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毒妇人心
楚天齐回到乡里的时候,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了。本来他应该在天黑前就可以赶回来,谁知半路上摩托发生了两次故障,第二次发生故障时更是推着摩托回来的。他来不及吃东西,从办公室拿上资料,直接向书记办公室赶去。黄书记可是让他一回来就过去的,人家是乡里一把手,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自己不要因为一些细节让对方对自己有意见。总被一把手穿小鞋的话,工作还怎么搞?
从书记办公室窗前经过的时候,可以透过窗帘看到屋里有光亮,说明黄敬祖已经回来了。楚天齐快步进了走廊,来到书记办公室门前。
楚天齐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他又再次稍微用力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应声,但门却轻轻的开了。
书记办公桌后空空如也,隐约能听到里屋传出音乐的声音,楚天齐稍微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他肯定黄敬祖在里面,否则电视怎么会开着?黄书记肯定是在上卫生间,所以才没有听到自己敲门的声音。书记约自己一回来就过来,现在又给留着门,肯定是给自己留的。他这样想着,就坐到了沙发上等候起来。
忽然,缠*绵的音乐声中,夹杂人的喘息声,传了出来。本来,和音乐声比起来,喘息声并不明显,只是楚天齐常年练功的原因,听力明显要优于一般人好多。所以,他及时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喘息声中夹杂着喃喃的细语,听在血气方刚的楚天齐耳朵里,他直觉得热血上涌。这不是那种录相片的声音吗?原来,黄书记好这一口?也难怪,孤身一人,饱暖不愁,自然要消遣一番。楚天齐没有大惊小怪,只是觉得黄敬祖太有些急不可耐了,连门都没关严。
声音越来越清晰,楚天齐忽然吃了一惊。他惊的是,屋里面人的声音不是录相的声音,他听到了两声清晰的咳嗽。再仔细一听,他更是一惊,男的声音就是黄敬祖,女的声音他也熟悉不过。原来是黄敬祖在打实战,并不是看录相解闷。此处不宜久留,楚天齐站起身,轻手轻脚出了书记办公室,仿佛是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出门时,他还不忘带住了书记办公室的屋门。
回想到刚才听到的二人**的声音,再想到去年看到她半夜进入他的房间,看来传言非虚,他和她真有一腿。
……
窗帘透进光亮,黄敬祖睁开眼睛,看到了墙上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了。他急忙用手一推旁边正酣睡的她,说道:“快点,天都大亮了。”
“再睡会,时间还早呢!”她闭着眼睛道。
“快起吧,这是书记办公室,如果让人发现你大清早的从我房间出去,还不知道怎么传呢!”黄敬祖有些担忧的说道。
她嘟囔道:“又想让人家来又害怕。这有什么呀?谁不知道咱俩好?”
“话是这么说,可也要注意影响,听到和看到是不一样的。再说了,万一有上级领导来了,把你堵在屋子里,可怎么办?”黄敬祖现在有求于她,于是耐着性子劝说道。
黄敬祖的后一句话,终于起了作用,她睁开眼睛,一翻身,坐了起来。使劲把那两团白肉挤了挤,做了一个只有他俩明白的动作。黄敬祖心里期盼着她快点走,所以觉得时间过得特别的慢,其实她也有意动作迟缓,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仰自己鼻息了,自己一定要拿捏拿捏他。
她总算是穿戴整齐了,临走还不忘在他的脸上香了一口。然后,才扭着胯骨向外走去,皮鞋“咯噔咯噔”的声音特别刺耳。
黄敬祖继续躺在床*上,准备在听到关门声后,再起床。可是,他没有听到关门的声音,反而传来她惊讶的声音:“啊?怎么回事?”紧接着,皮鞋声响起,她又回到了卧室。
“老黄,有怪事,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人进屋了?”她脸色煞白,显然被吓住了。
黄敬祖看她难得的出现了这种表情,知道肯定有事,于是急忙蹬上长裤,上身只穿背心,到了外间办公室。在她手指所指方向,黄敬祖看到长条沙发上放着一沓纸。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吗?”黄敬祖疑惑的问道。
“这几页纸就不对,上面不应该有纸。”她回道。
“为什么?”黄敬祖反问道。
“因为,因为,哎呀,老黄,你忘了,咱们昨晚在上面干什么啦?咱们那个了。”她急的跺脚道。
“哦,是,咱们那个了。”黄敬祖还不太明白她究竟要说什么。
“哎呀,你这人真是的,昨晚……”她继续提醒道。
……
时间倒退十个小时。
书记办公室。
黄敬祖正在听她讲述楚天齐所谓靠山的事。
“你以为,他真的有靠山?纯属蒙鬼呢。最起码这次常委会全票通过报告的事,和所谓的靠山一点关系也没有。原来,这次常委会能够全票通过,是一个女人起的作用,因为这个女人成功说服了冯志国,让他投了赞成票。”她看着他,有些得意的说道。
“女人?女人能说动冯书记?有这样的人?我可是听说,冯书记比较传统,对老伴也关爱有加。”黄敬祖疑惑的说道。
她自得的一笑:“真有这样的人,这个人就是冯书记的初恋胡小琴。”
“胡小琴?名字很熟悉。”黄敬祖自语道。
“当然熟悉了,她就是青牛峪乡葫芦沟村人,是冯俊飞的母亲,是冯书记的弟妹,其实就是他的初恋。”她说道,“你还记得大字报的事吗?她就是女主角,大字报的事出来后,还喝农药自杀,后来被抢救过来。”
黄敬祖仍然疑惑的道:“你是说,冯书记念旧情,卖了她这个面子,可能吗?”
