个动作往楼内扩散，淡淡的黄色烟雾穿越硝烟，宛若死神的叹息一般流进了大楼内部的房间里。气流扩散的速度惊人，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楼里便响起了急促的咳嗽声，又在下一秒归于平静。
两个少尉执行官拉下防毒口罩，与突击部队一同冲了进去。几声闷响之后，三楼以下的敌人全部被清除——一共五人。
听到终端反馈的信息，田振浩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他略一犹豫，正打算命令楼里面的搜索小队暂时撤离的时候，忽然听到左侧、距离他们大约一百多米的土石堆之后发出了声响。
他本能地向那里看去——透过夜视仪的蒙蒙绿光，他看到那里站起了一个高大粗壮的人影。人影的手臂异常的长，在月色系闪耀着金属的冷光……不，那不是手臂，而是……
一部加特林电动机枪！
他心中大惊，在口中呼喊：“隐蔽——！”
然而下一刻占据视野的便是喷薄的火焰。
就在对方开火的这一刹那，后方与右侧也出现了两个手持机枪的身影。三个人明显都是力量型的能力者——沉重的机枪在他们的手中像是塑料玩具，三道粗大的子弹射流随着他们的动作横扫了外围警戒部队藏身的这一片区域。
砖块与建材在高速飞行的密集子弹面前如同泡沫一样不堪一击，最外围的四个士兵还没来得及闪避就被射成了肉泥。田振浩险险地避开那一股狂暴的子弹射流，就地翻滚到另外一堆掩体之后，举枪向对面打了一个点射。
作为一名中尉执行官，他同样精通枪械——这次点射打得极准，正好命中左侧那人的头颅。但他竟然只是微微一仰头，机枪被他这动作带得向上横扫一记，正好将一个露头开枪的士兵的上半身爆成了血沫！
他正想再次向对方丢出手榴弹、摧毁他的武器的时候，后方与右侧又传来爆裂的声响。厚实的砖垛被打得四下倾倒，他连忙再次翻滚，打算躲去最近的一辆废弃水泥车之后。
然而腰间忽然一热，紧接着上身迅速失去平衡。
见到的最后景象是，鲜血如喷泉一般从自己的下半身里涌出来。
怎么会？他想道，天这样黑，怎么打中的我？
随后便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这一切发生的的时候，周志敏正在楼中，打算向外撤离。于是便听到了加特林机枪特有的延绵轰鸣声。他就地找到一面墙壁掩护自己，随后向外看去——小区的广场上，数道火舌正在来回扫荡，楼宇间也有明亮的火线直奔楼外的地面部队。
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里，将近三十个人的队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减员瞬间超过了一半。他再往天上看去——那架武直26竟悬停在半空，没有提供火力支援！
搞什么鬼？！他在心里大吼了一声，机组都是傻子吗？这样的情况还等授权？先用地狱火把楼上的火力点清掉啊！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自己错怪了那些战友——直升飞机的内部忽然变成了暗红色，随后暗红骤然变得明亮，化为一团勃发的熊熊烈火，在整个机身上爆裂开来！
机身装载的弹药又在烈火之中发生了殉爆。半空中顿时盛开一朵比先前更加巨大、绚烂的礼花，半融化状态的金属碎片如大雨一般落下，对地面部队又造成了一次杀伤。
周志敏呆呆注视那团火焰，直到一发流弹打在窗口、崩裂的石块将他的额头擦出一道血痕才回过神来。
……A级！
对方有A级血统的能力者！
如此强悍的控火能力……在他的认知当中只有一个人——红骑士！
来自北美的能力者联盟“真理之门”，“天启四骑士”之一的……红骑士！
于是他明白了一件事情——他们这些猎人，已经变成猎物了。
“亚当”的运送行动出了问题之后，特务府内部便开始自查，很快锁定了张朝阳。之后又发现了他与SAA特工的接触，于是计划来一次“人赃并获”，将那个一直潜伏于中国北方的SAA小组一网打尽。
然而第一支安全部队却遭遇了对方的狙击——在探测器没有感应到敌方能力者存在的基础上，特务府又调集四个能力者带队，以求万无一失。
谁能想到，对方竟是依靠什么东西干扰了探测器，并且布下了这样的埋伏？
他们第一次显然隐藏了实力……为的就是引来第二波援兵。
美国人不但雇佣了“快哉风”……还拉来了“真理之门”！
可这又是为什么？
他们不惜牺牲九个人的性命将己方引入包围圈，只是为了歼灭这一波人？然后呢？
这里毕竟是中国的土地，北中国官方能力者的大本营北方基地就在附近……他们这种打法……是想要发动全面战争么？这可不是边境、或者境外的什么地方……这里是中国北方腹地、东北最大的城市平阳！
他们就不怕特务府拼着舆情失控，调集军队将这一片夷为平地？
他本能地联想到了什么——然而田振浩已死，特殊安全部队的另一名中尉变成了现场的最高指挥官。他因为之前进楼搜索而幸存了下来，现在正在呼叫增援。
周志敏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头脑中那种预感相当模糊，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有一个A级能力者……特务府就得派更多的能力者来应对吧？毕竟自己只是从一个低级军官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上层不可能在市区附近动用重型火力，更不可能让轰炸机将炸弹投掷在这个位置。那么……
一个念头自脑海中闪了出来。他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疾扑过去想要打断中尉的话。
