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仙家玄妙
太华祖师开宗立派初年,当时的中土九州也不算安稳太平,修行人相互斗法杀伐实属常事,太华师徒降妖除魔、仗剑世间,自然也招惹了不少仇敌,只不过碍于太华声威名望、以及其人高深修为,大多数心怀怨愤者不敢彰显表露。
而当太华飞升之后,世间邪魔如脱枷锁,个个蠢蠢欲动,当时就颇有一批邪魔败类要置太华门上下于死地,这才有伏击姬无痕一事。
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连有地仙修为的姬无痕也身负重伤,可见来者实力之强,但好在绝大部分参与伏击的修行人都被姬无痕独力反杀,料理干净之后这才前往北荒深处,不顾伤势封印妖魔残骸。
地仙高人虽有驻世长生之功,但也并非不死不灭,足够强大的力量和布置严密的计划、再配合种种阴毒手法,地仙高人一样要受伤。加上此前姬无痕大耗法力入东海施加封印,斗法死战一番之后,又远赴万里行封印之事,形神内外之损已无可遏制,太华祖师下界赶到就已经是这幅场景了。
即便太华当年已证仙道,但遭逢此时也不免动念哀恸。太华门下五位弟子,就属这位大弟子姬无痕最有仙缘,性情脾气也最合太华所好,太华也一直希望姬无痕能求证仙道,却不料因世道纷乱而中途夭折。
姬无痕在临终之际看见师尊,他自诩此生再无遗憾,修为至此生死不过自然,他不会对世间有太多眷念,也不希望会因此牵累师尊的仙道修行。
姬无痕之死让太华想了很多,此后百余年间太华并没有再度飞升离开人间,而是返回太华山,以仙家**力开辟了太华洞天,并且指点门人弟子。在那段岁月里,太华门人仙缘丰足、当世罕有,太华门人依循仙家祖师训令,行走世间仗剑诛邪,隐约有天下第一门的声威。
当太华门终于在九州站稳脚跟、世间也稍微安稳之后,太华祖师这才动念飞升,在临别之际,他给太华门人留下一句嘱托,那便是要寻觅姬无痕的转世新生,若其人可堪造就,那便点化其入门修行,以全一世师徒缘法。
九州仙修不太讲究转世之说,对于绝大部分没有道法修行的凡夫俗子而言,前世来生没有任何意义。而对于修为高深之辈,心念神魂经过锻炼,即便形骸生机散尽,元神也未必尽灭。
有人依此另辟蹊径走鬼仙之道,不过大多数修行高人还是选择顺其自然而去,神魂与众生间飘荡无踪,不知投往何方,即便太华祖师已证仙道也未能尽知,只是能够摸索出一丝痕迹而已。
太华门守祖师遗训,几千年来寻觅这有缘之人却不可得,渐渐地已经成为一种门中尊长才知晓的秘闻,最后不过顺其自然,依循机缘而不强求。反倒是因为此举,太华门寻觅到不少根骨资质上乘的弟子,传承气象兴旺。
太华祖师在尘缘了尽之后,再度飞升离去,游历诸天、行走万界,修为另有精进领悟,察觉不少散仙零落凡尘、居无定处,于此发愿心,而后经过多年参修,这才有太华灵墟的仙家成就,接引九州散仙落足栖身。至于太华祖师再度下界,消弭九州乱世根源,那则是后话了。
此时的太华祖师修为境界也不同于往日,对大弟子姬无痕的遗憾也不再强求,虽然中土九州自古以来便有太华祖师行走世间点化凡人的传说,但姬无痕的转世机缘仍旧难寻。
而后来太华祖师再度下界,大约是在近百年之前,他动念下界是因为他的传法师长太华三仙突然在仙界中消失不见,这自然惊动了太华。
说起这太华三仙,其实这个称谓是后人赋予,因为这三位上古仙家名不见经传,反而是他们的弟子太华祖师名声更响,功德回向称其为太华三仙。
太华三仙皆有仙道成就,却不似太华祖师本人这样热衷下界行走,在仙界中安享清静无为,几千年如故。百年前三仙齐齐无故失踪,太华祖师当然要下界寻觅。
这一找就是几十年的时间,而也正是此等机缘,太华祖师就真的在世间找到了姬无痕的转世,也就是如今的云霄。
当年在烽烟驿外,太华祖师以游方道人身份出现,指点云霄几人,究其根本除了是想指点云霄修行,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太华三仙在世间的玄妙痕迹。
说到这里太华道人闭口不言,让齐德仲好好消化方才听闻仙家事迹,过了半晌,齐德仲才主动发问道:“晚辈抵达烽烟驿时,云霄他们已经在那里留守了几年。而在此之后,前辈才到了长林郡仙霞观,留下了灵墟枢键的。也就是说,太华三仙跟晚辈有所牵连,让前辈察觉到,这才有后来一番点化指引,对否?”
太华道人捻须笑道:“确实如此,但有些话我不能说,只能由你自己告诉我,太华三仙到底是谁?”
齐德仲苦笑道:“仙家下界玄妙非常,晚辈虽有几分修为,却也只是一介凡人,哪里能轻言仙家之事?”
“那我提醒你一下,除却我与太华门,你有今时今日的成就,是得何人所赐?”太华道人问道。
齐德仲闻言正襟危坐:“晚辈有幸大道仙修,是师父常清传道引路,此其一;晚辈如今修行有成、安享一片仙家洞天,是壶洲客前辈遗泽。”
太华道人点头道:“常清赐养、壶洲客赐成,还有呢?”
“人生在世无非赐生、赐养、赐成。”齐德仲说道:“前辈所言总不会是晚辈的生身父母?可惜晚辈自出生后不久便险遭劫难……”
齐德仲一阵沉默,太华道人这才说道:“你可明白了?”
“晚辈的性命,是当年国师冯华所救,若说赐生者,非冯华莫属。”
太华道人说道:“冯华救下你的性命,将你送到常清的手上抚育成人、传道修行。而冯华也与壶洲客有救命之恩,他们二人缘法纠缠,最后鲸骨杖经你之手送至太华门,而你也因鲸骨杖获得这一片仙壶洞天。此间种种,妙不可言。”(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 在世则劫
冯华、常清、壶洲客,这三个人可以说是齐德仲此生修行关联最紧密的三人。也不是说太华门跟齐德仲没有缘法牵连,但这牵连的根本却是太华祖师发觉三仙下界痕迹之后才做出的应对。
“如今回首方才醒悟,这是三位师尊给我的考验。”太华道人说道:“仙家修行你如今尚未能尽知,境界至此已无口诀心法可言,考验即是点化,境界未至根本无解,所修所行随缘随愿,我动念下界伊始便是历劫,如今见你一念通明,我此番也算历劫圆满了。”
齐德仲讶异问道:“飞升成仙之后也要历劫吗?”
太华道人笑道:“未必,仙家修行各自皆有独到之处,所谓劫数也未必是什么拷问心性、洗炼玄功的经历,我的修行不能类比其他仙家,反之也一样。如果深究,凡下界仙家皆在劫数之中,本已超脱而去,何必自回?人间仙踪难觅不是没有道理的。”
齐德仲闻言深思了一阵,自觉尚未能领悟此等境界,然后问道:“晚辈想请教一件事,太华门羽衣轻前辈几年前飞升而去,不知是否已求证仙道?”
太华道人笑道:“你这句问话就是彻彻底底的凡夫眼界,其实以你如今的修为,羽衣轻飞升成与不成,你又能如何?无论结果如何,你照样什么都做不了,徒然扰动清修心境罢了。”
如果齐德仲尚无今日修为境界,恐怕他会问“难道做不到便不做了吗?”之类的问题,可是今时今日的齐德仲已经有一种隐约朦胧的感悟——仙人面对世事到底会如何看待、又有如何作为?
或许对于超脱之仙家而言,“做不做得到”跟“做不做”,其实是一个问题。凡夫在世,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事可以说是没有止境,**与心念往往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和手段之外,这是最寻常不过的情况了。
“做与不做”是**推动,“做不做得到”是考验能力,然而超脱之仙家却是将此二者合一,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不动此念,做得到的事情也必然是愿心所求。
即便是尚在世间的修行人,绝大多数也仅能做到“愿为而有实行、真心不违自性”,至于面对世事能否凡事如愿而成,那绝不仅仅限于修行人欲念愿心如何。
齐德仲就算能勉强领悟仙家修行境界,但也无法真正印证,因为他根本做不到。只要是“做不到”,那就不是超脱之仙家,因为对于仙家而言,没有所谓的“做不到”,也没有“想不到”,是无为而无不为。
仙家境界果然非凡俗可求,光是动念揣测便觉得遥不可及,如果是普通凡夫动念思索,只会是落于文章字眼的臆测而已。
某种意义上,超脱之仙家的确可以说得上是“为所欲为”了,只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根本不了解仙家之所欲,若所欲跟所为不能完全契合,那便是仙家之劫数。
而太华道人还说到仙家下界则在劫数之中,看来人世间也不是仙家能够“为所欲为”之地,至少证明仙道成就不是凡间之事。
“那太华三仙……”齐德仲问道:“仙家下界来到人间是怎么变成我师父他们的?”
太华道人说道:“无中生有,化身人间,仙家法本仍超脱世外。待得三人或修成飞升、或不幸中途殒落,自然回归。”
齐德仲沉思一阵:“难道我师父他们从一开始不曾存在于这个世间吗?”
太华道人反问道:“在你还没有出现,你在哪里?”
齐德仲恍然有悟,说道:“我明白了,果然是仙家修行,要是我没猜错,等晚辈印证地仙位业之后就能明悟其中奥妙了。”
太华道人说道:“恐怕未必,你所能解只是九州世界的修行玄妙,仙家化身入世,并非这般寻常。”
太华道人居然将这种化身入世说为寻常,也的确只有他有资格这么说来,齐德仲默然笑叹。
“常清在世间就是常清,冯华与壶洲客亦然。”太华道人解释道:“或许在他们内心深处保有仙家妙境指引,但这并不会让他们必定修行有成,他们在世间就是一个普通人,资质悟性随自然而定,行事随缘法而往,一切都在有意无意之间,并非是受仙家道法所驱使的傀儡。
我也只是在人间摸索到一丝半分的痕迹,溯源探究才发觉你身负此三人的牵连,所以才给你留下太华灵墟的指引。”
齐德仲说道:“前辈指点,晚辈感激不尽。晚辈只是不太明白,我不过区区一介修行散人,为何前辈会将云霄托付于晚辈?由前辈亲自传法,岂不正合当年师徒之缘?”
太华道人说道:“三位师尊有意无意成就于你,我怎么会不解其中缘由?如果由我传法云霄,那他还是姬无痕、而我还是当年的太华,两者皆无进境。唯有超脱于此,仙家劫数方才历尽。我虽给你留下种种指引,但道法修行还是你自己的成就,传法于弟子也是你的师道功德,这不比我只传法云霄一人更好?”
