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平仓巷（八）
当然，那位网友也无意质疑艾清是不是别有用心，他的意思是助人为乐是好的，但是做好事不留名通常情况下，是另外的一种可能。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位网友的逻辑略显复杂，需要仔细的分析。
这位网友认为，从利益角度来说，任何人做任何事，应该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是，利益并不一定只代表金钱，也包括其他，比如荣誉。
可是有一点就说不通了，那就是现实里真的有“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啊！
可见人也不是全部都“自私”，总有例外。
然而那位网友的意思是，那些“做好事不留名”的人，其实也是“自私”的。
因为他们明显比“做好事留名”的人聪明得多。
譬如有一个人做了三件好事，三次都留名了，这自然也会得到大家的认可，但是认可度并不算太高。
但是了另外一个人做了三件好事，全部都不留名。前两件好事没人知道，然而第三件好事却“阴差阳错”的被人知道了。那么这个人得到的社会认可度，远远超出前面那个次次留名的人。
林雷对于这个逻辑，不置可否。
因为这种事，实在是说不清楚，而且恐怕那位网友的逻辑，至少会切中“大部分”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说回艾清。
艾清有一个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寝室长。
也许现在大学寝室里，寝室长是个苦差当然也不一定，每个地方情况都不一样。
然而在二十年前，寝室长大小也是个官儿。
这说明，艾清很有“上进心”。
那么艾清帮助一户五保户，譬如帮助五保户做家务等等，那就说得过去了。因为做这种事，明显“不留名”比“留名”好得多，而且丝毫不用怀疑，最终艾清的行为肯定会被学校知道的。
那位网友分析，艾清在五保户家做家务的时候，可能五保户家有一个傻儿子，或者残疾人临时起意，意图强奸，遇到艾清反抗，失手杀死了艾清。
这时候五保户家里的长辈见事已至此，只能帮助亲属逃避罪责，最终完成分尸碎尸抛尸的过程。
“五保户说”大概的推理过程就是这样，从逻辑上来说，也有一定的道理。
首先，作案人生活比较困顿，简单地说就是没钱。
这是比较符合案情的，因为这个案子最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碎尸2000块这个情节。
什么样的罪犯，杀人之后会碎尸2000块呢？
有人说，这似乎代表凶手对受害人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非要将她千刀万剐相当于古代的凌迟。
这种说法，林雷认为很不靠谱，至少概率极低极低。
因为吃瓜群众总是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各种“奇思妙想”，实际上可能性几乎为0。
我们知道，远的不说，单说建国之后的杀人案，仇杀和情杀就占了一大半的比例。
这里面的每一个案子，不管是情也好，仇也罢，有几起案件是碎尸2000块以上的呢？
答案是0。
东大碎尸案是唯一一起，碎尸超过2000块的碎尸案。
你能说建国以后所有的凶手对死者的仇恨，都不如东大碎尸案里面凶手对艾清的仇恨大吗？
林雷相信但凡有一点逻辑思维能力的人，肯定不会这样认为。
艾清只是一个刚刚上大学的农村小姑娘而已，在一个初来乍到的地方，能结多大的仇怨呢？
当然，世事无绝对，林雷只是认为这个案子因为仇恨而碎尸两千块，这种可能性极低而已。
现在回到刚才的问题，什么样的罪犯，杀人之后会碎尸两千块呢？
碎尸两千块绝对是一个费时费力的工作，而且需要的时间很长，风险极大。
若是正在碎尸，遇到“查水表”呃不，遇到任何意外情况，那凶手就是妥妥地一个“死”字。
做这种事情，比较合乎情理的解释，就是方便抛尸。
凶手很明显没有汽车，也没有摩托车这种快捷的交通工具，否则抛尸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根本不需要碎成那么小块。
那么自然可以推理出，凶手生活比较困顿，“五保户”作案的逻辑根源便来源于此。
其次，关于作案动机，那位网友分析最可能的是“强奸杀人”，也就是因“色”起意。
诚然艾清长相普通，但是作案人家庭条件也很差，而且很有可能是个智力有问题或者是残疾人之类，那方面就更加“饥渴”了。
女大学生，年轻，即使相貌一般，对于五保户家庭的男人来说，吸引力也是很大的。
“五保户”作案说从一提出来的那天起，就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很多吃瓜群众深信不疑，认为真相一定就是这样。
甚至那位网友还专门给东方市公安局寄来了材料，详细地阐释了自己的推理过程。
可是
东方市公安局选择了沉默，没有发表任何相关的意见。
林雷瞥了一眼李小安和古力，淡淡地说道：“小安，古力，你们跟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也亲眼看到我是如何破案。你们说说，我和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李小安和古力一下子愣住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茬。
陆芸在一旁揭开了答案：“林雷与别人最大的不同，其实就是这世上类似明智光辉的人太多了。”
先前在曰本的时候，明智光辉连续抛出推理谜底，也都还算说得过去。
可是明智光辉所欠缺的，那就是证据。
或者说唯一性，也可以称之为排他性。
一起案件的真相在被揭开之前，往往有无数种可能。
很多人推理出一种可能，就欣喜若狂，觉得案件的的真相一定是自己认为的那样。
但是，林雷不一样。
“五保户杀人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证据，这只是案件无数种可能性中的一种。提出推理很多人都可以做到，但是要让自己的推理成为唯一的真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林雷微眯着眼睛，缓缓地说道。
第269章 平仓巷（九）
就拿“五保户杀人”这种推理来说，有人提出来了，警察是不是就要把东方市所有的五保户全部调查一遍呢？
且不说排查的工作量，单说案子已经发生二十年了，很多五保户或者迁移，或者死亡，又要怎么查？
根本没法查……
“五保户杀人说有价值的一点，其实不是杀人动机因色起意这种很容易让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是揭示了案件的一种大概率的可能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林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小安和古力张大了嘴巴，齐齐将耳朵竖了起来。
林雷将目光转向了陆芸：“你觉得是什么？”
陆芸略一思索，开口说道：“艾清是一个内向的小姑娘。卷宗里记载了一件事，有一次她和同学在街上走路，遇到了陌生人搭讪，她的同学跟那个陌生人说了几句话，而艾清却拉走了同学，还说一定要小心坏人。这件事说明艾清不光是一个内向的姑娘，而且她的戒心非常重。”
顿了一顿，陆芸接着说道:“她是自己走进案发现场的。”
“啊？！”李小安一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陆芸。
古力也疑惑地看着陆芸，追问道：“为什么呢？”
陆芸看了林雷一眼，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只见林雷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陆芸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我们已经知道，艾清是一个戒心很重的小姑娘，那么她一个人在傍晚时分独行，警惕性恐怕是很高的。当街将艾清掳走的可能性很小，因为面对一个戒心很重的女孩，凶手几乎做不到让她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古力有些不解：“芸姐，如果用麻醉的方式，应该是可以的吧？比如有些案子里经常出现的，用一块粘有麻醉剂的手绢，蒙住受害人的口鼻。这样做的话，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让受害人失去反抗能力的。”
陆芸点点头，表示明白：“嗯，麻醉方式我也想过，但是依然不合情理。”
“为什么呢？”
“你想想，即使是用麻醉剂麻倒艾清，你总有个接近她的过程吧？如果是普通人，那么一不留神被凶手接近麻晕，那是有可能的。但是你不要忘记了，艾清对于陌生人的戒心极重。如果有人非正常地靠近她，我相信她不会没有反应。案发当天街面上的行人并不多，凶手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戒心很重的艾清，可能性很低。”
陆芸解释得很合逻辑，并且陆芸也没说“一定”，而是说“可能性很低”，用词也很准确，所以李小安和古力连连点头。
忽然，李小安想起了一事：“芸姐，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比如诊所、饺子馆这些商铺，艾清都是有可能自己进去的。但是先前的刘家，那是住户呀，为什么咱们也进去调查呢？”
陆芸微微蹙眉，将目光投向了林雷。
这一点，也是她想知道的。
陆芸现在的推理能力已经比以前强很多了，但是与林雷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如果是限定凶手范围，那么陆芸比林雷差不了太多。譬如山中寺密室杀人案，五选一的案子，陆芸表现得很出色。
特别是当林雷清楚地告诉她，凶手一定是川本正树的时候，陆芸甚至与林雷同时推理出了凶手是如何布置密室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那种三选一，四选一，五选一的案子，现实里遇到的可能性并不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山中寺密室杀人案与柯南里面的桥段很接近，一早就锁死了凶手的范围。
然而刑侦破案很多时候却并不是那样，开放式的案件，占了九成以上。
在这方面，陆芸需要向林雷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很多……
林雷扫视了众人一眼之后，沉声说道：“没错，艾清进入陌生人的家中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譬如我说一种情况”
顿了一顿，林雷接着说道：“白桂兰在门前摔了一跤，亦或者白桂兰有什么事情需要艾清帮忙，这个时候艾清是有可能进入白桂兰家中的。”
陆芸一下子就明白林雷的意思了，她连连点头：“如果家中有男主人，艾清是多半不会进去的，因为她的戒心很重。但是如果家里只有一个女人，那么艾清也有可能进去帮忙。刘家在傍晚时分家中没有男人，刘红军还没下班，而刘成还没放学……”
林雷微微颔首：“恩，这也就是我进入刘家的原因。刚才我直接漏掉的这几户人，根据资料显示，案发时间段家中都有男人。艾清随随便便进入有男主人的家庭，缺乏证据支撑。”
“可是，白桂兰为什么要杀掉艾清，有什么动机呢？她们无冤无仇啊！”古力皱着眉头问道。
林雷淡淡一笑：“那可不一定。没准艾清还没离开的时候，刘红军或者刘成提前回家了呢？”
“唔”古力和李小安迷茫了，这种可能性自然也是有的，但是也不好说，一切都没有证据。
“走吧！”
林雷迈开了步子，继续往平仓巷深处走去。
根据资料显示，艾清是傍晚吃完晚饭以后才出学校的，这种时间，一般的家庭家里都有男人在。
整个平仓巷，单说住户的话，只有白桂兰家当时没有男主人在家。
就在这时，一家租书店出现在了林雷面前。