“不是可能,而是肯定的。冯书记年轻时在学校教书,和代课教师小琴好上了,还有了孩子。为了他的前途,他让弟弟冯志军取了这个女人,女人生下了孩子,就是现在组织部综合干部科的副科长冯俊飞。冯志军没两年就死了,小琴没有找冯书记的后帐,而是独自抚养冯俊飞,冯书记的仕途才没有受影响。后来因为冯书记夫妇没有生育,于是就把冯俊飞接到身边抚养。冯书记自己觉得对不住这个苦命的初恋、现在的弟妹,多次想帮助她,都被她拒绝了,因此冯书记觉得亏欠她的太多。这次卖她这个人情,冯书记非常乐意,但是对事情本身却耿耿于怀,因为这件事的主抓者是他的对头——楚天齐。”
“你的消息来自哪里?说的这么肯定。”黄敬祖追问道。
“我的消息来自……保密。”她卖起了关子。
她现在自恃黄敬祖有求于她,很是任性,他也难得的好脾气,讨好道:“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收拾”是他俩之间的暗语,就是指的鱼*之欢。
她“咯咯”一笑,放*的嗲声道:“好啊,你倒是来收拾啊,看你行不行。”说完,站起身,走出几步,然后挑逗的向他勾着右手食指。
“好,看我怎么收拾你。”黄敬祖低吼一声,向她冲过去。
她发嗲的笑着,在前面故意扭腰晃臀的小跑,终于,她被他扑倒在长条沙发上。他急吼吼的压了上去,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啃着,她配合的发出*声。就在她正准备尽情享受的时候,他停止了动作,横抱起她向里屋走去。她下意识的看了眼刚刚躺过的沙发,上面空空如也,只有两人身体压过的印迹。
在里屋疯狂过后,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两人甜言密语起来。
“老黄,你今天真行,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了?”她用手撩*着他,说道。
黄敬祖豪爽的说道:“我还用吃什么吗?本人天生就是这种大男人。”
“哈哈,今天本事大了,口气也硬了。”她拍着他的胸脯说道,“对了,你现在可真会玩了,还配上了那样的录相,才够浪漫的。”
“哪是,我是谁呀?”黄敬祖很男人的道。
“跟哪个女人学的?”她追问道。
“跟,跟……书上学的。就你这一个女人,都够老黄我忙活了,还敢有其他人吗?当然,家里还有个黄脸婆。”黄敬祖“诚恳”的道。
她心里想:骗鬼去吧。但仍然用开心的语气说道:“老黄,你太好了,我喜欢死你了。”
“是吗?那就让你喜欢个够。”黄敬祖在她身上拍了一下说道,然后忽然转换了话题,“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就是说姓楚的那小子根本就没有后台,这次只不过是让胡小琴替他做了冯书记的工作而已。那他在我询问的时候,他还说什么‘不知道’,看来他是故意在我面前装神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那其他常委为什么也全都赞成了?”
“我看也是,他就是故意在你面前充大瓣蒜呢。其他常委为什么赞成,其实很简单,书记、县长一共有五票,自然是赞成这件事。经常中立的三个人看到正反双方都一致赞成了,他们也就没有必要中立了,自然也就全部赞成了。我这可是听权威人士说的,消息绝对可靠。”她自信的说道。
“那就是说,姓楚的这小子一直在利用我的错觉巧使唤我呢,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你。是啊,怎么收拾他呢?”黄敬祖自言自语道。
她“嘿嘿”一笑:“俯耳过来,山人自有秒计。”
黄敬祖把耳朵贴了过去,听完了他的“秒计”,他心中暗道:最毒妇人心。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他什么意思
黄敬祖回忆了一下昨天的事,看着沙发上的这几张纸,说道:“是啊,昨天这上面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呀。”
“不是好像,确实没有。”她肯定的说道。
“那就怪了,东西从哪来的呢?”黄敬祖边说,边拿起了订在一起的几张纸。看到标题的一刹那,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想起自己让楚天齐来的事,因为这份资料正是他在电话中和楚天齐说的资料。
“他来过了?”黄敬祖脱口而出。
“谁?”她盯着他问。
黄敬祖咬着牙道:“楚天齐。”他向她说了约楚天齐的事。
“那他会不会听到咱俩那啥的声音?”她担心的说道。
黄敬祖微皱眉头,说道:“那倒没有什么?关键是他听到我们议论他的事没有。如果听到了,他会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如果没听到话,那又该怎么办?”
她点了点头:“我想他不会听到我们说他的事,我们当时说的很低,而且最关键的话,我可是对着你的耳朵说的,你当时还说我神经兮兮呢。”
“还是你有先见之明,真乃是当代女诸葛。”黄敬祖不吝赞赏道。
听着黄敬祖由衷的夸赞之词,她的心里美滋滋的:还说老娘胸大无脑,今天知道我有远见了吧?