“前辈谬赞了。”齐德仲说道:“云霄天资拔俗,如今已证地仙位业,倒是我还踌蹴不前。”
太华道人说道:“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有件事我一直没说,云霄此生修行本该颇有劫障,我让你收他为徒,等同让你担负弟子之劫。这一点我明知而故作,是我与你有所亏欠,不可不还。”
齐德仲不解道:“晚辈替云霄受劫?但弟子所经历的难道不是因自身行止所造就的劫数吗?怎会有替人受劫一说?”
“是吗?你所经历的一切,完全都由你自己操控吗?”太华道人笑道:“仙家道法之玄妙不在于移山倒海、斗转星移,你应该很有体会才对。”
齐德仲闻言深思,太华真仙这十多年以来,几乎对齐德仲的命运经历了如指掌,甚至在暗中不断加以推动,可以说自己很多经历都是太华真仙刻意造成的,替人历劫一说,太华真仙有责任表明,这也是仙家修行。(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九天仙游
无论是对于齐德仲还是太华道人而言,根本不存在“假如当年如何如何”的设想,太华道人就是出手干预了齐德仲的命数气运,而齐德仲也因自己的种种行止造就了今日的自己,既是替人历劫、也是自己挺身受劫,齐德仲已经为自己的作为复出应有的代价,而太华道人也一样要如此,否则便不是仙家修行。
从齐德仲的角度,他更能体会仙家修行的高妙,或许很多境界未至的修行人总在揣测,世外仙家有何等强**力,随手天地颠倒、阴阳翻覆等等,其实这些事情对于修行高人而言并非不可捉摸。
以御物道法摄拿起一块石头跟施展**力移动山川,在道法玄理上没有区别,吹熄烛火和湮灭星辰也是一回事,只看法力手段强弱而已,并非境界上更有进境,也绝非仅凭修为无休止地精进便能有所突破。
很多看似不可思议的道法玄功,只是凡夫俗子局限于眼界知见与能力手段,待得世道不断演变之后,有些事情会变得更容易实现,但若没有前人的智慧,后世的创见不会凭空出现。道法修行人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方向与道路上,走得比普通人更早一点,但他们也未必就无所不能。
而世外仙家就是超脱了这一点,至于在手段与能力上仙家是否要比未来无尽岁月中的不断演化的文明与时代更强大,此二者没有根本无法对比。凡夫受欲念勾牵驱动,既是立身处世的根本,也是永恒的考验。仙之所以为仙,便是有欲而不受勾牵,所行合愿而能成。
太华道人此番与齐德仲相见,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为传授道法。按说齐德仲已是修行高人,修为至此法诀已无太大意义,只是作为从旁参悟印证自身修行,但太华道人毕竟是下界仙家,传法自有玄妙用意。
太华门人修习丹道,内丹为炉鼎金丹、外丹为黄白烧炼,其中仪轨讲究颇多,重重次第进境皆有师门考验,不足为外人道,而太华道人要传授给齐德仲的也不是太华门的丹诀,而是这些年依据齐德仲的情况,新创的一门道法——《九天仙游》。
太华道人当年在世修行的经历跟齐德仲也有几分相似,所学十分博杂繁多,周游天下更是增进眼界,对各门各派不同修炼之法都有独到见解,以此兼容并蓄之后,方有太华一门传承气象。
齐德仲身怀太华灵墟枢键,等同有一群散仙高人指点他修行,各类法术可谓是层出不穷,兼之齐德仲精擅炼器之道,遍观世间物性,渐渐形成了自己的修行知见。
稍有不同的是,早在太华道人离开太华山闯荡红尘前,他就跟着三仙修习道法,打下了无比稳固的根基,眼前可谓是一条坦途,不需要像齐德仲这样后来自行总结。
修行散人往往就容易在这种地方上出差错,道法可不是有了心法口诀就能修成的,灵墟散仙指点的是“术”,齐德仲自己摸索的是“法”,但是却无人对齐德仲传“道”。
世间修行道法术三者不可或缺,如果当年齐德仲没有犯戒被逐而自废修为之事,那么传道之人就应该是常清道人,很可惜到最后齐德仲都没能等到这个机会。
而现在太华道人就是来弥补齐德仲修行上这点欠缺,《九天仙游》不谈法与术,直指修行根本与重重关窍的突破,齐德仲虽然已有离形去知的境界,但该印证的根基还是要重头来过,过去的修行需要一应放下,好在齐德仲已经有过类似的经历了。
齐德仲之前给自己十年的时间,现在得到太华道人传授,那正好趁此岁月重头修行,反正仙壶洞天中不觉岁月流转,外面的事情自有弟子们担负。
太华道人传授道法完毕后,向齐德仲问道:“我察觉你最近在炼制法器,能否借我一观。”
“当然可以。”齐德仲没有伸手动作,而是坐在原处默运玄功,观云亭基座上出现了一圈波光,随即一柄神弓从内中缓缓悬浮而起。
这柄神弓就是齐德仲近来试手炼制的法器,所用天材地宝就是广寒仙子赐赠的弓形木玉,而弓弦则是玄水之精与燧人火精交缠而成。
太华道人伸手拿过神弓观瞧,弓形木玉已经被齐德仲祭炼变形,反曲化弧,而且木质色泽更为深沉,已经变作赭红色,略微泛紫。弓身比起最初木玉更为纤细坚韧,而且有一种尽蓄罡劲的灵性意境暗含,只要此弓静置修行福地,它便会自行温养自身,非常玄异。
至于水火之精交织成弓弦,这一步就是齐德仲正在用功之处,如今水火之精仍是彼此互缠,并未融合为一。只不过这件尚未完全成器的神弓已经足够犀利,已经近乎仙家法宝,而且论威力,可以说没有上限可言。
只要御器之人道法修为足够,凭此神弓可以牵动世间一切阴阳水火为己所用,神弓之箭就是以纯粹的法力和天地之威凝聚而成,而且在御器之人元神感应之中,此弓所发之箭必定能命中目标,只能强行抵御、避无可避。
太华道人轻抚神弓说道:“好厉害的神弓,尚未成器便有如斯神威,我想你是打算将此弓留给后世弟子吧?”
齐德仲点头道:“前辈所言无误,之前晚辈在古圣原楼银章前辈那里了解到万界动荡相通境况,不禁为九州世界未来安定担忧。楼银章前辈希望我重炼九龙神火罩,而晚辈则觉得此法还能更进一步。”
太华道人说道:“古圣原的设想我能猜到,他们肯定是打算将九龙神火罩化作九州世界的屏障,可若是如此,几乎没有人能够御使神罩。你以炼器之道参悟地仙修为,推演出此法的缺陷,于是打算以另外一器为引,即便九龙神火罩化于天地间,凭借此器能够重新将九龙神火聚引而出。但是神火之威骇世难当,稍有不慎可能会牵连九州生灵,所以你还需要以玄水之精,化转天地水华收摄神火。”(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灭世神弓
太华道人继续说道:“神器不可轻执,如果你这件神弓真的炼成了,地仙持之御器,拨弦射出九龙神火之箭足有灭世之威!你怎么会动念炼制这种法器,我记得你并不喜欢这种杀伐意境太重的器物。”
齐德仲感慨道:“守护世间需要有震慑世间之威,神弓只要存留传世即可,本身并不需要用,真的到了要用神弓之时,恐怕九州世界覆灭已至眼前。”
太华道人闻言良久不语:“你在这件法器上费了很多心血,如果你是这么想,那就继续做下去便是。不过按你的设想,神弓炼成之后,便不可能被带出九州世界了。”
“那岂不是更好?”
“未必,此神弓只尽杀伐破灭之威,成器之日便是羁留尘世之时,届时神弓便不能再有祭炼改进……其实这么说来,这柄神弓并不算仙家法宝了。”
齐德仲说道:“晚辈炼制神弓本不是为了成就仙家法宝,如同重炼九龙神火罩,弟子照样要将其化于九州世界中。”
“辛苦一场两手空空,这就是仙家不羁于物而善假于物的境界,你已初窥门径了,就好好体会吧。”太华道人笑道:“倒是你的徒弟云霄,他已经炼制了好几件仙家法宝了,外界都在风传他的炼器之功比你还高了。”
“云霄有云霄的机缘,我有我的修行。”齐德仲从容不迫地说道。
太华道人不住笑道:“好!能说出这句话,看你火候也差不多了,这些日子就在洞天里好好修炼吧,你的徒弟们指不定会把天地间搅得多乱呢,我可要去看热闹了。”
“晚辈恭送太华上仙!”齐德仲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再抬头,眼前已空无一人,仿佛什么人都没来过,只有一柄神弓静静悬立。
……
云霄的到来,让红山脚下一阵惊乱,但很快就平复下来,有不少修行同道上前主动与云霄见礼,而且无不是当世高人。其中就包括如七星剑派长老倚天歌、古圣原传人楼银章等。
“云霄道友。”倚天歌一如既往地豪气干云,大步流星上前问道:“不知令师如今可安好?”
“好好好,家师近日以来正在闭关深修,特地派晚辈前来参加红山议会,让诸位同道挂心了!”云霄朝着众人拱手一圈。
楼银章也开口询问:“去年惊闻妖魔攻袭碧亭山飞云门,令师虽被逐出门墙,却也奋力回援,不知当时情况如何?”
云霄看了楼银章一眼,他当初分化身形至仙壶洞天时,齐德仲就将之前经历一五一十统统告诉了云霄,所以他很清楚楼银章当时也在场,根本不需要询问云霄,此言不过是想借云霄之口告知天下修行同道。
“劳前辈费心,家师不忘出身根本,在碧亭山上鏖战妖魔,斩落宿敌金圭上人,同时也侥幸击杀天狼城叛徒苍鱼,另有一无名邪类金川魂师也在此战中伏诛。”云霄说道:“此番云霄前来红山议会,也正是要将此事前后经历诉说清楚,让天下通道知晓幕后阴谋之辈尚未伏法。”
天狼城这次也有派人前来,正是主事之一的苍鹤,他闻言后朝云霄作揖道:“苍鱼殒落一事,我已听闻城主所言,云霄道友此言确凿无误,看来叛徒遁逃行凶,必有同谋串联。”
云霄一点头道:“确实,至于飞云门的道友,也因碧亭山道场崩毁、门人折损,而不得不暂迁他处清修,如今不得空闲派人前来,也托付云霄代为见证红山议会。”
此时桃花源金枝仙子款款上前:“云霄道友,金枝欲探访令师,望道友成全。”
云霄张了张嘴没说话,看了身旁的师弟云霁一眼,对方微微点头,云霄这才说道:“金枝仙子既然有此请求,云霄自当相助,不过此事还要等红山议会过后再详谈。”
“如此该然。”
寒空见云霄光是站在这里就有这么多人想跟他结交对谈,还有不少是怀抱着质问与疑惑来到的,再下去场面恐怕就要混乱了,寒空也不得不站出来说道:
“诸位道友,红山议会正是开怀畅谈的场合,既然前人留下一片福地,我等便无须空耗时光,有什么话都等上山再说。请了!”