林雷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一声不吭地走了进去。
租书店的老板是一名六十来岁的老汉，佝偻着身子，坐在书架旁，平静地看着林雷。
林雷是干什么的，老汉心里当然清楚……
林雷依然没有直接问话，而是打量起这家租书店。
这家租书店分为内外两间。
外面的铺面房比较大，左右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小说。书架下面摆放着长凳子，供读者坐着阅读。
林雷初略地瞥了一眼，书架上的书籍全都老旧泛黄，显然是当年“原滋原味”的书。
左边的书架主要以武侠小说为主，有金庸小说、古龙小说、梁羽生小说、黄易小说等等。
而右边的书架，主要是言情小说，以琼瑶阿姨的为主。
第270章 平仓巷（十）
林雷走到里间，发现里间摆着六个书架，除了安装有房门这面墙没有书架之外，另外的三面墙摆放着三个书架。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里屋的书比较杂，以报纸期刊为主。
在里面，林雷一眼就看见了九十年代版本的《读者》、《知音》、《青年文摘》。
当然还有其他杂志，以林雷的年纪那当然是不认识的。
最里面的那个架子上，放着一些大部头的书籍，以工具书为主。
林雷扫视了一眼里屋之后，又回到了外间。
卷宗显示，这家店的老板姓卢，店面也是以出租书籍杂志为主，并不卖书。
林雷盯着老卢看了半晌之后，忽然开口了：“老卢，案发那天，店里生意怎么样？”
老卢想也不想，摇头说道：“不怎么样。那天实在太冷了，巷子里人流量很少。”
林雷微微点头，继续问道：“生意有多冷清呢？”
林雷问的话刚落地，一旁的陆芸心里很清楚，这句话很关键。
老卢琢磨了一下，回答道：“我的租书店有一帮老顾客，他们下班以后常来租书看。我说生意不怎样，是跟平时相比，平时我这里都坐满了人。那天生意不太好，但是店里基本上也还是随时有客人的。”
林雷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老卢，你是几点关门的？”
老卢显然已经记熟了台词，他已经无数次被警察询问过了：“十点。租书店主要的顾客都是下班以后才有，我的店关门很晚。上班时间没什么人，下班时间人才会多一些。”
林雷微微颔首，转头给李小安递了一个眼色。
李小安会意，将笔记本电脑拿上前来，找到了老卢租书店的询问笔录。
询问笔录显示，老卢说的一点都没错。而且有目击者证实，老卢确实是十点以后才关门的。
“你有没有听见巷子里有什么响动？”陆芸有些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老卢摇摇头：“没有。我平时自己也有看书的习惯，那天我也在店里看书打发时间。”
其实陆芸问的话先前的警察都询问过一百遍了，只是陆芸担心以前遗漏了什么，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遗漏。
林雷略一思索，很快便离开了租书店。
从大门出来之后，陆芸有些紧张地看着林雷：“林雷，怎么样？”
林雷微微一笑，依然摇头：“不怎么样。”
陆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看向了前方。
前面不远处，就是平仓巷与汉口路的交界路口了……
这时，陆芸忽然看见了一根电线杆。
不对，电线杆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电线杆旁边的人。
电线杆旁坐在一个老年人，他身旁摆放着一个爆米花炉子。
由于先前有电线杆的遮挡，所以林雷和陆芸在箱子外面匆匆一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人。
林雷走到老者的跟前，打量起他的小摊子。
爆米花炉子是老式的那种，黑乎乎的，现在已经不常见了，但是**十年代街头巷尾经常能看见与老者一样现场卖爆米花的。
爆米花的过程林雷大致还是知道的，也就是将大米或者玉米倒入炉子里，然后密封起来。
用火在炉子下面烤，不停的翻转炉子，加热完成之后，“嘣”地一声巨响，爆米花就新鲜出炉了。
具体是怎么弄的，嘣那一下好像是有什么窍门，这就不是林雷能了解的了，林雷也没有打算学这门手艺。
烤炉子用的火是通过液化气罐子里的液化气来提供燃料，为了安全起见，液化罐罐子离升火的地方有一段距离。
按照今天的标准来说，这种爆米花方式，居然是用液化气来点燃明火，肯定是属于危险操作，安全隐患极大。
但是在二十年前，人们安全意识并没有那么高，存在即合理，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说现在，街边上用液化气做小吃的什么的也不少，真要说安全隐患，那随时随地都可以抓住这样的小商小贩。
根据资料显示，蹲在这卖爆米花的老者姓涂，姑且称为涂老汉。
“老涂，你那天什么时候摆摊，什么时候收摊的？”林雷开始了询问。
老涂咳嗽了一声之后，回答道：“我下午六点来这里摆摊的，一直到晚上九点才收摊离开。”
林雷点点头，表示明白。
当年卖爆米花的一般都是这个时间点出没，晚饭之后，睡觉之前，这段时间老百姓家中有人，生意会好一些。
因为爆米花爆好的时候会有一声巨响，所以附近在家中的人听见响声，就知道有人摆摊卖爆米花了。
若是家里有人想吃，便会出门来买。
若是工作日大白天摆摊，大家都在上班，谁来买呢？
老卢的液化气罐子旁边，放着一辆三轮车。
他是在街边摆摊，属于“流动商贩”，家伙什啥的就全靠这辆三轮车运输了。
林雷走到三轮车跟前，细细地查看起来。
这是一辆比较大型的三轮车，为了避免液化气罐子和爆米花炉子在运输的时候掉落，所以三轮车四周的挡板很高。
三轮车里还摆放着一些空的麻布口袋，这些口袋都是装原材料的，譬如装大米，装玉米之类。
林雷看了好半晌，而后才转身，盯着老涂问道：“老涂，你每天都在这里摆摊吗？”
老涂摇摇头：“不是。我一般一个礼拜来一回，爆米花这东西老百姓也不能拿来当饭吃，差不多一周来一次也就差不多了。”
林雷微微一笑，继续问道：“你摆摊的活动范围有多大，最远到哪呢？”
老涂一愣，略一思索，给出了答案：“最远也就六七里路吧，基本还是青岛路、汉口路这边来得多，这边小巷子多，是居民区，生意还不错。”
林雷转头示意李小安，李小安当然明白林雷的意思，立刻将笔记本抱了过来。
找到相关的询问笔录之后，果然老涂没有胡说。
他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半径三公里之内，那天刚好来到了平仓巷摆摊……
第271章 平仓巷（十一）
就在这时，陆芸眉头忽然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解：“老涂，你那天一单生意都没卖成？”
原来询问笔录显示，老涂那天点背到了极点，在寒风中苦等了三个小时，居然没人来买爆米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老涂叹了口气，无奈地回答道：“那天天太冷了，附近的街坊都猫在家里，巷子里根本就没什么人。我爆了好几响，愣是没人来买。后来那些爆好的爆米花，还是第二天在汉口路卖出去的。”
卖爆米花招的老涂招揽顾客的手段，自然就是那一声“嘣”了。
不过很显然当天他运气不好，“嘣”了好几次，也没人来买他的爆米花。
陆芸将目光投向了林雷，却见林雷眼睛微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根据卷宗显示，警方事后多次询问过老涂。
老涂是唯一一个一直在巷子里的人，只要有人来往经过，他肯定是看得见的。
但是，看得见不代表记得起。
老涂对于艾清有没有经过平仓巷，实在没有什么印象。
虽然记不起艾清是否经过了，但是老涂很确定一点，那就是巷子里并没有呼救声之类。
也就是说如果艾清是消失在巷子里，那就可以排除他是被人掳走的。
当然，前提是老涂没有撒谎……
林雷结束了对于平仓巷的“初步调查”，回到了东方集团董事长穆东方的办公室。
李小安和古力在楼下等着，只有林雷和陆芸两人进了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穆东方立刻开口问道：“林警司，怎么样了？”
先前林雷在询问的时候，穆东方一直透过窗户观看平仓巷的情况。
林雷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陆芸坐在他身旁。
穆东方见林雷并没有立刻说话，眉头立刻便紧紧地皱了起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林雷。
林雷掏出一支点八亲水湾，点燃。
淡淡地吐了两个烟圈之后，林雷终于开口了：“穆先生，我先前说过一句话，非常重要，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穆东方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本以为林雷一来就会分析案情，结果他倒好，直接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陆芸也有些纳闷，林雷说过的话那么多，鬼知道是哪一句啊？
陆芸有些疑惑地看着林雷，而林雷见穆东方没有反应，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开口说道：“我先前说过，预设前提和盲目限定凶手范围，这是刑侦破案中的大忌。”
穆东方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在穆东方看来，“有贼心没贼胆”的老雷，肯定是看见穿着大红色衣服的艾清进入平仓巷而后没有再出来。
穆东方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林警司，你的意思是……”
林雷深吸了一口香烟，淡然说道：“其实，我也部分同意你的看法。只是，老雷关于‘艾清进入平仓巷后没有再出来’的说法是孤证，没办法成为铁证。”
穆东方眉头紧皱：“林警司，相信你也看过卷宗，当年汉口路是有监控的。出平仓巷之后便是汉口路，不管是往左拐，还是往右拐，汉口路上都有银行。左边三百米处有一家邮政储蓄所，右边二百米处有一家建设银行。这两家银行门前都有监控，并没有艾清经过的身影。”
林雷知道，穆东方说得没错，因为卷宗里确实记载了这一情况。
这一点容易引起误会，很多吃瓜群众认为九十年代中期华夏是没有监控录像的，其实真相并不是那样。
监控录像早在九十年代初，华夏就有了。
只是一般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因为监控摄像头只设置在金融机关。
进入九十年代之后，抢银行、抢运钞车的案子发生了很多起，后来金融部门开始大面积地在银行设置监控。
当然，当年的监控成本很高，使用的是录像带的录像模式，一般人也用不起。
但是不容置疑的是，汉口路的两家银行门前确实是有监控的。
只是监控记录的只是路口左右几百米远之外的地方，只能说明艾清没有往汉口路深处走去。
譬如艾清刚刚离开平仓巷，进入汉口路不远就出事，那么监控是拍摄不到的。
穆东方说起监控的事，也只是加大了一些艾清“没有出现在汉口路”的几率而已。
林雷看着满脸期待之色的穆东方，微微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这一切的想法，都是建立在老雷生前说的是事实即使老雷看见了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人，那也不能肯定就一定是艾清。”
穆东方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林警官，你……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当年老雷临死之前，我跟他促膝长谈，我很确定老雷看见的一定是艾清”
穆东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不惜花费巨资，修建了这么一处案发现场，甚至还把相关的人员全部养了二十年，我难道傻吗？”
