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默
俱伦泊,这里是位于帝国东北部的一颗“明珠”,水做的明珠,其东西之阔绵延近百里,其面积之大于帝国北方都无有出其右者,毗邻大鲜卑山(现大兴安岭),东北部冬长夏短的气候环境使得俱伦泊的冰封期达半年以上,但也正因如此,使得居住于其周边的人们在这天寒地冻的冬日里也少不了肥美的鱼虾食用。
而就是这颗东北明珠,养育了无数生活在这里的室韦人,俱伦泊四面皆室韦,已是雄霸帝国东北数百年之久。
当那利第一次踏上这片丰美的土地时,便被眼前的一切所深深吸引着,贪婪的**又一次占据了那利的全部,虽然贪婪,但那利却还没傻到就凭眼下自己的这点兵力去攻打这个东北霸主。
室韦与契丹同宗,初为契丹一部落,同依附于突厥,自突厥被大唐瓦解之后,其逐渐势大而自成一部,初分南北,后又分为大小二十五部,现大致分九部,雄踞大唐东北部。
因冬季之日绵长,所以大多以狩猎为生,除了俱伦泊附近的和介部稍好一些外,其他部落均较为贫寒,每年至十月底时便要入山穴居,以此来躲避漫长而酷寒的冬日。
当那利走至乌介可汗的牙帐前时,不由驻足停望,没有巨纛(音dao,象征可汗王权的旗帜)高掣,也没有大鼓在侧,有的只是一顶寒酸简陋的营帐,与两面回纥汗旗。
那利心中泛起一丝冷笑,而后缓步走入大帐。
透过大帐中央的火盆,透过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那利终于再度看到了那张熟悉而又让自己憎恶的脸。
“哈哈哈!看看谁来了?草原上最伟大的战士、草原之神腾格里的儿子,那利,欢迎你重新回到可汗的王账!”
透过火光,那利看到了那个令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他正在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到来,也迎接着死神的到来。
......
深州。
都说饱暖思***但这几日来李浈思的倒并非***而是另一种**,一种深藏其心伴随了整整两世的**。
很简单的一个字:财。
粮草问题的解决,使得王振等一干将士对李浈已是奉若神明,自盘古开天辟地至今,粮草都是重中之重,但却还从没有谁能用这样的手段解决这个关乎军队生死存亡的重要难题,李浈做到了,虽然所有人都不知李浈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仅凭一封手信便能要来整整三千石粮草,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让众人感到李浈的深不可测,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难题能够难倒那个瘦削的少年将军,似乎这天下就没有什么事是他所不能解决的。
以至于当李浈一出现在军营中时,全军的将士便以一种高山仰止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种被人膜拜感觉真的好苦恼啊!
然而李浈却十分清楚,身在军中若没有真正经过几场酣畅淋漓的胜仗,这种膜拜好似无根之水一般终究还是会散去,但至少现在自己拥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始,战争总会有的,但却不是现在。
不过对李浈来说,这三千铁骑既然要来,就断然没有再还回去的可能。
然而对于张仲武来说,尽管对于王元逵心中的盘算了若指掌,但却已经失去了翻盘的机会,因为当李浈踏入深州的那一刻,自己便失去了先机,也注定了要失去一些东西,比如镇州、易州与定州。
张仲武对李浈恨之入骨,但却不能不救,严朔的嘱托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朝廷,是陛下。
李承业与李浈父子是陛下钦命的幽州刺史和行军司马,或许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一次简单的任命,但张仲武却看得清楚,这父子二人不过是陛下安插在自己地盘的一双眼睛。
毕竟自己在对奚族用兵的事情上屡抗皇命,势必在一定程度上要失去一些陛下的信任,由此陛下在自己眼皮底下安插一些耳目也便不足为奇。
所以对于张仲武来说,李承业父子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或许还能换回陛下对自己的一些信任,深州事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因为所有人都在看,要命的是远在京城的陛下也在看。
一旦自己的营救行动有半点的犹豫迟疑,那么陛下便有足够的理由让自己付出无法想象的代价。
一个小小的深州,一次看似寻常的复仇行动,却成了牵扯着京城、成德与卢龙三地之间那条无形的线,脆弱的线,一旦这根线崩断,那么对于卢龙来说势必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张仲武有绝对的理由相信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成德军和魏博军绝对会抱着一副“痛打落水狗”的心态帮助朝廷的讨伐大军来攻打自己,而到了那时,自己失去的便不仅仅是这三个州了。
张仲武是个善于权衡利弊的人,否则也不会冒着抗命不遵的风险来拖延对奚族用兵的时间,因为不是他不想打,而是现在打得话自己的卢龙军势必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攻打奚族,放眼整个帝国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比自己更有经验,所以张仲武选择了抗命,因为他知道朝廷不会因此而制裁自己。
不过也正因有自己抗命在先,所以在深州一事上就万万不能再出现什么纰漏,绝不能给朝廷对自己开刀的理由,毕竟在面对失去三个州与朝廷的讨伐大军比较起来,自己宁可选择前者。
所以此时此刻在张仲武看来,这三个州已然从自己的地图中抹掉了,只不过现在差的只是朝廷的一纸文书罢了。
无论如何,在张仲武看来自己都是这场博弈中的失败者,败得彻底,也败得毫无悬念。
张仲武、王元逵、李浈构成了这部默剧中的主角,而左右剧情发展的却是远在大明宫的大唐天子。
夜幕降临,深州城外灯火通明,此时的风已带着秋日的寒凉,枯黄的树叶自天空飘落,在地上和风起舞,发出了莎莎的声响,除了巡夜的士兵外,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连日来的宁静让他们原本紧绷的心逐渐放松开来,睡得深沉,也睡得安宁。
正在此时,只见六名士兵自大营的不同方向迅速潜入漆黑的夜幕之中,悄无声息,甚至连地上的落叶都不曾惊扰,直到距离大营数十丈之后,六道身影这才迅速汇拢在一起。
“将军,马已经备好了!”其中一名士兵低声说道,与此同时,另外几名士兵也纷纷向那个清瘦的身影叉手行礼。
这五人正是李浈带来的那五名神策老兵。
李浈闻言后点了点头,问:“没有惊动其他人吧!”
五人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每少说一个字便少了一分暴露的风险。
“走!”
李浈低声说道,而后径自向左侧的一处密林中走去。
......
成德军大营。
当李浈出现在王元逵的中军大帐内的时候,王元逵看上去竟是出奇的平静,似乎其早已预料到李浈会来。
“呵呵,李将军少年豪杰,今日一见倒是让本使觉得老了!”
王元逵没有顶盔掼甲,而是穿了一件绯色的缺胯袍,头扎黑色幞巾,身材并不算高,但却尽显武将的壮硕与挺拔,虽然面容生得算不上俊朗,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威严之势,而颏下的那一缕青须又为其添了几分睿智,颇具儒将之风。
“呵呵,王使君正值当年,倒是让小子觉得冒昧唐突了!”
李浈说着将兜鍪摘下,露出了头上的黑色幞巾,与王元逵相比起来,年仅十六岁的他确实要显得更稚嫩一些,再加上其本就生得柳眉凤目一脸的清秀,与魁梧的王元逵看上去相差千里。
似乎与常年习练那一式剑法有关,李浈虽清瘦,但却身姿挺拔,如剑一般的挺拔,使得整个人看上去不仅精神矍铄,甚至眉宇之间有种剑的气息,或者说那是一种危险的气息,让人的直觉能够清晰感受到的危险气息。
或许是感觉到了李浈身上的这种危险气息,王元逵望着李浈微微一怔,双目中迅速闪过一抹讶异之色,但却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呵呵,李将军请坐!”王元逵笑道,却伸手指向了账内最末的一张蒲团,而账内众将在看向李浈的目光中也大多夹杂着嘲弄之意。
李浈瞥了一眼那蒲团,而后也不介意径自走了过去盘膝而坐,只是却再也不说半个字。
王元逵见状不得不率先开口问道:“不知李将军深夜前来所谓何意?莫不是粮草又吃完了?”
说罢之后,众将哄然大笑,脸上嘲弄之色更甚。
不料李浈却是故作惊讶地说道:“王使君果然料事如神,那三千石粮草业已用完,还差五千石,还望使君接济一二!”
王元逵闻言后顿时拍案怒斥道:“李浈,你莫要胡言乱语,此番只怕你是有来无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当局者迷
“呵呵,既然使君不会杀我,又何必故作如此呢?”李浈微微一笑,道。
“哈哈哈!好个大胆竖子,在本使大帐之内竟还敢如此猖狂!也罢,那你便说说本使不杀你的理由,若是说对了则罢,若是说得不对,即便本使不杀你,你也要留下些东西!”王元逵朗声大笑,看向李浈的目光多了一些玩味,也多了一些残忍。
李浈闻言后面上毫无惧色,只轻叹一声,道:“枉我送给王使君这份大礼,不成想王使君您竟如此待我,既然如此,那小子无话可说,是杀是剐悉听尊便,不过在您动手之前可要想清楚才是!”
“大礼?”王元逵闻言后环顾众将,而后不由笑道:“礼从何来?”
“三州之地,这份礼还不算大么?”李浈当即答道。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王元逵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天公作美的巧合,但听李浈此言竟是其一手所为,所以不免心中有些惊讶,毕竟李浈是幽州司马,属卢龙辖内的官职。
“此言何意?”王元逵正色问道。
“事到如今,难道王使君还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么?浈虽愚钝,但却还不至于傻到带着仅仅三千兵马前来攻打深州城!”李浈笑道。
“难道你不是为了救那个女人么?”此时一名武将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李浈顿时纵声大笑,“女人?难道列为觉得浈像是缺女人的人么?若是换做列为将军中的任何一个,难道你们会为了一个风尘女人而冒险做出这样的蠢事么?”
众人闻言当即一愣,李浈所言不错,因怒而兴兵,对于为将者来说无疑是兵家大忌,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王元逵面色微微一变,陷入沉思默然不语,而李浈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元逵。
许久,王元逵才换换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浈,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此举又是何意?难道你不怕张仲武杀你?”
“怕!当然怕,而且很怕,说来不怕使君与众位将军笑话,当前几日在神州城头看到刘贯的人头时,浈吓得接连做了三日的噩梦,当时险些吓得跑回京城!”
李浈一说完,众将不禁再度哄堂大笑,再怎么说李浈也是一名武官,见了人头竟还吓成这幅样子实在也有些丢脸,更何况还是自己仇敌的人头。
但唯独王元逵面上没有半分嘲笑之意,反而看向李浈的目光中又多了些担忧。
而正当众将哄笑之际,却只听李浈再度幽幽说道:“所以,倘若我没有足够把握的话又怎会以身犯险?倘若没有一个足够强力的后台的话,又怎敢跟王使君要粮?此时又怎敢安坐在使君的中军大帐之内?”
此言一出,众将笑声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李浈,又看了看王元逵,脸上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所以......”王元逵微微笑了笑,道:“你的后台是何人?”
“哈哈哈!”李浈大笑,“难道王使君真的想知道么?”
此言一出,众将沉默不语,而王元逵的脸上也终于现出一抹震惊之色。
“是......”王元逵没有说出名字,但却冲着京城的方向微微一拱手,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个动作却已说明了一切,正是天子李忱。
“不错!正是!”李浈笑道。
而直到此时,众将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李浈竟是受了陛下之命。
片刻,王元逵脸上很快恢复了镇静,想了想,道:“那不知陛下又是......”
话未说完,便只见李浈一伸手阻止了王元逵继续说下去,同时向周围众将看了一眼。
王元逵见状当即恍然大悟,而后向众将说道:“你等暂且退下,我与李将军有要事相商!”
众将原本就越听越心惊,对于他们而言这样的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好,心中早就巴不得赶紧离开,此时闻言后赶忙纷纷告退而出。
待众将退下之后,李浈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一个蒲团,笑道:“还请使君过来说话!”