然而头脑一震，便失去了意识。
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不给重火力，就再给我增援执行官过来！”
第四十三章 矮人
平阳市区边缘、废弃小区之内发生的战斗，很快作为紧急情况被上报到了分管特务府北方基地的副总长平阳行署办公室。
临时现场指挥官在汇报情况时提到，对方的火力极强，且有能力者压阵。他认为正与张朝阳谈判的SAA特工极有可能具有相当重要的身份，也许身负另外一个特务府还不清楚的秘密任务。
总长办公室的决策者们对现场情况并没有直观认识，因而战地指挥官的判断便具有了重要参考价值。但无论他所言正确与否，他们都不打算放任这群人离开平阳。
SAA、快哉风、真理之门这一次的联合行动已经挑战了帝国的底限。为帝国利益计、为帝国名誉计，都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将其一网打尽！
这是副总长在下达命令之前的原话——事后，戴炳成在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只说了四个字：尸位素餐。
只可惜当时他正在燕京述职，因而失掉了提出意见、矫正这一重大错误决策的机会。
实际上，这也并非由于个人错误判断而导致的偶然性失误，而是帝国之中长期的“外行领导内行”这一制度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在场的决策者们之中，仅有北研究院院长清楚一位拥有控制火焰灵能的A级血统能力者意味着什么——然而帝国另有一个传统：军方一向不重视知识分子的意见。
于是在半个小时之后，由四名B级血统、十名C级血统的执行官组成的特别突击小组与四辆装甲车、一百二十名特殊安全部队士兵开赴战场。他们携带了允许在市区使用的威力最大的各类武器，打算坚决执行上级命令，将入侵者的尸体永远地留在平阳。
于此同时，张朝阳所在的房间里，出现了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侏儒，身材矮小，四肢粗壮有力。脸颊上覆盖着浓密的金色毛发，几乎将面孔都遮了起来。倘若爱好奇幻书籍的年轻人在此的话，也许还会忍不住惊呼一声：矮人！
他的确不同于人们所认知的侏儒——那粗壮的双腿几乎与腰同宽，这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人物。
他走进房间，先是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李真的尸体，然后皱了皱眉：“他杀了三个人？”
王岳然点点头：“他就是炽天使。”
“不该放他进来。”侏儒微微摇头，“在外面就该把他干掉。呵呵……看起来我们高估了快哉风的实力。”
杀手寒露冷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
侏儒不以为意，转头看向窗外：“红骑士太心急了。依照原来的计划，本该还有两拨人来。”
王岳然并未说话。这次行动的确是SAA主导，然而主力却是“真理之门”。SAA与快哉风只想喝汤罢了——倒不是身为强力政府部门的他们不想独占大头，只是“真理之门”的背景实在太强大……就连联邦政府都不得不有所顾忌。
何况他们在研究工作这方面也的确超前，SAA的实验室有时也得同他们寻求合作。
因而他笑了笑：“剩下的那几个都被我们压制在楼道里，估计特务府的能力者很快就会赶过来。那个时候……”
话音未落，楼下的空地之中就出现了数条明亮的火线。紧随其后的便是车载“歼灭者”超远程电磁机炮特有的喑哑发射声——“噌噌噌噌噌”……不到五秒钟的功夫，正面两座高楼的墙壁便被携带着无比强劲动能的机炮子弹扫成了粉末，露出里面毫无遮拦的室内空间。
赶来的装甲车上随即腾起四团火光，强力麻醉弹拖曳着灰白色尾迹尽数射入楼中。伴随着四声轻响，分散飞溅开的子炮弹穿过层层墙壁、覆盖了预定的打击位置，并且迅速释放出大量麻醉气体，使得区域中的敌人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上百身着黑色特战服的特殊安全部队士兵在装甲车超强火力掩护之下，分成数个小队借着场地间残破掩体向楼底突进。只是这一次，优势兵力使其互为犄角，再不会发生在平地之中被人埋伏突击的情况了。
侏儒在窗边看看楼下的情况，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中国人开来了四辆‘进击III’，看起来咱们把他们惹火了。”
王岳然露出少见的恭谨的表情：“那么，威廉先生，现在就该是您的秀场了。”
侏儒哼了一声：“这种杂兵？交给红骑士打理好了。我是为青铜之王而来。”
伏击者们已经开始发动反击，先前隐藏的火力全开。剩下几座楼宇之中爆发出明亮的焰火，速射声连成一片，打得远在一般枪械射程之外的进击III装甲外壳当当作响。然而这种对付狙击手与步兵相当有效的远程压制武器面对厚重的装甲显得有些无力，一轮射击之后，四辆新型装甲车几乎毫发无伤。
于是有火箭弹飞了出来。
但来者已不是毫无准备。六枚火箭弹还在空中就爆炸成六团焰火——离它们从楼内发射出来不过一秒钟。
显然是能力者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高速视觉能力以狙击步枪凌空打爆了它们。
高楼底层已有交火的声音。双方以海量弹药相互倾泻，从外面看去，楼道里枪械喷吐出的火焰就好像将下面几层变成了橘红色的大灯笼。
于是侏儒将手按在耳后，轻声说道：“Showtime.”