林雷掐灭了手中的香烟，站了起来：“我相信穆先生的智商，以你的阅历，想必是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老雷说的话。不过穆先生应该知道，只有口供的话，那是根本无法在法庭上认定某件事情的。你口口声声说相信老雷的话，然而又有什么用呢？”
说完这句话，林雷给陆芸递了一个眼色，示意离开。
陆芸起身之后，林雷礼貌性地对穆东方说道：“穆先生，告辞。这案子有进展的话，我会通知你的。”
穆东方登时泄了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楼上下来之后，林雷一直阴沉着脸。
李小安和古力迎了上来，却看见林雷这幅表情，他们立刻傻了眼，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一路上，林雷都没有说话。
回到酒店之后，林雷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
等到晚饭时分，林雷依然没有出来吃饭的意思，只是叫酒店做好了饭菜送进房间。
第272章 难题（一）
此刻，住在林雷隔壁的陆芸，心情有些忐忑不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从离开穆东方的办公室之后，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林雷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刚开始，陆芸认为林雷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将自己锁在房间，不过是为了静下心来思考罢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陆芸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林雷没有任何理由，连自己也不见啊！
有道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林雷为什么躲着自己呢？
时间已经到了二十点，陆芸实在忍不住，走出房间，敲响了隔壁林雷的房门。
过了很久，林雷才打开房门。
陆芸一下子惊呆了！
没错，房子里烟雾缭绕，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陆芸根本来不及多想，也没跟林雷说话，直接一个箭步冲向了阳台
将所有的窗户全部打开，并且将卫生间的大门也打开，按下了卫生间里换气扇的按钮……
“你干嘛啊！不要命了？”陆芸忍不住大声地喊道。
林雷苦笑了一声，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烟灰缸里的半截香烟掐灭，淡淡地说道：“我思考案情呢！”
陆芸用了有史以来最为凶狠的眼光，瞪了林雷一眼，心疼地说道：“你思考案情也不用这样啊！你这是要自杀还是干嘛？”
林雷沉默了，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陆芸本来还想再狠狠地“训”几句林雷，一看见林雷这副表情，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林雷心里有事！
陆芸不动声色，走到房间门口将大门关上，而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坐在林雷的身旁，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遇到难处了？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林雷似乎已经整理好了心情，他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现在遇到了一件两难的事情……”
陆芸一愣，追问道：“什么事情？”
林雷却又不说话了，沉默良久之后，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话：“东方市公安局，不是东京警视厅啊！唉破案之后，又怎么办呢？”
当林雷这句话一落地，陆芸“唰”地一声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雷，嘴里的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了：“你……你……破……案……了？”
林雷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
陆芸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变换了好几次，最终才稳住了心神，急忙追问道：“怎么回事？你真的破案了？东大碎尸案被你看了一下，就这么破了？”
猛然间，陆芸想起林雷说的“东方市公安局不是东京警视厅”她冰雪聪明，立刻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
要糟……
陆芸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紧蹙着眉头，也和林雷一样，沉默不语。
林雷一看陆芸的神色，就知道她明白自己的心思，所以缓缓地说道：“东京警视厅的那些人，毕竟是歪果仁，我不想给他们面子，那就不给了但是，东方市公安局的同志……”
陆芸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林雷。
他，真的只有二十六岁吗？
如此年轻的年纪，竟然将人情世故看得那么透彻！
曰本人破案水平比不过林雷，打脸就打了，打了脸反而大快人心；
可是，国内能一样么？
林雷如果打国内同行的脸，这
林雷真是不想在国内混了……
很多里，猪脚天下无敌，炮灰源源不断，确实可以满足部分丝读者现实里永远不可能做成的事。
但是，那只是罢了，并不是现实。
在现实里，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每一步成功，都是踩着别人的脸才能上位，那么到达一定的高度之后，保证这个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先前的红衣女孩连环杀人案，或者南关食人魔案，都可以说性质恶劣，其实林雷最终破案，恐怕有些人脸上挂不太住。
但是，那些案件影响力并不大，最多也就是在南关市而已。
可是东大碎尸案，影响力是全国性的，而且是几十年了持续地被全国“吃瓜群众”关注。
这件案子，影响力太大太大。
“我先前认为，这个案子凶手在东大附近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心里也没想那么多。但是现在看来，之前的警察肯定遗漏了一些情况。案子影响小，那是无所谓的。然而这个案件影响太大，如果最终答案是凶手就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的话……”
林雷终于说出了自己的顾虑，陆芸听得眉头越蹙越紧。
如果凶手在平仓巷里，也就是说案发地距离东大直线距离不超过一公里……
这，妥妥地打脸啊！
林雷脸上有光吗？
也许吃瓜群众认为有光，但是陆芸心里很清楚，林雷一定觉得脸面无光。
因为林雷自己，就是警察。
排除“圣母情节”，就说好处，其实林雷即使破案了，也没有任何好处。
这等于把同行往死了得罪。
不过，陆芸很确信一件事。
那就是林雷之前常常爱说的座右铭“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陆芸一点儿也不怀疑林雷的人品，即使他不当警察，他也是要还艾清一个真相大白，不会让她冤死。
林雷现在可以说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然而，他是有底限的人。
只是，现在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一般来说，刑事案件都有侦查范围。
越接近案发中心地的地方，调查的力度越大。
反之，调查力度越小。
如果东大碎尸案是在距离东大很远的地方发案，警察没有查出来，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这样……
良久之后，林雷眼睛中带着无比的清明，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因为这个案子我得罪了同行，那也就得罪了……”
陆芸的心，开始疼了起来。
林雷是个聪明绝顶的人。
智商高的人，不见得一定情商高。
林雷同时也是一个情商非常高的人。
他以前是金牌卧底，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呢？
这件事，如何处理？
第273章 难题（二）
陆芸轻轻地拉着林雷的手，缓缓地说道：“我找上面去说说，破案过程保密，不准泄露出去……”
林雷摇了摇头：“瞒不了的，这案子关注度太大，就算是首长，也压不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现在是网络的时代，如果真的抓住凶手了，最起码受害人家属会知道凶手是谁吧？
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哎呀！”林雷猛地一拍脑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陆芸一愣：“怎么做？”
林雷微微一笑，有些感激地说道：“多亏你刚才提醒我了。我先前没往这方面想，所以陷入了死胡同，非要逼着自己二选一。我忘记你和上面的关系了……你跟上头说说，这案子最后算在东方市公安局头上，对外就说是他们自己破的。”
华夏的事，大家都懂。
如果林雷现在跑去对人家说什么“我破案，功劳算你们的”那简直是打脸的升级版，更加不给人家面子了。
但是如果是上面的指示，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陆芸看了林雷一眼，微微蹙眉：“你真当活雷锋啊？”
林雷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人，要知道‘进退’这两字……”
陆芸也笑了，她是聪明人，很快也知道了林雷的意思：“你可真厉害，你这是以退为进。虽然以后吃瓜群众不知道你厉害，但是在华夏警察界，你真是前途无量啊！还有哪个公安局，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合作呢？啧啧”
林雷摆了摆手手，没有接这个话茬。
解决了“打脸同行，得罪人”这个问题之后，陆芸心情大好，立刻问起了案情：“林雷，这个案子你真的看出端倪了？凶手就在平仓巷里？”
林雷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我不知道。”
陆芸一时语塞，惊讶地看着林雷。
他不知道，那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说得好像要破案了一样，结果还是“不知道”三个字啊！
林雷当然明白陆芸的心思，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能明说的想法。
林雷是这个星球上唯一拥有超级侦探系统的人。
他有深瞳，还有超级记忆殿堂。
这是林雷的杀手锏，外人又怎么可能跟他比破案呢？
林雷现在需要做的事，那就是确定艾清到底是不是消失在平仓巷里。
如果能确定这一点，那么林雷有100%的把握破获这起“东大碎尸案”。
老雷说的是不是事实？
林雷认为可能性很大，但不能百分百肯定。
人，总归不是监控。
若是有监控录像，那么一切都不是问题。
如果老雷没死，那么林雷可以用超级记忆殿堂看他。
超级记忆殿堂，除了“帮助”当事人回忆某些事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印证当事人说的是不是实话。
可惜现在老雷已经死了，这条路走不通。