王元逵见状不禁苦笑,自己原本是想压一压李浈的风头,此时反倒是给自己设下了一个套,但却也并未反对,起身走至李浈身侧盘膝而坐。
李浈见状冲其微微一笑。道:“使君既然知道,又何必有此一问呢?这样的话埋在心里比较好,说出来反而会伤了别人的心!”
王元逵闻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李浈从始至终都不曾明言,但有些是无需说透也能让人猜得**不离十。
王元逵再度陷入沉默,虽然在此之前没有人看得起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小辈,但此时此刻,李浈代表着的人却足以让王元逵不得不慎重对待。
对于李浈的话,虽然空口无凭,但这一切若说单纯只是一种巧合的话,那么这巧合也未免有太多无法理解的地方了,所以王元逵即便再不情愿,此时也不得不相信李浈所言。
这一切,都不过只是陛下策划的一个局,为了削弱卢龙节度使张仲武的一个局,为了河北三镇的力量均衡的一个局。
想到这里,王元逵反倒是释然了许多,毕竟这结果对于自己来说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尽管王元逵不去承认,但在内心的最深处,多少还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毕竟河北三镇命运相系,此时陛下这样对张仲武,那么将来一旦自己势大的话也必然会来对付自己。
但另一方面,王元逵也对远在京城的李忱对了一些忌惮之心,能够深谋远虑至此,足以可见当今陛下是何等的可怕。
“不知......陛下可还有什么旨意?”王元逵终于开口缓缓问道,语气中和缓,甚至对李浈也多了些尊敬,尽管这种尊敬是因为李忱的原因,但能让一镇节度使如此态度对待,对于李浈来说也足以自傲了。
李浈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并无他意,只是希望河北三镇能安稳一些,河北安则天下安!”
王元逵点了点头,道:“还望转告陛下,我王元逵有生之年对大唐、对陛下绝无二心!”
李浈笑道:“呵呵,还望使君切莫多心,陛下这么做也实在是逼不得已,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家门口有一头凶勐的老虎,即便这只老虎如何温顺听话,但老虎始终是老虎,若不将其口中的獠牙拔掉,始终是一个祸患!”
“嗯,这个道理我明白,陛下深谋远虑,我们这些做臣子的焉敢有不臣之心?就河北而言,其他藩镇我无权干涉,只要我王元逵在成德一日,就断然不可能做出那等悖逆臣伦的事来!”
“使君明白就好,对于陛下来说,并不希望河北三镇中的任何一方雄霸一方,陛下要的是平衡,是安稳!归根结底,在河北三镇中陛下对于使君的信任还是要更多一些的,否则我来的便不是幽州,而是您的冀州了!也不更会命我冒险前来与使君袒露心扉,还望使君明白陛下的一番苦心!”李浈紧接着说道。
“另外......”李浈有意欲言又止。
“怎么?现在此地只有你我二人,泽远有话便直说!”王元逵神情一紧,赶忙问道。
李浈想了想,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此事毕竟牵扯甚广,而且陛下还要仰仗张仲武讨伐奚族、室韦等部,所以......”
“所以什么?泽远快说便是!”王元逵一脸焦急地问道。
“唉,陛下取卢龙三州之地,对于张仲武来说势必心有怨言,所以自然要对其安抚一二!”
“嗯,这是自然,只恨我与奚族、室韦相隔甚远,否则又怎会让陛下如此为难!”王元逵不禁狠狠拍了下大腿说道。
“不错,陛下视使君为肱股之臣,既还使君三州之地,所以这安抚一事么,自然要委屈使君一二!”李浈紧接着说道。
“陛下有什么旨意,我王元逵照办便是!”王元逵拍着胸脯说道。
“其实也不难,陛下希望使君能破财消怨!”李浈对王元逵附耳说道,但嘴角却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破财?什么意思?”
“很简单,使君出些金银绢帛之物,总之很值钱的东西就是了,而后由我带回交给张仲武,虽说这些俗物不能使其平复心中之怨,但总归是聊胜于无!”
王元逵显然没注意到李浈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目中流露出的那抹贪婪之色,更没注意到此时此刻的李浈看上去尤像是一名见钱眼开的市井小民。
也正因如此,王元逵两眼一抹黑、义无反顾地纵身一跃,彻底掉入了李浈的陷阱。
其实以王元逵的老谋深算识破李浈的诡计也非难事,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浈竟会假传皇命,更没想到李浈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稀里煳涂地被李浈所言而蛊惑。
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里,没有人胆敢拿当今天子做幌子,更没有人胆敢冒着诛九族的巨大风险去假传皇命。
当局者迷,大抵如此。
总之,李浈很满意,王元逵也很满意,至少对目前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当李浈回到自己的营帐内时,却看见程伶儿正在自己的账内。(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奸诈的古人
“阿姊,我......”
李浈话未说完,便只见程伶儿莞尔一笑,道:“我知道!”
“你......知道?”李浈面色一惊,讶异问道。
程伶儿点了点头,示意李浈坐下说话。
“阿姊怎么还没睡?”李浈在程伶儿对面盘膝而坐。
“你可是去见了王元逵?”程伶儿却突然问道。
李浈闻言点了点头,略显尴尬地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阿姊!”
“呵呵,我本想过来与你商量一件事,却被账外护卫拦下了,若非骨朵达帮忙我也进不来!”程伶儿微微笑道。
“不知阿姊有何事?”李浈问。
“先不说这个,你此去见王元逵,他可曾说了什么?”程伶儿虽神色坦然,但李浈还是能听得出其语气中带着那一丝担忧。
“倒也没说什么,我只骗他这一切都不过是受了陛下的旨意,他倒也没有怀疑什么!”李浈答道。
程伶儿闻言后想了想,而后不无担忧地问道:“你真的觉得他会信?”
此言一出,李浈不由一愣,原本自己信誓旦旦地以为王元逵一定会信,但此番程伶儿这一问倒让自己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见李浈不说话,程伶儿紧接着说道:“长庆元年时王元逵之父王廷凑杀田弘正而自立为成德留后,朝廷因此先后派出数道大军镇压,但最后均无功而返,最终不得不承认其留后之职,而王元逵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绝非泛泛,然而自其上任之后却对朝廷百般顺从,你可知这是为何?”
“自文宗皇帝之后,朝廷对藩镇的态度多强硬,我想与此有一定关系吧!”李浈答道。
“不错,这只是其一,另外更重要的便是朝廷禁军的实力逐渐恢复,而且卢龙的张仲武与王元逵素来不和,而王元逵也看透了这一点,这才对朝廷百般恭顺!”
“阿姊,想说什么?”李浈问。
“所以,你是绝不可能单单只凭几句话便能使其信服的!之所以他没有说破,只是因为这个结果对他而言是有利的,仅此而已!”程伶儿缓缓说道。
“对于王元逵此人,此时你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凡事三思绝不可轻易相信此人,反倒是被你坑了的张仲武父子却是值得你信任的!”
闻言之后,李浈这才恍然大悟,原本自己以为真的骗了王元逵,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有些天真了,尽管自己自后世而来,又自诩深谙官场人心,但此时此刻李浈才真正体会到,在这些一个个老奸巨猾的古人面前,自己终究还是太嫩了。
尽管王元逵默认了自己的那番说辞,但这却只是其选择了相信而已,自己天真地以为骗了王元逵,而如此看来倒不如说是王元逵骗了自己。
见李浈一脸的忧虑,程伶儿不由笑道:“你也莫要担心,在此事上你与他的目标是相同的,所以他也只能帮你将这个谎一撒到底!何况此事的先机还在你的手中,毕竟他并不知道你与陛下的这层关系!”
事到如今,李浈也只得默认了这个事实,但经此一事也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官场的尔虞我诈,心中也更多了些防备。
“阿姊方才说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李浈转而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千万不可在深州停留的时间过长!如今已经有将近十日,该是离开的时候了!”程伶儿轻声说道。
“这又是为何?再说如今即便咱们想走,只怕王元逵在陛下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也不会放我们离去!”李浈无奈地说道。
“在你没有去见王元逵之前的确有些困难,我深夜寻你便是商议此事,但现在却也简单了,既然你已经向王元逵说明了目的,那么他也自然不会如先前那般小心翼翼,如今你与他只需演一出戏,事情便迎刃而解!”程伶儿笑着说道。
李浈闻言后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方才对程伶儿缓缓说道:“深州!”
......
一日后。
成德中军大帐之内,王元逵面带笑意,冲麾下众将晃了晃手中的一封手信,说道:“绕来绕去,这李浈不过是想脱身罢了!”
“果然不出使君所料,李浈不过是想议和的缓兵之计,终究还是未能逃出使君法眼!”一名武将也不由得朗声笑道。
“但不知使君如何决断?”另一名武将拱手问道。
王元逵想了想,道:“姑且不论他昨日所言是真是假,眼下这三州之地我已是唾手可得,至于到底是不是陛下的意思,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另外他所言也确实有些道理,本使便给个面子放他离去!毕竟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不可不防!”
“使君明鉴,属下这便派人到州送信!”
王元逵点了点头,道:“嗯,如今段崇简已死,命深州长史暂代刺史之位,待我大军压上,他便出城佯攻,但是切记与敌稍遇便退,切不可盲目深入!”
......
深城外。
傍晚时分,只见王振一脸焦急地闯入李浈账内。
“将军,斥候方才来报,成德军兵分三路自东北方向而来!”
李浈闻言大惊,当即问道:“有多少人?”
“一万兵马全部出动了!估计这次是来真的了!”王振不无担忧地说道。
“嘶”李浈倒吸一口凉气,缓缓说道:“看来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您再写封手信过去,或许能让他退兵呢!”王振想到了那三千石粮草,既然王元逵能送给自己粮草,那么说不定事情尚有什么转机呢?
李浈闻言后白了一眼王振,苦笑道:“若没这回事说不定他还不会出兵,那是我假借陛下的旨意诳他的,如此看来一定是被他识破,恼羞成怒之下才率兵前来!”
毕竟事态紧急,王振闻言也来不及多想,苦着脸说道:“那......那该怎么办?要不您再诳他一次?”
“胡闹,他又不是傻子,这种事一次便够了,哪里还能有第二次!”李浈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事情或许还不像想得那么糟!”李浈紧接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回纥迷局
王元逵兵分左、中、右三路,其中左路由偏将王举率领三千兵马自深州西北的鹿城出发;右路由中郎将仆固温率领三千兵马自深州东北的饶阳出发;而中路则由王元逵长子王绍鼎亲率四千兵马自深州南侧冀州的下博县出发,对深州形成三面合围之势。
既是三面,那自有一面为缺口,而这个缺口便正是深州正北的方向,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开个缺口,便是为李浈北上返回定州而有意所做的铺垫。
三路大军气势汹汹,但这三路的将领却已事先得到了王元逵的授意,此番只做佯攻,绝不可实攻,毕竟王元逵虽对李浈所言心存疑虑,但却也不敢完全置之不理,另外姑且抛开李浈是否可信不论,眼前的这个结果是实实在在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所以王元逵自然也乐得送李浈一个人情,毕竟若是真的逼急了李浈的话,一旦其奋起突围,那么在北面虎视眈眈的张仲武军势必会前来接应,到时候自己无论怎么应对都已失了先机。
正当李浈装模作样整军准备迎战之时,身在饶阳的右路成德军在仆固温的率领下浩浩荡荡拔营向深州进发,而与左路与中路军截然不同的是,仆固温的行军速度几乎是另外两路大军的一倍。
......
与此同时,室韦和介部。
那利端坐于乌介可汗下首处,短短三年的时间,自己由一名阶下囚变作了如今的右贤王,但那利的心中却没有半分感激,而更多的却还是仇恨。
因为自己的家没了,自己的父母兄长、妻儿老小没了,如今孑然一身的那利怎样不恨!