其实她当时之所以对着他的耳朵说,并不是有什么先见之明,只不过是说秘密事的习惯而已,尤其是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但是不排除他听到我们那事,看来必须要先下手了。”她使劲一握右拳说道。
“慢着,等等。”黄敬祖一摆手,说道。
“他都把资料留在这里了,你就没有觉出点什么吗?”她紧问道。
“是啊,他是一个考虑问题非常严谨的人,按说不会如此大意。那……就是说他是故意把资料留下来的,为什么?”黄敬祖自问自答,“专门留给我看?应该不是。他既然退出了屋子,那他就是发现了我们的一些什么。按道理他应该带着资料迅速离去,装作没有来过的样子才对。”
她接话道:“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人走了,却把资料留了下来。这又该怎样解释呢?”
黄敬祖深吸了口气,说道:“确实耐人寻味。也许是他见我没在外屋,就把资料给我留下,让我有时间再看,然后他再来找我。这种可能性极小,而且这种可能性的前提是,他没有听到任何话语或是动静。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听到了我们的话,然后把资料放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警告。”她接住了黄敬祖的话头。
“他真的会如此放肆,如此大胆?”黄敬祖不可置信的问道。
“他什么不敢?他可是县委书记和县长的红人,光省报就上了两回,还获得过‘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他现在红的发紫,他什么不敢,反正有人给他撑腰。”她肯定的说道。
黄敬祖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不尽然吧?如果只是这些的话,他还未必如此狂。是不是还有什么说法,我们还要慎重。”
“这……这岂不是被他吓住了,你就能忍下这口气?”她情绪有些激动。
“不,不不不,不能这么看事情,他既然敢这么做,那肯定是有恃无恐。我们一定要弄清他的真正目的和真正依仗,才能出手。”黄敬祖谨慎的说道。
她有些起急,语气很冲的说道:“你现在怎么瞻前顾后的?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黄书记怎么变了,变的优……”她还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你是说我变的优柔寡断吗?哎,你错了,我没有变。只是在和他的几次较量中,我们每次都吃了亏。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其实就是我们太的自以为是了,总以为抓住了他的七寸,却原来都是我们的错觉。这次我们一定要谋定而后动。”黄敬祖坚决的说道。说完,反问道:“哎,你怎么现在这么主张收拾他?原来你可是非常护着他的,不是没吃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吧?”
她的脸腾的红了,因为真被黄敬祖说中了心思。但她还是镇静了一下,生气的说道:“你怎么老是埋汰我?我为了你的事,跑细了腿,磨薄了嘴,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换来你这样的无端猜忌,太令我心寒了。”说到这里,她还“伤心”的抽泣着。
黄敬祖“嘿嘿”一笑,轻拥着她道:“好了,好了,我还能不相信你吗?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吗?”
“不是算你说错,就是你说错了。”她破涕为笑,撒娇的说道。
“好,好,是我说错了。”黄敬祖搂紧了她说道。然后又叮嘱道,“你可不要轻举妄动,要记住谋定而后动,还要记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没有接黄敬祖的话,像是自顾自的说道:“以前是没有依仗,心里没底。现在不一样了,有了他的支持,一个小小的副乡长算什么。”
说完,她离开了黄敬祖的怀抱,打开房门,向外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黄敬祖坐回到了椅子上,看着面前的几页纸,他陷入了沉思。心里暗道:为什么呢?
想了很长时间,黄敬祖也没想明白楚天齐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
但黄敬祖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冯志国是既想给老情人面子,又不愿楚天齐出风头,所以内心极其矛盾。而自己不明所以,还想着向冯志国表功,冯志国对自己那样的态度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自己相当于无意之中在冯志国伤口上撒了盐,冯志国不生气才怪呢。这就是不明白实际状况而付出的代价,也算是咎由自取。
黄敬祖更加坚信,要想对付楚天齐,首先还是要注意一个“稳”字。一定要做到真正的心中有数,才能付诸行动,不能莽撞行动。但他却担心那个胸大无脑的女人,会擅自采取行动。以前,在自己没有认可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敢自做主张的。但现在他发现,这个女人这次回来后,已经是有些飘飘然了,总觉得自己有了依仗,无所畏俱,甚至对自己也想指手画脚。
时代不同了,她硬要折腾的话,自己也拦不住,谁让人家有个当大领导的老师呢。但自己一定要稳了再稳,千万不能被无辜牵连进去,如果自己再犯低级错误的话,那就真没有前途了.年龄是个坎呀!
……
坐在办公室里,楚天齐想着昨天的事情。
他昨晚是从书记办公室小跑出来的,当时的狼狈样子,用一个词形容,特别贴切,这个词就是“落荒而逃”。
本来黄敬祖和那个女人相好的事,几乎是乡里的公开秘密。但昨晚遇到的事情,确实让他没有想到,没想到自己会听到现实版的*色录相。当时听到黄敬祖二人的话,以及能想到的场景,都让他这个正当年的小伙子脸红耳热。楚天齐虽然和孟玉玲谈了五年的恋爱,但男女之间最后的那道屏障一直没有突破。
所幸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在楚天齐奔跑回办公室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都进到屋子里了。就是这样,他仍然遇到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只是随便的“嗯”了一声,就匆匆而过。回到屋里,很久很久才睡去,还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现在坐在办公室里,楚天齐还是感觉有些头沉,而且还打了两个大大的哈欠,显然是睡眠不足。
楚天齐现在想到了几个问题:今天还要不要去黄敬祖那里了?去了怎么说?还说不说昨天已经去过?