但是
平仓巷里当时还有一个人。
他那天没有生意，想必望眼欲穿地盯着巷子里的每一个行人，希望能卖出自己的东西。呃不对，卖出自己的爆米花。
是的，巷子里还有卖爆米花的老涂。
只是老涂似乎记性不怎么好，记不起一些事情了……
老涂还活着，是可以用超级记忆殿堂去看的。
但是超级记忆殿堂只能使用一次，林雷不得不小心翼翼。
必须有足够的把握，才能使用。
这似乎又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有把握，才能去看老涂；
看老涂，才知道艾清是不是真的消失在平仓巷。
但是这个“两难”问题，对于林雷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技术上的“难题”，与人情世故上的“难题”相比，根本就不是事。
人情世故，才是这世上最难的难题，没有之一。
林雷需要调查，调查平仓巷里的那些人。如果某个人嫌疑无限上升，达到林雷认为的“阈值”之后，当然就可以使用系统了。
林雷隐隐有种感觉，恐怕，也许，大概
巷子里某个人，实在是可疑得很……
“喂我问你话呢，半天不说话，想什么呢？”
就在林雷瞎琢磨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陆芸的声音。
林雷一抬头，发现陆芸“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脸上写着大大的“不高兴”三个字……
林雷连忙说道：“呃，不好意思，想问题想得太投入了。”
陆芸追问道：“想什么呢？”
林雷微微一笑：“调查。我们去查一查平仓巷里的那几个人。”
“调查？”陆芸有些不解，“我们先前不是在平仓巷里调查了吗？你的意思，还要去那个案发现场啊？”
林雷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个案子的突破口，不是平仓巷，而是平仓巷之外！”
“平仓巷之外？！”
陆芸睁大了眼睛，一个念头迅速在她头脑里冒了出来：“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找到分尸现场？”
林雷欣赏地看了陆芸一眼，微微颔首：“案发现场如果说警察有遗漏，我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意同行水平被贬低，但是也还是能接受。如果说分尸现场，警察有遗漏，那是我百分之百不相信的事情。”
东大碎尸案的“案发现场”与“分尸现场”是彻底不相干的两个概念。
案发现场，可能痕迹很少，警察有遗漏是说得过去的。
分尸现场，碎尸2000块的地方，什么人可以做到“完全干净”，一点痕迹不留呢？
这个案子最大的提示，不就是碎尸2000块吗？
答案很简单，至少在平仓巷里，绝对没有这种地方。
就像在东大校园，绝对没有分尸现场一样。
案发地周边，不会是分尸的地方。
要知道，当年摸排案发地周边，是数万名警察来回过筛子，每一栋建筑，他们必然都是再三检查过的……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案发现场和分尸现场不是同一个地方。
“我现在对于平仓巷里那几户商户，他们当时住的地方很有兴趣……”林雷笑着说道。
平仓巷的商户，住地并不是在平仓巷里。
陈氏诊所，北方饺子馆，老卢租书店，老涂爆米花这几个商户，他们住的地方，非常关键，也许就是分尸的地方……
通过卷宗来看，当年警方排查的范围是以案发中心地周边为主。
如果某人住的地方很远，警方有所遗漏，这也说得过去。
毕竟刑事案件的排查，那是一定要划定范围的。
东方市那么大，好几百万人口，可能每一家每一户都进屋调查吗？
想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入户调查，是必须划定一定范围的，否则根本没有可操作性……
第274章 另一个现场
翌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陆芸起了个大早，来到林雷房间之后，她却发现只有林雷一人，李小安和古力不见踪影。
眼见林雷一个人在书桌前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案件卷宗，陆芸询问起李小安他们的行踪来：“李小安他们去哪了？”
林雷关闭了正在看的网页，对陆芸说道：“在我的计划里，不管凶手在不在平仓巷中，有一项工作是必须要进行的。不过这项工作费时费力，我安排李小安和古力找王警官，让他帮着一起安排人手……”
陆芸走到林雷跟前，好奇地问道：“什么工作？”
林雷微微一笑，嘴里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
一听见这三个字，陆芸明显一愣，而后很快就反应过来，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查这个？这个怕是不好查吧？”
林雷继续微笑：“当然不好查，所以我让李小安他们去查。有王警官在旁协助，至少没人敢故意隐瞒或是敷衍。”
陆芸略一琢磨，点头说道：“嗯，查一查也好。可是不一定查得出来啊！案发都二十年了……”
林雷揉了揉太阳穴：“试试呗，看看咱们的运气怎么样。”
“恩，也只能死马当成克拉玛依了”陆芸有些无奈，换了个话题，“那我们干什么呢？”
林雷站了起来，眼睛微眯，淡淡地说道：“当然是去查平仓巷那几人的住所了。我查过记录，他们二十年前住的地方有些已经拆迁了，有些地方却还没有拆迁。”
陆芸微微点头：“好，咱们去看看。”
从喜来登酒店出来之后，林雷带着陆芸开车来到了第一个地方
翡翠路。
这是位于东大西南方向五公里的一处街道，至于为什么叫翡翠路，林雷并不清楚，反正地图上显示，这里与96年相比变化并不大。
一走进翡翠路，林雷和陆芸就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据说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种的，正是因为这些梧桐树，所以翡翠路才一直没有扩宽和改建。
本来这里也要改建，但是附近的老居民多次上访之后，改建的事情就搁置下来了。
翡翠路一百二十六号，是陈氏诊所王医生当初租住的地方。
在1995年，王医生就已经与妻子分居，一个人住在这里。
房子是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只有一个单元，王医生住在一楼103室。
这栋房子是附近针织厂的宿舍楼，因为房主还有其他房产，所以便将这里拿来出租。
刚走到单元楼下，林雷就看见了一名警察站在楼梯门洞口等着他。
先前林雷已经联系好了翡翠路的片警方警官，毕竟入户调查这种事，有片警在会方便许多。
方警官一看见林雷，立刻迎了上来：“林警司，您好，我是片警方进。”
林雷看了方警官一眼，微笑着点点头：“方警官，你好。”
方警官五十岁左右，他是翡翠路这一块儿的老片警了。派出所让他来配合林雷工作，显然也是市局专门打了招呼。
方警官在二十年前，便是负责这一片区的排查工作。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方警官便带着林雷进入了103室。
住在103室的租客由于白天要上班，所以方警官昨天提前来打了招呼，取得了备用钥匙。
因为103室在20年间已经前后住过7，8户租客了，所以调查现在的租客毫无意义。
林雷要看的，并不是103室现在的情况，而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进入房间之后，林雷发现这是一室一厅的房子，约摸五十多平米上下，反正肯定到不了六十平米。
这是上世纪**十年代修建的老房，在当时来说五六十平米的房子很常见。
房间现在的墙壁上都贴上了墙纸，房主也是与时俱进，虽然是老屋，但也必须略微装修一下，否则租不上好价钱。
“方警官，当年你们入户调查过吗？”林雷看着墙纸，皱眉问道。
方警官略微有些尴尬，他实在想不通这位“林警司”为什么会来调查自己辖区。
“林警司，我们这里距离案发地五公里，在重点范围之外。当年东大碎尸案划定的重点范围是案发地周边三公里，但是后来又扩大了范围。”
顿了一顿，方警官接着说道：“林警司，您也知道，如果扩大两公里半径的话，需要排查的户数那就是天文数字。当年我们主要是依靠辖区内的治安联防队员进行入户调查，没有什么线索反映上来。”
林雷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林雷很清楚，光是东大半径三公里内的住户，就有五万户之多。如果把范围扩大到半径五公里，排查的对象至少是十多万户。
因为这多出的两公里半径，刚好是东方市的人口密集地。
这么多户人家完全靠警察一家一家的排查，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案件影响那么恶劣，警方却又不得不查于是发动群众，依靠“治安联防队员”便是应有之意。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是某些网友想的那样似乎只要一张嘴，就能够排查整个东方市一样……
如果是治安联防队员排查的话，那么分尸现场就有逃过调查的可能了。
先前林雷预设的的前提是专业的警察不会错过分尸现场，但是并不包括“治安联防队员”。
林雷来到了厨房，这里空间也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在里面做饭做菜两个人都不行，根本没有腾挪的空间。
林雷打开了厨房的窗户，伸头出去看了看四周。
房间在一楼，厨房窗外一米远的地方是围墙，地面有很多垃圾，显然是楼上的住客干的……
窗户和外面的围墙只有一米的距离，这里显然也不是什么通道，根本没人会走这种地方。
“二十年前，这里就是这样了吗？”林雷问身后的方警官道。
方警官点点头：“嗯，没有任何变化。”
顿了一顿，方警官补充道：“这里是针织厂当年的宿舍楼，针织厂破产以后，职工拿到了一大笔钱。很多人在外面买了房子，而以前的老宿舍便用来出租。”
由于厨房太小，所以陆芸并没有进去，她和方警官都是站在厨房门边。
陆芸随口问了一句：“方警官，当年这里都住满了人吗？”
方警官摇摇头道：“案发是1月中旬，我们开始排查的时候已经是1月底2月初了。那时候正是春节时间，很多租住的人都回老家过年去了。这栋楼调查的时候，几乎都是房主用备用钥匙开门调查，而原本的租客多半是找不着的。”
第275章 防空洞
当年案发时间临近春节，大量来东方市务工的人员返乡，这也是东大碎尸案难以破获的一个重要原因。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陆芸眉头蹙得很紧。
这怎么查？
根本查无可查……
在案发地周边，警方地毯式的搜索，即使花费大量人力物力，那也不算什么。
现在这地方距离案发地五公里，除非警方掌握了一定的线索，否则不可能进行什么“地毯式搜索”。
就在这时，林雷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很快又进入了卫生间。
卫生间比厨房还小，只有一个马桶，一个简易洗漱台，洗澡用的是淋浴喷头整个卫生间也就三平米左右，实在是小的可怜。
林雷瞥了一眼卫生间里的马桶，皱眉说道：“当年这里是马桶还是蹲坑呢？”
眼前的这马桶明显不可能是二十年前的，应该是近几年才加装。
方警官一愣，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当年没有来检查这里我想应该是蹲坑，因为二十年前厕所主要还是以蹲坑为主，这又不是什么高档住宿区。”
林雷点点头，表示认可：“恩，我想应该是的。”
方警官看了林雷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林警司，你是不是怀疑……”
林雷知道他的意思，摇了摇头：“我随便看看罢了。”
“噢”方警官有些惴惴不安，“昨天市局给我打电话，叫我找当年排查的那个联防队员。我找了翻箱倒柜地找了记录之后，却发现那人早就去世了。不得已，我只有亲自陪林警司来……”
陆芸给林雷递了个眼色，林雷又岂会不懂？
林雷笑着对方警官说道：“方警官放心，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你的工作没有任何疏漏。”
