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大宴百花(三)
第三百六十一章大宴百花(三)
沈公公就是当初去花王城宣旨的那位公公,如今早已经荣升为内侍副总管,与其师傅段总管一起,一负责国主陛下宣旨等外务,一负责近身伺候国主衣食内务,可以说是宫里所有太监里第二人,与厅中众卫官员也都极熟悉。
此时他环视一圈儿,笑着拱手说道,“各位大人,杂家公事在身,就不给大人们见礼了。”众人忙道不敢。
他一甩手里的浮尘,双手抱怀,高声喊道,“传陛下口谕”
木艾微微沉吟一下,心里暗叹,为人之臣,就要遵守为臣之道,从冠上亲王爵位的那日起,她就不能只单纯做个见君不跪的世外高人了。
上前几步,沉声答道,“木仙氏接旨。”说完,慢慢在艳红的地毯上跪了下去,垂首等待。
沈公公心里暗赞,他可是听过那日半月山宣旨的小太监学舌,当时这仙夫人可是面君不跪的,陛下都没有怪责一声,今日当着满堂宾客居然跪下接旨,倒是个能屈能伸,极识时务的女子。
“传陛下口谕,今日乃仙夫人大宴之日,特赏赐金荷连螃蟹簪一对,金松灵祝寿簪一对,珊瑚朝珠一盘,青石朝珠一盘,蜜腊朝珠一盘,松石朝珠一盘,片金十匹,蟒缎十匹,大卷闪缎六匹,小卷闪缎六匹。以示恩荣,钦此”
“木仙氏谢主隆恩”木艾低头叩首,然后起身整理了裙角,温声说道,“多谢沈公公跑这一趟,如若宫中不忙,留下喝杯水酒可好?”
沈公公笑眯眯摆手,“亲王殿下,喝酒不忙,杂家这里还有太后娘娘和各宫娘娘的赏赐未曾宣读”
木艾微微一愣,细想恐怕是这些后宫女人们喝那蜂蜜喝好了,今日她们借机给自己撑了场面,以后怕是那蜂蜜就要源源不断送进去了,好再花王那边的蜂场已经增加到了一百箱,倒也不缺这几罐。于是她低头施礼道,“木仙氏接太后懿旨”
沈公公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红的礼单,又念到,“太后赏宫缎素雪绢四匹,羽纱四匹,金镶珠石蝴蝶簪一对儿,银镀金嵌宝玉蟹簪。皇后娘娘赏昙花雨丝锦两匹,牡丹纹浣花锦两匹。淑妃娘娘赏…”
一长串的赏赐念完,木艾再次谢了恩,双手接过单子交给身后的春分。沈公公让到了一边,门外的一溜十几个小太监双手捧了亮晃晃的珠玉,绚烂明丽的布匹陆续进了大厅。
木艾挥手间摆出一张雕花檀木长案,小太监们连忙上前,恭敬放好。
二皇子这时也上前给木艾见了晚辈礼,木艾没有做作闪避,扶了他起来,然后唤过辛巴和大禹陪他去后院小坐。
厅中众人看着桌上那满满的赏赐,和两位皇子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但是嘴上却都笑着说恭喜。沈公公推说宫里有事不肯留下吃酒,卫广代木艾送了他出去,顺手塞了两张百两的银票,又叫木五搬了两坛好酒和几盒好点心,把沈公公打点的乐呵呵出了门。
木艾还有后院女眷处要走动,所以也没有多留,与众人又客套了两句,就带着春分几人退了出去。
肖恒示意小厮再次斟酒,然后指了那青花瓷坛笑道,“这坛里装的酒名为红尘醉,是用紫玉葡萄和一种神奇泉水酿造,又在寒凉之地埋了三年,喝起来酸甜爽口,味醇厚而悠长,实在是人间佳酿。下官虽为亲王殿下的义兄,也只喝过两次,今日沾了众位大人的光,又能喝个痛快了。”
有那平日与他相熟之人就高声打趣道,“那肖大爷改日可是要在仙客楼摆一桌儿,请我们再欢饮一晚才行。”
肖恒哈哈大笑,应承道,“好,只不过我那仙客楼的菜色可不如亲王殿下这里的。”
众人有些半信半疑,这时小厮们送上了热气腾腾的热菜,菜式之精美新奇,味道之鲜香扑面,立刻让他们彻底相信了。
肖恒和卫广连忙招呼众人动筷子,又到几位世家长辈跟前亲手斟了酒,一时间大厅里觥筹交错,圆融和乐。
同样,后院的女眷酒宴之处,也是热闹非凡,美味总是能轻易让人愉悦的,有那平日里就喜厨艺的夫人小姐,一脸喜色的捡着盘子里小巧精致的点心,恨不得一眼就能看出做法和用料才好,而那些香甜新奇的水果,更是让一众人等还没等开席就吃了个半饱。
木艾进来时众人正分享着一大盘荔枝,紫红色的果实堆满了白玉般的瓷盘,煞是美丽耀眼,小丫头们洗净了手,剥开外壳,露出里面雪白的果肉放到小碟子里,各位主子们才送进口中,吐出小小的核儿,赞上一声好甜。
听见小丫头通报,众人都齐齐起身,和外院的男宾客不同,虽说她们与木艾皆是女子,但她们的品级却是依靠自家夫君或者儿孙得来,属于附庸,而木艾则是实打实的亲王爵,比绝大部分男子还要贵上三分,所以,没有谁敢托大坐着不动。
木艾进得花厅,众女子齐齐行礼,“恭贺亲王殿下大喜。”
木艾微微点头,当先走到上座的卫老夫人跟前,亲手扶起她之后,才温声说道,“各位夫人不必多礼,请安坐。”
“谢亲王殿下”众女子道了谢,这才坐下。
卫老夫人拉了木艾在主位的矮榻上坐下,笑道,“听小丫头们说,陛下的赏赐到了?”
“到了,太后娘娘和众位娘娘们都赏了东西。”
“那就好。来,你初来花都,又喜静,这些夫人们都不曾识得,我给你引荐一下。”老太太笑呵呵把挨近她座位几位半百老****介绍一番,木艾仿佛一瞬间收了亲王的威仪,客气的起身行了晚辈礼,惹得那几位老****连称不敢,心里却极受用。
剩下的那些女眷就由卫家两位夫人接过了话头儿,轮到孙夫人母女时,木艾瞧着她一脸激动,才恍然想起是那晚顺手救下的母女,于是微微点头,孙夫人也不是傻子,连忙掩了脸色,恭敬行了礼。
一圈客套下来,就过去了一刻钟,丽娘从厨房回来,就张罗着各位夫人都入了席,木艾想了想从空间里起了一坛菠萝酒和一坛山楂酒出来。众女子虽然好似各自在说笑闲谈,其实眼角都在瞄着她,突然见到这样一幕凭空取物,都惊得用帕子掩了嘴。
惜福连忙带着小丫头,把坛子里的酒倒进壶里又分到各个席上。木艾笑着对卫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我这里有几坛果酒,其中那取名叫赤霞露的,喝下可消积、健脾、开胃,您老人家一会儿可要饮上几杯?”
“好,好,我就知道你这里定是有好东西,一听说摆宴,就巴巴赶来了,如果再不多喝两杯,可对不起我这老胳膊老腿了。”
众人凑趣说笑几句,凉菜热菜一道道端了上来,女眷们最初始应景的浅浅饮了几口,然后立刻就喜欢上了果酒的味道,浅红的山楂酒酸爽,淡黄色的菠萝酒甜美,真是难得好酒。
于是,就着新奇美味的菜色,几杯美酒下肚,众人脸上的笑意都真诚上了三分。
木艾坐在头席,陪着几位老****吃酒闲谈些养生养颜之事,倒也和乐。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就撤了下去,丫鬟们重新摆上了水果、点心和茶水。
这时一位扎了双丫鬟,穿了绿纱裙子,极为娇俏灵秀的小丫头走到了大堂正中,面对众人行了一礼,笑嘻嘻说道,“奴婢惜花,是亲王殿下身边伺候的婢女,平日里听亲王殿下说起过几个小故事,十分有趣,今日就鹦鹉学舌,权当给夫人小姐们解解闷。”
众人知道这是主家安排的饭后余兴,以前也有几家请过说书的女先儿,不过这用小丫鬟讲故事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木艾淡淡一笑,这些东西都是木五和春分按照花都的习惯安排的,她也不甚清楚,没想到居然是惜花这丫头上台,平日里看她说话爽快性子活泼,此时又落落大方,半点不怯场,倒也是个说故事的好人选。
追月再次给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开始讲道,“话说,在极南之处的大海之外,有一个国家叫东晋,国中一处风景秀丽的善卷山下,有一个祝家庄。庄里有一户日子过的殷实富贵,人称祝员外。祝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财产传男不传女。但是祝员外却没有儿子,为了继承家产,不得以就将女儿祝英台自小男装打扮…”
《梁祝》不愧为男女老少通杀的千古绝唱,当最后那句“风雨停后,彩虹高悬,有两只硕大的彩蝶,蹁跹起舞,传为梁祝两人的精灵所化,黑者为祝英台,黄者为梁山伯,情侣依依,形影不离,比翼一起飞于天地之间。”话音落下,厅中所有人,不论是夫人小姐,还是端茶递水的丫鬟们,都用帕子擦着眼角。
这些女眷们每日里关在后宅,就是听个稍微越矩的故事也不过是什么状元郎、**楼女,什么时候听过这般凄美的故事,梁祝两人坚贞的爱情,打动了她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第三百六十二章 温暖滋味
第三百六十二章温暖滋味
卫老夫人长叹两声,“这祝英台倒是个真性情的女子,只是可惜这结局也太悲了些,天神有眼,来世到让他们结为夫妻才好。”
木艾笑道,“老夫人,这都是民间传说,做不得准的,我那家乡,也有传言,两人是用了计谋诈死,事后归隐,成婚生子,日子过得很是和美。”
“真的?”一众女眷不等卫老夫人说话,就抢先惊喜的问出了声。
木艾极力做出一副诚恳模样,点头说道,“当然。”
众女眷这才露了笑颜,木艾给惜花使了个眼色,她立刻会意,讲了几个小笑话,例如那个经典的葡萄架倒了,把一众女眷们笑得东倒西歪,在这男权至上的社会里,能听到这般调侃之语,实在让她们心里又新奇又痛快。
等前面派人传信,酒宴散了的时候,女眷们告辞出门上车,脸上还忍不住一直挂着笑,惹得各家男人都极好奇,那仙夫人到底给女眷们准备了什么,让她们如此喜笑开颜。
于是当晚,各家男主子都没有去小妾房里,而是陪了结发妻子,倒让一众女子心里又添了一份感激。
木艾站在大门前,与肖恒卫广一起送了宾客,然后又回了大厅,小叙片刻,眼见天色已晚,木艾约了几日后在半月山小聚,卫老夫人乐呵呵一口答应下来,两家人告辞离去。
木艾几乎是立刻回了内室,脱下了那套繁琐沉重的亲王服饰,好好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了套象牙色的轻纱衣裙,简单盘了头发,插了白玉簪,顿时觉得周身轻松了许多。
“这亲王朝服可是太重了,就算个轻佻不堪之人穿了,也平白会多三分稳重贵气,因为纯粹是被压的动不了。”
春分一边帮着整理裙角,一边笑道,“如果外人知道夫人这般嫌弃这亲王朝服,不知道会不会嫉恨的眼睛发红?”
木艾揉揉发酸的肩膀,想起刚才归来的小儿子,问道,“几个孩子那里可送吃食去了?”
“送了,各色水果、点心都不缺,头等席面也送了一桌儿过去。”
“那就好,吩咐下去,所有人就像以前一样对待辛巴,不要让孩子心里委屈。另外那二殿下,也比照涛儿和诚儿一样吃用。”
“是,夫人。”
春分和惜福跟在主母后面一路去了东边的听风院,辛巴和诚儿、幸儿三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十分热闹,二殿下、涛儿和大禹也坐在书桌后,各捧了一本书,相处也算和乐。
木艾一进去,孩子们就都围了过来,辛巴更是直接腻在了妈妈怀里。
二皇子微微犹豫了一下,上前行了礼,“仙夫人,父皇恩准五弟再此小住一晚,因他年纪太小,所以要我随同照料,打扰夫人了。”
木艾温和一笑,摆手说道,“二殿下不必客套,你能与辛巴一起回来,想来必定是平日里极亲近的,就随他叫我一声姑姑吧。”
二皇子立刻从善如流,改口称道,“凌儿给姑姑问好。”
“好。”木艾又指了同样要留下小住的诚儿和涛儿,笑道,“这两个孩子想来你也相熟了,他们平日就叫我姑姑,在此就如同自家一般随意,凌儿也不要客气才好,想吃什么,想用什么,直接吩咐丫鬟们去做。”
二皇子应下了,辛巴闹着妈妈要看大白二白,木艾扫视了空间一眼,已经憋闷了半个多月的大白一家果然有些无精打采,于是挥手把它们放了出来。
二皇子猛然见到屋中出现的彪悍猛虎,任他平日里再稳重,也忍不住惊叫一声,退后了半步。大白一家闻声,轻蔑的瞟了他一眼,抻了抻懒腰,就开始跑到院子里去四处撒欢儿,偶尔兴之所至,还要仰头吼上两声。
辛巴带着诚儿、幸儿嬉笑着去追小白,争抢着要抱它,把个圆滚滚的小老虎硬是追的无路可逃,最后到底被捕了。
大禹和涛儿看着三个弟妹玩耍,笑得开心,继续回到桌边读书。
木艾伸手拉了二皇子到身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凌儿别怕,这白虎是神山上的兽皇,当年辛巴就是被他们叼到我门前的,算是辛巴的恩人,一直在我们府里养着,不会轻易伤人。”
二皇子这才脸色好了些,回过神来,看见自己被揽在木艾身边,就微微有些脸红。
木艾对待孩子一向奉行爱的教育,温暖亲切,几个孩子都极喜欢,平日里三个小的常在她身边撒娇耍赖,大禹和涛儿虽然自觉已经长大,但也喜欢妈妈偶尔摸摸他们的头,或者拍拍他们的肩膀。
所以,和大禹涛儿同样年纪的二皇子,在木艾眼里还是孩子,并没有在意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当他如同自家孩子一样亲昵,拉了他坐在身边,挽了袖子,一边亲手剥砂糖橘给他吃,一边问些上书房里都有什么功课,师傅是否严厉之类的小事。
宫里的孩子,从下生就有自己的专属配殿,身边伺候的奶娘太监丫鬟嬷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惜就是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三岁之前偶尔能在年节的宴席上见到生母一眼,三岁之后,早晚可以给生母请个安,但是,那也有一堆条条框框的规矩要遵守,母子只能简单问答两句,根本没有半分亲近而言。
所以,此时二皇子被一个他叫做姑姑的女子这般温声细语的询问,吃着她亲手剥的橘子,嗅着空气里的甜香之气,听着门外偶尔传来的孩子欢笑声,看着那书桌边的两个少年低头交谈,不知为何,他的鼻子突然就是一酸,心里慢慢被一种叫温暖的情绪填满。好似,他自己本来就属于这里一般,如此热闹,如此欢喜,如此和美…
木艾问了半晌,再对比一下自己小儿子在家学到的那点墨水,感觉应付上书房的师傅还不成问题,于是也放了心,她自己都没舍得打过几下,如果就送去给人家练戒尺神功了,她可着实舍不得。
二皇子慢慢吃完手里的橘子,犹豫好一会儿,才说道,“姑姑,五弟房里有几幅画我很喜欢,能不能劳烦姑姑也赏侄儿一副。”
木艾想起是上次进宫时带给辛巴那几幅家居图,于是痛快应下,当即就拿了画板和颜料画笔出来,细细研究了片刻布局,就用铅笔刷刷打了底稿,然后开始上色。不到两刻钟,就画好了。
画面上是一间大厅,装饰的简单雅致,矮榻上温婉的女子和俊美的少年在低声闲谈,旁边的书桌上两个少年拿着一本书讨论的正热闹,屋角的几只灯笼映照得几人身上,都蒙了一层淡淡的光晕,门外隐隐有一只白虎和几个孩子在笑闹追逐,很是喜乐的画面,让人一见就对这样的时刻心生向往。
木艾拿出一只中性笔,略一沉吟,在画面右下角处提了几字,“赠侄凌儿,愿平安喜乐。木仙氏于百花历XX年七月二十二日。”最后掏出私章盖上,低头吹了吹,递给二皇子,“姑姑这画技实在拙劣,凌儿自己看看就好,不要让他人笑话了。”
二皇子小心翼翼接过卷起,极认真说道,“姑姑的画技最好。”
这时,三个疯跑累了的孩子又拎了可怜的小白进来,笑嘻嘻挨个让妈妈给擦了汗,辛巴眼珠一转儿,又开始央求妈妈,“妈妈,给辛巴看看动画片吧?”
木艾瞪了他一眼,“才回来不过一个时辰就又开始淘气”辛巴撅着嘴巴扮可怜,“妈妈不疼辛巴了,哥哥妹妹都在家,就辛巴要住那么远。”
幸儿最是心软,连忙也抱了妈**袖子帮忙央求,“妈妈,二哥好不容易回来,咱们就看看动画片吧。”
诚儿也帮腔,“姑姑,诚儿还没看过动画片,姑姑偏心!”