坐于自己对面的是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相貌与乌介可汗颇有几分相似,但却比那一脸阴鹜的乌介可汗多了几分成熟与深沉,而此人便是乌介可汗的弟弟,葛捻特勤。
而在葛捻特勤身侧,则是一名年近五旬的虬髯老者,而此人便是宰相逸隐啜。
包括乌介可汗,账内不过这区区四人而已,而此时乌介可汗的脸上则透着一丝担忧之色,思虑了许久,方才冲葛捻特勤说道:“葛捻,你以为那利所言如何?”
葛捻闻言后想了想,而后看了那利一眼,说道:“右贤王所言之事对我族而言不失为一个机会,至少可以让大唐的河北三镇大乱,若此时我族再联合室韦、契丹、奚族三部之力进攻幽州,张仲武必首尾不能相顾!”
乌介可汗闻言后没有立刻决定,而是再度向一旁沉默良久的逸隐啜问道:“那不知宰相以为如何?”
话音方落,便只见葛捻转而看了一眼逸隐啜,而那利的目光也紧紧盯着逸隐啜。
只见逸隐啜却是抚须而笑,并没有去看葛捻与那利,而是自顾低着头沉吟道:“呵呵,看来右贤王所思甚远啊,只是本相心中有些疑问,还请右贤王解惑!”
那利闻言后心中一凛,逸隐啜素来老奸巨猾,其性多疑甚至较乌介可汗还要更甚一些,自己在这整个部族中唯一忌惮的也只有他了。
想到此处,那利冲逸隐啜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后不动声色笑道:“请问!”
逸隐啜想了想后,看着那利的双眼,轻声问道:“若我所记不错的话,方才右贤王所说的浑莫必曾是那颉啜旧部吧!”
那利闻言面色微变,但逸隐啜却紧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再不妨大胆猜测一下,那颉啜被可汗诛杀之后,浑莫必便受人指使逃到井陉城隐匿下来,这一隐便是整整三年,期间秘密为葛逻提供唐军消息,而葛逻也对其信任有加,于是在三年后的如今浑莫必建议葛逻进攻井陉城,而愚蠢的葛逻竟信以为真兵犯唐境!”
“或者换句话说,即便葛逻不被唐军杀死,也注定会死于浑莫必的刀下,因为只有这样,右贤王才会掌握葛逻的这支军队!而浑莫必在事成之后也没了利用价值,被右贤王假借唐军之手杀死,无论怎样的结果,受益之人都是您右贤王,都说右贤王之谋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远胜其名!”逸隐啜没有看那利,而是望着乌介可汗。
而闻言之后,乌介可汗的脸上瞬间阴沉下来,若事实如此的话,那利无疑是这一切的幕后指使,无论是引兵入唐,还是如今位尊右贤王,都不过是那利一手策划的局,甚至乌介可汗有足够的理由怀疑那利的目的绝不仅仅如此。
乌介可汗没有说话,双目直勾勾地盯着那利,眼神中显然已动杀机。
一旁的葛捻特勤怒声吼道:“逸隐啜,莫要胡言乱语!这不过都是......”
“闭嘴!”
乌介可汗怒声叱道,而后望着那利缓缓说道:“右贤王,宰相所言可否属实?”
那利看了看逸隐啜,心中泛起一丝冷笑,而后当即对乌介可汗说道:“可汗陛下,宰相所言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乌介可汗闻言后眉毛一挑,问道:“那何为真?何又为假?”
那利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逸隐啜,缓缓说道:“呵呵,宰相之言甚为精彩,听上去也似乎有些道理,但可汗陛下......”
说到这里,那利转而向乌介可汗说道:“宰相似乎忽略了一件事,我族是在臣入狱之后才遭到黠戛斯进犯,即便臣再如何深谋远虑,都不可能预料到葛逻会在妫州北部的崇山峻岭中躲上整整三年,我想即便是可汗陛下在此之前都不会知道葛逻手里还有一支大军吧!”
闻言之后,乌介可汗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那利所言不错,自己此前根本不知道葛逻还活着,更不知道他手中握着一支大军在妫州北部的山林里躲了整整三年。
如此一来,方才逸隐啜所言也便没了立足的根本,因为那利根本不可能未卜先知,而既然不知道葛逻的行动,那一切也都只是变成了无端的猜忌。
至少在乌介看来,逸隐啜完全有理由嫉妒荣登右贤王的那利。
逸隐啜闻言后笑了笑,正欲再言,却不料乌介一摆手说道:“宰相勿要再提此事,本汗相信右贤王,日后若再有人质疑右贤王,便等同于质疑本汗!诛三族!”
此言一出,逸隐啜也变得沉默下来,而葛捻则瞪了其一眼,对乌介说道:“此前所言之事,还望大汗早做定夺!”
乌介闻言后点了点头,又冲那利问道:“这个仆固温真的可信?”
那利当即答道:“大汗明鉴,仆固温乃是铁勒九部之一,对回纥汗国素来忠心不二,而王廷凑本为阿布思部,自降了大唐之后被成德节度使王武俊收为养子,仆固温便是王廷凑早先麾下的一名大将,对王廷凑降唐极为不满,之所以留在成德,便是想要寻求机会与我汗国大军里应外合大破唐军,如今这个机会来了!”
乌介闻言不由狼声大笑:“既然如此,那本汗这便去见室韦、契丹与奚族三部可汗,相信以四国十万控弦之士,定能一举摧毁卢龙军!”
而就在此时,葛捻、那利与逸隐啜三人竟不约而同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均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
如今的仆固温身着明光铁甲,手持长槊腰挎横刀,已完全是一名唐军大将的样子,若非背后那面回纥长弓的话,谁也不会相信他竟是一名地道的回纥人。
仆固温所率的均是骑兵,而且具是成德军的精锐骑兵,当然,经过了十几年的努力,这支精骑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其亲自一手调教而出,对于仆固温,这些汉人士兵的心中早已没了种族之分。
此时此刻,仆固温眼望远方,但却不是深州的方向,而是东北方,因为那里正是自己族人所在之地。
想到这里,仆固温不由悲从心来,曾经雄霸北方的回纥汗国如今却落得个寄人篱下的地步,虽然自己早年便随王廷凑降唐,但与王廷凑不同的是,自己的心始终在回纥汗国的那片土地上。
“将军,信使已经回来了!”此时一名偏将上前对仆固温说道。
“嗯,可是亲手送到深州长史的手上?”仆固温点了点头问道。
“是!”
“如此甚好!使君命我联络深州,万万不可出什么差池!传令下去,务必在明日之前抵达深州,卢龙军欺我太甚,此番我军需全力进攻,每杀一名敌人本将赏钱百贯!但是若有临阵脱逃者,本将也定斩不饶!”
......
与此同时,深州城外,在听完斥候所报消息之外,李浈的心中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因为此时此刻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事先与王元逵定好的计划,饶阳的那一路兵马行军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似乎其目的根本就并非佯攻,而是实实在在的要取自己的性命。
“不应该如此的!”李浈口中反复沉吟着,却令王振一头雾水。
“将军!什么不会如此?照目前的速度来看,饶阳方向的成德军最早深夜便能赶到,还需早作决断啊!”王振一脸焦急地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四方雷动
与此同时,冀州。
“什么?你再说一遍!”王元逵拍案而起,而后绕过低案疾步走至一名斥候跟前,神色俱厉。
“右路军现已距离深州不足百里!”斥候重又说道。
“仆固温这是要做什么!”王元逵怒声吼道,紧接着便又说道:“八百里加急传信与仆固温,命其就地待命,若再敢向前一步,本使要他的脑袋!”
斥候领命而去,堂内众将面面相觑,深感此事绝非如此简单。
“使君!仆固温抗命不尊,其心可诛!末将愿往将其就地缉拿听候使君处置!”一名武将当即说道。
王元逵一伸手说道:“先等等,仆固温曾是先父旧部,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他一命!”
“使君!此时此刻万万不可瞻前顾后,仆固温本为回纥藩将......”
说到这里,王元逵已是怒目而视,而那武将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当即闭口不再言语。
“仆固温与先父征战多年颇有军功,若是就这么杀了他恐让先父旧部心生不满,一切等到此事结束后再做定夺!”
说到这里王元逵微微一滞,而后紧接着又道:“你带五千精骑火速前往与仆固温汇合,若是察觉其心存不轨,无需呈报可就地杀之!”另外,命另外两路大军加快速度向深州移动,若发现仆固温进攻深州,则不惜一切代价驰援李浈,决不能让李浈死在我成德境内!”
......
与此同时,镇州、定州两地待命多日的八千卢龙军也得到成德军举兵向深州挺进的消息,双方主将再不敢有任何迟疑,一面向尚在幽州的张仲武呈报军情,一面率军赶往深州。
定州、深州边境。
大帐之内的张直方指着深州的方向破口大骂:“王元逵这老匹夫,竟还真敢动兵!若非本将手中兵马不足,此番定杀到他冀州老窝!”
“方进,你若信得过,便将这三千兵马交给我!”此时一旁的高骈冷声说道。
闻言之后,严恒目不转睛地望着张直方,而郑畋虽不动声色,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
而张直方则微微一愣,显然这个要求对自己来说确实有些难办,自己根本就没有调兵权,此番将义丰周边的郡兵强行要了来已是犯了军法,若是再贸然动兵深入成德境内的话,显然这罪过就大了,大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
“这......”张直方面色犹豫。
见张直方犹豫,严恒急得泪眼汪汪地拱手说道:“求将军应允!”
高骈虽不言不语,但眼神中的那抹坚毅却更令张直方不敢与其对视。
张直方转而看了看一旁安坐的郑畋,却只见郑畋正看着自己,目光中充满期盼。
见状之后,张直方闭目深思,但仅仅片刻之后,便一咬牙怒声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子便拼了,也不枉与泽远那憨货相交一回!”
“高骈!”张直方紧接着对高骈说道。
“末将在!”
“命你率三千兵马火速前往深州,若救不出泽远,老子跟你没完!”张直方骂道,而后冲高骈摆了摆手。
“我与高将军同往!”严恒紧接着一脸焦急地说道。
“嗯!一切小心!”张直方点了点头。
......
八百里加急战报仅仅半日之后便呈到了张仲武面前,而张仲武显然同样没有料到王元逵竟真的会对李浈动兵,毕竟这对于王元逵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这王元逵究竟想做什么!整整一万五千兵马,难不成他真的要置李浈于死地么!?可这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张仲武满脸疑惑地沉吟着,思索着。
“不管他要做什么,此次李浈怕是凶多吉少了!”一名武将不无担忧地说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使君!我们救还是不救?”另一名武将焦急地问道。
“救!必须要救!无论如何他是我卢龙的人,又是必须钦命,若是我们救援不利势必会迁怒于陛下!”张仲武沉声说道。
“若是如此,不知使君调将何地兵马?”
张仲武闻言后想了想,道:“调幽州三千精骑,另外除镇州、定州外,再调莫州、易州五千兵马前往,如此方可与王元逵有一战之力!”
......
深州城外,李浈望着王元逵的亲笔手信,脸上神情显得犹疑不定,就连一向聪慧深谙人心的程伶儿,在此时此刻都无从分辨这封手信的虚实真假。
“若按王元逵虽说,这完全是仆固温的自作主张,但若是如此的话,那这仆固温又是为什么呢?他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李浈望着程伶儿疑惑地说道。
程伶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此事看上去疑点颇多,不过若是如王元逵所说的话,仆固温的目的便值得我们深思了,若这一切不过是王元逵的障眼法,那我们此次便危险了!”
李浈闻言后想了想又道:“若是如此,那王元逵又是为什么?他明知这么做对他没有半点好处,虽然他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毕竟是陛下钦命的五武官,杀了我除了会让陛下兴兵讨伐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对他还有什么好处!”
“嗯,不错,所以眼下我们更倾向于王元逵所说为真......”
程伶儿话音方落,便只见王振匆匆闯进账来,冲李浈急切地说道:“将军,敌军已发起冲锋!”