方警官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但是眼睛中分明带着感激。
“方警官，我告辞了，你安心工作，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来随便看看。”林雷继续安慰方警官。
方警官没有说其他的，等林雷从103室出来之后，再三与林雷握手告别。
等回到车上之后，陆芸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林雷，看着方警官看你的眼神，我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林雷按下了汽车的一键启动按钮之后，挂上了前进挡，轻声说道：“我心里有数。”
“我看你昨天那么纠结，私下里还觉得你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陆芸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还是低估了这个案子的分量。”
也许有部分吃瓜群众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警察，这一点林雷虽然心里有些不得劲，但也不会表现出来。
毕竟警察队伍庞大，保不齐有些害群之马作为警察，林雷不管别人怎么样，但是他一向是有自己的底线的。
但是像东大碎尸案这种恶性案件，林雷很清楚，没有哪一个警察敢“玩忽职守”。
林雷承认警察队伍中大多数警察的“业务水平”都不能与自己相比，但是一点儿也不用质疑那些警察侦办“东大碎尸案”的态度。
东大碎尸案如果最后锁定了真凶，当地派出所甚至分局都会吃不了兜着走。
有合理的解释还好，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只是因为麻痹大意而“遗漏”的话，相信相关责任人都会受到公安内部严厉的惩罚。
所以，方警官的心情，林雷很清楚。
警察，特别是刑事警察，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光鲜。
其他案子不说，若是真的在辖区内发生了“东大碎尸案”这种全国轰动，而且几十年一直被“围观群众”关注的案子，任何警察心里都只有四个字“如坐针毡”。
林雷不想再纠缠这个话题，差不多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林雷开口说道：“陆芸，我们去龙王山看看。”
陆芸一怔，脱口而出道：“龙王山？你说刘红军以前打工的地方？”
林雷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卖饺子的李昌金夫妇，租书店老板老卢，卖爆米花的老涂，他们三人以前住的地方全部拆迁了，根本查无可查。”
陆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是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案发二十年了，整个东方市变化极大。可是，龙王山的变化也很大啊！当初刘红军打工的那个工地，早就修成宾馆了……”
林雷微微一笑，眼睛深邃了起来：“我们去看看再说。”
约摸二十分钟过后，林雷带着陆芸来到了龙王山宾馆。
将车停在停车场之后，林雷和陆芸对这家宾馆做了实地调查。
调查的结果很不乐观。
据龙王山宾馆的经理介绍，这里已经经过三次大修，改建，扩建，早就不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了……
想想也是，二十年前的宾馆放在现在，哪会有客人肯入住？
调查可以说毫无结果。
回到停车场，林雷打开车门，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林雷忽然发现了什么，整个人一动不动，盯着不远处的龙王山……
陆芸也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却发现林雷没有上车，于是又开门下车。
陆芸从车头绕到了林雷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龙王山并不高，属于城中山，是附近有名的旅游胜地。
山上依稀能看见不少的游人。
林雷的目标当然不是这些游人。
陆芸继续看
“呀！防空洞！”陆芸一声惊呼，猛地意识到了林雷看的是什么！
没错，在对面的山腰上，有好几个大大小小，分布不均的防空洞。
防空洞显然都有些年头了，洞门被铁栏杆锁住，应该是六七十年代修建，后来废弃了。
这种防空洞，在华夏不少有山的城市都有修建这些都是历史原因，大家都懂得，不必赘述。
“走，我们去对面看看。”林雷很快下了决定。
费了一番周折之后，林雷和陆芸一起来到了龙王山后山。
原来那些防空洞都修建在后山，并不是游人如织的前山。
后山是不准游人进入的，不过林雷和陆芸不是路人甲，他们是警察……
第276章 嫌疑
顺着依稀可辨的小路，林雷和陆芸检查了两座防空洞。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防空洞很深，也很潮湿，必须要有手电筒才能在里面行走。
“陆芸，你在外面等我。”林雷瞥了一眼阴森森的防空洞，皱着眉头对陆芸说道。
陆芸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我要跟你一起进去！”
林雷笑了笑：“这里防空洞这么多，我只是进去随便看看罢了。如果真的是需要排查，那也不是我们俩能查得完的，得叫王警官安排人手来查。”
陆芸一琢磨林雷说得也没错，光是龙王山就有好几十个防空洞，根本不是自己和林雷能够搞定的……
“反正你也只看一个，我陪你进去嘛！”陆芸还是不死心。
林雷见陆芸执意要进去，也只好随她：“好吧，一起进去看看。”
防空洞只是防空洞。
并不是鬼屋。
所以约摸二十分钟过后，林雷和陆芸就从里面出来了。
那种一进去就发现分尸现场的桥段，只存在于电视剧里这个废弃的防空洞，很正常，并没有任何不该出现在里面的东西。
“林雷，要不让王警官带人来查一下？”陆芸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林雷眼睛微眯，没有说话，陷入了思索之中。
片刻之后，林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查是肯定要查，关键是有一个问题……”
陆芸立刻就明白林雷的意思了：“即使查到什么东西，也无法指证刘红军啊！”
林雷想了想，掏出一支点八亲水湾，缓缓地说道：“先查了再说。”
两人并肩从龙王山后山出来之后，林雷拨通了王警官的电话，将调查防空洞的事情交给给了他。
王警官当然表示没有任何问题，立刻答应马上抽调人手过来调查。
接下来，林雷和陆芸实地去看了其余几人二十年前住的地方。
“北方饺子馆”的李昌金、马芬夫妇当年住的是城中村，独门独户的城中村小院子，距离平仓巷有五公里远。现在那里已经全部拆掉，新修了一个大型小区。
租书店的老卢当年租住的地方距离平仓巷有五公里远，是当地的一个老小区一楼，而那个小区也在十多年前就拆掉修建商品房了。
卖爆米花的老涂住宿条件最差，他当年住的是四公里外的汉阳路窝棚区，那种临时搭建的房子，单间。
这三户人曾经居住地全都拆迁，新建的都是高楼大厦，根本无法调查以前的情况了……
在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林雷和陆芸去了一次受害人艾清的老家。
与艾清的父母和姐姐聊过之后，林雷对于艾清的性格有了更深的认识。
在父母眼中，自己不明不白遭受“千刀万剐”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有些话林雷也不能全信。
通过综合判断，林雷大致可以还原出艾清的性格特征。
首先，艾清给人最大的印象是有些“内向”，但却也并不是内向得连话都不说的那种人。艾清的内向，源于内心深处的一种自卑感。
或者说，她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可惜她的出身条件不行，在与同龄人的竞争中处于下风。
在90年代，出身好的同学自然也是“官二代”、“富二代”，至少是干部子女，最低也得是城里人。
可惜艾清不是，她是农村人。
她父亲曾经是农村的大队会计，也算是农村里的文化人了，一直让她引以为豪。可是进城读书之后，反差实在太大，所以她变得“内向”起来。
但是在骨子里，艾清是骄傲的。
她曾经在中学的日记中，把自己的名字“艾清”写作“爱卿”按现在的说法，妥妥地就是一名文艺女青年。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艾清晚入校将近一个月，却当上了小官儿寝室长。
她是个争强好胜的人。
其次，艾清非常小心谨慎。
据艾清的姐姐讲，艾清从小心眼就很多，对于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警惕性极高。
想想也是，一个文艺女青年，怎么会和流氓小混混裹在一起呢？
最后，艾清感情生活属于0。
她在初中高中都没有交过男朋友，也许是“门当户对”的同学她看不上，而她看得上的人家又未必看得上她。
当年案发后，警察专门对艾清“感情”这条线深挖，最终没有任何结果。
从艾清老家回来之后，林雷接到了王警官的电话。
在电话里，王警官向林雷介绍了防空洞调查的情况。
整个龙王山一共有二十七个防空洞。
有二十四个防空洞搜索以后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异样。
另外有三个防空洞由于地质影响，坍塌了，没办法进一步调查……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么多，一连三天，林雷和陆芸又再一次调出当年的卷宗，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林雷将陆芸带到了喜来登酒店二楼的咖啡厅。
在咖啡厅最靠里的卡座坐下之后，林雷点了一杯意式浓缩，陆芸自然点的是卡布奇诺。
陆芸有种直觉，林雷也许，发现了什么……
从侍者将咖啡端上来之后，林雷一直用小勺子搅拌着被子里的咖啡，却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的眼睛微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陆芸也不敢打扰他，只能慢慢的等待。
良久之后，林雷终于停止了搅动，端起那杯意式浓缩，浅浅地喝了一口。
林雷笑了。
陆芸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问道：“林雷，怎么样？这案子……”
林雷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芸一眼，说起了另外一件事：“跟上头说了没有？这案子算在东方市公安局头上。”
陆芸一听这话，心中一阵狂喜，激动得微微有些发抖，连声说道：“说过了，上面说没问题”
紧接着，陆芸追问道：“案子破了？”
林雷摇摇头道：“不能说已经破了，但是我心中已经有嫌疑对象了嫌疑非常大的对象！”
嘶陆芸倒吸了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看着林雷……
第277章 穆启辉（一）
好半晌之后，陆芸稳住了心神：“卖关子大王，别卖了，跟我说说吧！这种开放式的推理，是我的弱项……”
林雷也知道陆芸对于三选一、四选一这种推理，她目前的进步很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是开放式的案子，她就完全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了实际上，现实里绝大多数的案件，都是开放式的案件。
林雷也不打算卖关子，直接说道：“陆芸，开放式的案件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你以后一定要注意。”