楚天齐一边想着,一边翻着桌上的资料,想从里面找到黄敬祖要的资料。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忽然想起,的昨天晚上去黄敬祖办公室的时候,自己就带过这份资料。怎么现在却找不到呢?
应该不会放到别处,而且也不会锁到抽屉里,那么它去哪了?丢了?那会丢在哪呢?一路上也没去别处呀,不会……?楚天齐想到这里,心中一惊:不会忘到书记办公室吧?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黄敬祖看到后,会怎么想呢?他会怎么想我楚某人呢?又会怎么对付我呢?
既然不确定资料是否落在书记办公室,现在还是不去的好。否则,去了该如何应对呢?尤其是黄敬祖要是问自己昨天来过没有,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呢?
楚天齐决定不去书记办公室了,哪天被问起的话,就说忙的忘了,顶多也就是让黄敬祖有些不快罢了,总比现在莽撞的过去要好的多了。
楚天齐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昨天自己在村里的时候,接到了黄敬祖的电话,让自己一回来就到他的办公室。当时黄敬祖语气比较客气,听起来心情也不错,找自己应该不是坏事。
按常理来说,黄敬祖应该在办公室才对。可他没在外间办公室,而是在套间卧室干着少儿不宜的事情。难道是他忘了曾经给自己打电话的事?可要是那样的话,他应该关好门才对呀,而他却给自己留着门。可要说他是给自己留的门,那他为什么没在办公室等着,反而在卧室干着那样的事呢?
楚天齐暗道: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冷暖自知
上午九点了,楚天齐要去宁俊琦那里说些事情。
他拿上笔和本,出了办公室。刚走到走廊的拐弯处,迎面遇到了一个人,想避开是来不及了。对方也看到了楚天齐,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天齐今天不想见到的人——黄敬祖。
“小楚,这是忙什么去呀?”黄敬祖的语气很和蔼。
楚天齐略一迟疑,回道:“我去乡长那里汇报一下工作。”
“哦,挺忙呀,忙着好,你去吧。”黄敬祖说着,挥了挥手。
楚天齐暗叫一声好险,应了声“好的”,向前走去。
两人一错身的时候,黄敬祖突然说道:“对了,我昨天让你去我那里,你怎么没去?”
楚天齐心里“格噔”一下,稳了一下心神,扭回头说道:“书记,对不起,昨天我的摩托在半路坏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担心影响您的休息,就没有过去。正准备看您上午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的话,我一会儿就过去。”
“哦,是这样啊。我昨天可是等到很晚的。”黄敬祖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我上午还真没时间,改天我再找你。”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我以后一定注意。”楚天齐充满歉意的说道。
“没什么,你去吧。”黄敬祖挥了挥手,说道。
“好的。”楚天齐回了一声,转回身,向前走去。
楚天齐边走边想,听黄敬祖的语气,他明显就是在撒谎,难道自己的资料没有落在书记办公室,他不知道自己去过?要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可他为什么要撒谎呀?楚天齐略一思考,就笑了,人之常情嘛!黄敬祖总不能说他自己在**吧,自己不也在撒谎吗?
虽然今天黄敬祖说话,一如近一段时间那样的和气,而且也没有对自己的“失约”进行批评。虽然六月上午的天气已经很热,众人纷纷穿上了半袖衬衣或t恤,尤其女孩更是穿上了长裙或短裙。但他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冷意,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脚步也略显沉重起来。
……
一直目送楚天齐拐过走廊尽头,黄敬祖才收回了目光。刚才楚天齐回答没有去过自己的办公室,这让黄敬祖心中有了答案,但答案却不是唯一的。楚天齐明显就是在撒谎,因为那份资料明明白白就放在长条沙发上,而且那份资料就是自己要他带过去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黄敬祖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判断是楚天齐故意放在那里的,目的就是向自己表明一种态度。现在通过对话,可以判断,楚天齐应该不是要提醒自己什么,但他却隐瞒了曾经去过的事实。那又说明什么呢?
说明他肯定听到了什么,所以才撒了谎,以示他没有听到什么。他究竟听到什么呢?是自己和她的好事,还是有关他楚天齐的话题?
那么,资料的事又该如何解释呢?是他无意落下的?那他今天就没有发现吗?就没有想到可能遗失的地方吗?
看似有了结论,离事实的真*相很近,可黄敬祖却依然感觉到扑簌迷离。不过,他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要稳住,越是不明朗的事情,越是不能操之过急。同时,黄敬祖也在检讨:以后再“收拾”她的时候,一定要关好门窗,自己要注意,让她也要注意。
黄敬祖也是心事重重的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楚天齐和黄敬祖都在为同一件事费心伤神,而且联想了很多,想的很复杂。其实,事实就是那么简单:楚天齐无意中听到了一些声音,黄敬祖“收拾”她的声音,而且楚天齐无意中把资料落在了黄敬祖办公室,巧的是黄敬祖第二天发现了资料。
面对简单的事情,人们总喜欢想的复杂,总习惯把无意的事情,和一些有意的原因联系起来,空添了无限烦恼。真应了那句话,“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人们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但人们依然自扰之,因为大多数人本身就是庸人,人们总在动着各自的心思。
……
当楚天齐来到乡长办公室的时候,宁俊琦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听筒。她笑着说:“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就来了,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啊?”
楚天齐说道:“正好赶上了,我能有什么特异功能?”