“这么快!”李浈豁然起身,而后冲程伶儿说道:“阿姊在账内稍后,我已备好快马,若实在抵挡不住我让老骨护你突围!”
此时此刻程伶儿也不再纠缠,当即点了点头,道:“你尽管去吧,无需担心我!”
李浈点了点头,而后转身与王振离去。
营帐之外,骨朵达早已命人将拒马列于阵前,令有一千士兵手持弓弩严阵以待。
而在对面五百步之外,三千成德军精骑列出锥形战阵蓄势待发,其间战旗猎猎,战马昂扬,身着明光铁甲的成德骑兵手持长槊,早已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李浈立于阵后,望着对面的成德骑兵,脸上现出深深的担忧之色。
正在此时,只见对面传来一阵隆隆之声,如滚滚天雷挟裹着万钧之势向这厢冲杀而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攻
“准备!”李浈对身旁的王振沉声喝道。
闻言之后,王振随即向不远处的令兵点头示意,紧急着便只见朱红色的令旗迅速向前压上。
一千弓弩手组成的箭阵齐齐发出一声低吼,他们原本是骄傲的骑兵,但此时此刻却不得不跨下战马扬起长弓,对他们来说,手持长槊与手握硬弓并无区别,兵器不同,但目的却是相同,
不过“杀敌”二字,然而杀的,却是异地袍泽。
银弓铁箭,长空犹寒;
青锋所向,血染苍天!
敌军骑阵如长龙横掠,李浈甚至能听得到敌人跨下战马发出的浓重鼻息之声,大地在马蹄之下轻轻颤抖,隆隆之声好似万道天雷滚滚而来,摄人心魄,肝胆惧寒。
这是李浈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骑兵战阵,也是第一次面对真实的战场,仅仅是这股摧枯拉朽般的气势便足以让人心生绝望。
若非百战之兵,绝然无法面对这种骇人之势;若非千军之将,绝然无法做到这般坦然而对。
李浈的心从未如现在这般激动,尽管敌阵在前、尽管命悬一线,但他的心竟全然没有半分惊惧之意,有的只是莫名而起的浓重杀意与坚决狠戾的残酷。
在这一刻,仿佛他本就是为战争而生;在这一刻,战场便是他的全部。
王振紧紧地盯着前方那条无形的线,只要敌人跨入这道线之内,那么等待敌人的便只有漫天箭雨。
“放!”
王振怒吼一声,紧接着只见前方令旗陡然压倒。
漫天箭雨齐齐发出一道巨大的铮鸣之声,如黑云压顶般铺天盖地向敌军骑阵倾泻而下,无情而冰冷的箭矢轻松贯入敌军与跨下战马的身体之内,一道道血柱喷涌而出,犹如绽放的殷红花朵,红得是那么刺眼。
“换!”
随着王振一声怒吼,前列箭阵迅速后撤,同时早已续弦待发的后阵穿插压上。
弛弦,箭发。
几乎就在前次箭雨方才落定之时,第二轮箭雨便离弦而出,闪烁着无尽寒芒的箭簇如同来自无间地狱的妖魔,在双方阵前肆意收割着敌军生命,箭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一瞬间战马悲嘶、敌军哀号,痛苦与死亡充斥在这片战场之上,形若炼狱,如疯如魔。
但箭矢始终无法阻挡骑兵风卷残云般冲锋速度,就在两轮箭雨之后,敌军铁骑已然横扫至阵前。
“退!”
王振暴喝一声,箭阵闻令迅速向后撤退,同时露出了早已布置在箭阵后方一排排坚固而密实的“拒马枪”。
拒马枪以相互交叉的圆木制成,头端削尖,以此来暂时阻挡骑兵攻势。
整整长达近十丈的拒马枪防线将敌军拒之在外,但就在敌骑全速接近之时,却突然兵分两路绕开拒马枪分从两胁而来。
李浈见状双目杀意陡增,口中沉声喝道:“老骨!”
一旁的骨朵达早已等候多时,此番听令之后当即讪笑一声,而后扬起手中狼牙巨棒,冲身后众骑大吼一声道:“裆里长着那玩意儿的跟俺来,给俺证明你们不是娘们儿!”
说罢之后,骨朵达催马而上向敌军数量最多的左路迎击去,而其身后众骑皆是卢龙精锐骑兵,此番听骨朵达言语中略带讥讽之意,心中自然不服,纷纷争先恐后跟了上去。
“王将军!”
李浈看了看身旁的王振轻声说道。
王振见状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与骨朵达的激将法不同的是,王振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话:“莫说我不给你们机会,此战若有跳荡功者,某亲自为尔等到使君面前请功加爵!”
话音方落,众骑无不目露精光,跳荡功的机会本就不多,一般都是直接决定战局胜负的关键战役才能拥有这种功勋,诸如这种而且战略意义并不算很重要的小规模战斗根本没有资格申请跳荡功。
而一旦被承认为“跳荡功”,即便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最不济也能直接擢升为六品武将,虽说只有六品,但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光宗耀祖的巨大荣耀。
所以王振此言无疑更能激发士气,短短的一句话却如同一丝星火,在士兵们的心中瞬间形成燎原之势。
“杀!”
众精骑齐齐怒吼一声,催动着战马嘶鸣,紧随王振向右路而去。
“阵前凶险,还请将军暂时后撤!”
五名神策老兵将李浈环伺中央,齐声躬身说道。
这五名老兵对于李浈来说是臂膀、是耳目,更是兄长,一直以来这五名面容沧桑质朴的老兵,也将李浈视作是自己这个团队中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虽然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尚未完全褪去脸上的稚气,但他的心却比任何人都让人难以捉摸,他做出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这个天下侧目,都足以影响到其身边的每个人。
闻言之后,李浈看了看五人,口中缓缓说道:“若是突围,你们五人可能做到?”
五人闻言面面相觑,而后毫不犹豫地答道:“便是粉身碎骨我等也定会护佑将军周全!”
李浈笑了笑道:“不,不是我,是阿姊!我命你们五人保护阿姊突围!”
五人闻言面色大惊,道:“将军......”
话未说完,只见李浈轻轻摇了摇头,笑道:“阿姊于我来说,比我的命更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保护她安全离去!”
说到这里李浈微微一顿,紧接着逐字逐句说道:“这是命令,也是请求!”
五名老兵闻言不禁神色黯然,但却也齐声应道:“谨遵将军之令!”
说到这里,李浈苦笑一声道:“这么些日子里,我却连你们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小人刘关!”
“郑大!”
“刘三郎!”
“王计!”
“赵郎!”
闻言之后,李浈点了点头,而后转而望向前方,口中轻声说道:“记下了,去吧!”
五人叉手而拜,然后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沓。
李浈遥望阵前,目光闪烁,口中喃喃说道:“阿姊,一路保重!”(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异变
与此同时,因仆固温的变故,自鹿城出发的成德军左路偏将王举在王元逵的紧急授意下也加快行军速度向深州进发,以期解决李浈之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而高骈率张直方自各县临时征调来的三千郡兵轻装简行正式进入成德军地界向深州火速挺进,但却不料正与王举的左路军不期而遇。
高骈哪里知道王举此去正是为李浈解围,只道是王元逵事先安插在此处截断卢龙援军与李浈退路的伏军,还不待王举解释便立即挥师压上,两军瞬间战做一团。
此三千郡兵虽是各县临时抽调而来,但在高骈的指挥下,一时间竟让王举阵脚大乱,高骈与严恒二人身先士卒杀入敌阵,见主将如此,那三千郡兵顿时士气大振,加之王举对于高骈军的突然出现并无准备,是以麾下兵马战力虽强于高骈的三千郡兵,但一时半刻之间却也难以抵挡高骈锋芒。
面对高骈的汹汹气势,王举虽有心避战但如此一来势必会加重自己的伤亡,无奈之下也只得挥军全力迎战。
而就在两军陷入胶着状态之时,深州城的城门却缓缓开启,在得到仆固温命令下的深州两千守军向李浈背后突袭而来。
“将军,深州守军出城了!”
一名令兵来到李浈跟前面色沉重地说道。
闻言之后,李浈面色惨然一笑,口中冷冷自语:“王元逵,此次我李浈记下了!”
言罢之后,李浈沉声喝道:“随我迎战!”
迎战,这两个字说得容易,但对于李浈来说却是何等艰难,此时此刻骨朵达与王振皆在前方阻击仆固温的骑兵,根本无暇他顾,若不能挡住后方的深州守军,那么身在前方的王振与骨朵达必将陷入死境,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必须将这后顾之忧死死挡住。
事态紧急,李浈虽并无冲锋陷阵的经验,但好歹之前在井陉城外时也曾与严恒、郑畋二人率军突围过一次,此时此刻自己身为主将更是没有退缩的理由,也根本无路可退。
一千骑兵列阵整齐地伫立在深州城百丈之外,为首的是一名年轻的将军,银盔铁甲,年仅十六岁的脸上早已褪去了昔日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刚毅,是决绝,也是不屈。
胯下战马不安地在原地踏步,口中不时发出阵阵低鸣,昂扬的头颅时而左右轻摆,时而上下轻点,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出的是整整两千名奔驰而来的深州骑兵。
李浈自腰间豁然抽出一把横刀,在阳光的映射下,刀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剑眉倒竖,凤目微闭,当其再度睁开之时,竟瞬间迸射出一股磅礴之势。
“杀!”
陡然,只见李浈暴喝一声,而后挥鞭催马,迎着敌军率先冲锋而上。
“杀!”
早已蓄势待发的众骑齐齐怒声嘶吼,扬起长槊以锥形冲锋阵列紧紧跟了上去。
一千骑兵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迎着敌军前进的方向奔驰而去,而在这支箭的最前端,便正是那道年轻的身影。
这是李浈第一次如此真实地参与到战争之中,在此之前李浈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他期待着自己在高骈这位名将的指导下武艺变得愈发精湛,而后也能如前世戏文中的百战将军那般在敌阵中纵横开阖,斩敌将首级于万军之中,那是何等的风光,男儿便当该如此。
因此李浈的内心不止一次地热血澎湃,然而却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竟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到自己根本来不及去准备,更来不及去向高骈学习战场杀敌的本事。
李浈对这场阻击战没有任何把握,或许自己在甫一接触到敌军时便会被不知来自何处的刀枪捅进自己的身体,或许自己的名将之梦、帝王之途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
李浈知道,也清楚自己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自己如今已无路可退。
而也在此时,李浈方才领会到战争的真正精髓,那就是战争永远不会让你去做任何准备。
此时此刻,进,则有可能生;退,则是一条必死之路。
电光火石之间,全速冲锋的两军骑阵甫然对撞,如同两柄顺势挥下的战刀,瞬间迸发出惨烈而夺目的火花。
李浈终究经过萧良的多年调教,在与敌军相撞的一霎那,自己于马上闪身避过敌人刺来的长槊,同时手中横刀顺势斜斜挑出,殷红的血液伴随着一声闷响自敌军士兵的胸膛内喷射而出。
滚烫的血液溅在李浈的脸上,灼得生疼,也模煳了李浈的视线。
......
冀州大营。
在听完战报之后,恼羞成怒的王元逵将身前低案豁然掀翻在地。
“仆固温,本使若不杀你誓不为人!”王元逵暴怒一声,就连颌下青须都在轻轻颤抖着。
“使君息怒,仆固温杀军使、假传将令,意在何为?!这才是我们应当警觉之事!”一名武将拱手正色说道。
“刘将军所言不错,仆固温居心叵测,意在挑起我军与卢龙军冲突,但此举于他却无半点好处,或者说他还有其他目的,使君不可不早作打算!”
说话的是一名身披战甲的中年宦官,其乃是朝廷所指派的藩镇监军使。
王元逵闻言后眉头紧蹙,因为他何尝不知仆固温居心叵测,但究其真实的目的却也是无从揣测,他实在想不通追随自己父亲十数年的仆固温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想来想去,众人也始终没想出个什么结果,王元逵随即将眼一横,沉声说道:“事已至此,卢龙军已然率军前来,我们须立刻与仆固温划清界限”
说罢之后,王元逵看了看那名中年宦官,轻声说道:“王军使,烦劳你即刻奏报朝廷,说明此事本末!”