大禹和涛儿虽然笑嘻嘻不说话,但是眼里也都是赞同,那黑玉板般的东西确实太过吸引人,以往都是在书里看到的唐僧师徒四人,都像活了一般在那黑玉板里跑来跑去,怎么能不让他们惊奇。
二皇子不知道几人在说什么,眨着眼睛很是疑惑,辛巴一把拉了他说道,“二哥,快帮我求求妈妈,那动画片特别好看,保证二哥喜欢。”
二皇子微微一犹豫,笑道,“姑姑,淩儿也有些好奇。”
木艾无奈,这院子里大部分都是店铺那边调过来的奴仆,忠心度上可不如自己一路带来的那十几人。电脑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寄托了她对于那个世界的所有思念,生怕有个闪失。但是几个孩子这般请求,她又心软不能拒绝,只得吩咐春分,“除了老人儿,把其余伺候的都打发出去,院门关好。”
春分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出去关院门,刚才大白一家出现时,她就已经把吓懵的几个小丫鬟都打发了,此时也不必再清理,直接插了门闩就好。
于是,几个孩子不到一刻钟就看上了动画片,当那句嘹亮的“猴哥,猴哥”一出,如同集合号一般,顾老头儿第一个不请自来的跳进了院子,笑嘻嘻的挤到了茶几后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二皇子也早就被吸引住了,哪里还在意什么规矩不规矩,和几个孩子挤在软榻上一起坐了倒也亲热。
木艾隐隐听到院门外有人走动,猜到是几个护卫,抬头看看春分也是呆愣模样,于是起身亲自去开了门,果然没有轮值的孔喜、闫立,还有惜缘惜花几个都在门外,见到夫人开门,都笑嘻嘻的红了脸。
木艾好笑,“手里没有活计,就进去看吧。也不过一个时辰就播完了。”
几人大喜,麻利的行了礼,一路小跑进了大厅。
木艾重新闩了门,坐在院角的石凳上吹着风,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两处心焦
第三百六十三章两处心焦
任白衣一手摇着描金折扇,一手端了茶杯美美饮了一口茶,忍不住赞道,“这小醉仙,当真是够义气,这般上好的阳春白雪都弄了半斤过来,可是下了血本了。”
说完好半晌,坐在他身前不远处的欧阳也没有回应,依旧用一块白色的棉帕子,擦着那把战神刀,那般仔细,那般用心,好似手里就是天下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任白衣没好气的挑挑眉,“我说头领,你总是这么一擦就是一个时辰,你不累吗?要不要小的给你找块云锦帕子来?”
欧阳眼皮都没抬,淡淡扔出俩字,“不用。”
任白衣彻底泄了气,真不知道自己这样潇洒的人,怎么就同这么个木头疙瘩结为莫逆之交。
伸手再倒好一杯茶水,想起前几日在蓉城听说的一件新鲜事,忍不住眼角就带了一抹兴味,不知道自己这雷打不动的好友,如果亲眼目睹那所谓的仙术,不知道会不会惊得眼睛掉下来?
“昨日,我进城之时,听说咱们百花国发生了的大事,你想不想听听?”
欧阳抬头瞟了他一眼,“不想。”然后低头继续擦刀,任白衣被噎得一哽,放下手里的茶杯,谄媚得凑到欧阳跟前,“听吧,听吧,保证是大事,绝对不是…呃…八卦”
八卦这两个字是一次欧阳被他唠叨的烦了,生硬扔出来的评价,他琢磨了好久,不明白为什么要用周易八卦来形容他,但是也猜到应该是长舌妇的意思。
“说吧。”不知道是他的保证起了作用,还是欧阳对那那所谓的大事有了兴趣,居然妥协了。
任白衣立刻喜笑颜开,麻利的回桌边倒了一杯茶,然后清了清喉咙,如同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般,像模像样的端起了架势。
附近几个正在对打拆招的大汉也凑了过来,一边用布巾擦着胸背上的汗珠儿,一边笑嘻嘻等着听故事。
任白衣刚才在首领那里受到的挫败,彻底恢复了过来,声音又高三分,神秘的问道,“你们相信,这世间有仙人存在吗?”
一个黑衣络腮胡子的大汉,挠挠头,瓮声瓮气的说道,“小时候,我娘说我家后山有妖怪!”
他旁边一个瘦猴,一巴掌打在他背上,说道,“那是你母亲怕你偷偷上山被狼叼去,再说,神仙和妖怪能一样吗?傻蛋”
大汉憨憨一笑,“哦,是这样啊。”那模样惹得旁人都笑起来,大家都是一起闯过生死的兄弟,自然清楚彼此性情,别看瘦猴拍他,其实两人感情最深厚,常一起搭档出任务。
任白衣清清嗓子,抢回被拉走的注意力,说道,“最近咱们百花出了个真神仙,而且还是仙女。”
“仙女?”众人都来了精神,惊奇问道,“难道她是从天上下凡来的?”
欧阳也放下了手里的帕子,抬头看着任白衣。
任白衣本来还想拿拿乔,被他黑漆漆的眸子一望,立刻崩豆似的把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那女子从哪里来的,没有人知道,只听说她曾在海外一座仙山学过仙术。咱们现在吃的那稻米,就是她最开始试种出来的,还有城中那食为天、奇味居、鲜果斋,甚至百姓医馆都是她开的,人人都称她仙夫人。这个月初,她买了花都外的半月山,据说一挥手间就把山头的死树都变成了花海,还变出一座天下最漂亮的房子,那窗户都是用极通透的水晶做的。
后来,咱们的国主陛下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那仙夫人收养的孩子中,居然有一个是五年前传言失踪了的五皇子。前些日子,国主御驾亲临半月山接回了五皇子,封赏那仙夫人亲王爵位,把花王城神山周边百里都划做封地,尊号为护国仙夫人。那仙夫人当时又把一山的花海变成了桃子林,那树上结满了碗口大的桃子,就是鲜果斋里卖的那种,国主陛下满载而归。”
“哐当”欧阳猛得站了起来,膝上的刀剑帕子都跌到地上,打翻了水盆,惊得众人都瞪大了眼,他们的头领,当初暗杀了南蛮王,对着成千上万的蛮兵都没皱过眉头,今日怎么如此惊慌?
“你说的可是真的?”任白衣的袖子一把被欧阳拽住,虽然心里和众人一般好奇,但也不敢扯开话题,立刻回答道,“当然是真的,当时花都有一半人都看见了,现在还好多百姓日日在那山下烧香磕头呢。这可是咱们百花第一位女亲王,朝中也吵翻了天,但是陛下还是坚持封了爵,为此还有几位清流老夫子辞官告老了。”
为什么,她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那般小心翼翼,生怕招来祸患的女子,现在为何如此张扬,难道是被人欺得狠了,不想再继续忍让,还是…她有了喜欢的人,为了与其匹配才必须取此高位?不,一定不会,那般温暖的女子,是他多少次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支柱,他一定要娶到她,她不会,不会这么轻易忘记他们的爱,她一定在等他,等他八抬大轿回去娶她…
众人看着脸上青白交错的头领,都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否要劝上两句。
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金瑶已经差点撕碎了手里的丝帕,心里发狠,那个女子倒真是个硬角色,她已经烧了那字条,再有七八日,过了约定之期就成功了,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她居然如此厉害,成了百花的亲王,到底传到了头领的耳里。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阻止头领去找她?
“妹妹,你在做什么?”正在金瑶愁肠百结之时,金羽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她掉了手里的帕子,她立刻蹲身捡了起来,挤出一个笑脸,“大…大哥,没什么,我在…嗯…看树上的长尾雀。”
金羽偏头看了看树前的众人,眉头就皱了起来,良久叹了口气,沉声说道,“瑶儿,听大哥一句话,放弃吧,头领他…他不会接受你的。”
金瑶听自己兄长如此说,一口银牙咬得咯嘣响,眼泪在一双杏眼里滴溜溜乱转,声音压低怒道,“凭什么我长得不漂亮吗,我对他不好吗,他凭什么不接受我,他救了我,我就是他的人,是生是死,是奴婢是…,我都要跟着他,到死也不放!”
金羽看着妹妹原本娇美的脸孔变得狰狞,心里悲戚,想起娘亲临终之前的嘱托,又劝道,“瑶儿,大哥一定给你找个安稳富贵的好人家,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头领不是会对女子心软的人…”
“不要跟我说娘亲,娘亲走时,要你好好照料我,你就是这般照料我的吗,连我喜欢的人都不肯让我嫁”
金羽怎么也劝不转妹妹,也有了些恼意,金瑶却噗通跪了下来,眼里的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哀哀求道,“大哥,你就帮瑶儿一次可好,帮瑶儿拦下首领,不要让他去花都,只要拖到八月就好。大哥,求你了。”
“快起来,你这是什么样子?”金羽怎么也扶不起妹子,看着她哭的泪人一般,只得狠狠跺了脚,“好,就这一次,如果还不成,你就要放弃。”
“好,好,我都听大哥的。”金瑶一见兄长答应了,立刻破涕为笑,指了不远处的众人示意兄长赶紧过去。
金羽无奈,微微沉吟片刻迈步走了出去。
欧阳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剑,扯过旁边的黑布几下缠好背在背后,“白衣暂代头领,我十日后回来。”
任白衣被他眼里猛然爆射出的狠辣和决绝,刺得猛一哆嗦,条件反射般就伸手拦了他,当初也是这种眼神,头领一个人把那个曾受雇断了他们后路的,一个三百人的山寨彻底端了,前胸后背中了三刀,差点把命交代了。
“首领你要去哪里?”
欧阳半字不答,转身就要大步离去,任白衣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一边喊道,“首领,马上那华家的事就要收尾了,你走了怎么行?”一边连忙使眼色要众位兄弟帮忙。
众人会意上前,七嘴八舌的劝道,“对啊,首领,那冰火双煞已经到了,你不留下坐镇,我们也拼不过他们啊。”
欧阳毫不理会,正要伸手挥开众人,却见一人突然跃到眼前,“首领,大事不好,华家那边出事了。冰火双煞出手偷袭,小山子为了保护华公子,中了一刀,废了一条手臂”
众人听了金羽的话,立刻愤怒了,小山子才十八岁,是兄弟们中最小的,性子活泼,被大伙当小弟般疼爱,如果就这么成了残废,以后要怎么娶妻生子?
任白衣看着欧阳铁青的脸色,借机说道,“这才是开始,离华公子就任家主还有十二日,不知还要应付多少刺杀,如果首领走了,我们…”
众人也都满眼期盼的盯着欧阳,他们虽然知道头领一定是有要事去办,但是头领就是他们的主心骨,这些年领着他们一路打拼下来,马上华家的事情完结后,他们就有足够的银钱给家小们安个稳定的家园,不必日日再这般刀头舔血…
欧阳看着四周生死相伴的兄弟,心里想着那也许马上就要穿上嫁衣的心爱女子,抓着刀剑的双手青筋突突爆起,良久仰头,凄厉的长声怒吼,那吼声里的悲痛、焦急、矛盾,让众人忍不住心里狠狠一缩
蓦然疾风闪过,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林间,徒留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同破碎的铁片般回响,“留十人守谷,其余进城”
“是,头领!”众人哄声应诺,立刻忙了起来。
任白衣这才长长舒了口气,狠狠扇了几下扇子,把刚才的话从头到尾回想一遍,猛然抬起了头,“难道…不会是…会酿酒的女子?”
旁人被他惊叫得又吓了一跳,忍不住抱怨,今日是怎么了,头领和任先生都着了魔怔?唯有树后的金瑶,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
第三百六十四章 孙家母女
第三百六十四章孙家母女
月上中天,那电脑耗尽了最后一点电,在孙悟空棒打白骨精的关键时刻歇息了,屋里众人不管是奴婢还是主子都发出了遗憾的叹息声,也惊醒了院子里吹风发呆的木艾,无奈摇头,进屋收了电脑,笑道,“明日回半月山,路上把它放车顶晒着,到山上就能继续看了。”
几个孩子这才露了笑颜,孔喜几人行了礼,连忙退了出去,各自忙碌。
二皇子和涛儿、诚儿都是第一次看动画片,激动的半点睡意都无,聚在一起讨论的热闹,再没有刚开始那般的生疏。
木艾劝了几句,送他们回了房间。二皇子和涛儿大禹一个房间,辛巴照旧和诚儿一个房间。
二皇子从小就是一个人住偌大的宫殿里,值夜的小太监宫女们也都是睡在屋外,所以,这般同人共处一室,还是第一次,很觉新鲜。
惜缘端来三杯热乎乎的羊奶,大禹递给二皇子一杯,“二殿下,我们家里的规矩,睡前要喝杯羊奶,对睡眠有好处,你如果不嫌弃,也同我们一起喝吧。”
涛儿自小也养成了这习惯了,端起杯子来,几口喝掉了,二皇子低头嗅了嗅,出乎意料并没有浓重的膻腥味道,于是也大口喝了,胃里立刻又暖又甜,当真舒适之极。
大禹笑了笑,同两人一起洗漱之后,脱衣****,低低闲谈几句,就各自睡了。
二皇子听着屋子里细细浅浅的呼吸声,心中说不出的安宁,慢慢也进入了梦乡…
午后,晴日正好,木艾坐在葡萄架下,一边浅浅啜着一杯蜂蜜红枣水,一边随意翻着一本杂志,偶尔厌烦了,就呆呆看着头顶的小小葡萄串怔愣,距离那日越来越近,为何那人还是没有出现?
几个孩子早围着电脑接着看动画片了,丫鬟护卫们也都聚去了大厅,所以半月山上极安静,大白夫妻眯着眼睛趴在毯子上晒着太阳,小白被幸儿抱去当毛绒玩具,它们夫妻也是难得清闲。
这时山下跑来一个年轻后生,在别墅前停了脚步,四处找寻不见人影,就乍着胆子开口问道,“有人在吗?”
木艾移开盖在脸上的书,起身问道,“有事吗?”
那后生被吓了一跳,看见葡萄架下阴影里之人是自家主母,连忙跪下磕头,说道,“给夫人问好,小的是山下小庄里的王二。刚才山下来了两辆马车,说是刑部侍郎孙府的夫人和小姐来拜访夫人。”
“刑部侍郎,孙府?”木艾突然想起昨晚那对儿面色惊喜的母女,略带无奈的说道,“请她们上来吧。”说完起身整理衣裙,顺手收起了大白夫妻。
“是,夫人。”王二恭敬应了,起身倒退几步,飞跑下山去了。
不到一刻钟,林间小路里就走上来一行人,打头的那中年夫人和年轻少女可不就是孙家母女,两人身后还跟这七八个丫鬟小厮,各个手里都捧着高高的雕花盒子,和大叠的锦缎布匹。
孙家母女一见到木艾等在路边,连忙就弯腰施礼,略带激动的说道,“怎敢劳烦亲王殿下亲迎,亲身孙沈氏携女给亲王殿下问安。”
木艾上前两步扶起她,笑道,“孙夫人不要如此客套,咱们怎么说也有过一面之缘,还是随我里面坐吧。”
孙夫人恭敬应下,跟在木艾身后走到葡萄架下的桌椅前,木艾指了另一把高背椅请她坐了,又从空间里拿了个锦凳出来,让孙小姐坐,惹得一众丫鬟小厮都很是惊奇,孙小姐面色微红,尽量端庄的坐了。
木艾翻开茶盘里的两只小杯子,给她们母女各倒了一杯茶,然后笑道,“这是我平日喜喝的一道茶,对女子养颜极有好处,孙夫人,孙小姐尝尝看。”
“谢夫人。”孙夫人母女抿了口茶,赞了两句。然后冲着身后的一个蓝衣大丫鬟挥了下手,那蓝衣大丫鬟就带着一众丫鬟小厮,把手里的雕花盒子和绸缎都放在不远处的一个长木椅上,然后安静的退下了山。
孙夫人母女立刻跪倒了木艾身前,感激的磕头道谢,“谢夫人当日出手相救,如若没有夫人,我们母女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夫人就是我们母女的再生父母。”说着说着,想起当日的惊险,两人眼泪就掉了下来。
木艾连忙把她们扶了起来,重新安坐在椅子上,才说道,“我当时是找那两个赏金猎人有事,救下你们母女算是举手之劳,所以实在不必如此客套。”
孙夫人掏出帕子擦了眼泪,说道,“不管夫人如何推辞,我们母女必会终生谨记夫人的大恩。”说完又指了那长木椅上的盒子绸缎说道,“这些俗物都是我们母女的一点谢意,请夫人一定不要嫌弃。”
木艾无奈苦笑,那醉红颜干那等**之事确实太过阴损,她当时出手相助,虽说出于正义之心,但是也确实是顺手,如若不是为了那两个赏金猎人捎信,她必定不会特意去相救,所以,此时见这母女如此感激,就有些觉得愧疚。但是,实话又不能这般说,说不得这礼只能收了,“好,这礼我收了,孙夫人以后也莫再提起了。”
孙夫人母女这才露了笑颜,木艾看那孙小姐一身浅碧的衣裙,侧梳了双螺鬓,耳后攒了一朵盛开的妃色百合,衬得眉眼越发精致,此时安静坐在锦墩上,很是温婉可人,心里喜欢,就忍不住问道,“孙小姐今年多大了,可是订了亲?”
孙夫人母女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一下,那孙小姐扭了扭手里的帕子,开口说道,“回仙夫人的话,小女今年一十四岁,尚未…尚未定亲。”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孩子那样软糯,反倒十分清脆,听上去很悦耳。
孙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也说道,“原本有几个交好的人家有意,后来经了那事,就再没消息了。”
木艾皱眉,这时空也太****了,那醉红颜已经抓到了,也没有伤到这女孩子的清白,怎么就仅仅因为她曾经是作案目标,就没人愿意上门提亲了。
“放心,孙小姐这么好的女孩子,总会有个好归宿。孙夫人看着也是疼女儿的,正好让孙小姐在身边多留几年,嫁去人家做儿媳,可就没在娘亲身边这般享福了。”
孙夫人点头,笑道,“那妾身就借夫人吉言了,夫人也不要叫这孩子什么小姐了,只把她当晚辈,叫阑儿,可好?”
“当然好,我看着阑儿心里就喜欢,我那小女儿整日就知道玩耍,活像个皮猴子一般”
孙夫人看了看四周,并无一个丫鬟伺候,微带疑惑的问道,“夫人可是一个人在家?”