说完这话,寒空带着太华门人陆续登山拾阶,在场千余修行人见状也不再多言,纷纷上山。
此地多得是修行高人,亦可结阵飞天,但红山圣地自古禁止修行人随意飞天而上,如此是对前人与议会不敬。而实际上等众人登上红山之后就有感触,红山天成大器,本身蕴藏着极为浩瀚的禁制,想要在红山一带试图外感天地自然而施法,都会被红山灵犀所镇慑。
对于修行有成者而言,攀登红山并不算难,来到峰顶是一片极为空旷的广场,如同被仙人一剑削平,剔透琉璃漫地,看似光可鉴人,但踩踏其上并不会滑溜,反而是感觉到自身气息与红山相连,知觉感应都变得比过去更为敏锐,如同初证内视之功一般,既熟悉又新奇。
广场靠背是一片屏风般的山壁,耸立似笔架起伏,无树木花草,山壁之下是一座巨大的石砌宫殿,气势雄浑壮阔,放眼观去好似地火升腾、岩浆流动。
宫殿无名,因一千八百年来召开红山议会而得“议殿”之名,众人进入议殿之后便见内中总共四面高阶,每一面五层阶梯,每一层已经安置的坐垫几案可以容纳三十到九十人,向高处依次递进,总共可以容纳一千二百人,另外还有很多空余位置。正中心处则是一片平台,可随意面向任何一方。
此番前来红山议会有千余人,议殿正好能够容纳,然而这是千年以来红山议会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可见世间纷争已经到了一个将修行界完全卷入的程度了,各方各派都不得不面对。
众人纷纷落座,九州十二宗门之人都在靠北一排,东西两侧是修行界各门各派,哪怕是因战乱而失去宗门道场的也安置在此,孙子航与洪金田分置于此。而像云霄这样的江湖散人,大多在靠南一排的阶座上。(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五章 再闻前尘
议殿之中并未满座,还有零星空座,似在虚待某些缺席同道,但是议事已经开始,很多来此的修行人还是第一次见识红山议会,都在暗暗期待接下来的场面。
只见太华掌门寒空起身走到中间平台,环顾四方各稽首行礼,然后众人皆觉议殿内中有莫名神息伴随种种声色滚滚而至,在元神中自然化成各种光影景象。
此番红山议会参与千余人,无论辈分高低,至少都有外感修为,否则连穿山越岭来到红山都不容易,而且身处红山议殿之中,元神感应尤为清晰,就算过去很多纷繁驳杂的心印识念,此时安神静气都能领悟,
寒空没有张口废话,立足平台间元神妙境自然展开,众人元神所感并非其他,而是自四十余年前乾朝帝都宫变开始,冯华真人受封国师之位,但与此同时,乾朝江山渐现分崩,政令难达四方,各处皆有作乱。
像天王教这种组织,便是在当时穷苦乡野之间,渐渐集聚人心、发展信徒,一步一步将天王教发展壮大。而当时的楚国君臣,大多也还只是小地方上的普通人物,偶尔有几个修行不成的江湖散人,落魄乡野四处行走,跟未来的楚国帝君有私下结交。
元神妙境并不是一幅完整的画面或者旁观经历,而是大量复杂而难以言述的玄妙感应,因在场之人各自心念思绪,彼此牵连起来,化作各自能够明悟的识念,在元神世界有不同的表现。
众人不禁感叹,太华门不愧是修行界楷模,此等道法精妙不说,没想到他们连楚国与天王教的发展历程早已看在眼里。
那洪金田最初不过是乡试科举尚且不成的落第学子,回到家乡后因事事无成而饱受乡人讥笑。一夜辗转反侧间,忽然有所领悟,然后四处寻仙访道,却没能遇上有真修为的修行人,反而摸索出一套怪异的修炼之法。
洪金田也不藏私,找到几位同乡一齐研究琢磨,此后岁月里,他们也不困守在乡野,而是四处游历行走,有时扮作道人、有时则为郎中,施药行医,假借天王之名济世救人。
初时洪金田等几位创教长老并没有什么高深修为,无非就是在凡夫俗子面前施展几手幻术以糊弄,凭此渐渐有一伙忠心追随的教徒。其实在这个时候,太华门的巡山护法宝匣长老已经开始暗中观察洪金田等人了,可是就连宝匣长老也无法试探出洪金田等人的道法来历,探寻一番无果,太华门并没有干涉洪金田等人立教之举。
往后短短几年间,天王教初成规模,在乡野间行医救治的举动早已不能满足此教发展,渐渐向地方上的长官有所联系接触,甚至不少乾朝官员都开始供奉天王教。
这种作为很快就被国师冯华真人所察觉,当年帝都供奉院甫创立不久,冯华真人当即派人扫荡尚在发展的天王教。
供奉院中能人不少,天王教如受当头一棒,很快收缩势力,不得已重归乡野山林之间。但也因为供奉院的行动,催使地方上的官吏对天王教信徒的迫害。
其实寻常百姓对教派信奉哪里有什么真知灼见,他们大多不过是受过天王教几分恩惠帮扶,庸庸碌碌地挣扎求存间,自然而然会将心灵信仰托付给天王教。昏官胥吏迫害下,并不会让黎民百姓觉得信仰天王教有错,反而更突显乾朝失政失德。
加上几场席卷中原的饥荒,天王教的声势当即死灰复燃。其实这远远超出了洪金田等人的预想,因为他们自知实力不如冯华麾下供奉院,并不打算这么早聚集民心群势举事起义。
可是没料到,大量流民饥民只偶尔听说过天王教的善行功德,不加判断就蜂拥投奔。更甚者,有些野心之辈根本不认识洪金田等人、更不明白何为天王教,直接自称是受天王降下启示,举旗起兵要渡尽世人。
这样一来就容不得天王教毫无作为了,洪金田等长老短短时日内收拢了大量教徒信众,而且很快就组建了一支简陋羸弱的军阵。在面对那些自称受天王启示的散兵游勇时,天王教长老亲自出手施展道法,大显神威一番后,中原乱兵如风行草偃,居然纷纷拜服在天王教麾下。
也是从此时开始,天王教几位长老发觉自己的秘法修为越来越高,而且有不可遏止的精进之势。加上天王教发展势头无法压抑,洪金田与几位创教长老商议改革教派,设立长老环、考核教众、设立教谕秘法传承,并且另立护法神将一脉,举旗起事之心昭然若揭。
此时的天王教固然还不能说横扫九州,但已经独立中原之地,俨然自成一国,乾朝屡屡发兵攻打剿灭,即便能够在正面战场上多有取胜,但是真正收复的疆域却不多。
天王教军往往不与乾朝大军硬拼,触之则退,但乾朝大军却无法长久治理新占之地,经常会出现被乾朝大军重新收复的城池,城中百姓纷纷外逃投奔乡野的天王教。在面对四面八方看不见的围堵下,城中乾朝大军粮草断绝,不得已重新突围而出,城池又让给了天王教重新占领。
在天王教军起事的头几年,一城一地来回易手的事情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天王教也不热衷于占领高墙厚壁的城池,乾朝大军在屡次吃亏后,也已经无法跟游离零散的天王教军纠缠。
而这个情况在一名白莲生的文弱士人拜访洪金田后发生了转变。
外人并不了解白莲生与洪金田等长老有怎样的隐秘的交流,总之此后白莲生秘密成为了长老环之一,而且开始随军参谋,也是一步步出谋划策,为天王教军的进取攻略付出了很多心血。
当白莲生被正式拜为天王教军师之后,天王教与乾朝的攻守之势便已逆转。汴洛会战之中,乾朝骠骑将军侯亨率大军与白莲生对阵。
那一战极为惨烈,侯亨大军被白莲生用计困在死地无法突围,侯亨自知绝无生路,不求自己外逃,带着亲卫拼死也要斩杀为天王教运筹帷幄的白莲生,只可惜殒身于白莲生帐前百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六章 旧事纷纷
汴洛会战后,乾朝仅有的可进取之军也已败亡,天王教一改散兵游勇之势,在白莲生筹谋下,东进青鲁、西塞函关、北攻晋阳,此后形势颠倒,天王教已大致掌控北方局势,乾朝已经苟延残喘。
反观南方,在国师冯华真人大有作为之前,巴蜀、湖广都已是匪乱遍地,其中有些声势浩大的匪帮更是有修行人相助,甚至连九州十二宗门都会出手诛杀这些凶首。
但修行界一般不会主动干涉世间乱局,就算诛杀有道法修为的匪首,匪乱形势并不会得到根治,根本原因还是归咎于乾朝治御出了差错。
楚国帝君楚江卿出身一般,家庭是湖广之地的农户,有几分薄瘠水田,据说祖上是书香门第,可是几代之前已然衰微,不过楚江卿的家教还属严格,至少他本人并无陋习恶行。
楚江卿父母早逝,在料理完丧事之后,楚江卿本人大病一场,可能就是因此番变故,此后性情大变,仿佛变了一个人,再卖了自家祖产之后,楚江卿做了一件跟洪金田一样的事——寻仙访道。
自红山议会后,修行各派行走俗世大多不会公然展现道法玄功以惊世骇俗,指点凡夫入门修行只看缘法,不会强求故作。不过这也无法阻止世人有寻仙访道、志在烟霞之心,楚江卿如此作为很是寻常,尤其是世道昏昏,难免让人生出远世之心。
不过楚江卿运气比洪金田好一些,他亲眼见识过一个叫做伏虎门的修行门派,还跟伏虎门人有过一番结交,可惜的是,楚江卿本人固然悟性超凡,却无修行道法的上乘资质,光是静养摄心的门槛都过不去,连伏虎门的尊长也连连叹息。
楚江卿失望下山,之后的经历就比较奇怪了,他先是到了九江城中当了泥瓦匠的学徒,后来又学了酿酒、裁缝、木工……总之以楚江卿的悟性和天赋,这些俗世手工对他来说几乎是过眼便通,可是他却没有在任何一行中停留太久。
往后的几年中,楚江卿开始在湖广各地游历探访,也不是过去的寻仙求道了,而是游走在城乡各处,探问的都是一些普通俗世中的零碎琐事,譬如每家每户圈养牲畜多少、每年产粮几何、各地财货来往沟通等等。
这些作为看似毫无意义,甚至以楚江卿的交游手段,能够直接进出官府衙署翻看经年卷宗,不因别的,当年湖广吏治早已荒废,楚江卿所求的也不是什么机要隐秘。
然而到了后来楚江卿挥军横扫湖广之时,众人却发现楚军对哪家哪户、哪座城池财货储粮多少几乎了如指掌,而且行军进击无不是守卫驻防薄弱之处,楚王义旗过处宛如鬼神,甚至在乡间传出楚军乃阎王鬼卒的话来。
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神奇之处,在楚江卿四处交游的那几年,他也与不少修行人有过来往,凭话术机锋与言谈魅力,问出了不少道法修行的要点关窍,后来更是凭一己之力编出了一卷修行典籍——《星河万世诀》。
这卷典籍听起来就像是三流修行门派的传世法诀,而且出自一介凡夫之手,又怎能让修行人真正信服修行?更何况写出此卷道法的楚江卿,他本人并未有半分道法修为。
楚江卿也知此法未经实证,于是拿给了当年结识的伏虎门,让他们参悟修行。伏虎门当作此为玩笑之举,众人当然一笑了之,并没有刻意讥笑楚江卿,而是一番安慰。