而后又对账内众将沉声说道:“众将听令,仆固温心怀不轨意图谋反,即刻免去其军中一切官职,有诛杀此人者赏钱万贯,良田百顷,加官三级,倘有徇私通敌者,诛杀九族!”
“另,即刻向卢龙张仲武呈函一封,说明此事原委,同时令其即刻退兵,本使自会将李浈安然无恙地送回幽州,否则我王元逵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孬种!不论怎样,这是我成德军的地界,还轮不到他张仲武来此撒野!本使将亲率四千精骑前往深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异族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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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骈用手中的长槊将王举的人头高高挑起的一霎那,成德军士兵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垮,主将的身陨使得这些士兵们瞬间扔掉手中的兵器四散而逃。
高骈冷笑一声,长槊一挥将王举的人头高高抛向远处,严恒望着远处那颗混血淋淋的人头,嘴角微微泛起一抹弧度,而后转身对对高骈遥遥拱手,说道:“谢了!”
高骈见状白了严恒一眼,当即对麾下士兵说道:“传令下去,不得追击,火速前进!”
......
李浈身上的铁甲已被鲜血浸染,他已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记不得自己挨了多少刀,他只记得一件事,那就是将这些敌军挡住,死死挡住。
李浈所带的这三千精骑均是卢龙精锐,毕竟张直方是张仲武唯一的儿子,无论如何张仲武都多少会偏向其一些,加上此次又是围剿回纥藩贼,所以张仲武也便毫不吝惜将这三千精锐交给了张直方。
但却万万没料到最后竟被李浈带到了深州,但也正因如此,李浈所率的这一千精骑才能在面对深州两千守军时显现出如此悍勇之姿,只一瞬间优劣立判,以至于竟使得这两千守军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而李浈虽已是疲惫不堪,但却在全军士兵如狼似虎地攻势下变得愈发骁勇,不过尽管其习练一式剑法多年,但这是战场,手中所持的也并非是剑,而是更适合战场的刀,兵器不同、战法不同,尽管李浈已经极快地适应了这种不同,但终究无论经验还是战力均是严重不足,毕竟其所擅长的乃是权谋,而非战斗,更何况在这种双方骑兵如此近距离厮杀的情况下,任何权谋都是无济于事的。
双方所拼的不过是悍勇,也是运气,还有视死如归的气势。
无疑,深州守军在这方面与卢龙精骑相比起来差得太远,若非依仗着人数优势的话,怕是早已被这一千名常年镇守幽州边境的卢龙精骑打得溃不成军了。
此次李浈是幸运的,因为在他周围站着的是身经百战的卢龙精骑,而对于这一千名卢龙精骑来说却又是不幸的,因为自己的主将经验与战力均有些不足,倘若换做了王振或高骈,甚至骨朵达率军冲锋的话,能够更快地稳住局势,也能减少己方士兵的损失。
但尽管如此,李浈在此战中所表现出的决绝与骁勇却远远超出了这些平日里骄纵的卢龙精骑的意料之外,平日里厮杀时己方主将无一不是游刃有余,挥手之间便可将敌军斩落马下,极少见过如李浈这般浑身被鲜血沾染,来回奔杀于敌军包围之内的狼狈将军。
虽看似狼狈,但见主将如此悍不畏死,倒也使得这些士兵们心中顿生敬意,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李浈的这种狼狈无疑又一次俘获了军心,也为自己在军中增添了一些颇有分量的筹码。
毕竟这些身经百战的士兵们清楚,主将分两种,一种是如骨朵达这般的悍勇之将,另一种便是如李浈这般的权谋之将,而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却又往往是后者,因为后者才能以最少的损失去赢取最大的胜利,也能为自己增加更多的生还机会。
而相对于李浈这厢的局势,前方王振与骨朵达二人却是陷入了困境,仆固温所率也均是成德军精锐,王振与骨朵达分兵两路无疑又使得己方实力大减,在面对人数多于自己的成德精骑时难免落入下风。
一时间二人所率之部被成德军死死拖住抽身不得,饶是骨朵达骁勇异常都难以突破重围,更是被不时冒出来的冷箭伤到皮肉,虽不至送命,但眼看着便已是体力不支。
而王振尽管是率自己本部士兵作战,虽较骨朵达好一些,但也难以长久,怕是不消半刻也将步骨朵达后尘。
仆固温在远处静静地望着前方战场,在其身后尚有五百名精骑不曾使用,因为他有着足够的信心将这些卢龙军击垮。
“到底哪一个才是李浈?”仆固温喃喃自语,消灭这些卢龙军不是自己的目的,唯有杀了那个朝廷钦命的李浈才能让自己的计划顺利施行。
只要李浈一死,卢龙军与成德军便再没了转圜的余地,而张仲武也必将全力进攻成德军,只有如此,才能让张仲武不惜一切代价地将镇守幽州边境的卢龙军调离原地,才能给自己的族人带来一个天大的机会。
想到自己的族人,仆固温一直冷若冰霜的脸上方才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双目也不禁向北方远眺而去。
......
当帝国北部河北大乱之时,乌介可汗正与众人在账内举杯畅饮,炭火上肥美的羊肉滋滋地冒着热气,浓烈的肉香充斥在牙帐的每个角落。
与乌介可汗并列而坐的是奚族、室韦与契丹三族大汗,但居中的却是室韦可汗,而乌介可汗却只排在了最右侧的角落,不过这并不妨碍乌介可汗的好心情,因为他知道,一场针对大唐的反击行动即将开始。
甚至一开始乌介竟萌生了联络早已西迁至河西、高昌的回鹘部落一同进攻大唐,但在乌介可汗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甫一出口,便立即遭到了宰相逸隐啜与右贤王那利的强烈反对,最终乌介不得不打消这个荒唐且幼雉的想法。
不过好在乌介可汗的行动一经提出便立刻得到了奚族、室韦与契丹的大力支持,并承诺愿意组成四族联军兵发幽州。
无疑,乌介可汗的想法之所以能够迅速得到三族的支持,显然他们已经垂涎大唐这块嘴边的肥肉已久,虽然这块肥肉并不是那么容易吞下,但在他们看来,如今的大唐已经不再是往日的那头凶狠的狼,而是一只温顺而又柔弱的羊。
只要攻入幽州,那么大唐的整个北方就将尽数暴露于自己的视野之下,即便无法得到全部,那么也必将为自己的族人带来一片更加肥沃的土地。
大唐,我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仆固温的计划
深州战事因仆固温的异变而变得愈发扑朔迷离,一方面高骈怒杀成德中郎将王举,而李浈又身陷成德军的包围,不仅如此,尚有源源不断成德大军自四面八方赶往深州,看上去王元逵是铁了心地要置李浈于死地,虽然事实上王元逵也不过只是仆固温的一颗棋子,但至少在卢龙军看来,此事的一切源头皆在王元逵一人而已,两大藩镇在仆固温这个变数下早已没了转圜之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而张仲武在看到王元逵亲笔手书的信函之后,脸上现出一抹冷笑,在他看来王元逵此举除了挑衅之外别无他意,事到如今,李浈的生死已不仅仅是生死的问题,更关乎到卢龙军在河北的声望。
几乎在看完那封信函之后,张仲武便即刻再度抽调五千幽州精骑以及周边各州共一万大军日夜兼程地驰援深州,同时上疏朝廷数王元逵十大罪状,各种罗织的罪名甚至追溯到了其父王廷凑时代,而每一条罪状都是十恶不赦诛九族的大罪。
而王元逵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这封信函的作用竟完全背离了心中原本的意愿,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卢龙援军,王元逵不得不重新调集兵马抵御来犯之敌。
而对于河北其他藩镇来说,成德与卢龙之战无疑是个契机,因为无论哪一方获胜都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本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原则,各个藩镇都采取静观其变的中立态度,同时也纷纷上疏朝廷,表示坚决拥护朝廷,绝不参与内战。
长安。
自李浈身陷深州之后,往来于河北与长安之间的八百里加急战报便一刻也不曾停歇过。
长安,大明宫麟德殿。
李忱的眉头皱得很紧,在经过武宗与李德裕的多年经营下,大唐帝国似乎正朝着一个承平的方向稳步迈进,但此时此刻河北之乱令李忱不得不停下手头所有的计划,将目光挪到帝国北方那片动乱不安的土地上去。
望着面前一封封来自于河北各个藩镇,且均加盖了加急封印的奏疏,李忱不胜其烦。
对于这些藩镇心中所想,李忱心中再清楚不过,一句“绝不参与内战”,却隐含了拒不出兵的意思,若朝廷想以武力平息的话,这些藩镇是绝对靠不住的。
殿内,白敏中与兵部尚书崔珙、卢商、御史中丞封敖、中书侍郎蒋伸、御史大夫李景让等一干众臣忐忑不安地坐于两侧,如果说对于河北之乱远远超出李忱掌控之外的话,那么对于他们而言,更多的则是一种不安。
河北藩镇来是帝国的心腹大患,河北之乱在某种意义上说足以影响到帝国的命运。
“启禀陛下,臣以为......”白敏中率先打破殿内的平静,但却欲言又止。
李忱闻言后抬头看了看白敏中,轻声说道:“白相有话便说!”
“臣以为,河北之乱须尽快平定,当务之急便是首先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哼,来龙去脉?朕也想知道!”李忱冷哼一声道。
“其实也不难理解,李浈无端引兵进犯深州,当为罪魁祸首,只要陛下降旨......”
“白相所言差矣,李浈兵犯深州事出有因,所为虽然欠妥但却是深州刺史囚禁李承业在先,若说这罪魁祸首也当是段崇简才是!”不待白敏中说完,卢商当即反驳道。
“呵呵,此言不假,但如今段崇简已死,这个罪责总需有人来承担才是,唯有如此,河北之乱方能平定!”白敏中紧紧盯着卢商,脸上俨然一副义正辞严之状,但却不曾注意到李忱那张愈发阴沉的脸。
卢商闻言正欲争辩,却不料李忱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朕让你们来这里不是来看你们吵架的!”
随即转而对崔珙说道:“崔尚书,此在你职权之内,不知你有何高见?”
崔珙想了想道:“臣以为此时局势尚不明了,不如暂且静观其变!”
闻言后,李忱微微笑了笑,又对李景让问道:“李御史呢?”
李景让则轻捋长须,想了想道:“回陛下,臣以为卢龙、成德二镇素来不和,这对于朝廷来说本是件好事,只是此事生得有些蹊跷,臣倒也赞同崔尚书的建议,静观其变,待局势明了之后再做定夺不迟!”
“哼!只怕是到时一切晚矣!”白敏中冷哼一声道。
李忱点了点头,看了看一直不曾说话的封敖,还不待发问,却只见封敖起身说道:“启禀陛下,臣赞同白相所言,先将李浈押解回京,”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君臣数人也始终不曾拿出个可行的对策来,但李忱紧皱的眉头却逐渐舒缓开来,看着殿内众臣唇枪舌剑,李忱的心中却早已有了决断。
......
与此同时,深州。
骨朵达与王振二人虽身陷重围,但却拼死力战,而后方深州守军也被李浈死死阻挡在外,另一方面,成德中路军王绍鼎,与王元逵亲率的数千兵马的逐渐逼近,仆固温的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虽然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将眼前的这些卢龙军消灭,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而且根据斥候禀报,一支卢龙援军已经距离深州仅仅百里之遥,若是再纠缠下去的话,自己便彻底没了退路。
仆固温望着前方已然陷入胶着局面的战场,不得不下达撤退的命令。
战局的结果出乎仆固温的意料之外,双方激战整整一日,自己竟还未搞明白究竟哪一个才是李浈,但尽管如此,仆固温却早已有了下一步的计划,既然要搅乱河北,仅仅卢龙与成德军的参与还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此战目的尚未达到,但仆固温的脸上却再度洋溢着兴奋的笑意。
“鸣金收兵!”仆固温望着前方淡淡地说道:“传令下去,奉使君之令,取道瀛洲!”