下一刻，小区广场的地面上，地砖表面出现了裂纹。裂纹在一秒中之后飞速扩大、穿越各类散乱建材的底部连成一片，最终形成了一张又一张看不到的蛛网。灼热的白气从裂缝当中“嗤嗤”地冒出来，地面顿时弥漫起一片由于高温而形成的水蒸气。
便是在这恍若仙境一般的区域当中，数道十几米高的通红火柱破土而出，挤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声。装甲车附近顿时被可怕的高温笼罩——其中一辆正处于火龙的上方，十几吨的自重也无法抗衡这样强大的力量，被火焰托起，狠狠抛上了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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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一更。心急的人儿啊你们别急。下一章开始就是李真的秀场了。催更的人儿啊你们也别急。下一周我上三江榜，就每天三更了。只是苦了我了……
第四十四章 暴起
鲜红色的火焰在下一刻就变成了幽幽的蓝色，燃烧到极致的火龙也产生了极度的高温。被从下面命中的那一辆，表面很快变成了暗红色，并在斜斜地倾落一旁之后微微一颤，整个车身爆成一团火焰，弹片钢板以极高的初速度向四周飞去，甚至直接削掉了另外一辆装甲车上方的自动武器系统。
两座狂暴的火力平台顿时变成了哑巴，另外两台则在周围轰隆作响的火柱中缓缓后撤，同时将机炮转向红骑士所在的那一栋楼房。
喑哑的“噌噌”声响起，曳光弹标注出两条鲜明的火舌，直奔敌人所在楼层。与此同时，终于有三道箭一般的身影，踩踏着楼房外每一个可能的立足点，像灵活的壁虎一样往上蹿去，眨眼之间就攀上了六层的高度。
但……那栋楼的表面，突然发生了异变。
原因则是室内的侏儒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这一声脆响，整栋楼宇像是活了起来。钢筋混凝土忽然变成了流质一样的东西，又像是被拔开了水塞的澡盆里的水，飞速旋转着向一点聚拢，最终形成了一面巨大的的、表现呈完美弧形凸起的盾牌！
电磁机炮的子弹“通通通”地打了上去，随即溅起大片火花，又被斜斜弹开。于是下面的四个能力者遭了秧——原本就在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当中左突右蹿，试图找到一个稳定的立足点，没想到一抬头便迎来了一整面弹幕，顿时化作残破的尸体，纷纷坠地。
王岳然在他身后大声喝彩：“好！”
侏儒转过了身，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表，又在耳后按了一下。
两秒钟之后，他挥挥手：“把这里清理干净吧。准备撤退。”
于是王岳然向杀手寒露点了点头。
张朝阳听到他们的对话，顿时心如死灰——“清理干净”……当然不是说，这几位觉得干掉了那么多特务府的人心里过意不去，想要在中国义务劳动，将这间毛坯房收拾得一尘不染……
因而他蹲在地上，狠踢了余子青一脚，低声道：“你有什么本事，快点使出来，要出人命了！”
余子青抬起头来，嘴巴动了动，看着越走越近的寒露，小声说道：“完了……完了……我就不该骗你那钱……”
这时候侏儒又转过身去，看窗外的战况。
实际上突击部队早知他们的重点目标就在这栋楼内。然而张朝阳与张可松也在这里面……这使得他们有些投鼠忌器。因此进击III的炮火一直没有对这里进行轰击，只是派遣了更多的人手从楼下突进，想要捉拿活口。
于是相比其他方向而言，这栋楼里倒显得安静很多。除了下层隐约传来埋伏者与突击部队交火的声音，小区广场的枪炮声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减弱了不少……弱到张朝阳可以听到杀手寒露走过来的时候、脚底踩在干燥水泥地面的沙沙声。
然而……
干燥水泥地面？
沙沙声？
他心里一跳，在生死关头竟分神往旁边看了一眼。
无头杀手原本就倒在他们俩旁边。死去的李真也是倒在无头杀手的旁边。从这样两具残破尸首当中流出来的血液……早早就把附近的地面给浸透了。早些时候，他还能够感受到自己挪动腿脚时从鞋底传来的那种黏糊糊的触感。
然而现在……那些血都哪去了？
便是这一眼，他险些惊呼出声。
先前那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年轻人，此时的眼皮竟然微微动了动。他的衣服上还有血迹……然而已经不多了。而他的嘴唇，在电暖气的幽幽红光中泛着深沉的暗红色，无论如何都不像一具尸体的嘴唇。
于是就在寒露将消音手枪抬起、指向他额头的时候，他侧了侧身子，伸长脖子看向那具尸体身后。
接着脸上露出骇然的神色来——
原本脊椎裸露在外的后背，此刻已经完好如初了。
但寒露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已经开始发力。一勾到底，子弹便会从枪口喷出，穿透眼前人的颅骨、将他的脑浆搅成一团、在后脑留下一个杯口大小的破洞。
但就在此时，杀手的耳中传来三声清响。
“叮”、“叮”、“叮”。
从业多年。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有弹头落地。
再看到张朝阳脸上的表情——杀手的本能令她心中一跳，猛然转身，将枪口对准了声响传来的方向。
随后微微皱眉。
因为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具尸体。三枚亮晶晶的黄铜弹头还在地上滚动着，一路来到她的脚边，停住了。
关注着这边的王岳然看到了她的异常举动，问道：“怎么了？”
寒露略显疑惑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
但是她没能把这句话说完。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她的脚踝，狠狠一拉！寒露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倒向地面。然而在空中，她已调整了姿态，左臂弯曲着撑向地面，预备触地弹起，右手中的手枪已经朝着袭击者的脑袋连开了两枪。
但死而复生的袭击者以初见时那种超出常人反应的速度提前避开了这两发子弹，并且翻身跃起，挥拳一砸！
铁拳正中她的肩头。本已接触地面，打算微微一曲、随即将自己推开的左臂完完全全地承受了这股力道，于是这一曲之后就去势不停地撞向地表，直至女人的身躯都贴到了水泥地上，传出一连串清脆的骨折声。