但不料这卷《星河万世诀》被伏虎门中一名杂役所得,他依照其中所修炼,短短几年间精进神速,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已经超越了伏虎门上下。
这名杂役没有正经名字,在卷走伏虎门中多年珍藏的各种天材地宝、灵丹妙药后,脱身离去,改头换面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孙子航。
孙子航下山后没有忘本,直接找到了楚江卿,直言自己凭《星河万世诀》修炼有成,二人相见深谈良久,一拍即合,都打算干一番大事业。
不过楚孙二人并没有直接举旗起事,而是探访了当时湖广一带的乱军匪帮之后,找到了一伙适合两人发挥的阵容,当时那帮乱军的头领姓秦,正好要为膝下独子秦飞鸿延请西席教师,楚江卿就是那时候上门的。
楚江卿不仅教秦飞鸿识文断字、圣人文章,还包括经世济民、天文地理这些看似不相干的知识。而孙子航则更干脆,直接指引秦飞鸿修炼《星河万世诀》。
也就是在这些年,楚江卿跟秦飞鸿的族亲、家将来往结交,纵横捭阖间,将秦老军头逐渐架空,加上孙子航的秘密传法,那支本来只是靠着占山为王、四处劫掠的乱军,演变成了后来骇人听闻的楚王义旗八百强兵。
有天王教中原渐成大势在前,巴蜀麻匪四起纷乱在后,楚江卿见时势已成,于是正式举旗起事。然而第一战却让人匪夷所思,并不是任何财货丰足的劣绅土豪,而是当年曾与之结交的伏虎门。
伏虎门不过是一个修行界不起眼的小门派,连正经的门派道场都没有,一门上下二十多名弟子在一座道观中清修,连掌门都没有真心修为,八百强兵杀至,伏虎门一夜覆灭。
后来楚王义旗四处横行,扫灭所过之处所有富户、地主、乡绅、豪商,湖广一带其他乱军匪帮见状,有的是担心不是楚王义旗的对手而投降,有的是觉得跟着他们能够大赚一笔,一时间让楚王义旗势力大增,更为横行无碍。
楚江卿平日里除了指挥作战,更擅长的就是研制各种新式器物,楚王义旗凭之更是所向披靡,最后扫尽湖广,西征入蜀,巴蜀麻匪难以对敌,轰轰烈烈的麻匪乱象轰然瓦解,楚江卿也正式在渝巴山城称帝开国。
与此同时,白莲生用兵也已围堵乾朝帝都玉京城,乾朝江山社稷已至西山残阳之际,齐德仲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中,从江南北上玉京城。(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七章 金印在手
为什么红山议会上要谈齐德仲?因为在场还有些修行人并不知晓,太华门在此也将所有情况公之于众。齐德仲就是当初甲子年帝都宫变,被皇帝齐镐沉井溺杀的小太子,因其被国师冯华秘密救走,送往九州东北的修行门派飞云门中养育成人。
齐德仲是如今九州乱局中无法回避的一个焦点,因为无论是天王教长老还是楚国君臣,他们的道法修行一直没有明确的师承来历,红山议会向来只约束与保护参与定约立戒的门派传承,所以天王教和楚国的修行人如果因战乱杀伐而丧命,只能自受承负,红山议会各派不会为其有任何扶助救援。
而齐德仲出身飞云门,虽然因为犯戒被逐出师门,但修行缘法不是这样轻易断绝的,即便他后来成了江湖散人,照样有出身来历,如果轻易犯戒作恶,按照修行界的规矩,飞云门照样有责任要出手料理。
然而也因为齐德仲身份的特殊,后来因种种原因,一夜之间成为了乾朝太子,这样的变化更是让红山议会各派瞩目关切。如果齐德仲当时真的选择继位登基,那么是否就意味着存在一条钻红山议会规戒的漏洞?
——先将门人逐出师门,让其作为江湖散人在俗世争霸牟利,然后以此反哺本来师门。
不光如此,过去仅是冯华身为修行高人担当乾朝国师之事,就已经颇让修行界同道忌讳,凭国师身份与道法修为,冯华的所作所为本来就已经超出了红山议会规戒之外,无非是因他也是江湖散人、师承约束已绝,这才没人管束。
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年帝都宫变,洪国公背后有修行人参与辅佐的痕迹,若非如此冯华也不必祭出九龙神火罩此等仙家法宝。
事后除了冯华大力搜查无果,太华门也有搜寻线索的举动,只可惜当年之事十分隐秘,而且显然有高人隐蔽天机,最终只得不了了之。
不过齐德仲的出现,可以说是彻底打破了这重被蒙蔽已久的天机,就在齐德仲携百官公卿出海之后,在东海之上遭遇修行高人的拦阻逼杀,而目睹这一切经过的人,在场就有两个——云霄、王启年。
如果说冯华在玉京城上空的一战还只是被邪魔外道报复逼杀,那么东海一战可就算是彻底暴露了来者的不凡身份!
这个时候,寒空的元神妙境一收,众人离境回神,寒空朝着云霄方向拱手道:“还请云霄与王启年二位道友上前,诉说当年经历……在赤心台上展开元神,知见通明无可伪作,二位道友无需担忧同道见疑。”
红山议会之所以有千年权威,不仅仅是可以在众人面前直抒胸臆、开怀畅谈,更重要的是红山灵枢赤心台上,展开元神身心便会不自觉与红山大器一体,根本容不得修行人言谈有半分虚假。站在赤心台上要么沉默不言,要么开诚布公,没有别的选择。
云霄与王启年二人下场,云霄从袖间取出彩凤囊,抬头看了看天师道派来的一位长老,笑着从囊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金虎玺印:“云霄此处有一件事物,还请诸位同道过目。”
说是过目,根本不用拿到众人眼前,只要在赤心台上展开元神感应,议殿中所有人都能清晰感触到金虎玺印,也包括玺印底部的篆刻——鹤鸣神山太清玄元。
“这是……鹤鸣山治印!”殿中当即有人忍不住低声叫唤,随即赶紧收声,众人心中大致都有几分明悟了。
“这位天师道的道友,这枚鹤鸣山治印可是天师道之物?”云霄问道。
那名天师道长老额上冷汗不断:“这、这……的确是我教传承千年之印,只不过在几年前随门人张谷环一同失踪不见,没想到竟是为云霄道友所得,不知天师道怎样才能拿回此印?”
“呵呵、不急。”云霄笑着展开元神妙境,浮现起当年东海之上,齐德仲对峙三位高人的斗法情形,其中就有一名身缚咒带的怪人,以此鹤鸣山治印施法,而且显然是符箓道法,只不过较之天师道法,多了几分诡谲邪异。
与此同时,王启年也一同展开元神,众人只觉得仿佛有两处不同的视角来回归当年的东海之战,其中齐德仲经历之凶险,不少修行人高人也在暗暗思忖,若是自己亲身遭遇能否自保而退?
而当最后齐德仲呼唤绝云剑千里而至,驱动漫天云气一剑斩出,就有一些眼力高明的修行人看出这是飞云门秘传禁式断云斩。
不是说齐德仲已被逐出飞云门了吗?为何齐德仲又能施展出飞云门秘传?难不成当年被逐只是假意之举?
但是齐德仲施展断云斩威势极大,众人元神中最后竟是一片混度迷蒙,差点要离境而出。没料到时隔数年以元神妙境旁观,居然还能有此震慑心神的感触,可想而知当年斗法之险,而能够逼得齐德仲施展如此手段,来者之凶悍也可想而知了。
那咒带怪人自销形神强施邪法之后,被齐德仲一剑斩灭,最后落下一枚金虎印玺,正是鹤鸣山治印,而那咒带人施展的偏偏又是符箓道法,出身来历不言自明。至于那化形巨鸦的覆面客,九州之中只有一个门派有此道法传承!
元神妙境自此一收,云霄手上依旧端着鹤鸣山治印冷冷不语,直视着天师道长老眼神如刀锋一般,逼得对方不敢抬眼观瞧。至于朝凤山此番派人也不是掌门,而是长老风中隼,见他脸色铁青,正襟危坐似雕像一样没有说话。
这时寒空再度下场朝众人拱手一番说道:“红山议会规戒分明,参与定约立戒的各派,不得涉足俗世社稷更替之争。我等修行悟道之辈,不讲究俗世讼诤之言,直指关窍所在。此番天师道、朝凤山、**明府公然违逆规戒,依照红山议会论果,合该受惩!”
寒空十分干脆,既然天王教与楚国的道法来历说不清楚,那就先搁置一旁,只谈红山议会各派内部,犯戒者自然要受惩。(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在劫难逃
寒空继续说道:“天师道与朝凤山此番业已派人前来红山议会,如今正是开门见山之时,请先对东海一战做出解释,为何要对齐德仲与沪海众修下此狠手?”
“太华掌门不必着急逼问。”此时红山议殿之外,一道浑厚声息传来,隐含风雷之声。
来者好高的修为,红山天成大器,想要传音入殿并非轻易,此时竟然有如此高人现身在外,看来此次红山议会又起变数了。
寒空站在赤心台上一拂袖,议殿的墙壁穹顶渐渐透明,露出外界声色,红山之外的远处空中,有数十条人影凌空而立,结成阵式,却没有太靠近红山。
为首一人乃**明府掌门玉真子,他身旁两侧则是天师道少主张谷衡与朝凤山掌门孤星鸾,如此阵容丝毫不输太华门,殿中那些同门见状,纷纷欲起身离开议殿。
寒空脸色一寒:“你们当得红山议会是什么地方了?率众挟威而至、凌势不留辩白就想离去?若是此时此刻出去了,那就你们这就是与红山议会自分泾渭,你们可想好了?”
寒空这番话也展露了道法修为,话语出口声音伴随红山灵犀回荡而出,震得天光微颤、流风散逸,那些正欲起身离座的几派门人被寒空一句逼回座位。
“太华掌门好气势!”玉真子众人缓缓落至红山顶峰,来到议殿之中浑然不觉众人视线,本该是一片泰然自若,但是看见云霄之后顿时停下脚步。
“云霄,是你!”同时喊出这话的不仅仅有天师道少主张谷衡,还有陪同前来的何家三老。
云霄眯起双眼笑呵呵说道:“怎么?看见我你们很吃惊吗?”
何天冬须发微颤,抬手指喝:“你、你怎会……你难道不是——”
“难道不是形神俱灭了——是这样吗?”云霄问道。
“你——”何天冬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而张谷衡更是骇然,直接喝问先前派遣而来的天师道长老:“这厮前来红山议会你为何不传讯!”
那名被喝问的长老脸色发白:“我、我传讯了啊,我还一直在等少主的回讯……”
“怎么?你们还想着互通消息?”云霄站在赤心台上展开元神妙境,众人元神之中浮现出一道无形的讯息,那是以传讯法器凝聚的识念,就是云霄突然出现的消息。
张谷衡脸上青筋跳动:“你怎会知晓我天师道的秘传道法?”
传讯法器不似修行人彼此以元神识念传音,为了保障隐秘不泄,传讯法器通常是以门中秘传道法祭炼,就算不幸落在门外之人手中,也不可能轻易破解,云霄所展现的,分明就是将外传讯息截留的手段,这怎能让张谷衡不惊不怒?