木艾微微一笑,“没有,孩子们和下人都在一处做些事,我不耐烦吵闹,就自坐着喝茶读书。”
孙夫人心下暗叹,不怪人说仙夫人心性极仁厚,能做木仙府的下人都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这般不必伺候,又半点没有怨怪的主子,天下也找不出一个。
她刚要说话,旁边的别墅大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十几个满脸兴奋之色的护卫和丫鬟,猛然见到有外人在,俱是一愣,然后立刻愧疚的上前几步跪在地上,当先那大丫鬟说道,“夫人,是奴婢们失了规矩,请您责罚。”
木艾不在意的挥挥手,“都起来吧,孙夫人孙小姐不是外人,把那些盒子绸缎收了,再上几碟好点心来待客。”
“谢夫人不罚之恩。”众人应了,然后四散开去。
随后几个少年也从门里走了出来,走在头里的是三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个着宝蓝衣衫的稳重温和,着竹青的儒雅俊朗,着秋香色的清秀斯文,各具风采,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俊杰。
后面还有三个年纪稍小些的孩子,两个男孩,穿了一模一样的朱红衣衫,白胖可爱,正嬉笑着去拉中间那个小女孩的小辫子,惹得女孩娇嗔着跑过来,湖水蓝的轻纱衣裙飘散开来,像盛放的花朵般灵透可人。
木艾笑着接了小女儿进怀,点点她撅起的小嘴巴,道,“哥哥们是在跟你玩笑,可不许小家子气啊。”
幸儿跟两个哥哥做了鬼脸,“妈妈说情,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结果换来辛巴和诚儿两人翻眼伸舌的怪笑。
大禹瞪了两个搞怪的弟弟一眼,带头上前给妈妈行了礼,木艾指了孙夫人给他们介绍,“这是刑部侍郎府上的夫人和小姐,你们都见礼吧。”
大禹几人连从妈妈怀里跳起来的幸儿,端端正正行礼,唯有二皇子一人简单点了下头。
孙夫人心里奇怪,但是也没有多话,木艾淡淡一笑,吩咐小女儿,“幸儿,你阑儿姐姐第一次到咱们府上做客,你带她去屋子里看看。”
幸儿笑嘻嘻应了,上前拉了阑儿说笑着进了别墅。
大禹见孙夫人的目光总在他们三人身上打转,就低声说道,“妈妈,孩儿几人想去后山桃林转转。”
“去吧,顺便摘几篮桃子回来,一会儿给孙夫人尝尝鲜。”
“是,妈妈。”大禹笑着应下了,然后唤了两个小厮,浩浩荡荡转过别墅,去了后山。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夜话
第三百六十五章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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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夫人低头喝了口水,然后试探问道,“仙夫人这几个孩儿,看着都是极好的,想来平日教养一定费了极多心力。”
木艾摆手笑道,“孙夫人误会了,这里只有三个是我的孩儿。除了陪阑儿那小女儿,剩下那宝蓝衣衫的是大儿,朱红衣衫里有一个是二儿,也就是当今五皇子,另外一个是安伯侯世子家的,竹青衣衫的是来小住的二皇子,秋香色衣衫的是武伯侯世子家的。”
孙夫人反应儿了好半晌,才一一对上号,微微有些惶恐,说道,“妾身不知,刚才没有给两位殿下见礼。”
木艾连忙安慰她,“孙夫人安心,他们到我这里,就是我府上的孩子,我都当一样待他们,你不必客套。”
孙夫人这才稍好些,好似闲谈般随口说道,“大公子看着温和稳重,已经能为夫人分担些家计了吧?”
木艾抬手给她倒了杯茶,“嗯,这孩子细心又孝顺,虽然书也读的极好,却不肯科考,从去年开始就帮我打理铺子了,倒没出过半点差错。”
“哎呀,这可真是难得,不知将来谁家的女孩能得此佳婿,可是几辈子积的福气?”
“可不是,这孩子我倒是不愁,我只愁小女儿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婆家,从小在我身边娇惯,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将来怕是要吃亏。”
“夫人过谦了,妾身看小小姐娇美可人,性子又乖巧讨喜,再过必定要被说媒人踏破门槛的。”孙夫人这话可是真心,自己女儿虽然看似温婉,但是对陌生人总有种疏离,刚才那小女孩,只拉着女儿说了两句话,就哄得女儿带了笑意与她同去,可见有多讨人喜欢。
木艾摇头,“孙夫人可能没有听闻,我们府上有家规,无论主子还是奴仆,男子都只能娶妻,不能纳妾,女子所嫁之人也一定不能纳妾。所以,我那大儿的亲事不愁,只小女儿的婆家难寻。”
孙夫人眼里蓦然一亮,借着喝水稳稳情绪说道,“哦,夫人这家规倒是新奇,恐怕有女儿的人家都要挤破头了。”
木艾笑道,“当然,有儿子的人家也避之唯恐不及。”
孙夫人劝慰道,“夫人过虑了。”
两人闲谈片刻,惜福送上新茶和四碟点心,又询问午饭安排何等菜色,孙夫人却不肯留下用饭,待自家女儿和幸儿出来,就提出告辞了。
正巧大禹几人也从后山回来,木艾吩咐惜福带着小丫鬟们,给孙夫人装了两罐蜂蜜,两罐果酱,两坛山楂酒,两篮水蜜桃,凑够八数做回礼。
大禹代替妈妈送了她们下山上马车,孙夫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唤了女儿上前道谢,大禹避让回礼,礼数周到,让她更是心里暗自喜欢。
待晚间用了饭,孙夫人遣了丫鬟在书房外守候,早早请了孙侍郎回房。
孙侍郎本以为妻子身子有何不适,结果却见妻子坐在桌边倒了清茶等他,就有些疑惑,打发了房里的丫鬟,笑道,“夫人,唤为夫回来可是有事?”
孙夫人服侍他用温热的棉布帕子擦了手脸,换了宽松的常服,最后又捧上一杯凉茶,然后才说道,“妾身是想和夫君商量一下阑儿的亲事?”
孙侍郎的手顿了顿,眉宇微微皱了起来,半晌轻轻叹口气说道,“齐家和刘家那里都没了消息,咱们现在也不好找人上门去问,不如,你再带着阑儿去走动走动?”
孙夫人想起原本交好的两家夫人,前些时日的吞吐模样,心里有些反感,接话道,“老爷,那齐家和刘家明摆着听信了传言,不肯再结亲了,妾身带着阑儿去了也是自取其辱。那般出尔反尔的人家,妾身自觉也不是咱们阑儿的好归宿。”
孙侍郎点头,“夫人这样想也好,咱们就阑儿一个女儿,多留她在身边几年,等这些传言散了再给她寻户好人家。”
孙夫人笑道,“老爷,知道妾身今日带了阑儿出门吧,其实我们是去了半月山,拜访仙夫人了。”
“仙夫人?”孙侍郎眉头皱得更深,“她是咱们阑儿的救命恩人,你们去送些谢礼是应该,不过,以后尽量不要多来往。因为那封地之事,朝堂上对于这位亲王褒贬不一,我们这时候不好与之太过亲近。”
孙夫人好似微恼的挑了挑眉,娇嗔道,“老爷就知道朝堂之事,还没等妾身说正事,就不准妾身多来往”
孙侍郎与夫人感情极好,难得见她如此小女儿娇态,忍不住脸色柔和了下来,上前携了夫人的手,笑道,“好,好,为夫不插言,夫人尽管讲来就是。”
孙夫人羞涩的抽回手,喝了口茶,才道,“妾身今日去拜访,见那仙夫人不带半点傲慢,对待几个孩子极亲切温和。她那二儿子也就是五皇子,和她那小女儿都不必多说,极灵秀可人。妾身要说的是她那大儿,名叫禹的公子,今年一十五岁,尚未婚配,长得仪表不凡不说,性情也极稳重懂礼,而且去年就开始帮忙打理家业…”
孙侍郎不等她说完,就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夫人,虽然仙夫人现在是亲王之尊,但是,这大公子可没有半点儿爵位,而且那所谓的家业,也不过是些商贾之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孙夫人听夫君一再打断她的话,而且口口声声把朝堂和爵位挂在嘴边,半点儿不替自己女儿着想,气恼更重,忍不住说道,“难道那什么爵位比女儿的婚事还重要?仙夫人府上有家规,那大公子只可娶妻,不可纳妾,我是怕阑儿和我一样吃那些苦”
孙侍郎被噎得一哽,又见妻子眼里滴泪,立刻慌了手脚,心里愧疚之心更重,当年那事也是他心里的隐痛。
“夫人莫哭,为夫听夫人说话就是。”
孙夫人擦了眼泪,长长缓了一口气,也觉自己刚才越了规矩,低声说道,“老爷,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只得阑儿一女,家里人口简单,就没有别的府邸那些脏事,阑儿自小没经过事,如果嫁到那些世家大族去,定是应付不来的。现在碰巧有这样的只娶妻的人家,阑儿如果嫁过去,不必和一群妾室动脑筋,以仙夫人那般和气的性子,也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岂不是我们阑儿的福气,何况,现在传言越来越多,阑儿的亲事已经如此碍难,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被其他府上知道,恐怕向那大公子求亲之人就如过江之鲫一样多,我们阑儿又有传言在身,要如何与人争?”
孙侍郎沉默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妻子眼里的殷殷期盼,半晌说道,“罢了,夫人,我们只有阑儿一个女儿,如若真能替她找到个好归宿,搭上为夫这官位也值得。”
孙夫人听夫君说的如此,又有些后悔,怯懦道,“老爷,是妾身鲁莽了,如果朝堂上真是有碍,那还是…”她最后那罢了两字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能够寻到个不纳妾的夫君,这个对于女子来说是天大的幸事,让她实在难以放弃。
孙侍郎安慰的拍拍夫人的手,“别担心,为夫还能应付,你先派人探探口风,阑儿那里也先别说,万一不成,别让她白欢喜一场。”
孙夫人连忙应下,见窗外夜深,起身服侍夫君洗漱安睡。
同样时刻,木艾也端了一杯红酒,坐在屋顶小酌,白日里与孙夫人闲话几句,她突然发现,这今年全国各城的开铺子、办医馆,今年又出来周游,她一直都觉几个孩子还小,现在想来大禹已经十五岁,明年就该行成年礼,实在是应该定亲的时候了。
不知大禹将来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以大禹的性子,恐怕不会喜那张扬活泼的,但是,太过死板懂礼的,又一定和自己家里的气氛不和。转念想起那位温婉可人的孙小姐,也许那样的性子大禹会喜欢?
“妈妈,天晚了,该睡了。”说曹操,曹操到,大禹站在地上正满脸关切的向上看来。
木艾心里一暖,笑着向他招手,“大禹,上来陪妈妈坐一会儿。”
大禹微微沉吟一下,伸手掖了衣衫前襟,提气跃上房顶,坐在妈妈身旁。
木艾夸赞道,“大禹这两年没白吃苦,轻功越发精进了。”说完从空间里又拿了一只酒杯出来,亲手给大儿子倒了一杯葡萄酒递过去,“你也十五了,可以喝两口酒了。”
大禹接了过去,小心翼翼握在手里,月光照在通透的杯子上,折射出迷离的色泽,他轻轻抿了一口,感受着口中的甜美醇厚,微微翘起了嘴角。
木艾举杯和大儿子碰了一下,两只杯子发出清脆叮声,“来,干杯,庆祝妈**大禹已经长大了,可以陪妈妈喝酒了。”
“谢谢妈妈。”母子俩一边小酌,一边闲谈些小事,不到片刻就喝光了小半坛葡萄酒。
大禹第一次沾酒,不盛酒力,几杯下肚,脸颊就红得发烫,不知想到什么,偶尔呵呵笑出声来,惹得木艾好笑极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孙家旧事
第三百六十六章孙家旧事
伸手摸了摸大儿子的头发,柔声问道,“大禹,妈妈今日才想起,你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现在夜深无人,你告诉妈妈,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温柔的?美丽的?活泼的?”
大禹用力摇晃脑袋,借着酒劲儿,少有的抱着妈妈胳膊撒娇,“不,我要永远跟在妈妈身边,妈妈去哪,大禹就跟到哪,谁欺负妈妈,大禹就打他,还要给弟弟妹妹赚嫁娶的银子,还要…”
“好了,好了。”木艾拍拍这一心为弟妹的好儿子,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妈**大禹是要做笑傲天下的男子汉,要走遍大江南北,看遍天下山水,广结善缘,好友遍天下,要有大海一般浩瀚胸襟的男子汉,怎么能赖在妈妈这样一介****身边。”
大禹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不,妈妈比那些****要厉害,妈妈是最厉害的。”
“好,好,妈妈最厉害,所以,大禹不需要呆在妈妈身边,你要有你自己的世界。而且一定要娶妻生子,这是人伦之最,将来,要有你的血脉接掌你创下的家业,要有你的妻子听你诉说任何欢喜悲伤之事,要有人陪你吃饭,要有人在你晚归时给你留灯,知道吗?”
大禹歪着头,好似认真想了一想,半晌才点头,“妈妈让大禹娶,大禹就娶,但是,大禹一定要娶个孝顺的女子,她要给妈妈做漂亮衣裙,给妈妈烤点心吃,还要给妈妈梳头发。”
“好,好,妈**大儿最孝顺了,将来妈妈就指望你养老了,好不好?”
“好,大禹养妈妈。”
木艾亲亲儿子的额头,悄悄问道,“儿啊,你看白日里来的那个孙家小姐怎么样?温婉漂亮,好像性情也不错,你喜欢吗?”
“孙家小姐?嗯,妈妈,她长得很美,总是笑着,幸儿很喜欢她。”
“让她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话声落下好半晌,当儿子的都没有回应妈妈,原来是依着妈妈睡着了。
木艾好笑的收了酒杯,勉力抱起已经快及得上她高的儿子,越下了房顶。
旁边树上孔喜也跳了下来,低声说道,“夫人,属下来抱吧?”
木艾看看怀里睡得香甜的儿子,摇头,“不了,我难得抱他一次,你继续值守吧。”说着,进屋上了二楼,帮儿子脱了外衫安顿睡下,涛儿听见响动,眯眼坐起,“姑姑,有事吗?”
“没事,乖乖睡吧。明早姑姑给你做瘦肉粥喝啊。”木艾替他掖好薄被角,轻拍两下,哄着他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出了门,自去房间睡下。
七月二十四日,卫家、肖家约好到半月山小聚的日子,一早儿城门刚开就出了城,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山下,太阳正好升到山顶,木艾派人抬了竹椅下山,接了卫老夫人上山。
桃林里铺了两大块厚毡、毯子,柔软的羽毛靠垫儿,中间又放了点心、水果,女人们占据一块,卫广与肖恒带着大禹涛儿一块。一边吃喝,一边闲谈。
偶尔嗅着空气里的桃子香气鲜甜,就伸手摘上一个,实在是神仙过的日子。
卫老夫人用叉子插了一块雪梨慢慢嚼着,感受清凉甜美的汁液润泽着她早已味觉渐淡的舌头,喜悦的眯起了眼,笑道,“我这舌头,这一阵子可真是尝了不少好滋味,等你们一家再南下,恐怕就再也不识饭菜滋味了。”
木艾笑着接续削一只脐橙,笑道,“那老夫人派个丫鬟到我这里学上几日,以后我们走哪里去,老夫人都有好菜可吃了。”
卫老夫人摆手,“这天下啊,就你这府上有这手艺,别的人再学也学不去三分。”
“哈哈,老夫人这是要我再开个酒楼,抢大哥生意了?”木艾打趣。
丽娘抱着小儿子在旁边凑趣,装作委屈道,“老夫人,您可不能这样,我们理哥将来没有娶媳妇的银子,我可是要找老夫人讨的。”
卫老夫人哈哈笑道,“好,好,到时候我给康哥出聘礼。”
众人皆笑,木艾摆好果盘,结果惜福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手,然后抱过理哥儿,抓着他的小手逗他玩起抖抖飞,乐得胖小子咯咯笑个不停。
卫大夫人想起昨日上门拜访的孙夫人,和这几日听来的些许传言,就笑道,“妹子,你最近可要把家里的门槛钉得高些。”
“钉门槛,为何?”木艾咬咬理哥儿的白胖小手,小孩子身上尚有股奶香,十分舒服。
卫大夫人笑道,“因为马上就要有媒人来踏破你的门槛了。”
“媒人?门槛?”木艾挑眉一笑,“难道城里都知道我府上的第三条家规了。”
“你那第三条家规可是厉害,如果嫂子有女儿挤破头也要嫁到你这里。可惜…”卫大夫人遗憾的挎了肩膀,“只能等下辈子咱再结亲家了。”
“那好,约定下辈子再做亲家。那些人都是奔大禹来的吧,这孩子也有十五了,我最近也想着是不是该给他定亲了?”
卫二夫人接话道,“可不见得都是奔着大禹来的。”
“不是大禹难道是幸儿?可不行,我要把她留到二十岁再嫁的,而且最好男方是孤儿,没婆母长辈刁难才好。”
一句话把连同卫老夫人在内的几人都逗笑了,幸儿本来坐在一旁剥荔枝,有些懵懂的附和妈妈道,“舅母为何要笑,妈妈说的对啊,幸儿不想立规矩?”
卫大夫人拍拍她的小手,笑问道,“这么大点的女孩子,知道什么是立规矩?”
“幸儿知道,”小丫头不服气的扬起小脑袋,把平日听妈妈说的,竹筒倒豆子一样都说了出来,“就是,婆婆坐着,我要站着,婆婆吃饭,我要看着,婆婆睡觉,我要扇扇子,婆婆打我,我不能躲开,婆婆骂我,我不能还嘴。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比丫鬟还累,比丫鬟还苦。”
小丫头话还未说完,几个女子已经笑得东倒西歪,卫老夫人一边唤身旁的大丫鬟给她揉肚子,一边笑道,“这小丫头都在哪里听说的,我当年那般对待你们了?”