陆芸连忙追问道：“什么至关重要的地方？”
林雷眼睛微眯，一字一句地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芸眉头微蹙，开始思索起平仓巷那几人，到底谁有反常的情况……
林雷没有等待陆芸继续“思索”，而是继续说道：“有个人的表现太反常了，所以我有很大把握，突破口应该就是他。”
“谁？”陆芸忍不住问道。
林雷做了个手势，示意陆芸靠近一点。
等陆芸将耳朵贴过来以后，林雷在她耳边轻轻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陆芸听到这个名字，一下子愣住了：“你说是他……”
林雷点点头，目光中带着坚定之色：“就是他。”
……
东方市城北有一个东方公馆。
东方公馆是东方集团董事长穆东方的家。
今天，这里很不寻常。
因为来了整整十辆警车。
前面八辆车都是轿车和越野车，而最后两辆，竟然是警用大巴车。
每辆警用大巴上，坐着四十名荷枪实弹的特警。
只用了短短五分钟时间，整个东方公馆，便被警车和大批警车团团围住，可谓水泄不通。
东方公馆大门。
林雷、陆芸和王警官三人站在门前，而其他的警察只是封锁现场，在附近警戒，并没有破门而入的打算。
在警车刚刚出现在东方公馆门前的时候，林雷就已经打电话给东方集团的董事长穆东方，说是有事找他，而且自己已经在他家门口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林雷这么做的用意，但是既然是林雷要求的，王警官也只有照做。
难道是来抓人吗？
弄这么大动静？
不怕凶手跑了？
再者说了，除非是暴力持枪犯罪的团伙，警方才会如此兴师动众若是一般的刑事案件，根本不用这样啊！
没有人问林雷。
包括王警官。
所有人都知道，林雷是上面请来破案的……
吱呀呀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东方公馆的大铁门打开了。
穆东方出现在了林雷的眼前。
林雷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公馆里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穆东方整个人已经有些发抖了，他强压着内心的惊恐，来到了林雷跟前。
“林……林警司，你……你这是”即使穆东方阅历丰富，他又何曾见过如此多的警察同时出动？
关键是这些警察还将自己的家团团围住！
更关键的是，这些警察一个个都荷枪实弹！
林雷脸上浮现出了与现场紧张气氛完全不同的笑容：“穆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穆东方强稳住心神，试探着问道：“林警司，你这是干什么？”
林雷瞥了穆东方一眼，冷冷地说道：“我要见你的儿子，穆启辉。”
“你要见启辉？”穆东方一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雷。
林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东方。
穆东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是笨人，当然明白林雷背后的意思。
穆东方登时急了，连忙摆手道：“林警司你误会了，我儿子不可能是凶手！”
林雷眉头轻轻地抽动了一下，淡淡地说道：“我说见他，又没说抓他……”
林雷现在这话说出来，若这世上有鬼，恐怕是连鬼都不相信的。
警察要见一个人，需要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吗？
这么多警察将东方公馆团团围住，意思再明显不过，绝对不能让公馆里的某个人跑掉。
也许一般的案子林雷这么做显得小题大做了，但是东大碎尸案不一样。
东大碎尸案是在华夏全国影响力第一的悬案，可以说是警方最大的心病。
当年案发之后排查东大附近区域，警方那可是调动了数万名警力！
这足以说明警方为了破获此案，不惜一切代价
当然，也不容许有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穆东方的东方公馆修建在东方市城北的山上，是附近有名的富人区。
人少，地广，植被茂密。
富人区，一般都符合这几个条件。
游泳池，高尔夫球场，网球场等等配套设施占地面积极大。
光是侧门，后门，东方公馆就有四五处之多。
在这种地方抓人，而且是抓东大碎尸案这种重量级案件的嫌疑人，林雷的做法，并不算骇人听闻。
穆东方无法拒绝，他又要怎么拒绝呢？
王警官有些疑惑地看着林雷，沉声问道：“林警司，咱们进去多少人？”
林雷嘴里蹦出了三个字：“两个人。”
话音刚落地，林雷就带着陆芸进入了东方公馆。
王警官一下子愣住了，林雷口中的“两个人”，岂不是说只需要进去林雷和陆芸？
其他人在外面？
很快数名高级警察围了过来，纷纷询问王警官情况。
当王警官说大家按兵不动，林雷自个儿进去之后，所有人都懵了……
这个叫林雷的icpo警司，到底是要闹哪样？
五分钟过后。
东方公馆。
穆启辉房间。
这件屋子装修得很豪华，但是光线却很黯淡。
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穆启辉坐在沙发上，双手托腮，眼睛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房间里只有林雷一个人，而陆芸和穆东方都没有进来。
穆启辉是自闭症患者，不愿意与人交流，所以只是林雷一个人进来。
退一万步说，以林雷的身手，区区一个穆启辉，那是变不出什么花样的。
从林雷进入房间算起，已经十多分钟过去了。
穆启辉一直没有说话，而林雷同样没有说话。
林雷只是冷冷地盯着穆启辉……
第278章 穆启辉（二）
又过了五分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林雷终于开口了：“外面的警察，你都看见了吧？”
穆启辉身子一震，抬起了头，看向林雷的目光中全是惊恐之色。
林雷犀利的眼神让穆启辉更加害怕，也只短短几秒之后，穆启辉又低下头，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林雷冷冷地瞥了一眼穆启辉：“你这二十年来一直担惊受怕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不说话，我只需要一声令下，外面大批警察就会进入东方公馆”
接下来，林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保证明天的东方晚报，国内的各大网络媒体，当天的新闻头条主角就是你！”
穆启辉一声惊呼：“不！不要！”
林雷嘴角微微上扬，冷哼了一声：“现在为时不晚，你看见了什么或者遇见了什么，老老实实地跟我讲一遍。”
穆启辉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开始抽泣起来，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雷目光如炬，缓缓地说道：“你父亲做的这些事，很反常。而你，也很反常。”
穆启辉一下子愣住了：“反常？我因为东大碎尸案得了自闭症，我父亲为了治好我的自闭症而希望案件破获，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林雷笑了。
在穆启辉看来，林雷的笑实在是高深莫测，让他不寒而栗。
林雷掏出一支点八亲水湾，点燃。
深吸了一口香烟之后，林雷开口说道：“你并没有什么自闭症，你只是恐惧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
穆启辉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雷：“你……你！”
林雷揭开了谜底：“我说你可疑，原因有很多。最重要的一点，你真的了解自闭症患者是什么状态吗？”
穆启辉沉默了。
好半晌之后，林雷才开口说道：“自闭症患者，根本不会像你这样蓬头垢面。他们出现的问题是心理问题，而不是外表的问题。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让人更加相信你是自闭症患者而已。”
顿了一顿，林雷接着说道：“这是很简单的医学常识，你父亲说找心理医生给你看过了，我是一个字儿都不信的。如果真的有心理医生看过，你这种“蓬头垢面”的行为并不属于自闭症的范畴，而代表着你的精神疾病已经非常严重。在这种情况下，你父亲需要做的事情，是请医生，而不是花费巨资修建什么案发现场！”
林雷连珠炮一般的话，将穆启辉惊得目瞪口呆！
正如林雷所言，穆启辉甚至他父亲穆东方，根本对“自闭症”是一知半解。
所谓自闭症，又叫做“儿童孤独症”，主要病发的对象是儿童，而不是成人。
当然，在成人中，也有极少数的人患有自闭症，一般都是遭受了某些巨大的刺激。
成人更多的是抑郁症而不是自闭症。
譬如穆启辉，如果说他换上自闭症的话，那么应该是在她母亲自杀之后。
要知道，“母亲自杀”与“被人诽谤”两者相比较，前者对青少年的打击，远比后者大得多得多。
穆启辉在“母亲自杀”之后，并没有得自闭症，反倒是在被人诽谤之后，得上了自闭症，这根本就不合逻辑。
穆启辉父子对于自闭症一知半解，以为“蓬头垢面”就是自闭症的表现形式，实际上大错特错。
蓬头垢面，这等于说一个人完全不在乎外在形象而且是穆启辉这种富二代公子哥儿，竟然用“叫花子”的形象示人？
这不是自闭症
这妥妥地是精神病啊！
还是非常严重的精神病，肯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多半是没得救了……
穆启辉父子当然不愿意“装扮”成“精神病”，而愿意装扮成“自闭症”。
自闭症属于心理疾病其实社会中很多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心理疾病，这不算什么。
但是精神病的严重程度，能与心理疾病一样么？
“你们费尽心思地做了这么多事，动机有且只有一个！”
林雷继续着自己的推理，如此犀利的推理，让穆启辉一直处于目瞪口呆之中。
“你装自闭症的原因，就是为了解释你们父子为什么费尽心机地要弄什么‘案发现场’，费尽心思地养着那些案发现场的人！”林雷一锤定音，揭示出了终极答案。
穆启辉彻底崩溃了，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穆东方花费巨资修建“平仓巷案发中心”，甚至还养着案发现场的那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是一件明显不合情理的事情，虽然“自闭症”说似乎可以解释，然而林雷却将“自闭症”这一说法批驳得体无完肤。
真相
只有一个。
这也是林雷今天大动干戈，找这么多警察前来东方公馆的目的。
震慑！
震慑住穆启辉，让他说实话！
否则，警察不是白给的，一定会将他带走。
林雷很确定，穆启辉一定与东大碎尸案有关！
但是，他一定不是凶手，也许是……
“我被人威胁。”穆启辉止住哭泣，揭开了谜底。
林雷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个答案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穆启辉父子这么做，一定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而且这个秘密，肯定是不能拿上台面来说的秘密
林雷没有上帝视角，所以不能猜出一定是什么，然而穆启辉说的“被人威胁”，这一点林雷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接下来，穆启辉开始述说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十年前，酷爱重金属音乐的穆启辉听说他最喜欢的国外乐队的新专辑流入国内，并且东大附近的汉口路cd黑市上已经有货了。
在那个年代，人们的版权意识并不如现在，外国流行乐基本上都是走私过来的碟片。
案发的那个冬日傍晚，吃完晚饭之后，穆启辉来到了汉口路专门卖走私cd的黑市。