听到楚天齐的回答,宁俊琦稍微一愣,抬起头看了看他的面色,就带着调笑的口吻说道:“没休息好?昨晚去哪儿鬼混了?”
“没有啊?”楚天齐尴尬的笑笑说道。
“还说没有,你看看自己的黑眼圈,都快成大熊猫了。”宁俊琦点指着楚天齐说道。
楚天齐没有接茬,而是转移了话题:“乡长,我向你汇报一件事。”
“你说吧。”宁俊琦点头道。
“我想……”楚天齐把自己的想法向楚天齐说了一遍。
听楚天齐说完,宁俊琦说道:“你刚才说的事,正是我想让你跟进的事,你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先容我想想,再给你答复。”
“好的。”楚天齐说道,然后又站起身,问了一句,“乡长,还有什么事吗?”
宁俊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他几眼,才说道:“没有了,你回吧。”
楚天齐又说了声“好的”,向外走去。
就在楚天齐准备拉开屋门的时候,宁俊琦在后面叫住了他:“等等,你回来。”
楚天齐依言转回了身,正要说话,就见宁俊琦右手举着一个手提袋,向他晃了晃。他向着她走了过去,她把手提袋递了过来。
楚天齐站住身体,疑惑的接过了袋子,看着宁俊琦。
“上次弄脏了你的白衫衣,这次赔你个白半袖。”宁俊琦对着楚天齐说道,“当时你也有小部分责任,所以赔你的只有半截袖子,不足的部分就算你自己承担的损失吧。”
拿着手提袋,听着宁俊琦的话,楚天齐先是一楞,接着明白了。宁俊琦说的是上次在她办公室的时候,他调笑她,她就用一沓信纸“教训”他,他在躲避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桌上的印油,印油酒在了自己的白衫衣上。
要说责任,几乎全是自己的责任,对方竟然说自己只有小部分责任,看来她说的还真是特别公道。而且还“赔”了自己一件半袖,当然她说的“赔”只是借口,她就是要送自己一件半袖。她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掩盖她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当然了,不可告人四个字是加引号的,是褒义的,是指女孩子的小心思而言。她还说弄赃衬衣赔半袖,这更是她的借口,因为现在的季节正好穿半袖,她就是让自己这个时候穿的。
“乡长,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哪能让你赔呢?”楚天齐先是一本正经说道,然后,又转变了语气,“但是领导能这么做,我如果要是不接受的话,又显得我不懂人情世故,那我就收下领导的这份心意吧。虽然你强加给我一部分责任,但看在领导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说着,他从手提袋里拿出了包装盒。
宁俊琦知道他是说笑,就也调侃道:“哈哈,看起来你还挺通情答理的,就是真不知道客气。”
盒子上是一个醒目的标识,楚天齐没买过,但他见过,他知道这件衬衣很贵。
“我要是太客气的话,那不是枉费了乡长的一片心意了吗?”楚天齐嘻笑着道,“你看这个号码,四十三号,正好是我穿的号码。乡长你费心了啊,还让你亲自给我买衣服,我就不客气了。只是你赔的这件衬衣太贵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什么时候客气过。”宁俊琦娇笑道,“不过你不要自做多情,这根本不是我想给你买的。那天正好赶上大街上二十五块钱一件处理,我就顺手买了一件,赔给你。要不你这个人这么小气,还不得天天给我脸色看啊。”
“乡长,那我就心里踏实了。”楚天齐“嘿嘿”一笑说道,“我还以为得六、七百块呢?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买一件,补偿一下差价。”
“哦,你还挺公道。”宁俊琦调侃道,“就是不知道你准备买一件什么样的衣服,补偿给我。”
楚天齐说道:“我准备按照你刚才的做法,买的衣服要比这个半袖再小一些,不要袖子,而且背后面只用一个小带子系上。”他边说,边在身上比划起来。
宁俊琦听明白了他说的东西,不觉脸色“腾”的红了起来,拿起桌上的稿纸扔了过来:“讨厌,你真烦死了。”
“有句俗语叫‘打是亲,骂是爱’,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楚天齐一闪躲开,笑嘻嘻的说道,“我再问一下,你要多大号的,我可不知道你的号大小。”说完,他迅速退后了两步,他知道她的暗器又该到了。
果然,她骂了一句:“流*氓”,一本书又飞了过来,自然是没有打到楚天齐。
楚天齐跑到办公室门口,笑嘻嘻的看着宁俊琦说道:“乡长,谢谢你给我的‘温暖’牌半袖。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到底是多大号的?”说完,他拉开屋门,闪了出去。
拿着手提袋,楚天齐心里暖洋洋的。他知道这件衣服至少值自己一个多月的工资,宁俊琦那样的说法,只不过是玩笑而已。更重要的,这是她专门送自己的衣服,用所谓的“赔”字,只不过是找个借口,用以掩饰她的娇羞而已。顿时,他觉得手里沉甸甸的,因为这里面装的不只是一件衣服,而是女孩儿温柔的心。
短短的一个小时里,因为遇到的人不一样,心情也就不一样,真应了那句话:冷暖自知。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让政绩
只到楚天齐离开了很长时间,宁俊琦的一颗芳心还在“通通”跳个不停。刚才那个讨厌的家伙,竟然说要给自己买罩罩,当然这是调笑话,但他的调笑现在却越来越“放肆”了。
只是宁俊琦现在对他的这种“放肆”,很受用。每当听到他的这些不着调的话,她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她喜欢他这样的状态。他每次“胡说八道”的时候,说明他的心情很好,看到他的心情好,她的心情也跟着很好。
他之所以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说明自己和他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就连宁俊琦自己也承认,这其实就是一种没有挑明的类似情侣的状态。
她这一段时间,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和他的关系,就想着顺其自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顺其自然其实就是顺其发展了。她喜欢这样的现状,同时心中充满了担忧。直觉告诉她,一旦到了双方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就是二人面临抉择的时候,究竟是谁走谁留?如果两人不在一起工作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起波澜?