云霄笑着没有说话,寒空看着云霄的笑容,眼角余光扫过间,发现古圣原传人楼银章脸上也是一阵悠然笑意,寒空当即明白过来,这样的道法境界必定是地仙高人方能掌握。
地仙位业与天地同息,境界高妙总摄万法,想要在地仙高人面前偷摸施展法术传讯于外,任何一点细微变化律动都会被地仙高人捕捉明细,哪怕是不显外在声色的元神识念,地仙高人照样可以窥听清楚。甚至只要动念束拢,施法传出的讯息就可以被地仙高人所截留。
云霄在来到红山的时候,早就察知这一点,所以暗中将所有对外传出的讯息加以判别,绝大部分都被他一念之间截留下来,就是等眼下这个时候所用。
“张道友!”寒空一跺脚,议殿大门自行关闭,一下子整座议殿与红山连成一体,将一千多人全部困在内中。
“既然各派尊长都已到齐,那现在就能够好好解释了!”
伴随寒空声令传出,太华门人一齐动作,分立议殿四处角落,四象绝空阵立成,在场一千多人皆觉自己被无形绝空压迫,仿佛稍有异动就会被击杀当场。
“太华掌门此举何意?”玉真子眼角杀意含而不发:“如此困锁威逼之势,是我等修行人相处之道吗?”
寒空直言道:“太华门人立世修行不为争锋,遵祖师依循守护红山议会规戒。如今你等数派勾结公然破戒违约,又有陷杀同道的恶劣行径,怎可姑怠纵枉?太华门不愿不教而诛,如今让你等在红山议会上直陈己见,任何罪恶惩罚皆在此地见证分晓!”
玉真子脸色似冰山一般压住熊熊烈焰:“太华掌门似乎太自信了,何必抱着陈词滥调不肯撒手?嘴上说着太华门不求争锋,实际上做得倒是锋芒最盛之举。”
“哪来这么多废话!”此时七星剑派长老倚天歌说道:“我知道你玉真子无非是依仗府尊龙霄佩才有这说话的底气,但是现在龙霄佩自己也脱不开身,被我派执剑长老青干断追得满天下乱窜,你们先顾好自己再说其他!”
倚天歌一向如此直接性情,不禁直接将两派地仙高人的行踪抖出来,还顺便揶揄了玉真子的祖师一番。
玉真子听见这番话后也不得已住嘴不言,倒是张谷衡脸上怒色不减,朝着云霄说道:“云霄,速速交还天师印剑,除此之外我与你无话可说!”
云霄手上端着金虎玺印,不住把玩道:“那鹤鸣山治印你们还要不要?我听说张谷环可是你的堂弟,你连他的去向也不打算问清楚了?”
“鹤鸣山治印!”张谷衡这才反应过来,迈步上前就想动手抢夺。
“放肆!”寒空见状一声大喝,鸣金之声回荡议殿内中:“所有人都退回本座!堂堂修行高人连半点威仪气度都不要了?真的都把自己当成地痞流氓不成?就算要自甘堕落,红山议会也不是尔等撒野之地!”
寒空不愧是太华掌门,该有威严时自然让在场众人折服,不论是张谷衡还是玉真子,统统都没了本来气势,只得按照寒空所言寻空位落座。
待得场面重归清静之后,寒空向云霄抱拳说道:“既然方才张道友提及了天师印剑,那就不得不向云霄道友讨取了。不论彼此恩怨如何,如今为证事情发端源流,还请云霄道友交出天师印剑,让天下同道共同见证!”(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九章 对错分明
云霄一挥广袖,天师印剑连同鹤鸣山治印都交给了寒空,在红山议殿内中,天师印剑与龙虎山的感应竟也被隔绝开来,几件事物安置在赤心台上,众人皆可感应,印剑道威如暗夜萤火,就算是未曾见识过天师道法之人,也不禁要暗赞一句。
张谷衡坐在北侧阶座上,看着天师印剑双目怒火沸腾,偏偏此时境况容不得他发作,在他周围的修行同道侧眼观瞧,心里都在思量着天师道少主威仪尽失,怎会是如此行止无端、形容失措之辈?
寒空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让一名太华门人下场,讲述起去年沪海剧变的经过。太华门人不算太多,道俗弟子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人,其中还有不少是经年在山外行走监察各方的,只不过这些太华门人大多不曾显山露水,这也是为何太华门对修行界许多隐秘情况了如指掌。
当年齐德仲在江南与寒空相遇,据寒空所言便是前往江南拜见一位同门,如此可知太华门在九州各处都有门人落脚据点,只是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这位下场至赤心台的太华门人比寒空辈分还高,却只有真心全形修为,而且形容老迈,恐怕此生修为境界止步于此了,但眼神依旧清明透彻,站在赤心台上一边展开元神,一边将过去所观察到的情况娓娓道来,细致入微。
众人比较好奇的是,**明府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找到所谓乾朝皇裔?动机为何不必多言,太华门人只负责冷眼旁观,得到的结果却异常骇人。
**明府并不是真的搜寻到了乾朝太祖的血脉,而是一项深谋远虑的计划。早在两百多年前,乾朝太祖驾崩,太祖诸子早年间便有夺嫡之争,其中一脉失势被废,皇孙被放逐至山越之地幽居。
皇孙从此郁郁寡欢,不过数年便一病呜呼。皇孙育有一子,其时尚是孩提,按乾朝礼法应该送回帝都受宗学抚育。只可惜这位皇孙在归国路上突遇山洪,连同护送甲兵依仗全数埋没。
当时自然有人怀疑是太宗皇帝派人暗施手段,只不过这位皇孙羽翼未丰、靠山尽除,对稳坐帝位的太宗无半点威胁,最终一应调查搜寻皆是不了了之。
然而世人不知,当年太华门就察觉到此时隐约有异,于是开始派遣门人暗中搜寻线索,后来干脆派人长久驻守,打探这一支皇裔血脉的去向。
果不其然,在一百多年间断断续续地调查后,太华门终于发现,这一支皇裔血脉仍然存世。此事回报门中,当时羽衣轻新近继任掌门之位,亲自过问后却是将其搁置,原因无他,实乃调查已经无法进行下去。
这支皇裔血脉在俗世间早已不是帝室宗亲,反而是成了**明府的一名弟子。说是弟子,这支皇裔血脉并没有出现多少修行有成之辈,反而是代代庸碌平常,这并不稀奇,绝大多数世俗凡夫皆是如此。
只不过**明府当年已是龙霄佩中兴之后,何必要在门中养着这么一支皇裔血脉?而且一应规制礼数堪比王侯,若不是身居世外,早就要被僭越礼法抄家灭门了。
羽衣轻在了解到情况后,没有过分声张,以太华新任掌门的身份走访修行各派,在亲上**明府奇岩谷道场时,就询问了这件事。
**明府当年的回应,是府尊龙霄佩在俗世行走时曾偶受夺嫡皇子之恩,只可惜碍于红山议会规戒没有出手救援,后来小施手段将受难皇孙带出红尘之外,让他们这一脉皇裔享尽王侯之福,以为报答。
羽衣轻对此不置可否,也曾言想拜访龙霄佩,只不过**明府言明龙霄佩闭关深修,两名地仙高人始终未曾有过一会。
之后的事情便是去年的沪海剧变了,**明府将这一脉乾朝皇裔重新推出,将其扶植登上帝位之后,统揽江南权柄,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沪海江南幕后之主。
而这个时候**明府开始对江南之地大肆搜捕,对一切来路不明的修行人施以强硬手段,太华门人不得已只好撤离,如今随同掌门寒空前来,才将这段旧事展露众人眼前。
回首如经百年,这次元神中浮现的光影经历不再繁复,却是悠长深远得多,众人闻后各自沉浸良久,不得不对太华门又多了几分敬佩。
古时医家有言“上医治未病”,兵家则言“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其理如一,皆是出手于未料未发之间,太华门布置安排动辄以百年计,**明府看似经久绸缪,却不料一举一动早已在太华门眼皮底下清晰可见。
而且此番讲述,可以说处处针对皆是府尊龙霄佩,就差公然给他戴上一个阴谋家的帽子。以此为枢轴,看待世事眼光自然通透,包括当年帝都宫变背后的来龙去脉,如今业已梳理清楚,**明府与龙霄佩都是这背后一切的始作俑者。
至于天师道、朝凤山、虚神谷都有门人参与其中,天师道在其中出力甚多,当初门人张谷环伏杀齐德仲不成,后来更试图对其弟子云霄出手,结果却是颠倒,天师张应昌反遭斩杀,少主张谷衡伤败归山,连同几位门人也折损于此役。
这时寒空再度下场:“天师道两番主动截杀齐德仲师徒,行凶不成反遭挫败,天师张应昌受戮伏诛并非云霄道友之过,实乃正行除凶之举!”
寒空一语定性,先不提**明府重新扶植乾朝对错与否,直言其同谋天师道门人行止近于邪类,拦路行凶被人反杀怎能怪责对方反抗?对错是非分明,不因其人身份地位而有所改变。
由此延伸,云霄斩杀张应昌后夺天师印剑,更不是杀人夺宝之举!既然云霄有能力收走天师印剑,天师道就应为门中尊长过错思过悔改,而非鼓动同道再次行差踏错!
白帝城外何家三老伏击云霄及其同修,不论结果如何,错责仍旧不在云霄,天师道若要求回天师印剑,也不该依仗同道之力强取!(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章 赤心照性
寒空环顾众人说道:“我等皆是修行悟道之辈,凡事直指根本,不依俗世成王败寇、强存弱亡等丛林之言,云霄道友所遇非是他一人之事,而是我等共处世间之事。如有人觉得此间对错是非难定者,请下场直陈。”
寒空这番话还有一重隐含的意味,红山议会就是给众人直抒己见之地,自古以来在此确立的约定与规戒,是绝不允许打破的,否则就是挑战整个修行界,将众人合议共商的威严置若无物。
红山议会给予了展现见解要求的环境,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还藏掖隐瞒,那么事后订立的盟约就不要反悔违背!否则太华门与修行各派都有责任出面惩戒。
道法修行之人不是应该言行如一,而是不言行如一者修行无所成、自损道基功果,如果真的有人不惜自损修为也要悖逆众议定约,那也怪不得别人要按剑卫道,就算是修行人,也一样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相应的代价。言出必诺这本就是处世原则,谁也不想生活在满是欺瞒诈骗的世间,既然如此那便遵守共议之约。
如果共议之约、共商结果有人无法接受,那就在红山议会直接提出,红山议会已经是修行界中最能展现大小门派传承各种见地之处了。若无此公平论处,仅凭宗门势力行走世间,谁又能比得过太华门?而千年以来,恰恰是传承气象最盛的太华门,最为积极维护红山议会权威尊严。
可现在偏偏有人意图打破红山议会规戒,各凭实力争锋世间,长此以往对大道传承并无益处,只不过是满足少数人独私之欲。
这些话寒空并没有直言,只是在各人元神中各有领悟,至于能听懂多少、又愿意听进去多少,全看各人自己。
“我有一言。”
此时北侧阶座上,一人挺身而起,不是玉真子也不是张谷衡,而是虚神谷掌门点苍生。
虚神谷一门比较玄异,传说发源自上古巫傩,没有哪一位特定的祖师,而是效法自然,最初甚至没有成文的道法卷籍,一应仪轨法度都是后来于九州各大修行门派效仿而来。
虚神谷道法专注于元神,而且深信万物皆有其自然灵性,以元神契合自然化作图腾,最终所求并不是飞升超脱。
这不过这一门传承可以说一直都不太有起色,虽然不至于断绝,但也只是维持着九州十二宗门之一的虚名,像如今这般在红山议会公开发言,数百年来还是头一回。
寒空让出赤心台,示意点苍生下场。点苍生身披斑衣、腰系骨带,形貌十分古朴,只见他略一抱拳:“诸位同道,今时今日再谈此等道德文章再无助益,世间纷争甚嚣尘上,我等修行之辈亦难置身事外。我承认云霄道友斩应昌天师或为自保,但是究竟是何等原因导致双方纠葛,难道这不是我等最应细究之因吗?