后一句可是问卫大夫人和卫二夫人的,两人连忙摇头,卫大夫人道,“家里那么多丫鬟,母亲怎会用我们这笨手笨脚的。”
幸儿晃晃头上的丝带,攀到妈妈怀里,一边支着两只白嫩小手撒娇要妈妈给擦,一边问道,“妈妈,幸儿说的不对吗?”
“对,对,所以,你要一直呆在妈妈身边,就算嫁人也要嫁个没父母的。”木艾半认真半玩笑的说,在她心里,与其把女儿嫁去人家受委屈,真不如自己养在身边。
丽娘哭笑不得的指责妹子,“你这人,都把好好的孩子教坏了,看将来怎么找婆家。”
“那就不找,我们府上又不是缺银子,养不起她。实在不行,我们招赘一个。”
丽娘无奈,抱过理哥儿,点着他的小鼻子,“康哥儿,咱离姑姑远些,别被姑姑带坏了。”
卫大夫人笑罢,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你啊,几个孩子都在心里,就是忘了自己了。现在城中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把你娶进家门呢。”
“娶我?”木艾呆了呆,随即摇头,“我这都半老徐娘了,还是寡居之身,谁肯娶回家做妻,而且还是不准人家纳妾的。”
卫大夫人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卫老夫人一个眼色扔过来,直接改了口,“昨日,那刑部侍郎孙家的夫人到我那里小坐,话里话外都提到大禹,我估摸着,她应该是有意把女儿许到你这里。”
“哦?前些日子她们母女倒是来过?”
“来过?她有何事?”丽娘好奇探问。
“原来顺手帮过她们一些小忙,她们前来送谢礼。不过,我看着那孙小姐,倒是个温婉安静的性子,不知道风评如何?”木艾几句话略过了缘由,顺便问些细节。
卫二夫人接口说道,“那孙府之事,我倒是曾听人说起过。那孙侍郎和孙夫人据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结果十五岁定亲之后不到一年,孙家父母就相继去世,家财被族里分割一空,孙侍郎孑然一身,吃穿无依。孙夫人的父母坚持退亲,孙夫人却拼死反抗,最后到底只带了两只箱子的嫁妆就嫁给了孙侍郎,两人婚后极恩爱,孙夫人织布做绣活赚家用,一直支持这孙侍郎大考得中榜眼,封到山城做同知。
孙夫人第一胎生了孙小姐,怀第二胎时,有人送了个妾给孙侍郎,结果那妾不安分,暗中使了手段,孙夫人所怀一个成形的男孩儿流掉了,人也不能再生育。孙侍郎亲手杖毙了那个妾,以后再也没有纳过,对待孙夫人极敬爱,对孙小姐更是疼爱有加。
他们夫妻一心想给女儿找个好婆家,若不然也不会拖到十四岁尚未定亲。不过,那孙小姐虽然极得父母疼爱,却没有养成骄奢的性子,相貌好又温柔,琴棋书画皆精通,很有才名,不过,前些日子那醉红颜之事,有些好事之人嚼舌,倒让她清名受损。”
第三百六十七章 烧烤
第三百六十七章烧烤
木艾点头,心里衡量着,没有妾的人家,孩子没有看到那些肮脏事,心地自然也要干净些,大禹喜欢读书,娶个才女也不错,起码也有些共同语言。
卫老夫人也夸赞道,“这般听着,这孙小姐也是个不错的。”
丽娘见木艾面色平淡,还以为她不中意,就说道,“我听说,后日里康王那别院有个诗会,好似不只年轻公子们,各家小姐们也多有赴会的,不如让大禹去走走,万一有相中的岂不是更好,以妹子现在的身份,大禹的人品,娶谁家女儿,那家恐怕都要道声幸运。”
卫老夫人也笑道,“可不是,我也听人说了,康王妃这几年人老了,却极喜欢办这种诗会,想来也是要在年轻俊杰里给她那刁蛮女儿挑个夫君,大禹只要到时不要挑上那小郡主就好。”
卫大夫人微微提高声音问几步外,坐在桃树下和大禹低声说话的儿子,“涛儿,你可是也接到了帖子?”
涛儿连忙站起身来,回道,“回母亲,接到了,儿昨晚还说要带禹弟去走走。”
大禹显然也听见刚才几人的谈话,微微有些红了脸,但还是落落大方起身说道,“妈妈,儿也有意随涛兄去长长见识。”
“那就去吧,男子汉正要多出去走动才行,晚上就去你卫舅舅府里住,明日正好同涛儿一起出门,见到喜欢的女孩子不要怕羞,妈妈和妹妹在家等你回来说新鲜事听啊。”木艾笑吟吟的鼓励大儿子,话又说得有趣,惹得众人发笑。
大禹连忙应下,低头掩饰红得发烫的脸色。涛儿扭头到一旁偷笑,却被卫老夫一句,“涛儿也到了年纪了,这次也要好好相看有没有合适的小姐。”说得他脸色也同样成了红布。
幸儿有心跟着哥哥去玩儿,又怕妈妈说她没规矩,眼珠儿转了又转,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因为辛巴回宫,有些孤单落单的诚儿看见了,冲着她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低头装起了乖巧孩子。
众人说说笑笑就到了中午,孔喜等人支起了两个厚铁打造的槽子,里面放好烧得红透的木炭,惜福几个丫鬟也端出了几只大托盘,里面装满串了各色肉块、鱼虾和蔬菜的长竹签。
众人好奇,卫老夫人就问道,“仙丫头,你这是又要弄什么新奇吃食?”
“老夫人说对了,我今日正要做些好吃食给您老和兄嫂们尝尝,不过,这吃食却不易克化,您老不能吃太多。”木艾一边说,一边伸手方便惜花给她戴套袖和围裙,“我要人熬了八宝粥,一会儿您再吃一碗,保证您老饿不到就是了。”
“哈哈,那好,我就等着吃你这美味了。”卫老夫人心情极好的靠了身后的桃树,一副等着好吃食的悠闲模样。
卫广见母亲回花都三年还是头一次如此愉悦,难得脸上带了笑意,说道,“母亲如果喜欢,儿就去偷学些手艺,以后常给母亲做。”
木艾娇嗔,“卫大哥,要偷艺也不能这么大声说吧?我可是要让人蒙上你眼睛了?”
卫广尴尬微红了脸,“为兄就是这般说,其实恐怕看上一年,也学不会一成皮毛。”
众人哈哈大笑出声,涛儿极少见父亲这般,圆睁了眼睛,脸上表情似欢喜,似惊讶,似难以相信,结果被羞恼的父亲,一眼瞪得连忙低了头,嘴角却高高翘了起来。
木艾每只托盘里拿了几只签子,开始放在铁槽子上烤,时不时的从前面的一排小罐子里抓些粉末撒上去,或者用小刷子刷上些酱汁,不到片刻,空气里就弥漫了一股烤肉香气,微微透出一丝甜,一丝辣,惹得几个孩子咽口水。
“好了,大家先尝尝。”木艾拿下烤好的肉串和鸡翅,放到雪白的细瓷盘里,惜花立刻分端到两个毯子中央。惜福和惜缘也接替自家夫人,按照昨日所学细细极细烤起来。
木艾递了个蜜汁烤鸡翅给卫老夫人,然后又给三位嫂子和幸儿诚儿则分了五串蜜汁儿排骨。肖恒和卫广那边则是加了辣椒面的羊肉串,吃得两人和大禹涛儿都直呼辣,但就是停不了嘴。
几个女子也吃的欢喜,连道,“这肉食还可如此做,今日可真开了眼界了。”
惜福又端了一盘烤鱼,一盘猪肉串和牛肉串上来,木艾挥手从空间里拿了几坛果酒出来,吩咐她道,“你们多烤一些,让家里人都尝尝,顾老爷子那里也多送些去,再给他搬一坛山楂酒。”
“是,夫人。”惜福欢喜应下了,昨日她们跟随夫人悄悄试做之时,可是尝过味道的,想来大伙儿一会儿吃到一定会大呼好吃。
惜花揭开一坛山楂酒倒满长颈白玉壶,又分别斟满十几个杯子,然后双手捧给众位主子,这才去惜福那里帮忙。
卫大夫人看着上了翡翠色釉彩的瓷杯里盛着嫣红的酒汁,心里喜欢,一口气喝干了大半,笑道,“妹子就是这天底下最会享福之人了,这吃食,这好酒,别处哪里找得到?”
“那嫂子以后就常来好了,妹子保证你日日这般享福。”木艾细细挑出烤鱼上的刺,然后端给丽娘,顺手接过理哥儿,“嫂子,你快吃些,我看会儿孩子。”
丽娘感激一笑,当真不客气吃起来。木艾唤了惜花去蒸碗细细的蛋羹来,一点点耐心的喂理哥儿吃起来。
众人正吃的和乐,留在别墅值守的追月跑来禀报,“夫人山下又有人来访,不过听那庄户说,好像是个媒婆。”
众人愣了愣,卫老夫人笑着说道,“刚说完,你这要加高门槛,你看这媒人就上门了。”
卫大夫人和丽娘等人也笑起来,木艾想了想,吩咐惜福,“把活计放一放,你下山去问问是何事。”
惜福让惜花接了手里的活计,就应声下山去了,不到一刻钟,满脸怒色的跑了回来。
众人好奇,木艾问道,“为何羞恼?”
惜福行了一礼,“回夫人的话,那媒婆是替城南丰家的到大公子来…来…”
木艾听她到一半就断了,皱眉问道,“丰家大公子?难道要求娶幸儿?”
惜福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夫人,那人是要求奴婢们回去做妾。”说到这里她悄悄看了一眼肖恒等人,又低声说道,“那媒婆还说,丰家与肖舅老爷交情深厚。”
木艾挑眉,“求我的丫鬟回去做妾,真是好算计。”
肖恒听到牵扯到他,也沉了脸色,“这丰家盯上贡茶这条财路许久了,这些时日常托人找到我门上,我通没点头。现在又颠倒黑白这般说,恐怕真求了妹妹的婢女去做妾,就该以妹妹的门人自居了。”
惜福噗通跪下,脸色有些发白,求道,“夫人,惜福愿意伺候您一辈子,惜福不愿出府。”
木艾微恼摆手,“起来,咱们府里的第三条家规是摆设不成?平日里看着是个懂事的,现在跟着夹缠什么?去唤孔护卫几人,山下立个牌子,把第三条家规刻上,以后这样的事,告诉庄户们也不必来通报了。”
“是,谢夫人,谢夫人。”惜福连同不远处忙着烤肉的几个丫头都露出了笑脸,一溜儿小跑去找孔喜等人钉牌子。
卫二夫人微带担忧的说道,“妹子,世家大族多有以婢女赠人做妾的,互相走动也亲近三分。你…”
木艾微微一笑,伸手摘了个大桃子,用帕子擦干净桃毛,递给理哥儿玩耍,“二嫂子,妹子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府里这些婢女平日里一心伺候我们母子几人,尽心尽力,我如果为她们挣个妻位,寻个好归宿都做不到,可就有些太说不过去了。放心,我还不需要用婢女笼络些利欲熏心之人。”
卫老夫人点头,“仙丫头所作之事,哪有一件循规蹈矩的,罢了,也不差这一件了,不过这事传出去,可要让所有府里的婢女羡慕有加了。”
丽娘也道,“可不是,这回大禹的亲事也更抢手了。”
木艾不在意的摇摇头,给几人倒了酒继续吃喝说笑。直到太阳西斜,两家人才多带了一个大禹一起下山回城。
第二日一早儿木艾陪着小女儿吃了饭,就带了几个丫鬟去后山摘桃子做果酱,预备中秋之时送到食为天做果酱月饼。幸儿闹着说困倦,就跑回房里去继续睡,木艾也没理会。
等到将近巳时末还不见小女儿出来,她找房间一看,床边桌上放了张纸条,“妈妈,幸儿去看大哥相媳妇儿了。放心,幸儿会找诚哥哥一起去。”
惜福在一边急得直跺脚,“哎呀,这可怎么办,离城里那么远,小姐一个人万一被拐子拐去…”
木艾长吸口气,压下心里的焦急,冷静说道,“不要乱了阵脚,幸儿会些功夫,倒不至于被人欺负,就怕她找不到诚儿,自己往那康王别院闯。立刻派人进城,去肖府看看诚少爷在不在,如果不在,就去卫府请卫夫人派人去康王别院打探。”
“是,夫人。”惜福一路小跑下了楼,孔喜自觉白日里疏忽了值守,亲自骑了马赶往城里。
第三百六十八章诗会(一)
第三百六十八章诗会(一)
木艾坐在葡萄架下,一会儿拿起书,一会儿端起茶杯,心绪难平,生怕小女儿有个意外,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孔喜才满头大汗的赶了回来,“夫人,小的半路遇到四海了,大少爷要他回来报信,小姐和诚少爷都跟大少爷在一处,让您别担心。”
所有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去了心里的担忧,木艾的怒火就控制不住的顶上了头。脸上的冰冷能刮下霜来,几个丫鬟都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夫人如此,忐忑的互相望了一眼,为自家小姐捏了把冷汗。
幸儿此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晚上要吃顿戒尺炒肉,她特意找丰收借了套石青色的短打衣衫,黑色布带束了头发,摘取耳环手串,不仔细看也就是个眉眼灵秀的小厮。
下得山时,正遇一老农赶车进城,几句好话就哄得人家让他上了车,进城有问了路人找到肖府门口,张望片刻就被人拉到了门前石头狮子后,惊吓之后才发现是同样小厮打扮的诚儿,这倒是难得心有灵犀了。
幸儿笑道,“诚哥哥倒是和我一样聪明。”
诚儿撇撇嘴,“如果不是为了迁就你,我自己就光明正大跟去了。”
幸儿连忙学了男孩子一般拱手,嬉笑道,“小的谢肖少爷提携之恩。”
诚儿傲慢的抬起下巴,微微点了点,“行,是个懂事的小子,这就随爷出发吧。”
幸儿看着他明明也穿着小厮衣衫,却装出如此少爷行径,靠在石头上狮子上笑个不停。诚儿怕被门房之人听到,连忙拉了她奔向一道街外的卫府,两人同样藏在石头狮子后等着,偶尔抻长脖子看看门前有没有车马,直到腿都麻掉了才终于盼出来一辆松木马车,车顶四角没有坠那些流苏之类的饰物,显然不是女子之车,再看那车辕上坐的人可不就是四海和卫康。
两个小的使劲捶了捶****,小跑着跟了上去。
大禹坐在车里听涛儿讲些花都里各家公子和小姐的趣事及喜好,还有诗会上要注意的规矩事项,偶尔两人还互相打趣几句,倒也欢喜热闹。
结果他们一下车,就被旁边突然冲出来的两个人影抱住了,两人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是两个年级不大的小厮,再细看,这喘得好似要断气的,那是小厮,明明就是自家妹妹和弟弟。两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拉了他们去门边树旁询问。
“你们怎么来了,难道是偷跑出来的,幸儿,妈妈那里你可得到允许了?”大禹焦急问道。
幸儿吐吐舌头,抱了哥哥的胳膊撒娇,“大哥,你别着急,我给妈妈留字条了,妈妈看见就知道我来找你了。”
大禹皱了眉毛,妹妹这话就是没有的当面求的妈妈同意了,那么此时妈妈一定在家里着急呢,当下就沉了脸,叱责道,“你们真是胡闹,一定害的妈妈担心了,现在赶紧给我回去。”
幸儿立刻瘪了嘴,大眼睛里迅速溢满了眼泪,欲滴不滴很是可怜,“大哥,你不疼幸儿了,幸儿就是好奇,要看看大哥给幸儿找什么样的嫂子,幸儿怕大哥找个不好的,将来打幸儿怎么办?”
大禹叹气,对自己这妹妹实在没办法,懊恼的握了握拳,想要硬起心肠吩咐四海把她送回去。
诚儿去在旁边笑嘻嘻说道,“大禹哥,你就让我跟幸儿进去看看吧,辛巴还在宫里呢,我们看看新鲜,到时候写信跟他说说,省得他整日里喊无趣。”
大禹瞪了他一眼,“还没说你,你倒先跳出来了,谁让你这么莽撞就带了幸儿跑出来,万一你们有个好歹,要舅母和妈妈怎么办?”