今天一开始,当她听到楚天齐说话的语气,并且看到他忧郁的脸色,她知道他又遇到事了。但是他没说,她也没问,因为她知道,一旦他想说的话,肯定会直接告诉自己的,并不需要自己追问。如果他不想说的事,你即使再追问,他也不说,这个家伙有时特犟。
他究竟遇到什么事了呢?是公事?还是私事?自己是他的领导,而且是很通情理的领导。自己也是他的朋友,很好的朋友。于公于私,大部分事情都是可以跟自己说的,但是他没说。这说明,他烦心的事不便于启齿,或是他根本不愿意说。他烦心的事,肯定和刚才向自己汇报的事,不是一回事。因为他说的事,是好事,他不应该是那个状态。
今天,他提出的事,是自己提前没有想过的,他既然提出来了,那自己就要认真考虑一下,自己还要尽快给他答复。通过今天他提出的事,她感觉他又成熟了一些,说明他对官场的生存之道认识的更深了一些,他已经知道适当的取舍了。取、舍二字说起来容易,但遇事能真正参透并做起来,确也需要一番思量的,尤其更需要自己做出一些抉择的。
……
两天后。
宁俊琦办公室。
青牛峪乡乡长办公会正在召开,参加会议的人员有副乡长楚天齐、郝晓燕、高远、蒋野,乡长助理金越。
首先是每个副职汇报自己的分管工作,然后是宁俊琦对每个人的工作提出指导意见,并对个别事情进行督促、跟进。
“同志们,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了,上半年很快就要过去,我们的很多工作也正在持续推进中。从现在汇总的数据看,工作进度比较理想,但个别方面还存在着严重不足,刚才我已做过要求,这里不再一一提及。要求同志们,一定要比照工作进度计划,稳步推进,到时候乡里会按年初制定的计划进行奖惩。对于现在进度比较理想的工作,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成绩。前面的百分之九十九做的再好,但如果最后的百分之一没有做到,也可能就等于零。……”宁俊琦做着总结式发言。
好几人都以为会议会马上结束,有的人已经在边听边轻轻的收拾笔和本,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静等宁俊琦说“散会”两字。
忽然,宁俊琦说道:“楚副乡长,你不是有事情要说吗?现在说出来,大家共同商讨一下。”
听到宁俊琦的话,郝晓燕、高远、蒋野、金越四人都把目光投向楚天齐,看他会说出什么事情,和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
楚天齐知道乡长是让自己讲那天单独汇报的事情,在这次会前,宁俊琦已经表示原则上同意他的想法,让他在会上讲一讲,再做安排。
冲宁俊琦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大家,楚天齐说道:“乡长,各位同事,我要说的事情是关于与何氏药业谈判的事。按照何氏药业的要求,需要成立新型农业经济合作社。在书记和乡长的直接关心、支持下,相关村子的合作社已经全部成立。上周我已经和何氏药业进行了联系,对方表示会在七月上旬派团队过来谈判,让我们这边也做好准备。虽然合作社、何氏药业是此次谈判的甲乙双方,但我们乡政府做为管理与服务部门,需要做很多工作,因此我们做为丙方也会参加此次谈判。”
喝了口水,楚天齐又继续说道:“农业和招商是我分管的工作,参加此次谈判是我份内之事。但大家也知道,我和对方公司的何佼佼是校友,也有过接触,我参加此次谈判有诸多不便。所以,为了避嫌,我想请其他同志参与此项工作。”说到这里,楚天齐停了下来。
什么?众人以为听错了。不会吧。这明显是一个大政绩,楚天齐会让出来?还是这里面有什么说法?最起码,蒋野就认为楚天齐不会有这么好的心。
“大家听明白了吗?楚副乡长已经就此事向我做过汇报,我认为对大家也是好事,所以让他在会上说出来,看看大家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宁俊琦做着说明。
现场一片沉默,大家都在想着要不要参加这件事,参与这件事究竟有什么得失。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宁俊琦说道:“怎么样?都想好了吧。请大家说一说,谁先说?”
“乡长,我说说。”发言的人是蒋野。
宁俊琦稍微楞了一下,说道:“好,你说吧。”
郝晓燕不满的瞪了蒋野一眼,但没有说什么,因为乡长已经同意了蒋野发言的请求,如果自己再说的话,那就是落乡长的面子了。按照次序,现在该自己发言了,结果却被这个家伙给抢了。他在乡里混了这么多年,难道会不懂规矩?肯定不是。他分明是在打击自己的威信。
就连高远和金越也这么认为,认为这个老蒋有越位的嫌疑。于是也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蒋野。
蒋野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郝晓燕的不满,也不是没有看到高远和金越嘲讽的表情。但他要这么做,因为有人和他说过,对于楚天齐的事一定要严密监视,并许诺给他好处。所以,对于楚天齐提出的提议,他自然要反对,发出自己的声音,并且要先说,以期影响其他人意向。
“乡长,各位同事:刚才楚副乡长说了与何氏药业谈判的事,他以避嫌为由准备退出谈判,我认为非常不妥。正如楚副乡长所言,这件事既是农业范畴,也是招商范畴,全部都是楚副乡长分管范围,因此由他参与谈判再合适不过。他说要避嫌,心情可以理解,但是做法却不可取。不能因为认识就……”蒋野的发言有十来分钟,既讲了自己的观点,又用了几个事例做论据,中心议题就是楚天齐不能退出,其他人也不宜参与。
听了蒋野的发言,楚天齐是大跌眼镜,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认为。难道是自己的判断错了?