左臂整个陷入了胸腔之中。骨骼碎片戳破了心脏，一道血箭自她口中飙出，喷了余子青一脸。然而他却双眼一瞪，惊喜地大叫：“老大你活了？！”
李真未发一言，而是立即躬身、低头，一阵铁片交错的铮然清响之后，整个人被白色鳞甲包裹，挟着双臂之上的猛烈电光，如一头怒狮一般向前方的王岳然撞去！
一切发生在两个呼吸的短暂时间里。此时的SAA特工只来得及抬起枪、扣动了一下扳机。当子弹从李真左臂的鳞甲之上滑过、擦出一片火花之时，藏在盔甲之中的年轻人已经一头撞上了王岳然，同时双臂一抱、又挟着他向转过头来的侏儒冲去！
侏儒口中发出一声低呼。但已经一抬右手，两道十公分厚的混凝土墙便呼地自地上蹿起，挡住了李真的去路。然而李真脚步未停，以王岳然的身躯为盾，在他口中喷吐出来的鲜血当中一往无前地冲击过去——
“轰”“轰”！土墙应声而破，侏儒眼中王岳然混杂着鲜血与泥土的后背迅速扩大，最终迅速遮挡了全部视野，三个人如炮弹一般一同飞出窗外。
直到此时，余子青才呆呆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我……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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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大地之王
高楼之中落下三个人影。在子弹纷飞的战场上本不引人注意……然而这栋楼恰好是人们重点关照的对象，因而无论是特务府还是敌人都本能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三个人。
这样的自由落体当然是最好的靶子——更何况李真的身上还缠绕着电光，简直就是黑暗中的那只萤火虫。
然而却没人向他们开枪。敌人自然担心误伤到那个侏儒引来怒火烧身，而特务府的人也是同样的心思。
但，每一个清楚前些日子那一夜真实情况的人都不禁在心中发出低呼——炽天使这个家伙……其实是特务府的编外人员吧？或者是类似英雄漫画当中的那种世界警察？
不然为什么只要一出大事……就能见到他的影子？！
此时应决然正清理掉了所在楼层当中最后一个敌方杀手，一转身，便见到了这一幕。能够释放电流的能力者从前人们只知道“电鳗”……在电鳗已死之后，如此拉风出场的……不是那个家伙还能有谁？
于是他抹掉从额角流出来的一股鲜血，微微笑了起来——今夜这风头……只怕又要被他抢尽了。如果有机会的话，倒真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因为他看到，落在最下方的身影，似乎是一个侏儒。
侏儒威廉。
在场的能力者当中，应该不会有人没听过他的大名。但偏偏李真就是例外。
于是他也不会知道……被自己狠狠撞出窗外的那个小个子，竟然就是一个将自己的灵能开发到了登峰造极地步的超A级强者。
在能力者的世界，他还有另一个称号——
大地之王。
风声在耳畔呼啸，被火光映红的地面飞速扩大。李真松开了王岳然的尸体，又将他用力一推，借力让自己拉开了与身下侏儒的距离。
实际上他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因而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侏儒与王岳然的对话。虽然因为角度问题他没有看到下方的那个敌人具有何种能力，但从言语之间他明白，那是一个狠角色。
今夜的他并非前些天夜晚的他。没有与那具骸骨共鸣，使得他的能力有限。第一次冲入窗口之后、在烟草的作用下，他的巅峰状态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现在第二次苏醒……在融合了另一人的血液之后，他的体能得到了暂时的补充——却也仅能支撑刚才的猝然暴起。
李真感觉得到身上的电力在逐渐消退，于是他打算迅速从这种下落状态中摆脱出来。至于身下那一位……这样的高度，便是用精钢打造的身体，也得被摔得四分五裂吧。
但。就在他打算伸出双翼、离开此地的时候，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忽然从地面急速扑来！
黑影在生长，俩个人在下落。这种相对运动使得它们的速度更加惊人。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他便看清了那些东西究竟为何物——那是数十条青色的土刺！
正下方的一条尤其粗大。飞速下落的侏儒伸展双臂，粗壮的四肢便抱住了那条坚硬的土刺，随着一阵衣物与土石摩擦的声响，他的下落速度变得越来越慢，最终牢牢攀住了那东西，再略一松手，便像从树干上滑下一样轻松落到了地面。
与此同时，半空之中陡然展开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就像降落伞在高空打开一般发出“嘭”的一声响。下一刻，同样在下落的年轻人仿佛被一阵来自地面的狂风托起，身形陡然拔高、扶摇直上，摆脱了迎面扑来的致命袭击。
侏儒落地之后抬头一望，便将双拳在地上狠狠一击——坚实的地面仿佛瞬间化为液体，一片涟漪以他的立足点为中心向四周飞速扩散。到了十几米开外，起初不起眼的波动已经掀起了数米高的土浪，挟着砖块、碎石、钢铁、泥沙，海啸一般向更远处的安全部队士兵扑去。
超A强者的含恨一击，当即逆转了战场的形式。原本还在提供火力支援的两台“进击III”宛若巨浪中的小舟，连同周围的重装步兵、能力者一同被高高涌起的土浪送上了半空。“歼灭者”电磁机炮顿时哑了火——在对空挥舞出两条明亮的火线之后就被土浪中的泥沙包裹得严严实实——而那些泥沙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不断向装甲车的每一条缝隙当中渗透，只一瞬间便将这两台杀戮机器变成了巨大的泥团。
于是分散在各个楼层当中进行清剿的特殊安全部队士兵意识到了他们面对的是何种人物——他们并非普通编制的战士，而是签署了严格保密协议、在平日训练当中就加入了与能力者协同作战教程的特种精英。
因而在极短暂的错愕之后，废弃高楼当中的火力倾泻而出，红亮的弹线密密麻麻，直奔场地正中的侏儒威廉。
然而他只冷冷一笑。随后双臂猛然抬起！
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呼喊，又仿佛具有了灵性与理智，那些土浪、碎石，砖块，乃至附近高楼的墙体，都在一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声，轰隆着冲天而起，围绕着他形成了一道又一道坚不可摧的土石掩体！