诚儿被骂得缩了脖子,往涛儿身旁蹭了蹭,伸手拽了衣袖,示意涛哥哥帮忙说清。
涛儿回身看了看,时辰快要到了,这么半刻的功夫,门口的马车已经聚了三四辆,几个平日相熟的朋友,正好奇望过来,犹疑要不要上来见礼,于是,只得拉了大禹说道,“现在不好和两个孩子闹起来,还是派人回去给姑姑送个信吧。有咱们看着,量他们也闯不出什么祸来。”
大禹也看到那几个频频注目他们的书生,皱眉沉思片刻,低声对两个小的说道,“你们跟着可以,但是要把小厮扮好了,如果惹了什么乱子,以后就再也不带你们出门了。”
“是,大哥。”两个小的欢喜的差点跳起来,连忙装了低眉顺眼,躬身站在两人身后。
大禹无奈,又吩咐四海回山上和肖府送信,结果四海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孔喜,算是免了一场虚惊。
两人带着弟妹上前几步,与那几个书生模样之人见了礼,涛儿显然平日里与他们极熟,说起话来都没有什么顾忌,涛儿指了大禹给他们介绍,说是他家的远方亲戚,前些时日从花王城赶来。
此时正值大考之前,各城学子齐聚花都,所以,众人倒也没怀疑,嬉笑着见过礼,就一起进了门。
到底是亲王府的宅邸,虽然亲王一家不住在这里,但也许是常有人来此游玩的关系,整个宅邸养护的十分不错,半点儿没有破败的感觉,朱红的漆柱,雕着复杂纹路的廊檐,镂空堆叠的花墙,或半月或宝瓶的槅门,无一不显得精致奢华,偶尔转角或墙边种了几丛蔷薇或者青竹,又添了几分风雅。
涛儿的那几个同窗好友都是来过几次的,见大禹像初次来的样子,有两三个微微撇了撇嘴,但是也有两个人性子热诚温和的,一个叫任天成,一个叫周善优,没有半点轻蔑之色,一路上,时不时给大禹讲解几句,大禹微笑听着,偶尔问上一两句,礼数周全,又平易近人,待走到花园时,三人已经详谈甚欢。
诚儿也拉着幸儿在众人身后,如好奇的雏鸟般四处打量,时不时头碰头挨在一块,嘀咕几句,“辛巴还说要盖天下第一美的宅子呢”“对啊,等我回去画了图给他看。”偶尔两人笑出声来,被大禹瞪了一眼,就立刻低眉顺眼装规矩小厮。
大禹迈进花园门,放眼望去,只这一座花园就足有自家城南那宅子的两倍大,小桥、流水、花红、柳绿,处处皆是精致,不远处一个雕纹极精巧的亭子四周用玉色的沙幔围了,影影绰绰可以看出里面坐了十几个女子,亭外也站了两排伺候的丫鬟婆子。而亭子前方十步外越过了那条三尺宽的小河就是一片芍药花丛,那芍药正是盛放的时候,在灿烂的阳光下风姿绰约的招摇,花丛后的树荫下每隔三尺又摆了一个个矮几,上面点心茶水俱全,被围绕在中间的一张檀木放桌上,却放了笔墨纸砚,显然是供人挥毫泼墨所用。
任天成好似不经意的瞄了一眼那处亭子,然后拉了拉大禹的袖子,“欧阳兄,一会走上桥时,一定要有气度。”
大禹疑惑,低声笑问,“任兄,为何如此嘱咐愚弟?”
任天成哈哈一笑,“因为那亭子里就是今日来此参加诗会的各府小姐们,我们走在桥上时,她们看得最是清楚。”
大禹无奈忍笑摇头,自己一众男子怎么好像成了鲜果斋里的水果之流,扮的整齐漂亮供人挑选,心下不喜,所以,走在桥上时,并不像前面几人那般左摇右晃,折扇扇个不停,时不时做指点江山状。
涛儿以前和这些同窗厮混时,偶尔涉足风月之处,也曾如此,但是今日带着大禹前来,就觉好似不妥,慢慢落后几步,走在大禹身边,两人温和笑着,完全不把那亭中人的目光放在心上,看看桥下清溪,水里游鱼,倒是商量着,如果半月山下也能开上这样一条活水就好了。
结果这般不在意,倒显得他们在一群人里越发独特。
大禹今日穿了件青色锦缎的衣衫,上面用略浅一些的青色丝线绣了几棵翠竹,玉色的腰带上悬了一块鸡心镂空羊脂玉佩,长相清秀俊朗,谈笑间眉宇里好似满是暖意,端得是让人一见皆心生好感。
涛儿今日则是一件宝蓝的云锦衣衫,特意和大禹一样系了玉色的腰带,腰上悬了一块雕竹的翡翠玉佩,长身玉立在阳光下,俊美不凡,生在豪门大族,多年浸染,又给他添了一丝贵气,更是令人过目难忘。
亭中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此时正拨开身边的纱蔓,目光尽皆聚与两人之身,不过却因为有些距离,看得有些费力,有那性子活泼的就问道,“最后那两位公子是哪个府上的?”
她旁边一个十四五岁,长相娇俏可人的女孩子,听了这话,就大胆把轻纱拨得更开些,仔细看了看,再回身见亭子里的玩伴们都看着她,就娇嗔道,“哎呀,讨厌,你们都想知道,又让我出头。”
她对面一个着了水绿色衣裙的女子哄她道,“好了,雨娇妹妹,我们哪有你那么好的眼力,怎么这般小气,快给姐妹们说说。”
第三百六十九章 诗会(二)
第三百六十九章诗会(二)
名字叫雨娇的女孩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口那主位上的女孩子打断了,那女孩子盘着繁复的发鬓,珠玉插满头,很是贵气逼人,身上穿了一套火红色的衣裙,裙摆是千百条五彩玉线织成的团团丽蝶,手臂上又挽了一条同样火红的薄纱、脚踏水红步履,当真是耀眼之极,本来只有三分美的脸庞,硬生生被衬得艳丽惑人。
她撇了撇嘴,“李雨娇,你就是这么不痛快,想说就说,拿什么乔”
李雨娇被噎的立刻鼓起了两腮,有心想要顶回去,又想起人家是郡主之尊,虽然不过是闲散王爷的女儿,但是毕竟是今日诗会的园子是人家的,还是不能随意得罪,于是,赌气把头扭到一旁不肯说话。
她旁边的一位蓝衣女子,连忙拉了她的手打圆场,温和笑道,“雨娇妹妹,郡主性子爽利,咱们相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这般当真,来,姐妹们都等着呢,快说说,那两位公子你可识得?”
李雨娇这才脸色好了些,笑道,“还是阑姐姐好,过几日娇娇去找你喝茶可好?”
“好,好,姐姐那里正好得了些好吃食,保证端出来给你配茶吃。”阑儿笑着应了,就如哄自家***般,让李雨娇立刻换了笑颜。
小郡主挑挑眉,眼里闪过一抹嫉恨,低声叱道,“次次都会装好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阑儿微微挑了眉,微低了头,装作没有听到,众女子连忙叽叽喳喳问起雨娇,算是替阑儿掩了过去,这当然也令小郡主嫉意更深。
李雨娇喝了口茶水,说道,“刚才那两位公子,那着宝蓝衣衫的是武伯候卫家的大公子,以前他同我兄长一起来过家中,我偶然见过一次。但是后面那青色衣衫的公子,我却是不识得。咱们派小丫鬟去打探一下啊?”
众女都道好,果然派了个伶俐的小丫鬟到门房去,片刻后回来说道,“回各位小姐的话,那竹青衣衫的公子,是同卫公子坐一车来的,据说是卫家的远方亲戚。”
众女打发了小丫鬟,微微有些失望,她们这些女孩子,家里父辈官职最低的都是个四品府尹,所谓嫁女嫁高,娶媳娶低,她们的夫家怎么也要三品以上,或者是哪个豪门世家。这竹青衣衫的公子就是人才再出色,没有好家世,也是难以与她们结成姻缘。
阑儿见众人有些丧气,就捡了桌上盘中的点心,问其中一个擅厨艺的女孩子,“南莲妹妹,你看这点心做的可真精致。”
那南莲果然感兴趣的也捡了一块掰开,笑道,“可不是,这食为天的点心用料最是神奇,听说许多都是从神山上采得,我一直想要试着做做,却苦于没有材料,只得罢了。”
女孩子都爱小食,两人起了话题,众女就接口闲谈了起来,气氛慢慢就热闹许多。
再说河对岸,大禹和涛儿带着两个过于活泼的‘小厮’,一路走到场地边上,与组织这诗会的钟家公子见了礼,被让到了主位旁右手的第二张几案后,两人盘腿坐在垫子上,幸儿立刻上前执壶给两位兄长倒了茶,那狗腿讨好模样让大禹好笑,等她坐在两人身后,就在几案上的碟子里捡了两块桂花酥递给她,这小丫头一早儿惦记偷跑,定是没吃好饭,现在恐怕饿的不轻。
幸儿笑嘻嘻接了,又分了诚儿一块,一边啃着一边从兄长身后向外偷瞄。
涛儿微微侧过头,示意大禹看向基本坐满了人的众多几案,然后指了那些或儒雅,或俊秀,或高傲的公子哥儿们,介绍给他认识。
大禹细细记在心里,毕竟妈妈现在是百花亲王,他以后定是要常到花都的,这些人都是各府的儿孙辈,以后定然也是百花的权利阶层之人,挑那性情好的结交上几人,或者仅仅混个脸熟,对自家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两排几案直排了几丈远,每个几案后又都坐了两三人,聚在一起也足有五六十人,加上伺候的小厮丫鬟,原本宽敞的场地却有些拥挤了。
那最末尾的几案处坐了一位浅蓝衣衫的书生,丰神如玉,一表人才,但是衣着配饰却极普通,甚至有些陈旧,在一众华服公子中很是显眼,但是他抬手喝茶,或者低声与身旁好友说笑都极自然,丝毫没有任何羞赧之色。这让大禹十分佩服,心生结交之意,再细看其同案的几位书生,居然意外看到一位熟人。
于是扭头对涛儿说道,“涛兄我遇到一位花王城的朋友,这就去见见。”
“哦,这可巧了,在哪里?”
“就在对面末尾几案后。”大禹指了那位公子身后。
涛儿微微皱了眉,有些犹豫说道,“禹弟,那几案后之人,是翰林院万学士家的大公子,万学士在百花以清廉著称,去年曾奏请陛下接替告老的户部尚书之位,却被陛下留折不发,结果这万学士越发四处宣扬其家境清贫,成了百花一大…呃,趣事。这大公子倒是才学过人,但是脾气也有些古怪,我平日也只见过两三次,你过去见礼,如果他说了什么难听之言,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好,涛兄放心,你尽管看好两个弟妹就是。”
大禹起身整理了衣衫,瞪了欲同去的幸儿一眼,就向那末案走了过去,当先施礼,笑道,“万兄,在下这厢有礼了。”
那万公子打量了大禹那一身锦缎衣衫,挑了挑眉,略带嘲讽说道,“不知这位贵公子,有何事屈尊降贵到此啊?”
大禹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心里暗道,果真如涛兄所说,这人不是古怪,倒有些像妈妈说的那些自命清高之人。
“万公子客气了,在下一介草民,并非是何高贵之人。”
见大禹照旧温和笑着,脸上没有半分气恼之色,倒轮到那万公子诧异了,想了想,起身回礼,“兄台贵姓?”
“复姓欧阳,今日同远房兄长来此长长见识。”
“哦,是欧阳兄弟,”说道这里好似不屑的看了两眼场中说的热闹的众多公子哥儿,微带轻蔑的又说道,“来此见识一下百花的奢靡后代?”
大禹不接话,微微偏头,看着已经站起身,略带激动的一位书生笑道,“叶兄,这一向可好?”
那书生连忙上前施礼,“叶慕给大公子见礼,夫人身体可还安好?”
“都好,最近一段时日忙乱,倒是忘记了叶兄几人要来赴考一事了。哪日待我回禀了母亲,定要请几位兄台至家中小聚。”大禹笑着说道。
“我与何兄还有书院里的七位同窗,一起跟随先生,半月前到得花都。一来就听说夫人…”叶书生说到一半,眼角扫到大禹微微摇头,连忙改口,“听说夫人住处,却没敢去打扰。”
大禹点头,“大考临近,叶兄和何兄还是准备赴考要紧,母亲不会为这样小事怪罪的。”
叶书生欣喜点头,大禹见小厮们开始退出场地,知道诗会要开始了,再如此站着交谈,有些失礼,就和叶书生约好明日去他们落脚的地方看望。
然后扭头看向身旁的万书生,低声说道,“万兄,在下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还望万兄莫怪。都说,为大丈夫者,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平天下先不说,修身者,品德高洁。齐家,孝顺长辈,友爱兄弟,要有能力保证全家人衣食无忧,虽不至于奢华无度,但是长辈想吃些可口小点,兄弟姐妹的嫁娶之物丰厚些,总是要做到的。家人生活无虞,咱们做男子的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为陛下分忧,为百姓造福。
在下并不觉得,清贫度日,累得家人一同吃苦受累,就能如何彰显清廉,如何于国于民有利。试问如果一个户部尚书,自家日子尚且衣食无着,天下谁又能相信他有能力为国家百姓谋福利,充盈国库呢?”
说完,大禹又施了一礼,然后绕过众多几案,走回涛儿身旁安坐,留下那万公子脸上青白交错,末了陷入了沉思。
涛儿远远见此,忍不住好奇,笑道,“禹弟,那万公子辩才了得,常讽得人几欲羞愤而死,你刚才说了何事,让他这般模样?”
大禹喝了口茶,微微摇头,“我只不过觉得自命清高对其没有好处,稍稍说了两句浅见。”
他说完见涛儿还要问,连忙指了身后的空位说道,“这两个皮猴子呢?”
涛儿笑道,“哪有当兄长的这般说自己弟妹,幸儿嚷着要更衣,我让诚儿跟着去了。”
大禹摇头,“这般说他们还是轻的,我倒担心晚上回去,妈妈要动戒尺了。”
涛儿忍不住笑道,“不会的,姑姑很是疼爱他们,不会舍得的。”
大禹住口不言,妈**脾气他可比谁都清楚,平日里吃食用度什么都是给他们最好的,但是有些事情却绝对不能碰触,例如这种不打招呼就翘家,绝对是大错。幸儿这顿戒尺炒肉是吃定了,他作为兄长虽然心疼,也犹豫到时要不要上前求情,但是,转念想想妈妈知道幸儿不见时,定是心焦难忍,幸儿如此太过不孝,她又是女孩子,如果这次不惩罚,以后都这般行事乖张下去,恐怕要吃大亏,所以,说不得要狠下心了。
第三百七十章事端
第三百七十章事端
这时主人位上,那着了大红绣金衫、金冠束发的钟家公子,令身旁小厮敲响了一面小鼓,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笑道,“夏日炎炎,众位兄台在家消暑,恐怕都是闷了吧,今日小弟征得康王殿下的同意,借了这别院花园,请众位兄台小聚一日。正巧这园子里花开正好,咱们就击鼓传花,再以花为题做上几首诗赋,格式不限,长短不限。如若哪位兄台词赋做得妙,就抄送到对面各府小姐处品评。各位一定要大显身手,不要丢了我们男儿的脸面才是。”
众人哈哈大笑,齐声附和,那钟家公子偏头看向涛儿,又笑道,“这园子咱们也来过两三次了,兄弟们也都看腻了,原本我是看中仙夫人那半月山了,可惜不敢贸然打扰仙夫人清静。”
下面一白衫公子一摇折扇,说道,“我也觊觎那桃花林许久了,若是能坐在花下小酌,微醺之时,做首落花赋,岂不是人生美事一件。”
那钟家公子点头,笑道,“怎么样?卫兄,以前每次去拜会你,那新奇吃食和水果就没断过,我们还都以为武伯侯府实在太过富庶,没想到,你居然是仙夫人的侄儿,这样大事都瞒着兄弟们,可有些不仗义了。怎么样,惩罚你跟仙夫人讨个请,过几日,让兄弟们上山小聚一日如何?”
涛儿站起来给众位做了个罗圈揖,笑道,“倒不是兄弟有意欺瞒各位兄台,我姑姑生性喜静,连我都轻易见不得几面。今年桃花已经落了,连桃子都分了出去,众位也都尝过了。所以,这小聚恐怕要到明年了,说不得,我今年就跟姑姑讨个情,明年桃花一开,咱们就去赏花。”
“好,那卫兄可要把此事放在心上。”众人笑着附和,他们家里的地位都不低,那宫里赏下的仙桃当然都是吃过的,自然知道桃花早落了,不过是预定个明年的逍遥之处罢了,用家里长辈的话说,到那半月山,沾沾仙气,或许读书脑子就通透了三分,也说不定呢。
涛儿哈哈一笑,“兄弟记下了,一定不会忘记。前几日去看望姑姑,倒是得了两坛好酒,是用那紫玉葡萄所酿,又在极寒之地窖藏了十年以上,这样的署日喝起来一定极是凉爽,不如我派人回去取来,做咱们今日的彩头可好?”
众人哪有说不好的,那日仙夫人大宴,他们没资格列席,后来听长辈们说,那菜色新奇也还罢了,毕竟仙客楼里以后也能推出,唯有那酒水,简直是嗅之难忘,而且是仙夫人亲手所酿,用料皆是极金贵的各色水果,可谓一坛价比黄金了。
他们早就好奇多日,此时听说能喝上一杯,自然哄声叫好。
涛儿回身看了看诚儿和幸儿还没有回来,无奈唤了旁边一个蓝衣小厮,“你去门外找我那随从卫康,要他回府去取两坛红尘醉来。”
那小厮应声跑了出去,众人击鼓传花,笑闹着做了几首短赋,那眼光却都时不时的瞟着园门,这样熬了大概两柱香时候,终于那小厮和一个长得高壮的随从抱着两只没有雕刻任何花纹的小木桶走了进来。
众人无不伸长了脖子观望,大禹和涛儿好笑,起身亲手接过,放到中间那张用来书写的檀木桌儿上。
自有伶俐的小厮端了一方盘十几只长颈白瓷酒壶来,小心翼翼打开一只木桶顶部的木塞儿,立刻那桶口就飘出一片淡淡的白雾,渐渐空气里就满是香甜的气味,越来越浓厚,引得众人馋诞欲滴。
钟家公子也急于尝上一口,于是大手一挥,“卫兄豪爽,搬来两桶之多,一桶用来做彩头,一桶咱们就先各自分上一杯尝尝,可好?”