单纯孤立看待剑斩天师之事,根本无益如今局势之变。云霄是旧太子齐德仲之徒,也曾受乾朝先帝册封为弘法真人,这样的身份本就参与在社稷更迭之中,怎能轻易揭过不谈?若**明府有责是因其有违红山议会规戒,那江湖散人纷纷涉世祸乱便可不加约束么?
红山议会至今已是陈规,约束无力、章法难行,不能真正代表天下修行界,若再是自缚手足固守陈规,待得大乱无可遏制之时,则天下修行同道无一寸安身之所!”
云霄沉默着没有说话,此时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眼神扫划间正好与楼银章看一个对脸:“这个点苍生好大的口气,一开口想废了红山议会。就这么急着要当出头鸟吗?是嫌虚神谷混得还不够惨?云霄,这种人你还看得下去吗?”
“地仙之眼见所欲见,能看见的都是愿意看见的,不愿看见的自然看不见。”云霄说道:“不过这位虚神谷的前辈,在我眼中也只是世事之一,没有什么看不看得下去。”
“你果然承认了!”楼银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我之前听闻你与何家三老在白帝城外斗法,你却不知我事后曾经前往该处,发觉有地仙高人脱世而去的痕迹,原来那人就是你!”
“能得前辈探寻是晚辈之福,今日得见前辈境界也是晚辈之幸。”云霄这么说,是因为他们二人以地仙心印彼此沟通,即便在红山议殿也不会被其他人窥听得见。
“不必夸我,地仙修行不可以常理推论,你进境非凡当世仅有,谁也评断不了。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失踪的这半年时间里,到底去了何处?”楼银章询问道。
云霄面不改色,心印中述说起自己穿越至元始界的种种见闻,一念之间闪现出无数高深修行境界,若非楼银章也有地仙修为,恐怕此刻早已元神溃散,是一般修行人无法容纳消化的庞然知见。
这时赤心台上的点苍生也已洋洋洒洒大说特说了一番,最后将目光引至云霄身上,似乎要求他回应当年身为弘法真人却要庇护“逆贼”王启年的事。
云霄还没开口,王启年怒然起身指喝:“好一张利嘴,王某不过是沪海一介修行执事,你们骤然起事不留余地,稍有逆意便以杀伐了断,我另外十二位好友惨死在你等同谋手中,如今居然还要莫名背负叛逆之名!乾朝如斯复辟,我等凭什么不能反抗?难道乖乖站着给你杀光不成?”
一般来说红山议会发言者应该要站在赤心台,这不仅是一种形式,而且也是借赤心台妙用。但实际上只要有离形去知修为,移神御器自然可现元神追眼回照,没想到王启年居然此时此刻突然进境破关,这一点连云霄也吃了一惊。
其实这次红山议会所讨论的事情,王启年也有亲身经历,对他来说不啻为一次修行机缘,回首过往种种凶险、恩怨,一念之间参透知常明关,自然便有离形去知修为。(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一章 时局之变
寒空闻言起身相邀:“王道友莫急,且至赤心台上开诚布公,一切因由众人过目观境自知分寸。”
王启年收敛怒意,来到赤心台上运动元神,沪海剧变的经历当即在众人元神中浮现,当初九死一生的险境如亲身体会,不少修为稍浅者早已是汗湿重裳。
在场也有不少修行散人,也认识部分沪海执事,江南易帜之后消息隔绝,这些人还以为沪海执事已经投入乾朝保皇党麾下,所以断绝了往来,今日再次见证,方知好友同修惨死剧变之中。
江湖散人固然没有稳定的宗门传承,可是不少散人同道彼此有所联系,偶尔相聚互通有无、交流讯息,在修行界中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只是这些人平日里各处天南海北,修行途中劫数不断,偶尔断了来往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可这次却不是什么意外殒落的劫数,而是**明府与供奉院合谋,将这伙沪海执事一同击杀,如果不是王启年侥幸逃脱,哪里有今日传递消息而出?
更重要的是,王启年逃亡玉篁山投奔云霄,其实也正好落入阴谋家的算计之中,趁着局势混乱未明之际,直接发兵攻打玉篁山,派高人行刺,往后一系列交战厮杀,这才引出天师道与云霄斗法、剑斩天师的后事。
这样一来,南侧阶座上的江湖散人们绝大多数对**明府与天师道绝无半点好脸色,如果不是身在议殿之中不可造次,恐怕早就祭起法器打得昏天黑地了。
王启年回归本座之后,寒空再度下场:“如今前事已明,天师道因与明府合谋,拦阻截杀不成而致应昌天师丧生,此为天师道之过,非云霄道友之责。天师道印剑失落,理所当然应归云霄道友暂摄,若天师道欲索回印剑法器,应先向云霄道友赔礼认错,对相应门人依戒惩处、昭告天下同道。”
这时天师道门人行列中业已出现了分歧,那名先行抵达红山的天师道长老赶紧起身朝云霄行礼道:“云霄道友,此番……的确是我们天师道管束不严。应昌天师与少主张谷衡等人之举,长老院众人一概不知……”
“你——”张谷衡呲目欲裂:“现在图谋不成就像撇清关系吗?”
“少主,我现在还这么叫你是不想在天下同道面前丢尽颜面,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有资格号令天师道上下不成?”张家长老脸色也深沉似水,现在的情况对天师道可谓是大大不利。
本来张应昌父子连同门中部分弟子与**明府勾结,这本就瞒过了天师道上下,如今作法自毙牵累一门上下,本来身负罪责者就不应该再身居高位。
眼见场面又要失控,寒空喝声如钟磬:“够了!天师道内部事务无需在红山之中商议,而天师道认错也不急于一时,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务!”
说完这话,寒空一摆手将天师印剑连同鹤鸣山治印都送还给云霄,然后一指玉真子:“现在该是**明府好好解释,打破红山议会规戒,公然插手尘俗更迭、复辟乾朝帝业,此举你们打算怎样了断?”
“了断?”玉真子气度沉着:“死守一个早已腐朽过时的规矩条令,对世事新局之变,当然怎么看都是错处。我**明府上下奉府尊谕令行护世大业,不会顾忌陈旧眼光。如果你太华门真要在此行杀伐之事,我玉真子躬逢其盛!”
“好一条癞皮狗!”楼银章的声音再度响起云霄耳边:“直接抛开红山议会,混淆是非对错,真以为太华门不会杀人?”
云霄没有回话,寒空眉宇渐冷,对玉真子说道:“道友真做此想?我等遵守红山议会,并非仅是其绵延千年、久经考验,而是我辈置身事外与俗世相安而无伤之功德,无为无执自然无所伤,道友所言新局之变,难道就是以道法修为凌驾世间不成?若是如此,与邪魔无异!”
“好一句与邪魔无异!”玉真子眼角间隐约有忿色萦绕:“难道与你们所求不一便要被打作邪魔?”
“那还请道友言明你等所求!”寒空一摆手,示意玉真子下场,红山议会就是说话的地方,但也要说得清楚明白,含糊吞吐、言辞闪烁也没资格让天下同道聆听。
玉真子走至赤心台,看着在场千余修行人,脸色沉重,眼神扫视过洪金田与孙子航二人更是不加掩饰地敌意。
“诸位同道,上一次红山议会于此地召开,天机阁高人展现推衍之功,测出九州天下将有大劫!”玉真子说这话时,故意看向太华等各大门派。
“所谓大劫者,绝非寻常俗世战乱,而是一场波及世间各处、足可覆灭此世的无边灾殃,自古有名曰血日魔潮!”
玉真子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修行晚辈都面露疑色,向各自师长询问起这上古灾厄,而不待尊长们私下回应,众人元神中自然浮现起玉真子的讲述——
如同齐德仲最早听说血日魔潮的解释,大多数九州修行人并不了解,在他们所身处的九州世界以外,还有无可穷计的大小世界并存无涯之间。
万界并存如同汪洋中无数浮沫一般,在漫长的岁月中沉浮不定,有一些世界无法自我延续下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自生自灭。
然而除此之外,万界本身也可能发生交互,如同海面上的浮沫相互聚集成团。可是这种事情对于各自世界内的生灵却是无穷灾祸,轻则引起天灾,重则整个世界灰飞烟灭、彻底不存。
而九州世界上一次经历的万界交互,正是洪荒初定之后,三皇五帝治世的岁月。当时天现血日、地起魔祸,上古先贤们各显玄通将异界邪魔或驱逐、或斩杀、或封印,在经历了漫长的斗争之后,终于将这段灾祸消弭下去。
后来血日魔潮成了人人忌惮讳言的极端恐怖,除了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只言片语的模糊记载,其余大多数都是真假难辨的传说。(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伊甸圣器
而像在场的九州十二宗门,其中不少自上古之时便有道统源流,其门人先祖大致了解血日魔潮的因由来历,也知道万界并存的状况,但碍于传人道法修行境界未至,就算是门中弟子也非尽知,就更别说那些在红山议会之后才陆续新兴的门派传承。
九州之外的大小世界并不是单纯理解中的内外相对,未至地仙位业无法明白天地若洞天的玄妙境界,就算是玉真子下场讲述,也只是简略带过,但这一点在场不少高人也可作为旁证。
十二年前也是在此地,天机阁门人安九宫出手推衍,言及血日魔潮将至,提醒天下各派留意九州内外各处异动。然而绝大多数门派对血日魔潮根本无能为力。当时羽衣轻尚在,代表太华门亲自应承处理此事,各派同道早已习惯太华门肩负重担,对此态度理所当然,除了嘴上说点迎奉话语也没有太多表示。
如今羽衣轻已求证仙道飞升而去,应对血日魔潮的责任仍然在太华一门,这些年太华门人积极行走九州内外各处,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回头也渐有领悟。
只不过在玉真子的话里,他**明府似乎对此出力更多,而原因则更是稀奇——府尊龙霄佩察觉天王教与楚国的修炼之法,乃是得到异界指引,其中楚国帝君楚江卿更是异界邪魔转生而来!