“将军,我们可是要至瀛洲休整?”麾下一名校尉小心翼翼地问道。
仆固温闻言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我们去沧州!”(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动荡
秋风似刀,残阳如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深州城外的空气中弥漫着的刺鼻血腥之气使人闻之欲呕,拒马头端的那一具具尸体早已变得冰冷如霜,一把只剩下半截的横刀斜斜别在两根横木之间,而断刀的一头则赫然是一条血液早已干涸的残臂,残臂的手中却依旧紧握着那面破碎了的黑红相间的战旗,一阵清冷的秋风扫过,战旗随风轻摆,似乎在向世人诉说着刚刚发生的那一切,战旗已残,雄心犹存。
迎着如血夕阳,一名清瘦少年人拖着手中早已残破卷刃的横刀缓缓向远处走去,最终在一截枯木处停住脚步,早已身心俱疲的他无力地坐在半截枯木之上,抬头眯着眼睛望着天边的夕阳,神情一片茫然。
铁甲破败,透过残缺的甲片犹可见到那一条条殷红而醒目的伤痕,或许是因为疼痛,少年的身体在风中瑟瑟发抖,又或许是因为心痛,少年的双眸饱含热泪。
身后战后余生的士兵们在王振与骨朵达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不分敌我地将一具具尸体整齐地排列成行,生为大唐士兵,体内流淌的是相同的血脉,便是死了也不能失了大唐军人的仪容与威严,这是对自己袍泽的尊重。
大战之后,他们迫切地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个自己抛撒过鲜血地方,但他们还是留下来了,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如今根本已是无路可走。
一个仆固温撤退了,但还有上万的成德大军正从四面八方赶来,等待似乎依旧是一场惨烈的战斗,也或许是死亡。
“你赢了!”
正在此时,少年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少年来不及拭去脸上的泪水,勐然回头,“阿姊!你......”
正是程伶儿。
话刚一说完,少年脸色阴沉地死死盯着程伶儿身后的那五名老兵。
“请将军治罪!”
五人单膝跪地,垂首齐齐说道。
“怪不得他们,是我以死相逼命他们回来的!”程伶儿脸上依旧未施粉黛,但却依旧光彩动人,只是神色略显憔悴,
“你们下去吧!”程伶儿对五名老兵说道。
五人闻言后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依旧垂首跪地。
“下去吧!”
李浈长叹一声,轻声说道。
“喏!”
五人齐声应道,而后起身离去,但却并未走远,而是在距离李浈与程伶儿二人百米的地方抽刀而立,如同五尊永恒的雕塑,一动不动。
“阿姊,为何去而复返,此地危险......”
不待李浈说完,程伶儿的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笑,而后走到其身旁缓缓而坐,道:“我会离开的,但却不是现在!”
李浈不解地望着程伶儿。
而程伶儿却望着伤痕累累又面露疲态的李浈,满脸担忧地问道:“伤势如何?”
闻言之后,李浈强挤出一抹笑意,答道:“不打紧的,至少我还能活着见到阿姊!”
程伶儿见状不由柳眉紧蹙,柔声叹道:“这本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痛苦,生在帝王家,本该尽享富贵,不料却又偏偏是个乱世,你命不好!”
李浈点了点头,道:“阿姊的命也不好!”
程伶儿莞尔一笑,而后方才正色说道:“离开这里之后,在途中我听到了一些事,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
“哦?不知是何事?”李浈随口问道,能让阿姊冒险去而复返的事情,想来一定极为重要。
“王元逵已下令举兵追剿仆固温,不过他所用的措辞,却是叛贼!”
“叛贼?”李浈闻言后顿时吃了一惊,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此事倒的确与王元逵无关,但随即李浈转而又面带狐疑地说道:“可是阿姊如何确定这不是王元逵在掩人耳目呢?”
“不错,但这种可能极低,毕竟这样做于他并无半点好处!”程伶儿点了点头答道。
李浈闻言后细想之下也确实如此,卢龙节度的三个州本已经是王元逵的囊中之物,他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在陛下面上呈上一道奏疏参张仲武一本,然后在冀州静待朝廷的旨意,如此根本无需费上一兵一卒。
但就现在的局势来看,成德与卢龙两大藩镇开战,无论是王元逵还是张仲武,在世人面前都成了挑起战乱的罪魁祸首,而王元逵不仅得不到卢龙的三个州,而且因此而损兵折将,甚至会招致朝廷的责罚。
虽说河北藩镇拥兵自重,但在朝廷禁军力量已大大恢复的如今,抗旨不尊无疑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朝廷对藩镇有所忌惮不假,但在关乎帝国根本的问题上,没有人会怀疑朝廷会以倾国之力来平复战乱。
以一镇而对全国,放眼帝国两百多年的史,还从未出现过这般愚蠢的藩镇。
所以当听完程伶儿这番话之后,李浈的头脑也逐渐变得愈发清醒。
“既然如此,那这个仆固温的目的便值得深思了......”李浈低头沉吟道,心中也不断默念着这个名字。
突然,李浈勐然抬起头看着程伶儿,却只见程伶儿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片刻之后,二人竟同时现出一抹担忧之色,而后异口同声地缓缓说道:“回鹘!”
......
瀛洲。
这里是位于瀛洲南部边境的一片广袤的山林,因常有野兽出没,加之有相当长一段的山势极为险峻,又地处成德境内,所以驻守在此的成德郡兵根本不会巡视至此,因为他们已将更多的力量集中于与卢龙辖区的莫州边境,以此来监视卢龙军的一举一动。
入夜之后的山林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当秋风扫过之后,满山遍野鸣虫山蛙在进行冬眠前的忙碌,依旧生机勃勃。
在夜色的掩映之下,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大军浩浩荡荡行进在山林之中,钳马衔枚,除了铠甲掠过树梢枝叶发出的莎莎声之外,一切都依旧是山林中应该有的景象。
这些士兵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做什么,也更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打上了“叛逆”的烙印,他们只知道服从主将的命令,他们也只能服从命令。
只有仆固温知道,在黎明到来之前,自己将会让整个河北都动荡不安。(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误会骤深
冀州大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王元逵尚未出发便得深州来报,偏将王举被卢龙军所杀,所率之部死伤过半。
这一次,王元逵怒了。
王举乃其心腹之将,所率之部也是为解李浈之围,但却不料竟被卢龙军所杀,事已至此就不仅仅是“误会”二字便能揭过的了。
心腹大将死于卢龙军之手,这于王元逵、于成德军来说无异于奇耻大辱,便是王元逵再不愿开战,只怕是麾下众将也断然不能善罢甘休。
“使君,我等一忍再忍,但卢龙却欺我太甚,王将军追随使君多年,此番惨......”
“别说了!”王元逵挥手制止了那名武将之言,双目微闭,神色凝重。
账内众将紧紧盯着王元逵,似期盼,同时也是在求战。
许久,王元逵缓缓问道:“可有仆固温的下落?”
“回使君,暂时还没有!”一名武将应道。
“整整三千精骑,难不成还凭空消失了不成!通知周边诸镇,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那逆贼找出来!”王元逵淡淡地说道。
“喏!”
随后,只见王元逵环视众将,沉思良久,方才再度缓缓说道:“此事皆因仆固温而起,故此人务必活捉!”
说到此处,王元逵微微一顿,又道:“卢龙军杀我成德大将,此事一则关乎我成德脸面,二则关乎我成德军心,然妄起战乱乃为死生之大事,故本使决定,只要卢龙军交出那杀害王举之元凶则罢,若其不肯交人再启战端不迟,另外,便是闹到陛下那里,我成德军也理直气壮!”
众将闻言之后,不由齐声躬身拜道:“使君英明!”
......
王举的死,无疑使得这件本就在旁人看来扑朔迷离的事情变得更加繁缛复杂,也使得身处其间的大部分人都变得更加猜忌多疑。
但在王绍鼎看来,此事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打与不打的问题,而以他这个年纪来看,显然更倾向于一战。
这一年,王绍鼎刚满十五岁。
王绍鼎乃是王元逵独子,虽尚且年幼,但却早已被成德军上下视为下一任的成德节度使,而王元逵也对其宠幸有加,所以让其自幼便跟随自己在军中练,但其毕竟年幼,所以此番出征虽名义上任其为主将,实则真正掌握军权的乃是副将刘戟。
原本奉王元逵之令,王绍鼎率中路军赶往深州,一则解李浈之围,二则将仆固温押解回冀州,但就在大军将要抵达深州之时,却又接到王元逵军令,命其改道北上饶阳、安平一带,一则防御卢龙大军南下,二来防止先前抵达的三千卢龙援军与李浈北逃。
王举的死,让王元逵萌生了与卢龙一战的决心,虽然这个决心并不怎么坚定,但自己毕竟让卢龙压了数十年,此番若是再一味忍让的话,自己在成德军中的声望无疑将受到极大的打击。
所以于公于私,王元逵都必须要做些什么,事到如今,尽管此事对于王元逵也好,还是张仲武也好,都只是仆固温事件的受害者,但世事本就是如此,有时候明知是一个圈套,却逼得你不得不心甘情愿地钻进去。
当王绍鼎的四千兵马绕过深州改道北上安平、饶阳之时,高骈与严恒所率之部也终于抵达深州城外,望着眼前这遍地的狼藉、凄惨之状,所有人的的脸上不由变得万分沉重。
“老骨!泽远在何处?”高骈来不及下马,便冲着不远处正在拄着狼牙棒打盹的骨朵达嚷道。
骨朵达闻言后勐然惊醒,见是高骈与严恒二人,当即喜不自禁冲上前来。
“嘿嘿,俺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骨朵达兴奋地喊道,而后不由分说地一手一个将高骈与严恒二人自马上直接拽了下来。
“大郎何在?”严恒揉了揉被骨朵达抓得生疼的肩膀,一脸焦急地问道。
“在账内等着你们的!”骨朵达咧着嘴自顾笑道。
“他,他怎么知道我们会来?”高骈不由讶异道。
话音方落,便只见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人循声望去,脸上瞬间洋溢出一抹欣慰的笑。
“二位,我想死你们了!”
李浈策马行至二人跟前,虽面容憔悴,但脸上的笑却依然如故。
......
定州,义丰县。
当张仲武出现在张直方面前的时候,张直方低垂着头立在一旁一动不动。
面对暴怒的父亲,张直方深知此时此刻自己最好的对策便是闭嘴,只有让父亲将心中的怒火完全撒出来之后,他才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辩解之言。
而本就旧疾复发的张仲武脾气却似乎变得更加暴躁,若非身旁众将阻拦的话,张仲武险些将张直方依军令处斩。
但毕竟是自己独子,在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张仲武黑着脸冲张直方说道:“无论如何,此次你违背军令、擅调兵马罪责难逃,即日起除去你在军中一应职务,以儆效尤!”
张直方赶忙点头称是,张仲武这才悻悻作罢,而因李承业伤势未愈仍无法下床,所以此时堂内便也未见其人。
而在听完深州战报之后,张仲武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阴沉,沉思许久方才冷冷说道:“王元逵此次实在欺人太甚,此番若不让其吃些苦头,天下人还真的以为我卢龙军是易与之辈了!”
“我已调集五千幽州精骑,再加上相邻诸州兵马共三万大军,若王元逵将李浈乖乖送回则罢,如若不然,我卢龙铁骑定要打到冀州城下!”