众人当然无有不允,那些小厮双手捧着酒壶,挨个几案倒酒,钟公子又吩咐给亭子里送去两壶之后,才带头喝下自己的那杯,果然,酒液清凉,甘冽醇厚,酒香中蕴含浓郁的紫玉葡萄香气,人间极品
花都地处百花中部,气候不如花王寒冷,所以,除了那些江湖人士喜欢味道比较烈的包谷酒或者状元红之类,其余之人多是喝一些口感比较绵软的,例如莲城的那青莲酿。不过,那酒除了有股花香之外,酒力并不比状元红差多少,没喝上一壶,就要醉倒,实在不适宜这样赏花作赋之时,小酌微醺。
可是,这红尘醉,就满足了这一干文人雅客的要求,味道又甘甜多于辛辣,让众人欣喜若狂。喝光了自己面前那杯,再看着中间方桌上那只满桶,眼睛里就多了一抹贪色,催着钟家公子赶紧开始传花,然后搜肠刮肚做了华丽辞藻,再喝上一杯,简直比得了自家长辈夸奖还欢喜三分。
亭子那边,十几位小姐们接了对岸送来的酒壶,嗅着香甜的酒香,都有些兴奋,嬉笑着各自饮了一小杯,小脸儿就都蒙了一层红晕,添了三分娇色。
上官凤喝着喜欢,就手执了一壶,连饮了三杯,本来十几个人分两壶,每人也就两杯的量,她如此喝下去,自然就要有人喝不到,李雨娇就忍不住嘟囔,“怎么这般贪心,只自己抢着喝,都不顾别人,还是…之尊呢,活像农家蠢妇”
上官凤喝得急,有酒气顶着,头就有些晕,听她这般讽刺自己,立刻那点酒气就都化成了怒火,松开了酒壶,指了那李雨娇就要开骂。众女连忙过来分开两人,各自劝着,一位妃色衣裙的小姐岔开话题就笑道,“这酒不知是什么做的,真是好喝,别说小郡主,就是我都忍不住想贪嘴一次呢,姐妹说是不是啊?”
阑儿家中就有那日仙夫人当做回礼送的好酒,母亲十分稀罕,一直好好藏在酒窖里,不肯给她尝上一口。她倒是知道这酒是紫玉葡萄做的,但是,此时为了缓和气氛只好说,“唤那小厮问问?”
那送酒来的小厮也是个机灵的,正等在亭外不远处,一听小姐们问,就隔着纱幕,说道,“这是卫公子在仙夫人处所得,今日见众位公子兴致好,就舍了出来给诗会助兴。据说这酒是用紫玉葡萄所酿,价值等同与黄金,很是金贵。”
一个婆子上前扔了一把铜钱给小厮,打发他走了。
众小姐们这个说,“卫公子真是豪爽大方,这样难得的好酒都拿了出来。”
那个说,“可不是,那紫玉葡萄我平日倒是喜欢吃,没想到酿出酒来,如此醇美。”
阑儿也说,“仙夫人,真是咱们百花第一奇女子,不说那些仙术,稻米,菜蔬,连酒都酿得如此神奇。”
上官凤见众人说的热闹,口口声夸那仙夫人,心里的火气就更难压制得住,就是这个贱女人,当初诳了师祖给她当车夫,师傅们先前不知,只以为是江湖人,后来派人跟踪,才知其真实身份,师伯们又扯出什么累及师祖受过,要关她面壁两年,如果不是她跑得快,连夜回了花都来,恐怕现在还在后山洞里看野草呢。
结果回了花都,就听见那女人又是神迹,又是封爵的,就连她当初执剑要杀的那小孩子,居然也是个皇子,父王母妃听说了,严厉训斥她不说,还逼着她来这无趣的诗会,打定主意想要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这些都是那个贱女人害得。
越想她就越生气,顺势把气撒到了阑儿身上,“装得好像不相熟,这花都谁不知道,你们孙家,大宴之后,第一个跑去舔仙夫人的屁股,还是母女一起去,枉你们孙家还称什么刚直不阿,狗屁,都是沽名钓誉”
“你…”阑儿不知道这蛮横不讲理的郡主,为何突然冲着自己发火,说话还如此粗俗不堪,气恼的涨红了脸,想要变白那日是去送谢礼,又怕牵出那晚之事,所以,哪怕胸腔要炸掉也只得忍了又忍,“小郡主,今日姐妹们都在,不要如此失礼,如果你对我有何不满,过后可以约个时候一起喝茶说说,解开心疑才好。再者说,你辱我孙家家门尽管很失礼,我们还可以忍受你,但是,请你不要连带辱及仙夫人,那位夫人现在是百花亲王之尊,仁厚慈悲,极有善名,请你口下留德。”
上官凤最听不得别人夸赞颂扬仙夫人之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什么仙夫人,什么亲王,她不过就是狐媚子,谁知道这亲王爵位是怎么得来的…”众女听她越说越出格,刚要上前劝说,就听亭外有个人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骂我妈妈”
众女皆惊,齐齐喊了婆子丫鬟们去抓,不大一会儿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被推搡到了亭外。其中一个稍微瘦弱的,恼怒的瞪了上官凤,骂道,“不过是个动辄杀人,强抢他人财物的野蛮人,居然敢大言不惭辱及我妈妈,你可敢走到街上去说,老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没教养的丫头,还小郡主呢,皇家就养了你这么个败类出来”
上官凤从小到大哪曾被人如此辱骂,早气得红了眼睛,因为她喜武,从来剑不离身,今日被母妃逼得来此参加诗会,不得已宝剑交给贴身丫鬟抱着,此时,她跳过去抽出宝剑,就跳下亭子去砍杀那小厮。
第三百七十一章求亲
第三百七十一章求亲
众女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阑儿仔细看了看那两个一边在丫鬟婆子间钻来钻去,一边做着鬼脸气得上官凤发疯的小厮,好半晌终于分辨出那灰色衣衫的就是前几日陪了她参观房子的幸儿,立刻心就颤了起来,先不说,她很是喜欢这***的伶俐乖巧,就是仙夫人那般疼爱这小女儿,如果知道她受伤,恐怕也会心焦难过,自己深受她的援手之恩,说不得今日要护着幸儿些了。
她分开一众小姐们,疾步走向被上官凤追赶的两个小厮,口中喊道,“小郡主住手,这是仙夫人的小女儿。”
上官凤一听,刚才还觉得面熟,这下可被提醒了个彻底,这可不就是当初和她争虎,害得她如此的罪魁祸首吗,怒气瞬间又飙升了两番,不但没住手,反倒每次挥剑都是杀招,吓得一众丫鬟婆子也不敢帮忙阻拦两个小厮,都避到了一旁,幸儿和诚儿躲闪间靠近了那条小河边。
诚儿见旁边有两只花匠扔下的花锄,就想拿过来做武器,对抗上官凤,结果他一错身的功夫,花锄没拿到,却被上官凤追上了幸儿,挥剑间,那剑刃就要刺到幸儿身上,幸儿脸色已经有些发白,虽然她平日也有跟随哥哥们练武,但是小女孩吃不得辛苦,碰到比试,众人都让她三分,所以,虽说自觉功夫不错,其实一直是众人里最差的,这时被个红眼睛的疯女人追杀,又一时慌张,能使出正常水准的一半就不错了。哪曾想今日偷跑来和哥哥参加诗会,还会遇到危急生命之事啊。
这时,阑儿已经追了上来,闪身挡到了幸儿身前,上官凤被惊了一下,剑势微微一顿的功夫,阑儿已经扑着幸儿倒进了河水里,避过了这杀招,却也被过膝深的河水,呛得咳嗽不已,衫裙尽湿。
夏日炎热,她本就穿的纱裙,这一浸湿,曼妙身姿就彻底显了出来,特别是胸前的风光,半含半露,很是惑人。
正经人家的小姐,特别是她们这样的贵女,平日里掀起个裙角都要被训斥不守规矩,何况还是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湿了衣衫,周围立刻一片吸气声。
而这吸气声里居然还夹杂着一片极力压抑的喘息声,原来河对岸的公子们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跑过来探看。
阑儿紧紧掩了胸口,羞愤欲死,但还是扭头看向同样一身湿衣的幸儿,“幸儿妹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阑姐姐。”幸儿也是惊魂未定,脸色有些发白。软着手脚站起来,待想拉起阑儿,也觉有些不妥。
正这时,一人扯了大块的白纱挡了众人的目光,轻声说道,“孙小姐请起吧。”
幸儿惊喜喊道,“大哥”
大禹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上岸。”
幸儿连忙闭了嘴,几步淌上岸,被同样拿着白纱的涛儿裹得严严实实。
阑儿脸色青白交错,咬了下唇,勉强站起身子,大禹立刻把白纱披到她身上,扶着她的胳膊上了岸。
上官凤一脸复杂,有幸灾乐祸,有倔强,还有一点难得的惧怕。但是,此时众人皆看着他们几人,她只得硬了头皮,挥着剑高声喊道,“谁家大胆狂徒,敢阻本郡主惩罚小贼”
大禹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中的冰寒之意,冻得上官凤忍不住想哆嗦,不自觉得就闭了嘴。
大禹这才扶着阑儿回了亭子安坐,“孙小姐,今日之事,都是家妹累及您清名受损。还请稍等,我必定给小姐一个交代。”
阑儿抬头看他清俊的眉目间满是肃然,没来由的觉得心安,于是轻轻点头。
大禹退后出了亭子,脸色平淡的看向上官凤,“小郡主,您刚才言道,是为追杀小贼才如此拔剑相向。可是刚才在下明明听到孙小姐已经提醒过您,舍妹为女子,就不存在偷窥之嫌,若说真有错处,也不过是小丫头玩心重,好奇众位小姐是何等风姿,跑来观瞧一二。这样虽说失礼,但是,也不至于让您提剑追杀,而且剑剑皆是杀招。莫说舍妹不是小厮,就真是哪家小厮,也要与其主人说上一声才能惩处吧,小郡主此等言行,是否有些太过蛮横残暴?”
“你…”上官凤被大禹堵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周围众公子小姐脸上都有些不耻,就更是恼怒。
大禹也不等她说话,又怒声说道,“再者说,小郡主已经知道舍妹是护国仙夫人的小女儿,你还执意追杀,可是对我木仙府有何不满或者仇恨,以至于你要不死不休,追杀她一个小女孩?”
“这位公子请慎言”就在上官风欲张嘴叱骂反驳之时,人群外赶来一群女子,当先一人是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雍容贵气,周围人见到她都低头行礼,“康王妃安好。”
康王妃一挥手,温和说道,“各位不必多礼,都起吧。”
众人抬头,看着大禹几人的眼色兴味更浓,刚才这青衣公子已经表明身份,木仙府,新晋亲王府,护国仙夫人府,哪个名字都分量不轻,而另一方是先皇堂弟康王的妻女,皇亲国戚。这两方对上了,可是多少年难得一遇的热闹啊,不出半日,这件事就要传遍花都,而他们居然是亲眼所见之人,这怎能不让他们兴奋。
大禹低头行了一个晚辈礼,“康王妃安好。”
康王妃微微一笑,“这位公子,可是仙夫人府上的,刚才本妃听你言辞激烈逼问我那小女,可见是气恼之极。不过,我那小女从小就是嘴笨的,公子还是要容她解释两句啊。”
大禹不置可否的一笑,半点没有让步,“王妃说笑了,小郡主是否口才笨拙,在下不知,不过,她的剑可是利着呢,刚才若不是孙小姐舍命相救,在下那小妹就要丧命于此了。如此说来,小郡主刚才也未曾给在下舍妹辩驳的机会啊。”
康王妃心里暗恼,本来想用身份压上一压,先把场面圆过去,保住女儿的名声,以后或者道歉,或者私下和解都好。没想到大禹这般油盐不进,完全没有一点示弱的意思。
她怎会知道,大禹自从亲生父母在大水中丧生,他一个十岁的孩子背着不到五岁的妹妹走了几千里,就为了让妹妹活命,妹妹在他心里重于生命,今日他一赶过来,就见到她差点被刺与剑下,心里的怒火恨不得**掌拍死上官凤,才能平息。
况且木艾平日里怕他们成了那奉行以德报怨的受气包,早千百次的教训过他们,只要占住一个‘理’字,别的就什么都不必怕,哪怕把天捅个窟窿,她也有办法给他们担着。
所以几个孩子,特别大禹还是担着保护弟妹安全的兄长,更是无所畏惧,只要涉及到弟妹的安全,他谁也不怕。
康王妃无法,只得说道,“今日确实是小女鲁莽了,这位公子还请不要见怪,明日我定亲自携礼上门赔罪,可好?”
大禹摇头,“王妃不必如此客套,我们小门小户,当不得王妃屈尊降贵。再者今日虽说小郡主动辄杀人有些过于残暴,但是舍妹确实好奇贪玩在先,小郡主误会也是情由所原。只是,那亭中所坐的孙小姐,因为救舍妹性命,被小郡主逼入河中,损了清名,这件事,王妃年长,比在下经事多,可有应对之策?”
康王妃生平第一次被一个晚辈逼问到如此狼狈,一双手掐了那绣金丝的帕子,恨不得扯碎解气才好,但是自己女儿刚才仗剑杀人确实太过出格,她此时再发了脾气,明日满百花都知道她们母子是一对儿母老虎,女儿以后的亲事要怎么办?
咬牙压了又压心里的怒火,狠狠瞪了一眼上官凤,康王妃装出温和之色说道,“原来孙小姐受了池鱼之殃,这可怎么办好,虽说现在是夏日,但是也要小心不要受了风寒才好。这样吧,我亲自送她回府,和孙夫人好好解释两句。姐妹们玩闹,有个失手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清名,这位公子言重了,不过湿了衣衫,周围又都是丫鬟婆子,不会有人这般嚼舌。”
大禹听她如此避重就轻,刚想要说话,那上官凤却接口说道,“那孙阑儿已经被yin贼辱了多日了,哪还有什么清名,你不要信口开河,往本郡主头上扣罪名。”
周围众人听了这话,都皱了眉头,原本只是听闻这郡主蛮横些,但是今日一见其言行,简直就是傻子一般,各府小姐们想着以后定是不能与她一处玩耍了,公子们则想,回去一定要说与长辈听,可不要为了一点利益,就逼着他们把这样的蠢女子娶进门,否则阖府不宁都是轻的,重则闹个家破人亡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康王妃恨不得上前给女儿**掌,忍了火气,强笑道,“凤儿,说什么玩笑话,今**确实莽撞了,还是和母妃一起送你阑儿姐姐回去啊。”
大禹实在听不得这康王妃和稀泥,皱眉说道,“康王妃,你们王府如何与孙府交代,在下不想参与,不过,今日孙小姐却是因为救舍妹,清名才受此质疑,我们木仙府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定会负起责任。”
说完,他扭头冲向凉亭,整了整衣衫,深深施了一礼,高声说道,“孙小姐,在下木仙府长子欧阳禹,今年年方一十五岁,尚未婚配,粗读过几本书,会记得账,仁智礼义信这般道理也懂一二。平日帮家母打理商铺,尚能赚取妻儿衣食之资,今日一是感念小姐救舍妹与危难,二是歆慕小姐高义、贤淑的品性。所以,在此冒昧向小姐,求亲。”
第三百七十二章 惩处
第三百七十二章惩处
众人听到这里都惊得呆了好半晌,然后立刻哄声一片,当众求亲,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刚刚已经损了清名的女子,这可是百花国历史上从未听说之事。
阑儿平日人缘就好,众女也舍不得她被世人诟病,此时听一位如此重情重义,有担当的男子向其求亲,让她们一时替好友欣喜,一时羡慕,简直激动得要掉下眼泪来。
而公子们也挑了大拇指,暗赞这兄弟真是好气魄,心里皆生了结交之意,而与大禹相熟的涛儿和任天成等人都不自觉抬高了下巴,仿佛与有荣焉一般。
大禹喘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又说道,“孙小姐,我木仙府有家规,我只能娶一妻,终生不得纳妾。我,欧阳禹平生所求不过母亲身体康健,弟妹衣食无忧,只要你孝顺我母,疼爱弟妹,我必定真心待你一世。”
“答应她,阑儿姐姐快答应她。”李雨娇眼泪已经沾湿了帕子,第一个奔进亭子,喊了出来。
南莲等人也随后跟了进去,一叠声的劝着阑儿。
阑儿原本青白的脸色,在众女羡慕嫉妒的目光下,慢慢变得羞红,想要答应,但是嗓子里却好似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这可是关乎她一生的大事,是做这个人的妻,让天下女子都羡慕,还是黯然归家,为清名所累,一根儿绳子结束此生。全在她此时一句话,可是她偏偏被泪模糊了双眼,被狂跳的心绪堵了双唇。
李雨娇急得恨不得上前掰开她的嘴,抓了她的双肩,问道,“阑儿姐姐,现在可不是怕羞的时候,你快点头,点头”
阑儿果真随声点了头,众女欢喜喊叫出声。
“阑儿姐姐答应了,答应了。”
大禹这才又说道,“在下这就回去禀明母亲,明日上门提亲。一会儿还要劳烦哪位小姐把孙小姐送回府去,在下感激不尽。”
“欧阳公子尽管放心,我们姐妹一起送阑儿姐姐回去。”众女齐齐应道。
大禹这才和众位公子们告了辞,看都没看康王妃母女一眼,就与涛儿以及两个自觉闯祸的‘小厮’一起出了园门。
康王妃气得脸都青了,心道这木仙府真是了得,只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公子,半句没说康王府的不是,却硬是用一句求亲,结结实实扇了她们王府无数耳光,今日真是见识了,她狠狠拉着女儿,说道,“还不跟我回去,难道还想继续丢我们王府的脸不成?”