这个消息一出,天王教长老洪金田脸上神容深沉了不少,却是依旧扶着金杖不言不语,倒是楚国宰相孙子航如同受力绷直的钢刀猛然起身——
“住口!辱及吾皇,真当本座能坐视不管吗?”
玉真子此时变得一派从容:“怎么?你们难道想不承认?你所修炼的《星河万世诀》正是异界邪法,不过是以你一体为枢,接引万界玄力的邪门道法而已!”
孙子航周身星芒闪烁,照得脸面发白:“怎么?难道你想一尝本座能耐,就如此迫不及待出言挑衅?”
“煌煌九州道威,焉有你等黄口小儿撒野之处?”玉真子朗笑以应。
“定!”
红山议殿中,一声黄钟大吕之音,孙子航与玉真子二人即刻动弹言语不得,一旁寒空抬手虚指,太华天罡阵有禁制之功,即刻束缚住两名当世修行高人,而且是让对方半点反抗之力也无。
“如果要斗法,届时自有机会给你们斗!”寒空来回扫视此二人,然后又看了看洪金田,说道:“异界修行之法,并非必有邪魔之定义。在场同道须知,当年佛家法门传入九州,也正是天竺雷音世界高人发愿之功,如今不也有两派佛脉传承在场共议?何来邪魔之说?”
众人闻言这才将视线移至北侧阶座边缘上,正是明王院与南海观音阁的门人各自立掌合十。明王院只有男身修法,观音阁则多是女修,其中以观音阁融汇九州道法仙修最为多。
不论俗世佛道两家此起彼伏,九州修行界长久以来都是道家仙修占主导,佛脉传承也大多不涉纷争,除却这两家之外,西荒高原大日殿的密宗高人也曾一度显赫,只可惜如今瀚海三僧失踪,传承亦将凋敝。
佛法修行在红山议会前夕传入九州世界,适逢当时俗世混乱不安,世人向佛避世以求心安,佛脉传承在九州世界站住了脚,也被后来红山议会纳入其中。
如果仅凭是来自异界的修炼之法便定义为邪魔,那么九州佛脉是否也算邪魔同流?
“是否邪魔,以行止论定,上古之时异界来者意图侵吞九州世界,自然是妖魔,于是才有上古先贤护世度人。”寒空说道:“九州道法仙修层出不穷,修正传道法而心性入偏、邪行恶障者亦有,难道邪魔便仅是出自九州之外?不自醒悟、一味谤斥,玉真子道友,这真的是你我修行悟道之辈该有之心胸吗?”
寒空话是对玉真子这么说,但隐含之意也在指责楚国与天王教。楚国起事灭了不少修行门派,如此举动已经不是谤斥,而是确凿的血腥恶行。至于天王教,虽然没有明确针对修行各派,但是教中信众狂热愚昧,不加以约束,反而有放纵其冲击俗世佛道,如此铺张排外,也说明此等作为亟需省悟。
至于各自所修炼的道法,仍然是看其具体作为,如果是有屠戮无辜、掠夺他人之举来壮大独私道法之威,那自然也是邪行恶障,不可饶恕。但现在看来,楚国与天王教也不至于有这种极端作为,否则太华门早就出手除魔了。
但同样的,不能因为太华门没有主动针对,这两方就可以将所有责任与义务全然抛弃,十二年前羽衣轻就曾经邀请过他们来红山议会亲自解释,只可惜他们放弃了那个机会。现在有幸红山议会尚能延续,要是此时此刻再不作解释,以后恐怕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解释什么?寒空也不需要他们公开道法修炼的隐秘,但是必须要承认道法启示的来历,在场多得是修行高人,朝夕之间顿悟大道的话就不必说了,如果有任何具体的传承经历,都需要在红山议会中解释清楚。
寒空随手撤去法力,玉真子与孙子航都觉身形一松、束缚顿去,但是也都没有继续挑乱的心思了,但是彼此警惕戒备依旧。
最先有所动作的不是孙子航,反而是洪金田低叹一声,顺手一推,金杖自行飞至赤心台上,旋即金光映照满堂光辉,更有无数闪现的奇异图案、龙蛇字符凌空飘悬。
金杖上悬浮晶球回旋不定,似乎有无数金丝飘带渐渐浮现,同时听见洪金田的话语:“此物乃我当年于山中深涧偶然寻得之物,以手触之则闻启示之声,连同几件伴随出现的圣物,我将其分与其他几位长老。我知此等圣物非凡,所以过往极少凭此彰显能为。”
寒空见状也是暗暗吃惊,于是问道:“洪长老可知此物真名来历?”
洪金田说道:“具体难言,只在初时有迷离之音回荡脑海,不似九州之语,若强译号名,约莫是——伊甸。”(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五器成尊
按照洪金田的说法,他当年科举不成寻仙访道,意外在深山中迷失了方向,加上天雨路滑不慎跌落深涧之中,本以为注定一死,却是在一片异样境域清醒过来。
金玉神杖飘带回旋聚结,慢慢凝聚成那片异样境域的状况——那是一片极为空旷广大的“山洞”,山洞不仅深邃,而且高低落差极大。
但是山洞内中并非漆黑,沿着地面与墙壁,分布了许多细长规整的光带,散发着明亮而不刺眼的蓝光,光带勾勒之下,似乎形成特异阵式,与九州各派传承皆无相通之处。
在光带照耀下,洪金田才发现这处山洞有明显的人为雕琢痕迹,因为无论是山洞内壁、穹顶、地面,都十分平整,山洞内中几乎没有曲线弯弧可言,全是干脆直接的线条。而这些构造也不像是寻常土石砖瓦,轻轻敲击如闻钟磬,但更为深沉结实,看上去整个山洞用料来源一致,让人产生一种被困在巨石内中的错觉。
洪金田当时就以为自己果真有天大仙缘、误入仙家洞府,欣喜若狂之际,他连连跪拜呼祷,却没能看见任何一位仙家高人,失望踌躇之际,自行一探山洞究竟。
议殿众人也不得不感叹洪金田的胆量,一般修行人要是真的误闯了仙家洞府,可绝对不会这样四处乱走,否则不小心触发某种禁制法力,凡夫俗子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过这片山洞也的确怪异,九州各地从未曾听说过有此洞天福地的传说,不过在场不少人都听说过齐德仲得上古真龙水府的仙缘,洪金田真的撞上这种大运也不是不可能。
洪金田一番游历,发觉山洞内中空泛无物,除了地面墙壁的曲折光带,就没有任何一件孤立于外的器物可以拿取触碰,这下就让洪金田着急起来,万一自己真的是被困在此间无法逃脱,那恐怕连饮水求生都做不到。
沿着光带一路前行,洪金田发现光带渐趋密集,就像无数绳索朝着同一个终点汇集,最终发现了一处宛如祭坛的地方,地面上一面光圈,当洪金田来到的时候,发出一阵微弱的变化,似乎察觉到来者。
祭坛中央是一根四方棱柱,直到腰际,洪金田伸手触碰,顿时如遭雷亟,身体内中似乎有什么事物被抽摄出去一般,当他痛楚消除清醒之后,祭坛尽是隆隆作响,四方棱柱自中心四分剖开,整座祭坛渐渐后撤,显露出下方一片金光,几件事物缓缓升起,照得山洞内中光华满天。
洪金田就是在这个时候,脑海中仿佛出现了无数奇文异字,虽然看不明白,但自然而然就能领悟明白,也是在此时,洪金田知道此处山洞叫做“伊甸园”。
至于那从地下升起的几件事物,便是主宰此间的伊甸圣器,是维持伊甸园良好运行的中枢操控之物,掌握圣器之人自然便是伊甸园之主。
伊甸圣器总共五件,分别是杖、剑、珠、幡、金字塔。这五件圣器妙用各有不同,在洪金田看来就是仙家法宝,初时掌握运用,就可以影响他人心智六识,伴随着启示指引逐步修炼精进,伊甸圣器的用途可谓是数不胜数。
神杖有号令天地之威,甚至足可以重改山川之序。神剑能发飞芒,凡夫持之以一当百,高人御剑足可分破混沌。神珠能干预心智、幻化无穷,可以说天王教每每调用教众信徒愿力,转化为天光破敌,靠的就是这枚神珠。神幡有护体保生之效,只要不是腐朽只余骨骸,凭神幡裹身甚至能死者苏生。至于金字塔,则是伊甸园这片境域的操控枢键,凭之可随意出入伊甸园。
洪金田在来回摩挲五件伊甸圣器之后,稍一触动了金字塔,整个人就消失在伊甸园中,再转念,自己居然还在半悬空中往下掉落!
跌落山涧之中筋骨损伤,可是当洪金田将神幡裹在身上时,种种外创内损就在肉眼可见之下痊愈,无需药石,其神用之妙让洪金田瞠目结舌。
洪金田没敢带着五件伊甸圣器回家,而是找一个隐秘之地收藏起来,然后找到四名最要好、最忠诚的亲朋,暗中告知了他们,很显然那时洪金田已有一番大作为的设想了。
五人分配了五件伊甸圣器,然后开始在各处乡野展现神迹法力,平民百姓以为仙真下凡,顶礼膜拜者不计其数,很快就聚集起一帮信徒,洪金田也择性情纯良者传授启示教谕。这样不出几年,天王教渐渐形成一股势力,往后之事众人皆已明了。
赤心台上金光一收,神杖自然飞回洪金田手中,这位天王教创教之人,丝毫没有半点出身来历暴露的悔憾神容,面如重枣、皱纹深刻,低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端坐之姿如同神坛上的雕塑。
众人缓缓敛神专注,大家闻听此等经历,内心揣测思量也是纷呈各异,其中羡慕嫉妒者不在少数,毕竟光是听说伊甸圣器的妙用,就足够引动某些人夺宝猎奇的心思了。而洪金田本是一介凡夫,短短数十年间就聚集了几乎是九州世界中最庞大的修行组织,与伊甸圣器的关联可想而知。
不过一些修为高深的耄耋尊长则是更为谨慎,其中紫霄宗道荷真人朝寒空抱拳问道:“寒空掌门,方才我听洪道友提及神幡妙用,难道世间真有如斯法器,能使死人复生不成?”
寒空闻言面不改色,内心却是暗道不妙,如果伊甸圣器的妙用真如洪金田所言,光是围绕着几件圣器的争夺,恐怕又是一场难以消弭的杀劫。
寒空起身拱手对众人言道:“红山议会让天下同道开怀畅谈,所言皆为各自真知灼见、不虚不妄,但我辈皆在修行半途,未有超脱飞升之成就,生死之事唯有自知,天降神器有缘者得之,不得者不可强求!