买完cd之后，处于兴奋之中的穆启辉决定“嗨一把”。
吃药。
当然不是药房里的药，而是……
大家都懂的。
九十年代已经有新型毒品了，穆启辉早前就沾染上了这个东西。
汉口路与平仓巷交界口那里，经常会有毒贩子卖零星的毒品……
第279章 穆启辉（三）
那天穆启辉也买了一些毒品，并且与临时认识的一起买毒品的毒友，去了当时流行的卡拉ok厅包房里吸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年在东方市，临时认识的“毒友”一起去吸毒，是很常见的一件事。
一则大家都不认识，事后也没什么瓜葛。二则毒品这种东西，有些人就喜欢“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那一天，穆启辉吸食过量，整个人迷迷糊糊了一整天。
事情过去之后，穆启辉以为没什么事，结果几天后，他父亲穆东方收到了勒索信。
信里说，穆启辉吸毒，并且吸毒后强奸了一个女孩。
勒索人索要一百万现金封口费。
最为关键的是，勒索信里有三张照片，一张照片是穆启辉买毒品的时候拍的，另外两张是“不雅照”，大家都懂的，不必赘述。
穆东方将儿子叫来询问，穆启辉眼看无法抵赖，也只好认了。穆东方自然是又气又急，将儿子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考虑这件事怎么善后。
穆东方不是普通人，他知道这件事摆明就是“有心人”给儿子穆启辉设的圈套，如果照办了，那么将会后患无穷。
报警也不行，毕竟穆启辉是自愿吸毒，对穆家名誉影响太大……
穆东方选择了以不变应万变，等勒索人再联系他，而后通过“黑道”的方式，看能不能摆平这件事。
没过几天，整个事件突然发生了重大变化！
东大碎尸案案发！
穆启辉买毒品的那张照片里，有一个红衣女孩在平仓巷中，向穆启辉这边走来！
勒索人第二封信说，被穆启辉强奸的就是艾清。
艾清被穆启辉强奸致死，为了将事情闹大，那些人将艾清碎尸抛尸。
封口费从一百万增加到五百万。
如果不给，立马将照片寄给警方……
这一下，穆东方和穆启辉简直吓傻了。
因为穆启辉确实在吸食毒品，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与某个女孩发生了关系。
那个女孩是不是艾清，穆启辉不知道。
但是照片里的红衣女孩，确实是艾清。
这可就说不清楚了。
但是穆东方不敢求证。
如果真的是，那该怎么办？
更为关键的是，那帮人隐隐透出口风，如果穆东方报警的话，大不了一拍两散，他们杀死艾清并且分尸，是受到了穆启辉的指示。
……
当穆启辉说完之后，林雷彻底震惊了。
没想到东大碎尸案背后，还有这么多事！
将所有的秘密和盘托出之后，穆启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将几十年来胸中的郁郁之气全部吐出来了一般……
林雷琢磨了片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个典型的敲诈勒索案件，而且是精心设计的。想必以你和你父亲的智商，不会真的认为和你发生关系的那个女孩，就是艾清吧？”
穆启辉颤声说道：“这事儿我和我老爸当然也仔细分析了，但是最后不敢说一定不是。所以……所以我们不敢去求证啊！”
林雷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确实，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为什么旁观者清呢？并不是旁观者比当事人聪明，而是旁观者没有利害冲突呀！
就拿这个敲诈勒索案来说，普通人都想得到，这九成就是个变异版的“仙人跳”，穆东方父子又岂会不知？
然而，这只是九成可能。
九成的意思，那就是还有一成的可能，真的是艾清被强奸致死……
旁观者基本上无视了这“一成的可能”，因为这是小概率事件，并且案子本身也与旁观者无关。
穆启辉就不一样了，他是当事者。
如果那“一成的可能”真的是事实，他就要挨枪子……
“这件事后来怎么解决的？”林雷瞥了穆启辉一眼，缓缓地问道。
穆启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答道：“前前后后我父亲给了勒索的人一千多万，后来他们变本加厉，我父亲断然拒绝了他们的勒索，一毛钱都没再给了。如果继续给下去，东方集团早就被那些人掏空了！”
林雷微微点头，不由得有些佩服穆东方的决断力。
处于他那种条件下，能做出不妥协的决定，非常不容易。
“后来那帮人也没有报警，只是说会在合适的时间，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让我死得很难看……”穆启辉一边说，一遍自嘲地笑了笑，“二十年过去了，我还没死只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将这件事曝光，什么时候曝光……”
林雷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淡淡地说道：“原来如此。我说呢，堂堂的东方集团大少爷，居然会装精神病人……”
穆启辉点点头，钦佩地看着林雷：“我装精神病是我父亲的意思，精神病人杀人或者强奸刑罚会比较轻，请个好律师的话，甚至有可能完全无罪。”
穆东方傻吗？
错了
他很精明！
这件事发生后，虽然刚开始穆东方给了勒索者一些钱财，但是他很快就选择了一种“最佳”的应对方式。
之所以是“最佳”而不是“最正确”，其实要站在穆东方父子的角度来看。
吃瓜群众会说报警是“最佳选择”，那无非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上嘴唇挨一下下嘴唇罢了。
真的处于当事人的角度来考虑，不谈什么“正义”与否，那么穆东方的选择是“最佳”的。
他要尽最大可能，帮儿子脱罪嘛！
“所以，你父亲急于想知道，艾清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勒索者分尸，还是说另有凶手？”林雷问道。
穆启辉点点头：“是的，我们现在骑虎难下了。我一直假装自闭症患者，就是为了将来万一事情不妙，有缓冲的余地。可是一直这样下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说，穆东方父子这一招“预留后路”，实在是等于作茧自缚。
当然，与保住性命相比较，作茧就作茧吧！
所有的真相已经揭开，林雷很确定，凶手当然不会是穆启辉。
穆东方其实也知道，与他儿子发生关系的那个女人，是艾清的可能性极小极小然而，他怕儿子死。
谁又不怕死呢？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穆东方就不敢赌。
赌钱，输了可以再挣回来；
赌命，输了可就没了……
第280章 解谜（一）
“那张有艾清的照片呢？”林雷直指问题的核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穆东方当初断定艾清消失在平仓巷，不是因为老雷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不是因为“食色，性也”，而是因为那张照片！
当然，林雷是不知道有这张照片的。
当年老雷说他看见过艾清进入了平仓巷事实上艾清确实进入了平仓巷，因为有照片作证。
然后老雷说他没有看见艾清从平仓巷走出来这话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穆启辉站起身来，走到房间的角落，打开了角落里的一个保险柜，从其中取出了一张照片！
林雷接过照片一看，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中的人，正是艾清。
艾清穿着红衣服，就站在巷子里！
能看得出，艾清刚刚进入平仓巷，而摆烟摊的老雷正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背影。
这下可以确定了。
老雷没说谎，艾清确实进入了巷子。
那么老雷后来说，艾清没有从巷子里返回，可信度几乎可以达到九成九以上。他没有撒谎的动机。
从逻辑严密性上来说，老雷的后半句话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真实。
然而推理是讲究一个大概率的分析，如果事事都要百分之百才能推理下去，那这世上就没有推理这个词语了。
因为既然是“百分之百”了，那还要侦探干什么，派出所片警也可以破案……
从大概率着手分析，推理出真相，而后找到证据，这才是推理的一般过程。
现在，林雷需要找出平仓巷中的凶手。
杀害艾清，并且分尸两千块的凶手。
林雷从一开始就不认为穆启辉是凶手，他大张旗鼓的弄来这么多警察，只是为了“震慑”穆启辉，让他说实话。
现在看来，效果很不错。
艾清当天确实去了平仓巷，而她消失在平仓巷，这是一个大概率的事件。
有这样的前提，林雷知道破案的那一刻，不远了。
现在，林雷有两个选择。
这个案子发生在二十年前，常规的刑侦手段肯定是不好使了，其他人都没有办法直接破案。
因为绕不过一个推理中的重要问题当事人的话，可信吗？
即使可信度百分之九十，然而在法庭上却是没有用的。
法庭重证据，轻口供。
就拿这个案子来说，大概，也许，应该，老雷的话的后半句“艾清没有从平仓巷中走出来”是可信的，起码有九成可信度。
很可惜，这句话并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这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死胡同之中……
可是林雷不一样，林雷有超级记忆殿堂。
穆启辉与毒贩交易毒品，大约有七八分钟时间。
这段时间，足够艾清从平仓巷中走出来然而她却没有走出来，这说明她一定是进了某个地方。
她进了哪个地方呢？
穆启辉的视线应该能看见，但是他“记不起来”。
这很好理解，譬如平常我们在大街上行走，肯定是看见了无数的路人甲乙丙丁，然而我们能记起来的，又有几个？
看见一百个人，能记起来的，怕是五个人都没有。
匆匆一瞥而已，谁会刻意去记呢？
在照片中，穆启辉与毒贩交易的过程，是可以看见艾清的。
但是他当时的注意力并不在艾清身上，所以“记不起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只要穆启辉看见过，即使记不起来，林雷可以直接用超级挤一点踏看他当时的记忆。
此刻，林雷凝神屏息，注视了穆启辉三秒，而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超级记忆殿堂打开了，林雷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二十年前的场景
穆启辉在买毒品，而巷子里果真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孩。
女孩的模样林雷看得很清楚，正是受害人艾清！
艾清低着头，快步走进了一个地方！
果然！！！
艾清是自己进入案发现场的！
原来她进入了那里……
咔擦
脑海中的画面戛然而止！
林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穆启辉。
林雷掏出一支点八亲水湾，点燃。
深吸了一口香烟之后，林雷对穆启辉说道：“你的那些破事儿后面再说，我没有半点兴趣。让你父亲召集所有平仓巷里的人，我要在平仓巷里揭开东大碎尸案的谜底！”、
“什么？！”穆启辉仿佛听见了不可思议的话，“林警司，你说什么？”
林雷眉头微微抽动了一下，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要揭开东大碎尸案的谜底。”
……
东方集团平昌巷重建中心。
大批警察进入了重建中心，将整个平昌巷围得水泄不通，气氛显得特别的紧张。
所有人都知道东大碎尸案的分量，大家都特别紧张。
东方市公安居马局长也来到了现场，作为大市公安居的一把手，他是必然会出现的。
上面已经打过招呼，林雷主要是负责“分析案情”，最终破案的功劳还是算在东方市公安局的头上。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数，这不过是面上过得去而已。