“使君明鉴,但若是朝廷因此怪罪下来,又如何是好?”正在此时,早已汇合在此的李茂勋开口问道。
“这也正是本使此行的目的!”说到这里,张仲武瞪了一眼张直方,说道:“哼!若本使不来,不知这逆子还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命大军暂时于深州沿线扎营,待本使向朝廷呈上一封奏折说明一切,是他王元逵意图不轨谋杀朝臣在先,本使先礼后兵,若李浈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们便撤兵,若他王元逵不依,到时再用兵不迟!便是朝廷也挑不出什么理来!”张仲武冷冷说道。
......
深州城外。
“什么?你将成德大将杀了?”李浈在听完高骈所述之后豁然起身,顿时面色大变。
“完了!这次怕是真没了转圜余地了!”李浈口中喃喃自语,随即抬眼看了一眼高骈等人,想了想后缓缓说道:“如此看来,我必须要亲自去一趟冀州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横海军
“什么?冀州乃是王元逵的老窝,你去了无异于送死,!不行,我不答应!”高骈当即声色俱厉地说道。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是啊,大郎,不过是杀了他一个大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战场上哪有不死人的!若都如你这般的话,那岂不是主将都要累死了!”严恒也出言劝阻道。
李浈闻言后只得将仆固温之事与自己的猜测详细告知众人,高骈、王振与严恒三人紧接着面色骤变,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但高骈随即又心有不甘地说道:“这不过只是你的猜测,倘若真的是王元逵一手策划的圈套,你此番前去定然凶多吉少,所以不如让我去,毕竟人是我杀的,于情于理也该是我!”
“不行!你若去了只怕是王元逵根本不容你多说便将你斩首示众!他敢杀你,却不敢杀我!相信我!”李浈断然拒绝了高骈的请求。
“不行!即便......”
“启禀将军,王元逵派人送来一封手信!”
高骈话还未说完,便只听账外传来一名李浈亲卫老兵的声音。
“手信?!”
高骈与众人面面相觑。
“拿来!”李浈面色微沉,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方落,老兵刘关掀账而入,将一封蜡封完好的信笺双手呈到李浈面前。
李浈接过之后轻轻打开,只看了一眼后脸上便已是阴云密布,紧接着只见其随手将信笺撕得粉碎。
“泽远,王元逵说了什么?”见李浈如此反常的动作之后,高骈一脸凝重地问道,严恒与王振也是一脸不解地望着李浈。
“没什么,只是,你我都不必去冀州了!”李浈说着,将早已被自己撕碎的纸屑仅仅攥在手中,同时望向高骈等人的脸上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为何?”严恒紧接着追问道。
李浈莞尔一笑,却并没有直接回答严恒的问话,而是缓缓走至高骈跟前,轻声说道:“千里兄,现有一紧要之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高骈闻言豁然起身,而后冲李浈微微拱手。
见状之后,李浈转而返回座位,拿起竹笔奋而疾书,片刻之后只见其将藤纸折好递至高骈手中,道:“烦劳千里兄即刻出发返回安平,若我所料不错,此时张使君应已在安平县内,你亲自将这手信交到其手中!事关幽州安危,万望千里兄小心!”
“可......”
高骈刚要说话,却被李浈抬手制止,“这身边有老骨、严恒、王将军三人足以自保!此事唯有你去办,我才能放心!切记乔装易服而行,万万不可让成德军抓住发觉!”
高骈见状,虽心中有意留在李浈身边但却也不再推脱,只得应喏而出。
直到高骈离去,严恒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大郎,说吧,王元逵到底说了什么!”
而王振虽也察觉到了李浈面色的异常,但却始终不如严恒了解李浈,听严恒有此一问,当即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浈。
沉思良久,李浈方才缓缓说道:“王元逵让我交出诛杀王举的凶手,否则便要将我们困死在此处!”
“所以你才将高将军支走!”王振闻言后恍然大悟。
李浈点了点头,道:“若是千里知晓此事,定不会独善其身!”
严恒闻言后也不禁对李浈所为深表赞同,以高骈的性子怕是会马上跑到冀州大营自投罗网。
“此事,变得愈发复杂了!”李浈不禁喃喃自语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严恒追问。
闻言之后,李浈背靠于凭几之上,双目微闭再度陷入沉思。
在此之前,此事的关键是自己,自己也始终把控着事情的走向,但如今成德军大将王举的死却让此事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把控范围,即便王元逵会相信自己此前关于仆固温的一番推测,但现在王举的死已注定了成德军不会善罢甘休,而张仲武势必不肯想让,两军之战已成了势在必行。
更何况,关于仆固温之事始终是自己的推测而已,便是王元逵信,张仲武也未必能信,如今李浈所希望的唯有张仲武能听从自己的建议,增调兵马前往幽州边境。
但如此一来,没有了幽州精骑的参与,一旦卢龙、成德两军开战,卢龙军势必不敌。
事情已然陷入了一个异常矛盾的困局。
“等!”
许久,李浈方才缓缓说道。
“等?”严恒与王振二人齐声讶异道。
“不错,只有等,等仆固温下一步的行动!或是,等北方藩贼的进攻!”李浈轻轻睁开双眼,
“那......到了那时一切晚矣!”王振失声惊唿。
不料李浈却似乎充耳未闻,突然变得眉头紧蹙,似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大郎,你在想什么?”严恒轻声问道。
“我在想,仆固温究竟去了哪里?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李浈摇头叹道。
严恒闻言后想了想,随口说道:“这个俺便不知了,你也知道俺这脑子向来不太灵光,不过,若换做是我的话首先必然要让河北大乱!”
闻言后,李浈顿时目露精光,而后一跃而起冲严恒说道:“说下去!”
严恒见状却是讪笑一声,道:“没了!俺就能想这么多了!”
不料一旁的王振想了想,却是缓缓说道:“若让河北大乱,必要将其他藩镇牵扯进来,以仆固温之前所处位置,无法到达魏博,所以唯有......”
“横海!”
不待王振说完,李浈便已抢先说道。
......
横海节度,沧州,景城。
这里是位于沧州西部的一座县城,对于景城守军来说,今日不过较往日更冷一些,秋风更凛冽一些,地上的落叶也更多一些,除此之外与往常并无不同,仅此而已。
作为河北藩镇中最稳定的横海军来说,战乱始终与他们相距甚远,相对于卢龙与成德两军目前剑拔弩张之势,这里无疑是一片不曾沾染半点血腥的乐土。
然而就在近日,景城守军做梦都不会想到,战争竟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毫无征兆,而面对前方数千精骑扬起的滚滚滔天尘土,景城守军竟吓得直接跑向了县衙,而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关闭城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下个目标,平卢!
翌日辰时,沧州城。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当景城的战报呈放到横海节度使刘约面前时,这位年逾五旬的老者以及麾下众将始终都无法相信这一事实,更无法相信进攻自己的人竟会是成德军。
突如其来的战事让横海军上下措手不及,而更让刘约及众将不解的是,成德军在进入景城县城打死屠戮劫掠一番之后竟又迅速原路撤了回去,似乎对方完全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为了抢劫而抢劫,根本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而且至今也未见成德军的任何要求。
这一切发生得是那么莫名其妙,又令人费解。
“我与王元逵素无恩怨,此次这王元逵无端攻我,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须发皆已斑白的刘约,面色阴沉,伸手将案上的战报重重摔在地上,咆哮着,那苍老的身子也在颤抖着。
但话音方落,便只听殿外侍卫朗声奏道:“启禀使君,成德军信使求见!”
“信使?哼!老夫倒要看看王元逵打得是个什么名堂!传!”刘约怒声说道。
少倾,便只见一名军卒进得殿内,躬身说道:“小人见过使君,今有我家将军手信一封,还请使君过目!”
说着,信使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笺,而后垂首递至刘约跟前。
刘约冷哼一声单手接过,只看了一眼之后便立刻暴跳如雷怒声叱道:“王元逵欺人太甚,想要攻打幽州你自去便是了,却要借道我沧州,如此岂不是要置老夫于不忠不义之地!”
言罢之后,只见刘约对那信使怒声叱道:“你自回去告诉王元逵,我横海军素来不参与诸镇内战,但却不等于老夫便怕了他,此番他无端攻我沧州,今日老夫便记下了,三日之后我横海大军定当加倍奉还!”
信使诺诺而去,但刚离去不久,却又听殿外奏报:“启禀使君,干宁军战报!”
“干宁军?!”
众将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干宁军驻守于沧州北部的青县,毗邻幽州,不知这战又从何而来。
“传!”
话音刚落,便只见一名骑兵惊慌失措地跑步而入,身上皮甲早已破败不堪,嘴角的血痕也尚未干涸,右臂之上赫然是一道深可见骨的醒目伤痕,殷红的鲜血一直自殿外洒落而进,剧烈的疼痛使其看上去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要倒下。
“启禀使君!今日卯时卢龙军突至营前,说是要攻打冀州需借道我沧州,我家将军自然不允,不料卢龙骑兵瞬及攻我大营,猝不及防之下,我军死伤惨重,李将军力战而死!请使君即刻派兵增援!”
说罢之后,那士兵竟再也支撑不住,口中吐出一道血雾后倒地而亡。
“什么!”刘约闻言顿时豁然起身,而后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紧接着便又重重跌坐回坐榻之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口中喘着粗气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使君万万保重身体!”
众将见状赶忙齐声拜道。
“张仲武!王元逵!”刘约本就苍老的脸上在此刻更显颓败,接连两大藩镇无端入侵,使得这位早已厌烦了战端的老将变得绝望和无助。
“使君!两镇欺我太甚,此辱绝不能忍,末将愿往增援干宁军!”
“末将愿南御成德!”
众将皆是怒不可遏,随即纷纷自告奋勇引兵而战。
......
与此同时,青县以北的一处密林之内。
仆固温一脸厌恶将身上的卢龙军铠甲卸下,而后还不忘狠狠啐上一口,而其周围则俨然是一支全副武装的“卢龙精骑”,只是这支“卢龙精骑”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因为就在今晨,他们轻而易举地为张仲武又拉来一个敌人,因为他们最为敬仰和信赖的将军曾说过,他们将会是成德军乃至大唐帝国史上最优秀的骑兵,因为当他们此次荣归军营时,得到的将是享之不尽的良田绢帛,等待他们的将是一条通坦大道。
但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当仆固温转过头望向远方时,脸上泛起的那抹阴恻恻的笑。
仆固温又一次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计划,成功地将横海军也牵扯到这场混乱的战斗中来,使得这场乱局更加混乱不堪。
而对于李浈来说,自己猜到了仆固温的所有,但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话。
张仲武终究没有理会李浈的建议,不仅如此,甚至还增掉了三千幽州精骑南下。
而王元逵也依旧死死地将李浈围困在了深州城外,另一面则再度调集大军北上。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恼羞成怒的刘约调集本镇五万兵马,兵分两路分别进犯幽州与冀州,而这,几乎是横海军的全部兵力。
面对横海军的强力插入,无论是张仲武还是王元逵,都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正如刘约不理解为何卢龙、成德两军会突然进犯自己一样,他们同样不知道横海军为何会突然一改往日中立的态度而同时进攻河北最强大的两个藩镇。
仆固温的计划无疑是成功的,但对于他来说,这一切还远未结束,既然要乱,那么就让这战乱波及的范围更广阔一些,就在其率部离开青县的同时,他却早已将目光瞄向了河北道之外。
平卢节度位于河南道,领棣州、青州、淄州、莱州、齐州、登州五地,而棣州则紧邻沧州之南,如今横海军几乎已全军出动,沧州形成外强内弱之势,所以这也便为仆固温南下棣州提供了可能。
至于仆固温为何不选择继续北上,甚至以此为契机与北藩汇合,其实原因很简单,北上不仅有卢龙军,而且尚有一个重兵把守且无法逾越的雄关,渝关。
所以照此来看,仆固温选择南下便是其唯一的出路,但同时也是一条必死之路,因为他知道,自己终究瞒不了太久,也终究会被困死在大唐境内,但仆固温无憾,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虽然身死,换来的却是回鹘一族复兴的希望,而自己的名字也将会永远地被族人铭记。
但仆固温终究却小觑了一个人,一个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被自己困在深州城外数日,却始终不曾识得庐山真面目的少年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成德借兵
当仆固温不顾一切地扑向平卢节度棣州之时,被困于深州城外的李浈却早已身处冀州大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过对于李浈的到来,王元逵却早有预料,在王元逵看来,这一切的因果皆由李浈而起,所以最害怕的人并非自己,也并非张仲武,更并非刘约,而是李浈。
说到底,无论此事如何发展下去,最终将要承受的却必然是朝廷的怒火,而面对朝廷的追责,李浈势必在劫难逃。
所以如此一来,李浈无疑是最希望此事尽快平息之人,最好的结果便是两大藩镇各自撤兵,而后李浈再主动向朝廷请罪,或许朝廷会念及李浈之才而有所宽恕。
不过,这终究是王元逵一厢情愿的想法,在李浈到来之前,他的心中早已筹划万般,甚至早早地便想好了在见到李浈之后的诸般说辞。
但,世事总与愿违,当李浈真的进到自己账内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便让王元逵顿时措手不及。
“敢问使君家小可都安排妥当了?”李浈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甫一见面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王元逵及账内众将为止一愣。
但王元逵旋即恢复冷静,只看着李浈,也不说话。
“怎么?难道使君竟毫无准备?”李浈故作讶异地问道。
“大胆李浈,面见使君还敢口出妄言,该当何罪?”不待王元逵说话,一名壮硕武将便厉声喝道。
李浈则面色更显惊异:“怎么?难道使君准备抗旨不尊?”