至于死者复生一说,太华门不知则不言,不对伊甸圣器妄加评断,若是救死扶伤之公责,太华门自有担负。”(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一家之言
寒空作为太华掌门,在红山议会这种场合上,不适合、也没资格下这种判断。伊甸圣器来历诡异,显然不是九州本土之物,洪金田能够得此机缘,那是他个人之事,他愿意与同乡亲朋共享也碍不着太华门,一切祸福自行承担。
寒空也同时在暗示,伊甸圣器是否真如洪金田所知具备如斯神妙功用,也不完全依洪金田一己之见。毕竟这几件器物来自异界他方,洪金田所传达的讯息固然不假,但也仅仅局限于他自己所了解的。如果伊甸圣器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譬如施展起来有何特定要求,这一点不仅寒空不知道,很可能连洪金田也受蒙蔽。
除此之外,寒空也承认伊甸圣器如今属天王教所有,不论天王教此时是否归属红山议会行列之中,如果有不轨之徒试图抢夺属于天王教的伊甸圣器,那么此举便是杀人夺宝的邪恶行径,太华门自然会秉公处置。
其实依照洪金田所言,伊甸圣器固然来历古怪,但类似的妙用,九州修行法器也不是没有相近之物。如洪金田本人所持的金玉神杖,光是移行山川、改写地气脉络,太华门中不仅有相应的法器,甚至还有配衬的独门秘法。
至于飞芒神剑,对于在场剑修高人来说也算不上多高明。神珠迷幻神智、幻化无穷,云霄与杏鸾一同炼制的紫晶石花也做得到。金字塔则跟小洞天法器如出一辙。
唯独那件传说包裹死者便可复生的神幡,看起来颇为独到,若是长久披挂在身,是否便可驻世长生?
对于在场有数的修行高人,谁不想印证地仙位业?但谁都知道这一步迈出何等艰难,多一丝人间寿数往往便是多一分希望。当然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也不相信仅凭一件异界之物便可轻易求证长生道果,但如果能有一番亲眼参详,或许会有与众不同的感悟。
而握有神幡的天王教,不说能否守护圣器安然,光是在此时抛出圣器妙用的消息来,就足够引得一批修行同道未来与天王教结交,有如此缘法,还愁天王教未来无法在修行界立足不成?
一些回味过来的修行高人都不禁暗赞洪金田的高明,本来是天下同道逼问的局势,一番奇遇解释之后,颠倒翻转,成了未来结缘互通的因由。这洪金田看似粗犷愚鲁,但却一点都不傻,心机可精明着呢!
洪金田已经交代完了,现在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孙子航身上,依照寒空和玉真子先后的讲述,楚国帝君楚江卿只是一介没有道法修为的凡夫,但他却是异界之属的出身。
其实对于这一点,修行同道也不是真的那么难以接受,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云云,对于修行人来说,族类之别尚可超脱,更何况异界也不是只有邪魔,也有能衍生出佛门修法的雷音世界,说不定楚江卿的来历也与此差不太多。
楚江卿没有来红山议会,其实就算他来了也没用,如果真是一介凡夫,那他也说不出众人想了解的事实状况。而孙子航作为楚国宰执,又是第一个修炼《星河万世诀》之人,理应对楚江卿有相当了解。
不过孙子航却没有直言的打算,面对众人目光,脸上浅笑不语,其中一些悲愤中带着仇恨的眼神,孙子航也全然不加理会。
寒空下场朝孙子航一作揖:“孙道友,你若不愿开口讲述道法来历,那我太华门也不强求,但有一事,不论你等出身来历、道法修为如何都是必须要问的——楚王义旗起事之初,于湖广一带灭修行门派逾三十,屠戮各派门人数百,夺占各派道场、器物不计其数,惨遭长生军杀害的江湖散人亦有数百。近二十年来,据我太华门统计,因楚国而丧命的修行辈已有千人之数。”
寒空说到这里也不禁一顿,让众人闻言沉思追忆,千人之数在俗世虽然算不得什么,可是放在整个修行界却是一大折损,可以说绝大多数门派都没有千人数量的门人弟子,而很多小门小派充其量也就是几十名门人。
这些门派没有称雄九州、争霸天下的心思,只是想守好自家修行福地、远避刀兵灾殃而已,于世无伤无害、远避人烟甚少交往,楚国登门踏户、血腥屠戮,一些有结交缘法的门派散人看不过去,也曾试图要跟楚国君臣议论,却不料反陷长生军伏击之中,围攻之下无人生还。
如此几番,楚国境域之内,剩余的所有修行门派无不是紧闭山门、封印道场,凭此才保住宗门传承最后一点底蕴,但是这对于各个门派都是重大折损,近十多年不敢轻易行走俗世,唯恐招惹长生军伏杀。
“我太华门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寒空所问也是众人之疑,千年以来俗世朝代更迭无数,固然也是有些朝代君王行灭佛辟道之举,意图断绝修行界根基,但真正做到者寥寥,除了给世俗带来混乱之外,难有真正成效。
而道法修行之辈对此的态度也相对冷淡,像太华门在红山议会订立之初,俗世王朝也听闻太华门仙家修行,曾屡次封赏当时的太华掌门。但太华门一概不理,不朝不觐,一应封赏谢绝不受。
久而久之,太华山一带除了剩下偶尔的仙真足迹之外,俗世君王对此地热衷也慢慢冷淡了下来。一次两次没有回应,世人还当做是太华门的真人自恃身价,但一千八百年没有回应,这就不是一般的修行心境了。
太华门作为修行界楷模,固然没有强求其他门派必须像自己一样,但是太华门的作风多多少少影响了天下同道,逐渐仙凡分隔成为具体实在的状况,俗世内外有一条不可见的界限,成为修行界各派公认的处世规度。
而现在不仅有人打破了这条界限,要冲入俗世中登临至尊、凌驾苍生,也有人在修行界中祸乱逞凶,造成惨烈结果。(未完待续。)
第三百一十五章 观苦身受
九州内外,修行门派林立繁多,数千年来彼此共处,难免有所纠纷争执,若是不加以制约,彼此攻伐无度、波及俗世,也只是颠覆了世间各派的立足根基,无益于彼此修行,红山议会设立的根本原因,就是为化解纷争,无论门派势力或大或小、传承气象是衰是旺,皆有一处立身之地不受破坏。
而楚王义旗的凶悍举动的确让和平已久的修行界大受震动,毕竟不是所有修行人都擅长斗法厮杀的,而且许多小门派本身也立足修行界与俗世界限边缘,并非有彻底隔绝世外的洞天福地,只要有迹可循自然能够被大军扫荡。
但是这些修行门派通常不会有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大多数也只是以宫观寺庙、山庄园林作为掩护,一方面融入俗世,一方面也与世无争。固然不能说他们会对楚王义军望风而降,但他们也不会对乾朝社稷有太多的忠孝之心。
其实很多小门派因为传承浅薄,所以经常与俗世有所往来,或作地方豪族的食客幕友、或为宗族大户供奉庇护,但如果俗世颠覆混乱,修行门派也不会干预过甚,毕竟红山议会的存在也是有相当震慑。
如果说楚国举事之初要扫荡地方豪族以充军备,那么大可去做便是了,古往今来灭绝更迭的豪族富户不知有多少,修行人就算有道法玄功也不会用来跟大军对抗,而且也不是谁都能跟大军对抗的。
可现在问题出在举旗起事的并非单纯义军,而是一帮来历独特的修行人,其声势之大,连乾朝连番大军围堵、供奉院高人接连助阵都无法阻挡,在多次折损人手之后,乾朝对楚王义旗更是十分忌惮,无形中放纵了楚王义旗的壮大,以至于后来登基开国不可阻挡。
寒空作为太华掌门,当然不是要以此为理由指责楚国立国不正,当楚国本身俨然是一脉道统纯正的修行传承,有责任为过去的行为作出解释。
孙子航身姿修长、笔直如枪,一手背负腰后、一手微屈在前,拇指与食指不住捻动,似乎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对方良久不答,寒空也没有再问,当一些人因悲愤正欲喝骂孙子航之际,却被在场一些修行高人赶紧按住收声,大家这才渐渐察觉,寒空已经正在施法逼问。
这是一场彻底的元神较量,寒空立身赤心台上,滚滚洪流如同火山爆发,沛然印入孙子航元神内中,化作无数惨烈幻境,竟然皆是楚军扫荡屠戮大小门派之后的状况。其中还包括了许多修行人身死之后的积郁怨念,全数在这一刻汇聚成元神法力攻入孙子航元神世界。
在场的修行高人,也只能凭一丝隐约痕迹揣测出二人斗法状况,而像云霄这种地仙高人,反而能够清晰旁观寒空运化的元神法力,化现出的无数惨景也能亲眼目睹。
云霄脸色悲悯,他并不单纯是为无辜身死的修行人动念,也包括对行凶厮杀的楚国修行人感叹,他已经大概明白楚国这种离奇举动的根源发端了。
说到底,这是一种“危机感”,楚国以孙子航为首的修行人,对同样身处世间的其他修行人,怀着极为强烈的不安全、不信任,无法忍受、也无法面对可能威胁自己的存在。
其实孙子航此番来到红山议会,一言一行的表现,可比洪金田差远了,远不如洪金田之豁达,外表的从容镇定完全是凭着心念坚定强作支撑,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元神明净。
寒空施展元神法力,孙子航不可避免地受到惊扰,指尖的来回捻动将他此刻的焦躁心境表露分明,可见此人修行仍有莫大缺陷。
云霄虽然不知太华道法,但以他如今之境界,也可窥见几分精要,他知晓太华门所修丹道,除了汇流道家仙修种种精髓,亦采择了佛门修法的一些高妙之处。
寒空这门元神道法就是太华门吸收佛修观法后演化而来,收摄天地间诸般苦难之景,但根本落足又与佛门修法大相径庭。佛法观苦,乃是求因业归空、舍生解脱。太华道法观苦,乃是见身证真、长生超脱。
至于孙子航所修的道法,出自楚江卿奇闻异识,不伦不类,虽非旁门左道的邪法,但精进之迅猛世所罕见,而今日一番试探,看来也显露出《星河万世诀》的缺漏所在。
与孙子航一同前来的还有楚国几位重臣,他们修为虽然不如孙子航,但也颇为不俗,此时此刻却是动弹不得,似乎被无形的力量拘束住,只有一些狰狞的表情流露。
“咄!”寒空一声低喝,敛神收法,议殿内中一阵清朗松籁拂动,众人皆觉身心舒朗,而孙子航的神色也渐渐平复。
“如何?孙道友可愿意解释了?”寒空问道。
孙子航直直盯视着寒空许久,抬手握住胸前悬挂的银链怀表,这个动作一出,与之同修的楚国重臣一同起身,几人法力契同一气,运转无比圆融通畅,周身星芒闪烁。
寒空脸色不改道:“如果道友执意不肯解释,非要以道法较量高低,那我太华门可以奉陪,议殿之外更为空旷,不如去那里如何?”
孙子航冷笑道:“太华门来者众多,我们岂敢造次?我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见识闻名遐迩的红山议会,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无非是太华门独掌操弄、恃强凌弱还要假作宽宏的把戏而已!”
寒空抱拳说道:“道友如此看待,我太华门也无法强改观感,也不会因道友之言另有举措,只是现今天下同道共聚于此,希望借此机会偃平祸乱。机缘难得,谁也不愿轻纵,孙道友何必急于离去?”
“我等不需要这所谓的机缘!”孙子航说道:“九州修行界被你等庸碌陈旧之辈把持,我等不屑与之同流!楚国兴业更无须你等认可,臣服或者败亡,这是给你仅有的选择,若试图在我国大业之前行阻拦之事,莫怪未来刀兵相见!告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