说完拉着上官凤,一路踉跄也去了。
众人今日见了如此热闹,也无心再做什么长赋短赋,一哄声都各自回家说新鲜去了。
那些女子们帮着阑儿换了干净衣衫,稍稍整理发鬓,就一起兴致勃勃去了孙府。
再说,大禹找了家成衣铺子,给幸儿和诚儿都换了套衣衫,又派了四海去肖府和卫府送信,然后就出城赶回半月山了,毕竟今日之事闹得有些大,幸儿险些没了性命,他强硬顶撞了一位王妃,又擅自当众定了亲,这些都是要清清楚楚说给妈妈听的,把一众当事人都带回去,也方便妈妈惩罚或者询问。
幸儿和诚儿一路蔫头耷脑,心里很是忐忑,原本就是为了看个热闹,怎么就闯了祸了呢?这次恐怕抱着妈妈撒娇也混不过去了。
几人一路沉默上了山,绕过别墅前的矮树墙,就见葡萄架下,他们的妈妈捧了本书,一脸淡然的仰躺在摇椅上,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低下头,走了过去。
大禹带头跪了下去,把诗会上发生之事详细讲诉了一遍,末了很是犹豫的张了张嘴,最后看着妈妈毫无表情的脸,还是没有说出来。
木艾也没有让他们起身,放下手里的书,慢慢倒了杯茶喝了,沉默半晌,低声问道,“那小郡主原来就与我们结过怨,此时彻底得罪他们也没什么不好。放在明处的敌人永远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藏了黑心的朋友。大禹今日做得对,那孙小姐为了救你妹妹致使清名受损,那小郡主又出言侮辱,如果你不把事情担下来,恐怕那孙小姐就只有以死明志这一条路了。人家对我们有恩,我们怎能看着她如此,恐怕良心有愧。不过,妈妈还是要问你一句,你今日向孙小姐求亲,是完全为了报恩吗?”
大禹沉思片刻,脑海里闪过那水中脸色青白,柔弱无依,却仍然咬紧了嘴唇不肯哭出声的倔强女子,心里蓦然多了一抹怜惜,“妈妈,孙小姐温婉可人,柔中带刚,又有救了妹妹的大义在先,大禹心里敬佩,如若和她结为连理,相信可以互相敬爱扶持一辈子。”
“如若你以后遇到了真心喜爱的女孩子,又该怎么办?”
“妈妈,大禹心里,只有您和弟弟妹妹们最重要,只要她一生尽心赐奉您,疼爱弟弟妹妹,我必一心一意待她。”
木艾点头,“那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以后万一要做什么出格之事,就把这些话好好回想一下。要知道,你娶了这个女子,就绝对不可以让她为你伤心流泪。否则,不如不娶。”
“是,妈妈。”大禹郑重磕头应下。
“明日我会托你卫舅母上门去提亲,孙家那头如果不出意外,一定会答允。但是,咱们还要继续南下的行程,你们年纪也不大,我想把婚期定在你十八岁时,你看如何?”
“一切听妈**安排。”
幸儿和诚儿听着妈妈和哥哥商量婚事,半点儿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就有些跪不住了,不时抬头看上妈妈两眼,期望妈妈看到他们眼里的悔意,可惜这次木艾是真生了气,硬是忍着装作没有看见。
涛儿想了想,到底看不得他们可怜巴巴的样子,当先开口说道,“姑姑,今日涛儿没有照料好弟弟妹妹,以至于他们闯了祸,请姑姑责罚,但是,弟弟妹妹年纪还小,贪玩不懂事,请姑姑莫要…”
木艾沉默把玩手里的茶杯,半晌轻轻放下,叹气说道,“既然同意了带他们进那诗会,就要用心将他们看好,否则就不该心软允了他们。你和大禹领个失察的惩罚吧。”
“是,姑姑。”涛儿嘴角抽了抽,微微苦笑,知道他这情是白求了,姑姑提都没提两个小的,恐怕是惩罚更重。
“惜福,请家法出来”
惜福咧了咧嘴,恨不得自己的耳朵堵死了没有听见这话才好,可惜,夫人挑起的眉毛,让她立刻心里哆嗦,麻利的跑进客厅从墙角的大肚儿红梅傲雪瓶中取了戒尺,双手捧着送了出去。
木艾接过,一手掐了大禹的手掌,一手用力挥起,啪啪就是两下。大禹的手心里立刻就出两道紫红的檩子,疼得他脊背都挺直了,但仍是低声说道,“谢妈妈教诲。”
木艾点头,拉过涛儿的双手也照样挥了两下,涛儿同样忍痛说道,“谢姑姑教诲。”
“这两戒尺是要你们以后长记性,不要轻易心软,如果真心软了,也要用上一百二十个心,保证不出差错才好。否则,今日幸儿丧命与那诗会,你们就算终生寝室难安,也换不回她复生。”
大禹和涛儿都低了头,幸儿和诚儿第一次见妈妈这样严厉,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退。
木艾抬头看着他们,指了诚儿上前,诚儿装出笑嘻嘻的样子,把手藏在背后,“姑姑,诚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带着妹妹胡闹了,姑姑不要…不要打诚儿好不好?”
木艾也不答话,一手牵了他胳膊,戒尺就打到了他屁股上,夏天都穿的薄,不过是一层绢丝的中衣加上绸缎的长衫,诚儿立刻吃痛叫了起来,不过三戒尺就哭得眼泪哗哗,这几年被他那心机深沉的祖母娇惯出的脾气都发了出来,先前还求饶,后来就口不择言了,“姑姑,诚儿错了,不打了,不打了…呜呜…不要打我了,我要告诉祖母你打我,呜呜,你凭什么打我我又不是你生的”
木艾也不理他嘴里说些什么,打足了十下,自己也累得喘气,“好,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姑姑,因为这顿打嫉恨我也行。不过,你要记住了,你是兄长,可以保护弟妹,可以带着他们玩耍,但是绝对不能在他们任性妄为的时候,不但不阻止,反倒助其行事。”
说完也不理他哭的打嗝,唤了涛儿,“涛儿,送诚儿回去,把事情详细说给你肖叔听。另外告诉你母亲,我随后派人去送信给她。”
“是,姑姑。”涛儿连忙拉了哭泣不停的诚儿,下山去了。
幸儿怯生生的看了妈妈一眼,又偷偷瞄了瞄哥哥,硬着头皮上前两步,“妈妈,幸儿也错了。”
“惜福,伺候小姐下去梳洗换衣,然后带去新收拾出来那屋子跪着。大禹也去吧。”木艾说完,拿书掩了脸,继续躺在摇椅上小憩。
惜福连忙上前扶起一脸莫名的幸儿,然后拉着她进了大厅,大禹微微皱了眉,跟在后面低声问道,“惜福,妈妈她…”
惜福叹气,“一会儿大少爷就知道了,还是先去洗漱吧,最好换套干净衣衫。”
大禹忍下心头的疑虑,依言回房洗干净一身汗,换了套月白的衣衫,利落的用金箍束了发,出门正遇幸儿也换了套妃色绣彩蝶的衣裙出来。
惜福引了他们到二楼最角落的一个房间,打开房门,两兄妹立刻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模糊了眼眶…
第三百七十三章 事成
第三百七十三章事成
第三百七十三章
房间中正对着门的位置摆了一张檀木桌儿,桌上立着两只牌位,一只上面刻了,严父欧阳谨远之位,另外一只上则是,慈母欧阳甘氏之位,牌位之间摆着四色果品,四色点心,最前面是一只一尺直径的香炉,里面正冉冉燃着三柱檀香,袅袅的烟气慢慢充斥了屋子。
惜福走到房间角落,捡了两只锦缎面儿絮棉花的垫子放到桌前两尺处,然后又给大禹和幸儿行了一礼,说道,“夫人早晨做好果酱,突然想起今日是大少爷和小姐生身父母的祭日,就忙着布置了这祭祀,结果小姐却没了踪影,急得夫人连午饭都没吃,你们回来之前,夫人一直都呆着这屋子里,念叨着她没有教养好你们,愧对欧阳先生和夫人。”
大禹抬手抹了眼泪,拉了妹妹上前几步,移开锦垫儿,直直跪在松木地板上,啜泣低喃,“父亲母亲,儿不孝,忘记了你们的祭日,又累得妈妈如此伤心,是儿的错。”
幸儿也哭出声来,哽咽道,“娘,是幸儿错了,幸儿不该任性妄为,不该让妈妈担心,幸儿不是好孩子…”
惜福悄悄退出门去,下了楼,伺候着自家夫人研磨舖纸,写了信,又备了两匹绸缎,两盒点心,两盒果品,两坛果酒的八盒礼,然后才说道,“夫人,大少爷和小姐在供桌前跪着呢,小姐先前湿了衣衫,您看,要不要熬完姜汤给她喝?”
木艾揉揉眉心,唤了门口的惜花叫来孔喜,指着信和礼盒说道,“孔队长,你亲自跑一趟,把这些东西送去卫府,交给卫大夫人。”
孔喜应声去了,木艾仰靠在沙发上,半晌说道,“去吧,熬碗姜汤给小姐,他们中午一定也没吃东西,再做点清粥小菜,今日是他们生身父母的祭日,不能吃荤。”
惜福小心陪笑道,“是,夫人,我去熬些绿豆粥,再拌些鲜藕和笋,清清爽爽,夫人也吃一碗,如何?”
木艾无可无不可的点头,惜福立刻眉开眼笑跑去了厨房。
孔喜赶车到了卫府,卫府管家听说是木仙府来人,立刻一面使人向里通报,一边吩咐小厮们抱了礼盒,引着孔喜往里走。
卫家老夫人和两个儿媳正坐在厅里给涛儿的双手上药,卫二夫人心疼儿子,就有些埋怨,“你也是,你姑姑打你,你就不能躲着点儿。”
涛儿一边疼得吸气,一边笑道,“二娘,姑姑已经手下留情了,是孩儿不懂事,心软带了弟妹进去,却没用心看管他们,差点惹得幸儿丢了性命。”
卫老夫人点头,“我孙儿是个明白事理的,你姑姑打你没有错,以后要记得做事万不可心软。”说完看了看左右都是心腹丫鬟,又说道,“你是这府里的嫡长孙,以后不定还要有多少事端,你如果事事心软,还不知防备,可是要吃大亏的。”
涛儿连忙起身低头行礼,“是,祖母,孙儿受教了。”
卫大夫人连忙拉了他说道,“快坐下,你祖母不会挑你的礼数的。”说完想了想,“诚儿这两年可是脾气涨了许多,这次被你姑姑打了,回府后恐怕不会轻闹腾。”
涛儿摇头,“不会,他和孩儿一车回来,半路虽然嚷着身上疼,但是末了下车,还是跟孩儿说,姑姑回来真好。”
卫家婆媳听了皆笑,卫老夫人说道,“那朱氏真是白算计了,这捧杀到底还没有让这孩子失了辨别善恶之心,他还是知道他姑姑打他是为了他好。”
众人点头,这时丫鬟来报,木仙府派人送东西来了,随后孔喜就进了花厅,躬身施礼,送上了信件和礼盒,然后说道,“我们夫人说,此次要劳烦卫夫人多跑一趟了。”
卫大夫人摆手笑道,“回去告诉你们夫人,就说我保她儿媳妇稳稳娶回家。不过,到时候我这谢媒礼可要厚些,那些金银之物全不要,多搬几坛好酒来就行。”
卫老夫人也笑道,“嗯,这话对,仙丫头那好酒,我现在每日晚饭后喝上一两杯,倒觉得五脏六腑舒适许多。”
孔喜低头应下了,然后告辞回了府,卫大夫人仔细看了信,与婆婆妹妹商量第二日去孙府不提。
大禹和妹妹跪了两个时辰,直到夜色降临了,才给父母磕了头,上了香,然后一瘸一拐退出门去,下了楼不见母亲,急忙问正坐在门口绣帕子的惜花,“夫人呢?”
惜花指了指房顶,大禹叹了口气,留下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的妹妹,然后独自出门,纵身上了房顶。
木艾没有言语,照旧给儿子倒了杯酒,然后浅浅啜着自己手里那杯,半晌低声说道,“大禹,今日二十五了呢,你看月亮都只剩这么一芽了。”
大禹点头,“再有六日就是妈**生辰了。”
“是啊,生辰,三十一岁的生辰,妈妈已经老了。人生如白驹过隙,我们要珍惜每一个瞬间,否则当生命走到尽头时,剩下的都是悔恨,岂不是很可惜。”
“妈妈不老,大禹记得那年妈妈突然出现在破庙里,把我和幸儿救出来,大禹就想,一定是我们的父母在天之灵祈求天神,送下妈妈这样的仙子来解救我们。”
“傻小子,妈妈才不是仙子,仙子怎么会凶神恶煞的动戒尺。”
“大禹知道妈妈是为了我们好,其实妈妈打我们时,心里一定比我们疼。”大禹仰了头,咽回眼里的泪,半晌又说道,“妈妈,你不要伤心,我们知道错了。”
木艾一口喝干杯中酒,伸手揽过大儿,“不,是妈妈迁怒了,最近妈妈心情不好,你们也不要怪妈妈。”
“不,妈妈该打我们。”大禹坚持,半点儿不想让妈妈内疚。
木艾扑哧一笑,叹气说道,“幸儿现在还没有自保能力,这个世界对于女子的礼教又太过严苛,妈妈虽然不想拘束她,但也不想让她养成胆大妄为的性子。今日那孙家小姐只湿了衣衫就差点被逼得自尽,如果哪日幸儿再私自离家,一旦有个损伤,以后这一生可要怎么办。所以,今日还是要打一顿让她长记性。”
大禹知道妈妈说的有道理,又不忍看妹妹挨打,于是低头说道,“那,那儿子去找瓶好的伤药。”
木艾无奈,跳下房顶进了屋,幸儿眼泪汪汪的受了十戒尺,末了还抱了妈**衣袖哭个不停,木艾到底心软,抱了她上楼,亲自给她上了大禹找了的伤药,安顿她睡了。
第二日晚,卫夫人派人上门报信,孙府果然一口答应了婚事,也很欢喜女儿可以在家里多留三年,商定好了两日后再带大禹上门纳采和问名,等把聘礼送去,这婚事就算彻底定下来了。
春分和木五听了传言,早早就来到半月山等消息,一得知亲事定了,立刻就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了城,一定要托人买只好雁给自家大少爷抱着。
木艾领着两个孩子吃了饭,就把空间里和楼上仓库里的好东西统统搬了出来,挨样挑拣,要为大儿备一份体面又贵重的聘礼。
孙家老爷毕竟是三品侍郎,自家虽然挂着亲王的爵位,但是大禹却还是白身,连个秀才都不曾考过,在世人眼里就有些高攀,所以,木艾打定主意要备办一份天下少有的聘礼,给儿子撑腰。
大禹那日极坦然当着众人面求亲,此时见到妈妈忙着他的聘礼,居然有些害了羞,借口读书躲回了房里,惹得趴在沙发上的幸儿和一众丫鬟们笑个不停。
木艾带着惜福几人,先挑了纳采要用的八盒礼,总不能大禹除了抱个雁,别的就什么都不拿了,好在外人看得金贵的果子酒水,自家就差泛滥成灾了。再添上些绸缎点心小食,也很拿得出手。
至于聘礼就要慎重考虑了,这么多年肖恒从花都送来的摆设儿首饰,还有每年生辰之时,各地的掌柜送回来的各色玩物也着实不少,要挑出一副打眼的也不难。
不到半晌就凑出了十六箱,四箱锦缎,都是蓉城进贡的上好的妆花锦、彩条经锦、流霞锦、雨丝锦、散地锦、浣花锦、方方锦、铺地锦,简直是应有尽有。
四箱摆设器物里装了丰城书香阁的上好狼毫笔和宣纸,山城的青花砚,涯城的珊瑚玛瑙盆景,烈城的赤炎石镇纸,青玉雕的长颈瓶,无不是金贵非常,精致非常。
四箱字画里有山水的,仕女的,花鸟的,随便抽出一卷都是百花开国时期的名家所作,外加八套孤本赋集。
最后那些首饰,是最贵重的,也是最出彩的。头簪有喜鹊登梅簪、五蝠捧寿簪翡翠盘肠簪、珊瑚蝙蝠簪四件,皆是内造的匠人精心打造。头花有红宝石串米珠头花、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蓝宝石蜻蜓头花、红珊瑚猫蝶头花四件。耳坠儿项链手串发钗俱全的整套首饰也有八盒,赤金镂空雕花的两套,景泰蓝红珊瑚的两套,翡翠滴珠儿两套,红宝石镶嵌两套。
只这些零碎首饰就装了两箱,第三箱又添了各色玉佩、玉环等配饰之物。唯有第四箱,一只大箱子里只放了一只盖儿顶雕了百合花的妆盒,盒子里放了一物。
惜福小心翼翼在箱子四周放了许多棉花,生怕妆盒被磕破,然后又照着单子亲自把所有聘礼都对了一遍,这才笑道,“夫人,都准备好了,咱们府上这份聘礼一出,不知道羡煞多少深闺小姐呢。”
木艾轻笑,挥手收了箱子到空间里,然后监督小女儿喝了羊奶,各自睡下不提。
第三百七十四章晒聘礼
第三百七十四章晒聘礼
第三日一早,特意请了假的卫广和肖恒亲自带着大禹,抱着雁,抬着礼盒上了孙府的门。
孙家极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去,一通必须的过程走下来,大禹拿到孙小姐的生辰八字,就已经日近午时了,孙府为了招待未来的姑爷,厨子可是下了大力气,一桌儿子的鸡鸭鱼肉,丰盛异常。
孙侍郎本来听说那日的详细情形之后,就很喜欢大禹有担当,敢作敢为,如今亲眼见了他仪表不凡,俊朗儒雅,就又添了三分喜色,待席间旁敲侧击问了几句诗书之事,大禹旁征博引,出口成章,更是让他欢喜莫名,极力想要荐了大禹去科考,大禹却答道,“士农工商,各行各业,只要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造福,就不愧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听得孙侍郎是又佩服又遗憾,末了倒是更喜欢这个女婿了。
小丫鬟在厅外听了自家老爷的笑声,跑回后宅回禀夫人和小姐,孙夫人抱了女儿眼泪涟涟,“娘的好女儿,你终于找到一个好归宿了,这女婿是个品性高洁的,仙夫人又极和善,你只要嫁过去,用心伺候,没有妾室争宠,这一辈子就必定能够喜乐无忧。”
阑儿想起这些日子因为流言,夜夜不能安睡,出门但凡有人私语都疑心是在指点自己的折磨,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成串儿的掉下来,心里也越发感激木艾母子,暗暗发誓,终其一生定要用心伺奉婆母,敬爱夫君,照料弟妹。
因为婚期定在三年后,所以,互相换了生辰八字就算全礼了,孙侍郎欢喜女儿终身有靠,多饮了几杯,送卫广肖恒和大禹出门时,脚步都有些散乱了,与平日的刚正严肃模样,完全不同,倒让卫广肖恒好笑。
第三日,十六抬聘礼从半月山搬了下来,也没有装车,三十二个蓝衣小厮,精神抖擞的一路抬进了花都,大禹穿了青碧色的锦缎衣衫,墨绿绣金丝纹的腰带,羊脂玉束发,骑在高头大马上在前引路,端得是****潇洒,俊逸非凡,惹得众多路人跟随围观。
待到了侍郎府上,送聘队伍后足跟了几百人,孙侍郎看着欢喜,吩咐小厮装了一箩筐的铜钱,随手撒了出去,众人一哄声的开始争抢捡拾,嘴里还不忘说些百年好合,白头到老的吉利话。听得孙府之人,无论主子还是小厮门房,都脸上笑得红彤彤。
大禹被迎到客厅奉茶,那十六抬聘礼就进了二院,被孙家的一众亲戚女眷打开探看。
那华贵的锦缎,各色金贵摆设儿,五光十色直刺人眼的首饰,简直让一众女眷,除了那最亲近几人,其余都羡慕嫉妒的心里直犯酸水,特别是当初曾经因为流言停了议亲的齐家和刘家,心里忍不住直嘀咕,这仙夫人当真是舍得,这一副聘礼怎么也要两三万两银子,要是自家可拿不出,这孙家小姐可交了好运了,清名受损,居然还能因祸得福得此佳婿。
旁边一个中年****见到最后一只箱子尚牢牢盖着箱盖儿,就笑着问道,“不知这箱子里是放了什?***锸拢锓蛉瞬灰∑蠡锟劢缈珊茫俊?