“李浈!休要再胡言乱语,朝廷至今并无任何旨意,何来抗旨一说!本使倒是要劝你快些将那杀我大将的凶手叫出来,否则......”
“否则使君便要兴兵讨伐?但不知使君所伐何人?是卢龙张使君还是区区在下?”李浈紧接着问道。
王元逵正要说话,但却只听李浈马上又道:“然后河北大乱,甚至因此动摇帝国根本,介时不知使君以为朝廷将如何应对呢?”
“哼!难不成朝廷还真的敢举兵兴师问罪么?”王元逵冷笑,虽说其对朝廷素无悖逆之心,但若朝廷真的敢举兵镇压的话,自己手握重兵倒也不惧。
“不错!若在此时朝廷必不敢对河北用兵,但若是成德、卢龙二镇大战之后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使君不会没听说过吧!介时两镇兵力大损,而朝廷却是兵强马壮,我想陛下是绝不会放弃这个天赐良机的!”李浈负手而立,言谈举止之间谈笑自若、字字诛心。
王元逵与众将闻言后面色微变,对于李浈所言,心中顿生了几分惧意。
大唐藩镇素来拥兵自重,安史叛乱制后尤胜以往,而河朔三镇又为重中之重,甚至天下所有藩镇都在盯着河北的一举一动,现今河北虽暂时相安无事,但以后的事情却谁也说不准,由此看来可以说河北乃是朝廷的心腹之患,而当今陛下新立,若能由此平定河北,那无疑将震慑天下藩镇使之信服,只要头脑稍正常一点的人就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虽然王元逵深知李浈此行就是意图阻止两镇交战,但其所阐述的这个理由却让自己不得不重视起来,毕竟李浈所说的这个可能,发生的几率极高。
见王元逵沉默,李浈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但却还不够,只见其再度缓缓说道:“呵呵,方才使君说朝廷至今尚无任何旨意,不知使君可知为何?”
王元逵闻言后顿时面色大变,而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单凭李浈方才那番话,或许可以认为这一切不过只是一番推断而已,但李浈最后的这句话却瞬间点醒了自己。
不错,朝廷至今并无半点旨意,即便是河北乱成现在这个样子,甚至冒着动摇帝国根本的巨大风险,朝廷一方也依旧采取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态度。
这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因为朝廷就是想要让这河北两大藩镇大动干戈,甚至朝廷还巴不得魏博节度也搀合进来,反正对朝廷来说,打两个是打,打三个也是打,最好一战能将河朔三镇同时平定了才好。
事到如今,王元逵终于再也耐不住性子,冷冷地看了看李浈,而后伸手指了指身旁,说道:“坐!”
李浈闻言躬身谢坐,而后于王元逵身侧下首盘膝而坐,但口中却不再说话,因为他在等王元逵来问自己,毕竟谈判这种事,主动权要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方才那番话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因为,这并不是自己所要的那个结果。
果然,只见王元逵想了想后侧身冲李浈问道:“你乃朝廷命官,深得陛下信任,所想所为皆应与陛下同心同德,此番言论难道不怕被陛下知道么?”
李浈莞尔一笑,道:“呵呵,使君所言不假,正因下官为朝廷着想,所以才不希望陛下对河北藩镇用兵!”
说到这里,李浈稍稍一顿,紧接着又道:“呵呵,说句不怕使君恼怒的话,对于朝廷来说,藩镇之患终究要除,但却绝非朝夕之功,也许十年、二十年,也许一百年!但却绝不是现在,只要边境一日不宁,那么朝廷便绝不能打藩镇的主意,这一点,有些人看得透,有些人看不透,陛下身处京城,难免会被某些小人蛊惑做出一些错误的决断,身为唐臣,下官自然有责任去弥补陛下的错误,所以下官今日的一言一行,并非不忠!而是设身处地地位朝廷着想!”
“哈哈哈......”王元逵闻言朗声大笑,伸手指了指李浈,而后对麾下众将笑道:“诸位,你们好好看看,好好听听,十六岁,这娃子不过十六岁,但心中思虑却比那些自诩为国家肱骨的朝臣强了不知多少!方才所言虽说不免有些危言耸听,但对本使却也算是开诚布公!”
说罢之后,王元逵冲李浈咧嘴一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老夫退兵?”
李浈闻言则轻轻摇了摇头,道:“不,我想借兵!”(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伶牙俐齿
“借兵?”王元逵不解地环视众将,而后再度将目光投向李浈。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不错,正是借兵!”
“借兵何用?另外,你身为幽州行军司马不去向张仲武借兵,却跑来问本使借兵,这又是何故?你们杀了我麾下大将,本使又凭什么要借给你?”
面对王元逵的连续发问,李浈则面带深意地笑了笑,但却没有直接回答王元逵之问,却反问道:“不知使君对横海军陈兵沧州南北边境有何见解?”
王元逵闻言后略一思索,答道:“这也正是本使的困惑所在,那刘约素来中立,不知此次为何竟敢同时与我成德和卢龙为敌,难不成其接到了陛下密旨?”
李浈微笑,摇了摇头,又问:“那不知使君可有攀将仆固温的下落?”
“难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仆固温在作梗?”不待王元逵发问,一名武将便率先问道。
“呵呵,否则你觉得这整整三千成德精骑去了哪里?若非横海军这次吃了一个大亏,从来不得罪人的刘使君又为何会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一切代价地同时与成德、卢龙二镇为敌?”李浈笑道。
“仆固温本所率乃是我成德精骑,即便他攻打了横海军,那刘约却又为何也对卢龙用兵呢?”那武将再度问道。
“这位将军不妨想一想,仆固温若是弄些卢龙军的军服,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吧,便是将军您也可以轻易办到此事吧!”李浈笑答。
闻言及此,众将不禁恍然大悟,但王元逵却又说道:“这不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仆固温虽为判将,但这么做除了会让他死得快一些以外,于他并无半分好处!”
“呵呵,使君此言方才说到了正题,仆固温乃是回鹘藩将,使君对朝廷忠心不二,但并不代表他也如使君这般,他的目的便是要让河北大乱,敢问使君,怎么若河北乱,最直接的受益者又是何人呢?”李浈又问。
“北藩!”王元逵恍然大悟,脸上神情也顿时变得阴晴不定。
“不错,正是回鹘、山奚、契丹与室韦四部,河北大乱,卢龙军势必要调走大量戍边的幽州精骑,如此一来幽州防务空虚,北藩四部才有可乘之机,尤其回鹘,自会昌二年大败之后便一蹶不振,其在四部中也是最恨卢龙军的,所以......”
“你的意思是怀疑仆固温通敌?不,这不可能!”王元逵强行打断了李浈的话,声色俱厉地吼道。
而李浈却是幽幽说道:“现在补救还为时未晚,使君又何必自欺欺人呢?若是拖延下去让北藩有机可乘,只怕朝廷必会因此而迁怒于使君,介时使君的罪过便不仅仅是受些责骂那么简单了!”
王元逵闻言后陷入深深的沉默,而其麾下众将也是纷纷垂首不语,自己麾下大将通敌,而自己竟一无所知,这无疑与王元逵的失察有着推脱不掉的关系,一旦事大,那么朝廷必然会先拿其开刀。
良久,王元逵缓缓抬起头,望着李浈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本使的问题,为何借兵?又为何会来向我成德借兵?”
“为了朝廷,为了下官,更是为了使君的周全!”
“这又是为何?若你将这番话告诉张仲武,那岂不是更简单直接一些?”王元逵问。
“不错,下官这番话的确是要告诉我卢龙张使君,但却不是现在,而且张使君对于仆固温并不了解,即便我说了,他也未必全信,而更重要的,却是一旦卢龙军知晓此事,那么还有成德军什么事呢?介时使君在朝廷面前依旧是有过无功,使君也依旧要面对朝廷的治罪!”
王元逵闻言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而李浈紧接着又道:“而且如今张使君已经将大量幽州精骑南调,也便是说北藩犯边势在必行,既然如此,成德军何不趁此机会北上抗敌,即便将来朝廷问责,使君最不济也可功过相抵!”
“那你又为何助我?”王元逵不解,他可不相信李浈会这么好心地帮助自己。
“呵呵,方才下官已经说了,是为了朝廷,若是使君因此被朝廷免职,没有人敢保证下一任的成德节度使还如使君这般对朝廷忠心不二!而且下官这次帮助使君,使君便记了下官一个人情,说不得日后下官有什么事会麻烦使君的!”李浈笑道。
“哈哈哈!好个伶牙俐齿的娃子,既然如此,你需要借多少兵马?可有何计划?”王元逵闻言顿时释然,众将也一扫方才的忧虑之色,望向李浈的目光中显然多了些钦佩。
李浈想了想答道:“下官只求使君调拨一千成德精骑,而后由沧州北上,经幽州、蓟州、平州,最后出渝关!”
“你......你是想直捣回鹘本部?”王元逵闻言后顿时面色微变。
渝关之外北有契丹,南有山奚,而在契丹以北才是室韦与回鹘乌介可汗所在之处,所以李浈想要攻击回鹘本部,势必首先要先面对的便是契丹与山奚。
不料李浈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之色,道:“其中详情请恕下官不能再说,总之,北方四部不动则罢,若他们敢动,下官便要动其根本!”
“好!既然如此,那本使便信你一回!若此事办得好,本使不仅会记你李泽远一个天大的人情,日后你若来我成德任何一地,本使有求必应!”王元逵闻言后伸手一拍低案,对李浈大笑道。
紧接着便只见其环视众将,缓缓开口道:“此番随泽远北上,路途虽远,但却是个扬我成德军威的好机会,哪位愿往?”
话音方落,便只见方才提问的那名壮硕武将起身应道:“末将愿往!”
“好!徐良听令!本使命你率一千精骑随李浈北击诸藩,期间一应事务均要听从李浈之令,不得有误!”
“末将定不辱使命!”徐良应道,而后又冲李浈拱手说道:“末将徐良,愿听从李将军差遣!”
李浈闻言赶忙回礼笑道:“徐将军言重了,我为朝廷,你为使君,但你我的目的却是相同的!”
王元逵大笑,但紧接着又问:“这兵本使是借与你了,但如今本使北有卢龙军,东有横海军,还真是有苦难言啊!”
李浈闻言讪笑道:“嘿嘿,使君莫要担忧,若我所料不错的话,平卢与魏博两镇很快就要掺和进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