不同于刚才面对李真时的仓促出手，此时这些掩体的厚度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几十公分，并且还在不断延展、飞速加强，又在顶端分出章鱼似的触手来，如同蠢蠢欲动的毒蛇猛兽，便要向楼内的袭击者扑去！
大地之王展现了他的可怕力量——抑或是被刚才的袭击惹恼，在无力对飞行者实施报复打击的情况下，便将全部怒火倾泻到了地面部队的头上。
一切由土石构成的东西——包括构成高楼本身的材料，都被他的灵能召唤着，源源不断补充到那些触手当中。这样的后果便是……距离他最近的一座楼房，四层以下的部分，顷刻间便出现了一整片巨大的缺口。
混凝土好似化为了条条狰狞的巨蛇，从楼体游下，又汇入地面，而后向空中延展，蠕动着扑向各个有枪火闪耀的窗口，将其中的战斗人员统统掩杀！
于是高楼开始发出低沉而巨大的呻吟声——楼体倾斜，微微颤抖，震落大片尘土，似乎在下一刻就会因为根基不稳，倾覆倒塌。
而这一座，正是张可松容身的楼房。
第四十六章 陨落
此刻李真已经升空至十三层的高度，正打算从窗口飞进去，将可松救出来。
然后就看到了下面发生的那一幕——大楼的墙体仿佛变成了奶油，在融化的同时又被大地吸收，转化为可怕的杀人武器。
除了北川晴明以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A级强者出手。
而且还是一个超A级强者。
这……就是灵能？
尽管踏足异能界之后，他早就对各类异常情况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身下的情景依旧令他目瞪口呆，险些忘记了扇动双翅——这是……人类能够拥有的力量？
哪怕是传说当中的那些神魔，也不过如此吧？！
但下一刻他便发现了这栋楼的异常——四层以下几乎已经只剩下几面厚实的承重墙支撑着楼体，这庞然大物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来，仿佛即将无法站立、扑向大地。
他下意识地向房间里看了看——张朝阳、余子青、张可松。但这栋楼中不仅仅有这几人，更下面几层还有突入进来的特殊安全部队士兵！
虽然他在某种程度上仍对特务府的人抱有些许戒惧之心，然而……那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目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
自己当然可以飞扑进去、抱着可松远离这危险之地，然而……余下的那些人呢？
他犹豫了两秒钟。然后不知怎的，一句话跳进了他的脑海——“知善知恶是良知”。这是冰王孙慕然留给北川晴明的一句话，但就在此时，突兀地出现了在他的意识当中。
于是他向停在半空、向房间里看了一眼——张朝阳已经从那小房间当中抱了可松出来，正在女杀手寒露的身上翻找着什么。
而可松的身子倚靠着张朝阳，直愣愣地盯着他，眼神当中只有一个讯息——走，你快走！
一阵热流从心脏当中涌出，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这决定令他浑身微微发颤，就像是即将踏上生死之地的战士一般，感觉自己肌肉发胀、头脑嗡鸣、仿佛充满了无穷力量。
下一刻，一声大吼自舌底炸响：“你敢————！”
于是李真的双翼猛力击打空气，身上再次缠满耀眼电光，在重力加速度与羽翼推力的双重作用之下，如同一颗被闪电缠绕的炮弹，直直地向着威廉的立足点、飞射而去！
做出决定花了两秒钟。向下扑击花了一秒钟。
然而就在这三秒钟之后，李真忽然感受到了某种熟悉又陌生的力量——那力量的发源点似乎就在附近某处，跨越了冥冥虚空，如同看不见的电波一般与他发生了无比强烈的共鸣，令他刹那之间再次提速，甚至头脑当中的思维都没法儿跟上自己下落的速度。
怎么回事？
他的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便感到周围的空气陡然粘稠了起来。
于是所有尚有余暇分心、视线良好的幸存者们，都可以看到这样一幕——
那少年的身体在空中拉出一道明显的电光残影，而后在距离地面不到十米的时候，“嘭”的一声在空中爆出一团苍白色的锥状云团——
他突破了音障！！
以一个飞行者的血肉之躯，在这短短的几十米距离之内……他超越了音速？！
声音传播的速度，在空气当中为每秒钟340米。李真在两人相距十米的时候突破了那个可怕的速度，于是接下来的接触时间，只能以毫秒计。
这当然超越了人类神经系统的反应极限。
因而与那锥状云团几乎同时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的，便是一团巨大的、高达十几层楼的蘑菇云。整个大地在剧烈颤抖，海量的泥沙土石自撞击点、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响勃然喷发，仿佛统统化作了液体，直上了数十米的高度，而后伴随着滚滚烟尘与无形的冲击波，狂暴地向着四周溅射而去——
这次撞击的威力堪比一颗高爆弹。没人会相信，还能有什么存在在这样的灾难性攻击当中幸存下来——即便是大地之王。
拥有灵能的超A级血统能力者也同样是血肉之躯，而李真又根本没给他留下哪怕一秒钟的反应时间。没有强化肉体的能力者在不依靠能力、被一发炮弹正面命中之后会有什么下场？
这当然毫无悬念。
然而这并非人们关注的重点。重点是——同样的血肉之躯，炽天使……怎么可能达到这样的速度？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样的血海深仇，使得他发动了这样的自杀性攻击？！
但这个重点在接下来发生的变故当中也被人们暂时抛到了脑后——周围的高楼原本就已根基不稳，再被那爆炸时产生的巨力冲击，终于颓然不支。大片墙体开始脱落、主体结构渐渐分崩离析。便如失去了最后一分力气的巨人，它们以缓慢却不可阻挡的态势解体，即将成为埋葬楼内数百人的死亡坟场。
枪炮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轰轰巨响以及人们四处逃散的时的高声呼喊。一切看似无可挽回，即便是大地之王在世，也无法阻止这样的大规模崩塌。
然而……
空气之中忽有凛冽寒意乍现。
北方十一月的夜晚本已寒冷不堪，但此刻空气似乎变得更加寒冷干燥。
接着，四面八方的残雪、被红骑士的火焰融化之后又深入土层的水流，都仿佛听到了无声的命令，像是条条白蛇一般向座座倾倒的高楼凌空扑去，并且瞬间攀附其上。
于是冰层出现了。
起先是凝结在楼体的、薄薄的一层，瞬间便被离解的力量击碎。