孙夫人见到女儿婆家出了如此丰厚的聘礼,早乐得合不拢嘴了,此时听见众人询问,脸上光彩更甚,唤了身旁的丫鬟就去打了开来。
众人好奇一起探头观望,却有些失望的见那箱中仅有一只妆盒,木料也是普通的楠木,无甚稀罕之处。有人就觉终于抓到了把柄,拿帕子捂了口唇嬉笑道,“怎么是个妆盒,难道是仙夫人当初嫁人时的嫁妆不成,特意带给未来媳妇做个念想?”
这话说的就有些恶毒了,百花谁人不知仙夫人是寡居之身,把这妆盒说成是她的陪嫁之物,这不是咒孙家小姐将来也要守寡吗?
孙夫人沉了脸,淡淡说道,“陈夫人,这还未等吃酒,怎么就说上醉语了。仙夫人那等天仙样的女子,怎么会做这样失礼之事,以后还请慎言,否则传到仙夫人耳里,可是个口舌之祸。”
那陈夫人被噎得脸色青白,旁人开始打圆场,“不过是个玩笑,孙夫人不要见怪。”
“对啊,大伙儿真是好奇,这妆盒有何新奇之处,要仙夫人如此郑重单放一箱?”
孙夫人有心为女儿和其婆家扳回颜面,却又真不知这妆盒的奇特之处,一时就有些犹豫。
这时,人群外有一女子的清脆之声传来,“护国仙夫人座下贴身婢女惜花,给孙夫人和众位夫人们见礼了。”
众人连忙回身去瞧,这不就是那日木仙府大宴之时,给她们说故事解闷儿的小丫头吗?众人刚才只顾探看聘礼,倒是没有注意人家木仙府还有婢女跟来。
孙夫人笑道,“惜花姑娘,请上前说话。”
惜花应声走到人前,再次给孙夫人见了礼,笑道,“这箱子里的物事,是我们夫人特意送来给准儿媳儿的,怕下人们手脚笨拙,有所损坏,所以,就吩咐奴婢更来,一路照料,倒是让孙夫人和众位夫人笑话了。”
孙夫人听出这小丫鬟是在点明这箱中之物极珍贵,所以立刻底气也足了,笑道,“仙夫人拿出的聘礼,哪有不金贵的,只不过我们眼界狭窄,一时也不知是何物事,惜花姑娘如果不急着赶回半月山,就给我们说上两句。”
“孙夫人客套了,奴婢可担待不起,能给您解说一二是奴婢的荣幸。”惜花笑嘻嘻的客套两句,就上前双手捧了那只妆盒出来,然后说道,“夫人可让人搬个桌子来,否则一会儿奴婢失手打翻了这妆盒,就是大罪过了。”
孙夫人连忙让一个丫鬟在屋角搬了一只半人高的高脚几过来,惜花把妆盒放好,然后轻轻拨开锁扣,打开盒盖,抽下挡板,支起里面一块大半尺见方的镜子。那镜子正对前方的一位紫衣****,她猛然在那亮晃晃的东西里见到一个人头,吓得尖声惊叫,连连向后退去,连带得一众女子都提起了心。
惜花好不容易忍了笑,说道,“这妆盒虽然用料普通,但是,里面装的这面镜子,可是我们夫人从海外家乡带来的金贵东西,比普通铜镜要清楚几百倍,可以照的脸孔纤毫毕现,如若对着此境梳妆,可是再好不过了。刚才那位夫人想来是突然在镜中清晰的看到自己,有些被吓到了。”
孙夫人听她说得神奇,就亲自上前照了半晌,抬手抚了发鬓,正了耳坠儿,当真是清楚非常,连额前发际里那粒极小的红痣都看得真切。她惊喜的说道,“这镜子真是神奇,怎会照得这般清楚?”
其他夫人一听,有那胆子大的也走上前照了照,无不因为清楚看到了自己的容貌而惊喜,惹得后面众人都涌上前,想要探看一二。
惜花担心高几被推到,连忙护在妆盒前,笑道,“众位夫人稍安勿躁,这妆盒虽神奇,但却是为了装载里面更金贵的一样物事。”
众人一听,都停下了脚步,等着惜花再展示妆盒里的东西,各个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惜花微微一笑,又打开了妆盒的第二层,露出里面一件形似手串的物事,闪着银色光泽的一截截链条穿成一圈儿,中间是一块如顶级珍珠那般大小的圆盘,透明的表面,眼力好的甚至能看到里面镶嵌的白色宝石和三只长短不一的小细针儿。
这是什么?众人打量完了,面面相觑,还是猜测不出是什么东西?
孙夫人也疑惑,本来以为是比较大颗的宝石,或者造型奇特的首饰,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件古怪东西。
“惜花姑娘,这物事看上去很奇特,只是不知究竟是作何用的?”
惜花微微一笑,“夫人稍安勿躁,容奴婢给你演示。还请夫人唤人拿只刻漏来,奴婢保证不看一眼,却能说出时辰。”
孙夫人眼里闪过一抹亮色,示意身旁的丫鬟立即进厅里把那只小腿高的刻漏搬了出来,放在惜花身后,说道,“好了,惜花姑娘,可以演示了。”
惜花低头认真看了看妆盒里的奇怪物事,然后说道,“现在是巳时三刻!”
那守着刻漏的小丫头连忙答到,“对了,正是巳时三刻”
众人惊奇,纷纷问道,“难道这物事是个计时之物?”
惜花点头,“这物事叫做手表,是我们夫人从家乡带来的,平日里可以戴在手上,如同手镯一般,只要想知道时辰,不必找刻漏,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当然,这手表自有一套计算时辰的方法,不过很是简单,孙小姐聪慧过人,一两日就能用熟了。”
众人看看那不远处的蠢笨刻漏,在看看妆盒里小巧精致的手表,高下立见,不论值银几何,只这百花独一份儿的名头,就够让这手表成为所有聘礼里最金贵的物事了。
孙夫人听着众人称赞羡慕,笑得合不拢嘴,命人拿了一只五两重的大赏封儿来,亲手赏给惜花,然后请了众位夫人进厅去吃酒,末了嘱咐了贴身丫鬟无数遍,把那只妆盒抱到了女儿的房间,妥善放起。
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未时末大禹才带着一众小厮丫鬟回了半月山。
第三百七十五章 笼中鸟
第三百七十五章笼中鸟
诚儿和涛儿早早就跑到半月山等着,见大禹红光满面回来,连同幸儿一起都抱了瓜子花生,围在一起等他讲讲定亲经过。
结果大禹害羞,支吾两句,借口酒气上头就躲了,好在还有跟随他去的丫鬟小厮们,惜花小嘴儿也利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几个孩子都是见过妈妈用那手表的,早就羡慕极了,正打算撒娇央求妈妈,要上一块玩耍几日。没想到他们的妈妈却望着窗外出了神,不知心神都游弋到了何处?
诚儿还要说话,却被涛儿拉住了,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带了两个小的出门去后山游玩…
聘礼送过了,孙家和木仙府的姻亲就是铁板钉钉了,城里的那些传言也都不攻自破,人们的新话题,是那孙家收到的全百花独一份的聘礼,人人都道孙家小姐好福气,又叹气自家女儿不争气,如果也能找到那样一个好女婿该有多好。
辛巴在宫里听说大哥定了亲,急着想要出宫探家,可惜皇太后却怕他还像上次那般不想回来,不管辛巴怎么撒娇请求,就是不允他走。
辛巴无奈,蔫头耷脑的在上书房听了一上午的之乎者也,下午轮到骑射课,小安看不得他如此丧气,就笑道,“殿下,早晨夫人派人送来了一大篮鲜桃,还有几样新吃食,要不然奴婢榨些桃汁儿冰着,您骑马累了,和四殿下他们一起吃点心啊。”
辛巴听说有最爱的桃子,心情稍稍好了些,又听说是妈妈送来的,知道妈妈没有忘了他,就又欢喜了一些,于是点头,“好,别忘了带些糖炒栗子,四哥喜欢吃,还有满口酥,二哥也喜欢吃。”
“好,好,奴婢都记得。昨晚刚按照夫人画的图样,做得一件骑马装,殿下下午就穿了这套去啊。”说完,小安就去衣柜里捧了那到大红色镶了金色锦缎牙子的骑马装,窄袖窄腿,扎了同色金腰带,再套上浆得极挺实的黑布靴,真是又精神又俊朗。
辛巴美滋滋原地转了两圈儿,去给太后请安时,喜得太后把他拉到跟前看了好一会儿,末了又赏了小安一只银簪。
骑射师傅们照旧安排几位皇子,先射了一百箭,然后就是马上对战的时辰,这所谓的对战,就是拿着接近一丈的镔铁长枪,骑着马互相拼斗,大皇子与教习师傅一组,二皇子与三皇子一组,年纪相当的四皇子就与辛巴一组。
四皇子喜吃,平日里常跑到辛巴那偏殿去,两人一起玩耍,一起分享宫外送来的吃食,相处很是亲近。两人嘻嘻哈哈在马上拼斗了两刻钟,都觉有些后继无力,辛巴扭头看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有些汗水涟涟,就笑着说道,“二哥,三哥,小安做了冰桃汁儿,咱们去解解渴,吃块点心,再继续练吧。”
二皇子点头,笑道,“哪日二哥找些好玩意儿给你,这日日都蹭弟弟的点心吃食,做哥哥的真有些无颜见人。”
辛巴掏出帕子擦汗,“妈妈那里本来就送的极多,就是备着几个哥哥一份儿的,你们不吃,我哪吃的完。”
四皇子附和道,“就是,我每晚都要去帮着五弟把点心吃完,否则第二日坏掉了,岂不是可惜。”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笑起来,难得这皇宫里能养出四弟这样纯良的性子,五弟又大方爽朗,有他们在,这日子也有趣很多。
四兄弟跟教习们打了招呼,说笑着走向旁边树荫下的歇息之处,结果一进凉棚,就见小安蹲身捡着地上的盘盏,右脸上明显肿起一片,印着五根指痕。
辛巴立刻就瞪圆了眼睛,上前一把拉起眼睛微红的小安,问道,“小安姐,谁打你了?”
小安看了看其余几位皇子,勉强笑道,“五殿下不要担心,奴婢刚才说了错话,惹怒了大殿下,所以挨了一巴掌。”
辛巴尚未说话,四皇子已经指了满地的吃食喊了起来,“啊,我的糖炒栗子,大哥最讨厌,总是抢人家东西不说,还糟蹋好吃食,我要去告诉父皇。”
三皇子连忙拉住弟弟,二皇子抿抿有些干燥的双唇,回身吩咐随身小太监,“去拿些凉茶来。”
那小太监连忙转身跑了,二皇子看着暴怒的辛巴说道,“大哥脾气不好,刚才一定是要小安不小心惹怒他了,上次有个随从被他打了半死,今日只挥了一巴掌,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五弟就不要追究了,毕竟是自家兄弟,他又是兄长。”
辛巴却不理这话,拉着小安执意问道,“小安姐,他为什么打你,你说,辛巴给你报仇。在家妈妈都没舍得打你一下,他凭什么?”
小安一听这话,想起家里夫人和众姐妹,眼泪险些又掉下来,连忙低了头掩住,“奴婢刚才端了冰桃汁儿来,大殿下一口气喝了三碗,奴婢怕几位殿下回来喝不到,就劝了一劝,结果大殿下发了怒,把桌子都掀翻了,是奴婢太过小气了,下次多做一些就是了。”
四皇子撅嘴,恼怒道,“大哥从小就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从来都只顾自己,一不顺他心意就非打即骂,心里哪有我们这些兄弟。”
二皇子瞪了他一眼,“好了,子不言父过,咱们做弟弟自然也不能说大哥不是,老四还是少说两句吧。”
说完,又看向辛巴,“五弟,让小安回去用冰敷敷脸吧,否则晚上皇祖母看到,一定会问起,她老人家最近咳疾刚好点儿,就别惹她跟着生气了。”
辛巴无奈点头,拉了小安的胳膊送出凉棚,黑布靴子的前尖死死搓着棚边的绿草,小声问道,“小安姐,快到三个月了吧?”
小安蹲下身子,替他理了理衣衫,不由得心疼,在家里顽皮淘气的小少爷,不过一月功夫就变得这般成熟隐忍,嘴上却笑道,“嗯,还有两个月咱们就要回去了,少爷要坚持住,今早夫人还派人送了四寸长的大虾来,奴婢晚上给你做炸双段吃,少爷吃饱了,长胖了,夫人见到才能欢喜。”
“嗯,小安姐,辛巴知道,你回去吧,好好冰敷上药。让小全子过来伺候就行。”
小安应了,退了几步转身回了寿安殿。
几个皇子吩咐各自的随身小太监把棚子刚收拾干净,坐下喝杯凉茶,因为平日里活泼好动的辛巴和四皇子都没有声息,就沉闷了许多。
二皇子正要想个话题,逗两个弟弟说话,棚子外却传来一片脚步声,有小太监高喊,“国主陛下驾到!”
几人立刻起身接到门口,迎了父皇进来,上官御风坐了主位,然后挨个问了问几个儿子的课业,最后拉过小儿子笑道,“鸿儿今日怎么瞧着有些不高兴,是不是觉得课业太重了?”
辛巴摇头,他从小与妈妈撒娇耍赖成习惯了,和长辈相处极有经验,所以也没有几个兄长那般拘谨,反倒抱了父皇的胳膊,也不回话,就是长长撅了嘴。
上官御风从登基为帝开始,就一心扑在朝堂之上,对于男女情事实在无暇顾及,后来朝堂状况转好,娶了温婉娇憨如同解语花般的婉妃才开了窍,待得了小儿子,自然比别的孩子就疼爱的多些,加上后来婉妃惨死,小儿下落不明,那份心焦难以承受,如今小儿找了回来,不但没有生疏,反倒如此亲昵,让他做为父亲的那种疼爱越发浓烈。
于是伸手揽了小儿在怀里,笑道,“鸿儿怎么了,和父皇说说。”
三皇子与四皇子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辛巴,有心想上前亲近,但还是没有胆量。
二皇子却低垂了眉眼,看着恭敬有礼,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辛巴低声说道,“父皇,让孩儿出宫去看看妈妈,好不好?孩儿听说大哥定亲了,可是皇奶奶就是不放孩儿?”
上官御风微微皱了眉头,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鸿儿你现在课业这般重,想来你皇奶奶也是担心你耽误课业,不然这样,后日包先生不是要考做赋,如果你能得他的夸赞,父皇就做主允你出宫一日。”
“真的?”辛巴眼睛一亮,满是欣喜的看着上官御风。
上官御风点头,“父皇是金口玉言,怎会反悔。”
辛巴立刻大喜过望,抱了上官御风的胳膊直摇晃,上官御风脸上也难得带了笑,又细细问了小儿子一些学业之事,听他抱怨枪法不如四皇子,就伸手摘了旁边架子上的镔铁枪,笑道,“父皇这里有一套枪法,是父皇如你这般年纪时习得,今日正巧没有要事,就教鸿儿几招。”
辛巴欢喜,拉了几位兄长一起,跟在上官御风身后去了校场,二皇子站在一旁看着父皇手把手教授弟弟,眼里的复杂之色,越来越深。
不到半个时辰后,有小太监来报,丞相有事进谏,上官御风掩了脸上的厌烦之色,在几个皇子的恭送下出了校场,半路问及身边的段公公,“可问出刚才五皇子为何发怒?”
段公公上前低声说道,“回陛下,值守小太监说,大殿下打了五殿下身边那个叫小安的婢女,掀翻了点心吃食,惹得几位殿下不快。”
上官御风冷哼一声,“雄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脾气暴躁也就罢了,居然连友爱兄弟都不知。”
段总管低头不敢接话,上官御风一甩袖子,“走,先去趟乾元殿。”众太监宫女立刻随后跟上,结果到了乾元殿,那大皇子抱着个宫女,光天化日之下正翻滚的欢快,气得上官御风罚了他三个时辰的跪,这才气冲冲回了安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