因为被蒋野越位,郝晓燕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不认同蒋副乡长的说法。”说完,她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说道:“楚副乡长讲到避嫌,我认为他的考虑很周到,所以我们有义务和责任参与进来。把这个对于乡里,对于村里,以及对于个人都是好事的事办好。至于有人以楚副乡长分管农业、招商来说事,分明就是吹毛求疵。他还影射楚副乡长推卸责任,这更是故意在屈解楚副乡长的好意,把人家的好心说成了歹意,真是用心险恶。我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是坚决响应乡长和楚副乡长的提议,有需要我郝晓燕做的事情,我责无旁贷。”
“郝晓燕,你说谁?”蒋野大嗓门说道。
“说谁谁清楚。”郝晓燕当仁不让,坚决回击道。
“你……”蒋野刚说了一个“你”字,就被“啪”的一个声响打断了。
宁俊琦把笔记本摔在桌上,说道:“成何体统,都给我闭嘴。其他人继续说。”
郝、蒋二人顿时闭上了嘴巴,互相看着,暗暗用劲。
“我赞同郝副乡长的意见,这件事看起来是替楚副乡长分担责任,其实是他把政绩主动让了出来。退一步讲,既然没有任何政绩,只要是对乡里工作有利,对老百姓的利益有利,我高远也坚决会参与进去。”高远旗帜鲜明的亮明了观点。
金越的回答很有意思:“我服从乡长的安排,乡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实,他的回答很滑头。
“大家既然已经表明了观点,那我也说说。”宁俊琦看着众人道:“我同意蒋副乡长的部分观点。”
宁俊琦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楞,包括楚天齐,也包括蒋野。大家都没想到,宁俊琦会是这样的观点。
“我同意他说的‘楚副乡长不能退出谈判’的观点,因为这个项目进行到现在,主要是由他参与的。如果以后合作成功了,也主要由他进行协调和管理,因此,他不能以避嫌为由,当甩手掌柜。”说到这里,她语气一变,“但是,让其他人参与也很有必要。因此,我提议由楚天齐、郝晓燕、高远三位副乡长,代表乡里参与谈判。赞同的请举手。”
宁俊琦说完,举起了右手,接着,有四只手掌也举了起来。只有一人没有举手,就是蒋野,他内心打定了主意,绝不能和他们一系“同流合污”。
第二百二十八章 要下手吗
表决完毕,宁俊琦直接说道:“五票赞成,提议通过。请郝晓燕、高远二位副乡长尽快进入状态,配合楚副乡长做好这次谈判工作。”
郝、高二人点头称“是”。
宁俊琦说了声“散会”,众人纷纷起身,向外走去。待众人离去,郝晓燕又折回,重新坐到了宁俊琦对面的椅子上。
“郝姐,有事吗?”宁俊琦私下一直这么称呼郝晓燕,她俩的私人关系很好。
“乡长,你不会怪我今天的做法吧?那个‘搅屎棍’实在是太不识趣了,竟然那么自以为是。”郝晓燕试探的问道。
“郝姐,你说呢?”宁俊琦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不会怪你,但要是别人在我面前吵闹的话,我非给他颜色看看。不过,你也要注意方式,像那样明着指桑骂槐,不挑起事端才怪。”
郝晓燕自然听明白了乡长的话,人家乡长是给自己面子,不过,也对自己进行了善意提醒。郝晓燕“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心眼好,正直、善良。”
“少拍马……”宁俊琦终于没有说出那个不雅的字,用哈哈的笑声代替了。
郝晓燕也跟着笑了起来。
“乡长,小楚这件事办的真漂亮,有气度,是个干大事的料。”郝晓燕止住笑,竖起大拇指说道,“自己手里的政绩能主动让出来,是需要魄力的,而且还是在没有外力逼*迫的情况下,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足以说明小楚有眼光、有心胸。”
宁俊琦接话道:“嗯,这件事他做的不错,说明他又成熟了一些。现在他的风头已经够劲了,确实也需要舍弃一些,否则,物极必反。”
“小楚这么一做,赢得了乡镇副职的心,实施上也赢得了全乡干部的心,大家都会觉得他公平、大度。最起码我是心存感激的,这是人家白白送上的政绩。”郝晓燕由衷的说道,“当然了,就是没有这件事,我对小楚也是支持的,对你乡长更是支持的。”
宁俊琦点点头,又摇摇头,露出沉思的表情,说道:“凡事有利就有弊,他这件事也是这样,这可能就是辩证法吧!”