但被粉碎的片片冰屑继续在空中飞舞，又与紧随其后的同伴合为一体，变成更大些的冰棱。冰棱又变为冰柱、冰柱又变为一人多高的冰矛——这样层层叠叠、百折不挠地聚合、汇拢着，最终以地面为起点，以楼体为终点，变成了一道又一道粗大坚实、闪耀着寒光的支撑柱！
便是这些支撑柱，暂时地缓解了高楼坍塌倾倒的势态。而后冰层继续在楼体上延展，变成了一片又一片厚实的冰甲，将楼体之上的裂缝牢牢黏合在了一起。
在这不可思议的力量面前，地心引力终于暂时放弃了将高楼拉向大地的努力——七栋原本摇摇欲坠的楼房，在不到五秒钟的时间里统统被坚冰覆盖、下围也被一道又一道数米粗细的冰柱支撑着、险之又险地保持着倾倒的姿态，定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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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冰雪与风之王
这一整片小区……在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里，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冰雪的世界。空气仿佛都在这极度酷寒当中停滞下来，而慌乱的嘈杂声逐渐平息，零星的枪声再次响起。
但无论是入侵者，还是特务府，都已经没有了继续作战的打算。
因为今夜发生的意外状况已经远远超出了双方的预料。
特务府当然没有想到，“真理之门”的“大地之王”，会出现在中国境内。
而入侵者也没有想到，身为超A级血统的“大地之王”，会被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秒杀。
最后，双方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今夜……
竟然出现了第二个王。
冰雪与风之王。
尽管他没有露面，然而能够以如此力量挽狂澜于既倒的，除了那位没有人见过其真面目的、能力者世界公认的四王之一的存在……还能有谁？
只是双方都没能弄清，这位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者，究竟是归属哪一方阵营。因而在各自付出惨重伤亡之后，也都开始抢救伤员、组织撤退。
然而此时，在更远处的一栋废弃高楼顶层，有一个身影在夜色当中沉默矗立。
他在看一个东西……或者说，那更像是一个人。
此时那人就潜伏在已有倾塌之势的七栋高楼中的某一层内，蠢蠢欲动，但也同样在感受着他的气息。
作为拥有超A级血统的王者、高踞能力者世界力量链条最顶端的存在、世界上最为强大的人类个体之一，这位冰雪与风之王同样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不弱于自己的力量。而且那种力量还在缓缓增长、与地面某处发生着共鸣。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它是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中的。大约十分钟以前。
无论它属于哪一方势力——它身上那种毫不掩饰的、富于侵略性的磅礴气息都令他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那似乎并非属于人类的力量。
双方都感受到了彼此的警惕与敌意，因而没有再轻举妄动。
僵持了五分钟之后，隐藏在高楼中的那个存在终于缓缓退去。
于是王者微微皱了皱眉，同样转身隐没于阴影之中。
※※※※※※※※※※※※※※※※※※※※※※※※※※
特务府的部队与入侵者，各自朝着两个方向撤退。此时双方都已毫不恋战，只求尽快从这块泥潭当中摆脱出来。
因为他们都各自接到了另一个消息。
特务府得到的消息是——北方基地被突袭了。
而入侵者们得到的消息则是——“闪电”行动以失败告终。
至此，今夜发生在此处的战斗终于有了一个解释——“调虎离山”。老掉牙的计谋。然而竟有人上当了。就在特务府第二波增援赶至此处之后，另一波更为强大的力量便突破了北方基地的外层防御，一度侵入中央核心设施。
因为能够有效克制能力者的执行官被大量抽调，指挥部又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入了平阳边缘这片小小的废弃楼盘当中，所以北方基地相对薄弱的抵抗力量没能将入侵者统统留住，反而被窃取了不少极有价值的资料。
实际上，作为北中国能力者的大本营，北方基地的保卫力量，即便在没有进行紧急动员的情况下，也足以击退任何小规模的来犯之敌。
只是来者并非籍籍无名之辈。“真理之门”的“黑骑士”、“绿骑士”，以及佣兵组织“风里刀”的精锐武装，都参与了这一次突袭。诡异莫测的手段加之某些内部背叛者的策应以及特务府指挥者的决策失误，令他们直入北研究院的中央实验室，捣毁大量实验设施之后又顺手牵走了不少珍贵资料。
但终究没有达成最终目的——夺取那具名为“亚当”的骸骨。
因为它竟然早就消失不见了。
入侵者们认为那东西早被转移，然而特务府同样认为，它已经被入侵者夺走了。
但实际上……
※※※※※※※※※※※※※※※※※※※※※※※※※※
四十分钟以前。
中华帝国特别事务府，北方基地，北研究院中央实验室，“特5－2”室。
这是一间相当宽广的屋子，但又显得极其拥挤。房间的正中是一具生物舱，而在这生物舱的周围则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辅助设施。一切人类社会的尖端科技，例如“生物活体力场约束器”、“灵能力真空阻变炉”、“磁屏蔽发生组模”、“超导体光电子计算群”等等设备都汇集在这同一间屋子里。各类导管、电极、机械臂、显示器，宛若一整片无机体组成的丛林，将那台生物舱深埋其下。
倘若李真就在此地，又拥有足够的权限能够走到这生物舱旁边，向里面看一眼，定然会大惊失色。
因为隔着一层在空气当中闪耀的细小电网，可以清楚地看到，生物舱里那尊他曾经见过的苍青色骸骨，如今已然变得面目全非。
它浸泡在黏稠的透明营养液当中，已经不再是一具骷髅了。
粗大坚固的骨骼之上，覆满了青铜色的肌肉纤维。一些深灰色的、类似筋腱一样的东西从肌肉纤维的顶端发出，深入骨缝当中，填满了每一寸空间。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肌肉，然而看起来，这东西似乎已经具有了惊人的力量。它的头骨——那本该只被一层皮肤包裹的头骨之上，竟也覆满了那种青铜色的肌肉。