但是这个“脸面”，确实华夏官场职场最最重要的东西，甚至都没有之一。
马局长还有两年就退休了，没想到在退休前，竟然能够侦破全国轰动的“东大碎尸案”，这实在是天大的政绩。
马局长并没有直接与林雷在一起说话，毕竟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马局长的级别，比南关市的李局长和张局长高得多得多。
南关市是省会城市，也是国内仅有的四个一线城市之一。
但是，南关市不是直辖市啊！
省会城市的公安局长官也很大，但是上面还有省厅厅长……
可是东方市是直辖市，而直辖市的公安局局长，他本身的级别就是差不多等同于省厅一级。
站在林雷身边的，是东方市公安局刑侦三处的王警官。
他是这起案子的负责警官，专门协助林雷破案。
当然，官方的说法自然是“林雷协助王警官”破案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必赘述，大家都懂得。
离林雷更近的地方，站着陆芸……
第281章 解谜（二）
所有人各就各位，就等着林雷开始推演案情。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先前陆芸曾经问过林雷凶手是谁，而林雷也说了，艾清绝对进入了某个地方。
林雷说的那个地方，与陆芸心中所想的竟然不谋而合。
只是，陆芸心中还有一些疑问，林雷却没有多加解释……
例如最重要的证据。
陆芸没有证据。
林雷应该有证据吧？
就在陆芸瞎琢磨的时候，林雷说话了。
林雷现在站的位置是平仓巷的巷口，并没有进入平仓巷。
“王警官，我认定凶手在平仓巷里，对此你有什么看法？”林雷说的第一句话，就把在场众人“雷”到了。
王警官只是来配合林雷破案的，人家能有什么看法呢？
林雷微微皱眉，解释道：“王警官不要误会。东大碎尸案影响太大，案情错综复杂，我希望能把案子剖析得明明白白，不留任何死角。若是以后旁人问起来，王警官也可以对答如流。”
这话一落地，王警官立刻明白了林雷的意思。
林雷毕竟是icpo的人，以后长期在国外工作。他希望这个案子破案之后，王警官有一套严密的逻辑推理过程，而不是仅仅知道凶手是谁。
这种影响力巨大的案件，破案后肯定是要举行新闻发布会的。
假如在新闻发布会中，有媒体记者提出一些“刁钻”的问题，如果警方回答不出来，那可就……
当然，这种话点到即止，多说无益
王警官也是聪明人，他感激地看了林雷一眼，略一思索之后，开口说道：“我实在不敢相信凶手就在平仓巷里。当年我们平仓巷也是重点区域，我们派出了大量警力入户调查，一共查了三轮，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顿了一顿，王警官接着说道：“现在有穆启辉提供的照片可以证明艾清确实出现在了平仓巷，但是……这，恐怕也算不得铁证吧？”
潜意识里，王警官不愿意凶手就出自平仓巷。
道理很浅显，平仓巷距离东大直线距离只有几百米，如果真的在平仓巷的话，那说明当年警方肯定有所遗漏了……
林雷岂会不知王警官心中的想法，他缓缓地说道：“平仓巷绝对不可能是分尸现场，这一点毋庸置疑。碎尸两千块的分尸现场，任何人在短期都做不到没有任何痕迹。平仓巷所有的房子，当年都是入户调查过的，没有线索反应上来，那就说明分尸现场一定不在平仓巷。”
王警官微微点头，心里也还是有些纠结：“案发现场也没有发现，说明还是有部分遗漏？”
东大碎尸案有两个现场。
分尸现场和案发现场。
分尸现场痕迹肯定很多，警察如果漏掉了，那就是重大失职。
案发现场不确定因素太多，比如假设凶手使用的是“打晕”或者“麻醉”这些方式，一般不会留下太多的痕迹。案发现场如果有遗漏，“失职”的程度就小得多。
林雷没有回答王警官关于“遗漏”的问题，还是说起了另外一档事：“王警官想必也知道，刑侦学里关于抛尸案件有一个经典的推断，那就是‘远抛近埋’。”
“远抛近埋？”王警官微微颔首，“恩，确实如此。”
远抛近埋的意思是，凶手杀完人之后，处理尸体的方式。
如果要抛尸，那么凶手会选择比较远的地方抛尸；
如果是选择掩埋，那么凶手一般会选择比较近的地方来掩埋。
道理自然是很简单的。
凶手一般不会在住地附近抛尸，因为这样一来的话，发现尸体的周边必然是警方调查的重点。
而掩埋的情况又不一样。
本身凶手既然选择掩埋尸体，那么被发现的几率就比较小，所以不必跑到太远的地方去掩埋。毕竟凶手将尸体长距离运输，本来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
掩埋尸体比抛弃尸体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要多，凶手对于周围环境很了解，不必担心有人在“挖坑”的阶段就发现自己。
而在很远的陌生的地方，没准凶手挖坑过程就被人看见了……
当然，“远抛近埋”只是一般情况也有少部分凶手杀人后跑去深山里掩埋，那毕竟是少数罢了……
林雷继续自己的推理：“从‘远抛近埋’这个常理来看，凶手住地距离东大比较远，至少是在三公里以上。”
王警官点了点头，说道：“恩，当年地毯式搜索主要是案发地周边三公里范围。超过三公里之外的区域，由于人口太多，警力不足，只能降低排查等级。有些地区主要依靠治安联防队员排查，没有反映出什么线索。”
林雷压根也没有直接揭开谜底的意思，而是接着分析案情：“东方市有一条大江东江。东江横穿整个东方市，案发地距离东江最近有八公里左右。东江在案发地的西北南三个方向。而东方大学东边五公里左右有城市主干道中山路，中山路上行人车辆极多，夜间有环卫工人，甚至还有治安联防队员巡逻。”
顿了一顿，林雷给出了分尸现场范围的答案：“凶手的分尸现场，不会距离东大特别远。因为如果特别远，譬如十公里以上，那么凶手不可能将尸块抛洒在东大附近，这里是闹市区，抛尸时被发现的几率很大。”
从距离上来说，如果分尸现场非常遥远，凶手第一选择是将尸体抛到荒山野岭，那样比较安全，符合犯罪心理学。
要知道东江大桥和中山路都是非常繁华的地区，即使是夜间，也有很多人来来往往。
甚至东江大桥上还驻扎有武警保卫大桥，凶手是绝对不敢从大桥另一边，在武警的眼皮底下过桥的。
中山路也是一样，夜间也有治安联防队员巡逻。
林雷说了这么多关于“距离”的分析，陆芸是听明白了，林雷实在给分尸现场画地为牢：“所以，你的意思是凶手的距离大概就是案发现场三公里到五公里之间？”
第282章 解谜（三）
林雷看了陆芸一眼，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是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分尸现场距离太远，凶手不会选择来东大抛尸，因为有更加方便的抛尸地点。距离太近么……”
剩下的话林雷没说，不过大家都懂的距离太近，譬如案发地旁边……这是挑战当年排查现场的警察智商么？
“有了大致的范围，那么我们现在迫切地需要知道，凶手为什么要在东大附近抛尸？大学附近从来都是人口密集区域，东大也不可能例外。凶手抛尸竟然不着犄角旮旯去抛，而要到人口密集的地方抛尸，到底是为什么呢？”
林雷提出的这个问题，直指案件的核心。
王警官回答不上来。
陆芸略一思索，小声地说道：“是不是凶手在误导警方？”
林雷笑了，点头说道：“是的，只有这一种解释。凶手受限于自身的条件，无法将尸体隐匿。那么尸体迟早要暴露，凶手希望警察的调查方向，不是自己这边。至少，警察不会第一时间调查自己。”
凶手没有机动车，是不具备远距离抛尸这一条件的。
城市中心地区也不太可能有掩埋尸体的地方，所以凶手只能选择抛尸。
在闹市区抛尸一定会被发现，那么凶手将尸体抛在东大附近甚至还有一包尸块出现在了东大一个操场的树洞里，这说明凶手对东大非常熟悉。
事实上在案件发生的第一时间，警方迅速地将东大校园内部作为重点排查对象。
排查无果之后，才逐步扩大了范围。
“林雷，你的意思是熟人？凶手认识艾清，知道她是东大的学生？”陆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是熟人的话，当年怎么没有排查出来呢？”
林雷点点头，解释道：“熟人有很多种。就拿熟悉程度来说，不一定能叫出你名字的人，才是熟人。譬如我随便举个栗子，你经常在楼下的小餐馆吃饭，餐馆老板虽然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他可以知道你的一些大概情况，也能算作熟人。再比如你经常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便利店老板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他也对你有一定的了解。我说的熟人，就是这种。凶手一定知道艾清是东大的学生这其实并不难，因为附近就有东方大学嘛。”
顿了一顿，林雷接着说道：“然而凶手却不一定能叫出艾清的名字，否则他是逃不过当年警方对于熟人作案排查的。”
林雷的推理，将凶手的范围直接指向了一类人
东大附近的商贩。
“走吧，现在我要揭开东大碎尸案的真相让人扼腕叹息的真相。”林雷迈开了步子，径直往平仓巷中走去。
陆芸快步跟上，而王警官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也跟了上来。
林雷直接经过了巷子口的烟摊，卖烟的雷方一脸懵逼。
很显然，林雷的目标不是他。
或者说，林雷的目标不是当年守烟摊的老雷。
艾清是个内向的小姑娘，并不抽烟，与烟贩子老雷发生交集的可能性，几乎为0。
林雷停在了巷子里第一家商铺陈氏诊所跟前。
铺子里的王医生额头上布满了黄豆大的汗滴，今天是揭开东大碎尸案真相的日子，他当然心知肚明。
作为平仓巷里的一员，他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就在王医生感觉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却看见林雷压根就没有进入自己的诊所，而是迈步离开。
“呼”王医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不停地拍着胸脯。
看来这位林警司的目标，并不是自己……
与此同时，王警官快步追上了林雷，小声地问道：“林警司，凶手不是陈氏诊所的王医生么？”
林雷停下了脚步，摇摇头道：“不是。”
王警官微皱眉头，似乎有些想不通：“由于凶手碎尸2000快，手段既残忍也很熟练，所以当年我们东方市公安局也大力排查过屠户和医生这两种职业，感觉他们比常人更加可疑。”
林雷笑了：“然后呢？王医生肯定你们也查过，查出什么了吗？”
王警官摇头说道：“没有。”
一旁的陆芸似乎有话要说，林雷便给她递了个眼色。
陆芸点点头，开口说道：“既然医生这个职业在当年已经作为重点排查过，这就说明王医生的嫌疑本身就不大。另外还有一点，让我觉得这案子应该不是小诊所医生做的。”
王警官一愣，连忙追问道：“哪一点？当年艾清案发那几天确实人有点不舒服，失踪当天下午因为‘身体不适’还请了半天假呢！没准她真的有可能去诊所？”
卷宗显示，艾清案发当天下午确实有些“不舒服”而翘课……
陆芸嘟起了小嘴，解释道：“成教学院本来管理就不严格，学生翘课的理由通常都是‘身体不舒服’，这并不能说明艾清当天一定就是身体有恙。”
“唔”王警官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陆芸接着说道：“若真的是身体不舒服，那么她大冬天的晚上还往外跑，本身就不合逻辑。而且艾清是一个农村小姑娘，显然不是富二代，我可以推测她经济上并不宽裕。王警官你也知道，大学都有校医室，一般的小病小痛都可以在校医室诊治。校医室开的药，非常便宜，因为当年国家对于大学生用药方面是有补助的，校医室也不是以盈利为目的。”
陆芸这话一说完，王警官立刻就明白了。
既然有校医室存在，手头不宽裕的艾清，怎么可能去学校外面的小诊所看病呢？
小诊所能看的病，校医室也能看，而且校医室还便宜！
陆芸看了王警官一眼，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所以，陈氏诊所的王医生，恐怕是从来都没见过艾清，而艾清出现在小诊所的几率，是非常非常小的。”
“不错不错！陆警官分析得很有道理！”王警官看向陆芸的眼光中带着钦佩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