纤维微微隆起，在脸颊上形成狰狞的轮廓。同样由肌肉构成的眼睑紧闭着，同时又在不停抽搐，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它浸泡在这营养液当中，已经有些日子了。然而这种一滴便可提供一个普通人一天活动能量所需的高浓度营养液，却仅仅是令它生出了这样一层薄薄的肌肉而已。
但同样的，便是这一层薄薄的肌肉，就已经令它变得越来越不安——甚至有三次自主苏醒、险些突破了那层层约束力场的束缚。
于是，今晚，成为了它的幸运夜。
两秒钟之后，明亮的房间陡然暗淡下来。
北方基地的主电源被切断了。潜伏的入侵者在基地之外，开始发动突袭。
然而黑暗降临的时间也不过一秒，应急设备自行启动，房间里响起了轻微的“嗡嗡”声。原先白色的灯光转为暗红，设备转换为自带电源模式，继续忠实地按照既定命令执行下去。
第四十八章 召唤
这一秒钟的时间，一个被牢牢束缚的人类当然没法儿做些什么。
但被困者并非人类。
于是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微的爆鸣。而后一道白印出现在生物舱透明的舱壁上。
骸骨已经睁开了双眼，深黑色的眸子闪耀着慑人寒意，粗大巨爪顶端尖锐的骨刺正抵在那道白印中间，再微微向后一缩，一送——包裹在营养液当中的手臂顿时变成了残影，延绵不绝的“咄咄”声连成一片，最终化作一声长鸣——
“嘭——！”
舱盖爆裂开来，电光四射——而此刻，应急电源刚刚启动了两秒钟。
它宛若深渊古魔一般缓缓站起，狰狞的骨刺在红光之下流转着血样亮泽。然后微微转动硕大的头颅，眼球在眼眶中诡异地翻转三次，伸手扯掉了身边的一大片导管、显示器、机械臂。
房间里顿时爆发出接连不断的电火花。
这名为“亚当”的骸骨，迈开步子，并且发出粗重的喘息声。还未完全封闭的胸腔里，新生的肺叶收收涨涨，将更加强悍的力量输送到它的躯干以及四肢当中。然后这魔神微微停顿了一下。
接下来，它跨到房间另一侧，一个试验台前。
洁净的台上隔着一个小小的合金箱子，但安全锁并未锁闭。于是它毫不费力地用手指挑开了那盒盖，露出里面一枚被灯光映成了暗红色的飞羽。
它从喉咙当中发出一阵意义难明的含混声响，用手指捻起了那枚飞羽，停在眼前仔细打量片刻之后……将它放进嘴里，缓慢咀嚼，并且吞咽下去。
就好像吃到了无上美味。
下一刻，它身上的肌肉群忽然蠕动起来——仿佛有无数青铜细蛇在骨骼之上流窜，只短短数秒钟的功夫，原先薄薄的肌肉就变得更加厚实、坚硬，就连胸腔也完全闭合了起来。这骸骨微微颤抖着、弓起身子，而后猛地仰起头，透过坚实的墙壁，向着茫茫夜空发出沉眠无数岁月之后的第一声嚎叫——
“吼——————————”
伴随着这一声悠长雄浑、宛若闷雷滚滚的吼叫，室内的器皿尽数炸裂，而后又在半空中化为更加细小的残渣粉末。墙壁都在微微震颤，坚固无比的合金大门之上竟诡异地荡出片片涟漪，而后扭曲、变形，在无形之力的催动下，最终化为大片灼热的金属液体，向外喷洒出去！
而与此同时，北方基地当中，响起震耳欲聋的枪炮轰鸣。
便是因为这阵巨响，“亚当”的嘶吼声竟被掩盖了下去。然后它大步踏出房间，化作一道青铜流光，转瞬隐没在黑暗之中。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它循着那羽毛上的残留气息，来到了平阳。
直升飞机从北方基地飞抵平阳需要三个小时，然而它只花了六分之一的时间。超高速的运动令它消耗掉了大半这数天以来积攒的能量，然而它却没法儿抵御那诱惑。
因为……
饿啊。
身体里的每一颗细胞，都在拼命挣扎着，告诉着它——前些晚上的那个生物……就在那巨大人类城市的某个角落！
那是来自同类的呼唤……不，那比同类的气息更令人感到饥渴。那是……
它们的味道。
这个念头一在脑海中出现，便是这尊来自太古、如魔神一般的存在也禁不住微微一冷。
但转瞬之间又被那气息感召，如同飞蛾扑火般的，向着夜色中飞奔而去。
最后停留在那片废墟高楼当中的某一层。
而李真正振作自己的全部力量，向着那位大地之王发出舍命一击。
这情景清晰地进入它的视线。而它当然清楚，等待那个小小人类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无声的呐喊在它的心中响起，来自太古的骸骨几乎是狂怒地遥遥向着李真伸出手去——
不！怎么可以！
就是在这一刹那，磅礴凶悍的力量，以上次同样的方式，在两者之间引发强烈共鸣。来自血脉深处的羁绊令李真完完全全地接受了这怒号波涛一般的能量，内体的每一颗细胞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形召唤、挣扎着催发出最大的潜力，在不过数秒的时间里，强化身体——
超越音速！
轰！
随后便是倾覆、崩塌、冰冻、凝结、对峙。
它感受到了来自远处、另一栋高楼之上的敌意。
与那种目前它还无法抗衡的强大压力。
因而骸骨“亚当”，再次磨了磨它口腔前端尖锐的犬牙，回味那种味道。然后用那双骇人的眸子，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小区广场正中那个直径十几米的深坑……慢慢退了回去。
此刻双方已经从交火当中脱离，开始打扫战场。留下的，当然是特务府的安全部队。而入侵者们，则将要面对帝国百倍千倍的怒火。这架已经从突袭最初的短暂混乱当中恢复清醒的、庞大无比的钢铁机器，开动了战争齿轮，轰鸣怒号着，誓将这批人统统留在国境之内。
但眼下这片楼盘之内的情景还是相当凄凉的。一些姗姗来迟的工作人员开始对残余的三台“进击III”进行回收工作，而另一些人，则试着向场地内的那个深坑里看去。
可松被救援者披上了毛毯，躺在担架床上，往救护车里抬去。药物的效力还没有消褪，尽管已经被注射了抗阻针剂，然而她现在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努力地微微仰起头、从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想要告诉那些人，她要见李真。
那一幕，她看到了。她当时被张朝阳抱在怀里、向楼下跑去。
那一道明亮的电光，以及随后而来的蘑菇云，一切宛如一场噩梦，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于是她只能让大滴眼泪顺着脸颊涌出，一边看着父亲被戴上手铐、粗暴地塞进军车里，一边斜着眼睛、强忍肌肉痉挛的痛楚，往场地中央看过去。
那里被密密麻麻的手电筒光亮覆盖，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子正小心翼翼地下坡，似乎打算去探察坑底的残留物，试图得到些有价值的讯息。
===========================================为了不影响阅读连贯性，两章一起更了。早上9点钟左右还有一章。第二卷完结之后，会开一章回答大家的几个常见问题，同时说一下本书之后的走向。另外，书评区有一个关于三江推荐票的置顶帖子，希望大家能够看一下，投投票。本书还差一票就上榜啊……
第四十九章 传奇
这个男子名为应决然。
并非他相信炽天使还有可能活着。纯粹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已。
因为对于一个异能者来说，也许后半生都不可能再遇到今夜这样的“盛事”了。先是大地之王现身，而后被炽天使扑杀，然后冰雪与风之王力挽狂澜于既倒，拯救了所有人。
能力者世界的王者，当然不是没有意外陨落过。冰王孙慕然便是因为重伤不治而死去。
然而像今天这样……被人在战斗中直接击杀——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以那种轰轰烈烈的方式击杀……自从灵能者出现以来，还是世界首例。
而这个首例就在今夜诞生了，他不知该作何感想。但无论作为一个执行官，还是作为一个能力者，他都打心眼儿不愿见到这位“炽天使”，这样昙花一现、甚至不肯撩去身上那层神秘面纱，就从人们的视野当中消失。
然而事实就在眼前。
那是何等狂暴霸道的力量啊……以人类的血肉之躯、在短短数十米的范围之内突破音速，而后与强大的王者同归于尽——
虽死犹荣吧？
于是他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下到了坑底。
冲击时产生的高温已被另一位王者的气息冷却，眼下那里的破碎土石在月光与手电筒的光亮之下安静地掩埋着、掩埋着其下那个如同流星划破天幕一般的传奇存在。
但仍可见到土石当中的肢体残渣，以及渐渐渗透出来的血水。
果然就如所料那样，两个人都应该已经变成了一摊碎肉。
坑边上的同事向他喊话：“怎么样？”
他转过头去，遗憾地答道：“估计没救了，可能连人都找不到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大家会对他的这句话如此诧异……或者说震惊。那些人瞪着他，嘴巴渐渐张开，就仿佛……
就仿佛见到了死人复生。
他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微微转头，发现那些不远处的救护人员也无比惊愕地看向这里。
但不是看着他。
于是一个念头如闪电一般划过脑海——那样巨大的冲击力，那样庞大的蘑菇云……肢体的残渣怎么可能还埋在土层里！？
他猛然转身，然后也同那些人一样，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说不出话了。
一个微微颤抖的身影，慢慢地、却势不可当地、如同一座山岳一般，从土层当中站立起来。
他的身上有白色鳞甲，在光亮当中闪耀着如锋锐利刃一般的寒芒。
而后，他微微抬起头，面颊上的鳞片一开一合，渐渐露出其下略显稚嫩的面容来，并且转向应决然。
似是在对准视线焦距。
接着他微微晃头，低声发问：“怎么样了。”
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少年人。但应决然却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他微微一愣之后，才答道：“都……没事了。”
少年从嘴里呼出一口寒气，再次发出嘶哑的声音：“人质？”
应决然不由自主地向救护车那边看了看，答道：“……也没事。”
“靠。又被阴了。”于是少年从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身子晃了晃，便直挺挺向地面倒去。应决然这才一个箭步踏过去，赶在他倒地之前将那轻飘飘的身子揽在怀里，同时仰头大吼：“还看什么？来人！！”
这时候人们才如梦初醒，慌做一团，像是发了疯一般连滚带爬地跑到坑底，七手八脚将李真送往地面。
直到将他送上了唯一的一辆特护车、退出了抢救的人群，应决然才感到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这是一个什么存在？
真像他看起来那么年轻？
这就是……炽天使？
他这样想着。又忽然一转身，很不合时宜地微笑起来。
我见证了一个传奇啊。他甩了甩胳膊，感觉原本酸痛麻木的肢体，在一瞬间似乎又充满了活力。
平阳事件的第一阶段，至此为止，画上了一个句号。
双方都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失去了很多。但更加肉痛的，当然是“真理之门”。大地之王威廉的陨落，使得这个足以影响整个北美的庞大能力者联盟失去了最顶尖的战力。而这一夜发生的诸多事情也当然无法保密。虽然中国政府宣称这只是一个恐怖分子的袭击事件，然而在更加隐秘的能力者世界，这一事件的详情却已经被不少组织所掌握。
所有人的光芒，都被一个神秘人物掩盖了。
收获了这样一位人物，则被那些组织们认为，是可以弥补失去“亚当”这个遗憾的。
但也没有几人知道——甚至就连特务府的高级官员们也不知道，为何那些入侵者会如此丧心病狂、甚至不惜冒着引发中美之间战争的风险，来夺取那具骸骨。
毕竟它只在北院停放了不到一个月，相关的研究工作还没有彻底展开。而一些取得了初步进展的资料，则已被入侵者夺走，甚至就连备份也都已经销毁了。
对方似乎对北院的结构了如指掌。
据说内应是一个新进的研究员。但一个研究员是如何得知那些高度机密的，则成为了永远的谜团。因为他也在那次突袭行动中身死，就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有留下来。
追捕工作，也在这一夜展开。与此同时，“亚当”这个名字也在更高层的会议上被反复提及。在综合已经得到的各种情报之后，特务府的人们终于得出了一个与事实相差不远的结论——
亚当还在中国境内。也许敌人并没有能力约束它，也许还没有找到将其运往境外的渠道。
能不能洗刷平阳之夜的耻辱……便取决于，能不能赶在入侵者将其运往境外之前，把它重新夺回。
但，“与事实相差不远”，在中国，同样也有另外一个相关的词语——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直到这个时候双方几乎都还没有意识到，一旦让那来自太古的生物逃入茫茫荒野……
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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