郝晓燕听完后,楞了一下,随即赞同的点了点头。
……
蒋野一走出乡长办公室的门,就去找他的主子,准备汇报乡长办公会的事情,尤其是楚天齐让政绩这件事。主子不在,蒋野只好打电话,结果电话也没打通,这让他心里非常失落,本来这是一次极好的向主子表功的机会,结果却浪费了。事后再汇报的话,那效果就差多了。
蒋野之所以寻找到这个主子,也是万不得以。其实他一开始根本看不上她,甚至还对她鄙视。可现实是人生最好的老师,自己在乡里辛辛苦苦二十多年,到头来却只是一个副乡长,而且是排名最后的副乡长。副乡长走了一拨又一拨,来了一个又一个,而自己一直就是老末。如果就是按资历排的话,自己也应该排名更靠前一些才对,可是现实不是假设。谁让自己没有靠山呢?
蒋野在目前乡里的资历和刘文韬差不多,刘文韬现在也是正科实职了,虽然权力并不大,可比自己是强多了,最起码还能报销一些招待费。和蒋野同时期的一些人,好多人都成为了乡长、书记、局长,有的人还成了副处领导。面对这样的现状,蒋野感叹自己命运不济,遗憾自己上面没人。他也承认自己能力一般,可比他还差的人,因为有人关照,现在也照样滋润的当着乡长什么的。
在黄敬祖当上乡书记那会儿,蒋野看到了希望,果断进行了效忠表态。很快,他的忠心有了结果,被从股长提拔为副乡长。这令蒋野对黄敬祖感激不尽,誓死效忠黄书记,曾声言“书记指那我打那儿,让我打谁我打谁,我就是书记的一条……”。当时黄敬祖及时打断了他的话,没有让他说出那个字。
成为副乡长后,蒋野信心十足,干劲倍增。虽然他的能力确实一般,不过,当时的工作态度真的非常端正。经过两、三年后,蒋野发现了一些问题,他觉得黄敬祖对自己大不如前了。他把这些归结为黄敬祖有了温斌等人,对自己就疏远了。于是他的工作热情又降了下来,结果黄敬祖对他就更冷淡了。
除了黄敬祖,蒋野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依仗,所以,他即使对黄敬祖不满,可也不敢得罪黄敬祖。黄敬祖对他也是不远不近,他俩的关系只是比普通的上下级近一点点而已。就这样,蒋野就一直做着乡里副职中的老幺,一做就是六、七年。
原乡长意外的死了,这让他看到了希望,但他并不敢奢望那个职位。而是他认为温斌当了乡长后,就需要补充新的副乡长,那按照资历排的话,自己的名次怎么着也该前移一两位了,如果黄敬祖要是再给说上几句话,说不准还能弄个乡党委委员当当。
可后来的事实却是温斌没有当上乡长,新来了个女娃娃当乡长。
再后来,温斌调走了,蒋野又看到了希望,他认为黄敬祖会重用自己了。可现实却不是这样,黄敬祖就是对新来的楚天齐也比自己好。
与蒋野不同的是,那个比自己资历、能力都差很多的女人,却从一个办事员竟然迅速变成了党委委员。这让蒋野不服气却又服气,不服气的是,她有什么能力,竟然可以比自己高?还不是凭着勾引老黄的本事。服气的是,她两三年的时间,比自己十多年的努力还有效果。
正在蒋野患得患失的当口,她找到了蒋野。让蒋野关注宁俊琦和楚天齐的动向,随时向她通风报信,她承诺帮助蒋野运作职位。为了让蒋野相信自己的话,她还把自己和大领导的合影拿给蒋野看,果然蒋野在叹服的情况下,把她当成了新的主子。
……
因为没能及时向她邀功,蒋野无比沮丧,低垂着头穿过走廊,向前面走去。正这时,黄敬祖从对面走了过来。
“老蒋,在做什么?”黄敬祖主动问道。
正低头走路的蒋野听到有人喊他,赶忙抬起了头,说道:“我,我有事向……您汇报。”蒋野临时改了准备说出口的话。因为蒋野知道她在乡里是黄敬祖的人,如果自己说是找她,很可能引起黄敬祖的猜忌。
“哦,那走吧,办公室说。”说着,黄敬祖在前面带路。
蒋野跟在后面,向书记办公室走去。
到了书记办公室,黄敬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并让蒋野也坐下。然后问道:“老蒋,找我有什么事吗?”
蒋野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要把今天会上的事向黄敬祖汇报一下。他认为她是黄敬祖的人,她要自己做的事,肯定也是经过黄敬祖同意的,自己可以向黄敬祖汇报,只不过不要说出是受她的指派就行。
“书记,我和您汇报一件事……”蒋野把会上楚天齐说的事,原原本本向黄敬祖说了一遍。包括谁怎么说,众人都是什么态度,最后是怎么定的,他都尽量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听完蒋野说的事,黄敬祖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把身体靠在椅子上,双手环抱在胸前,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黄敬祖才说道:“老蒋,你说的事我知道了,先回去吧。”
蒋野费尽心思,还原了整个事情,没想到,到头来只换了黄敬祖一句“我知道了”。他很不甘心,正要再说点什么,却发现黄敬祖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走了出去。蒋野心想,看来还得向她汇报,这个黄敬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也不买自己的帐。
……
只到蒋野的脚步声消失了,黄敬祖才睁开了眼。他的身体一下子坐直起来,从桌上拿起一本书,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口中骂道:“一群废物。”
蒋野说的每一句话,甚至第一个字,黄敬祖都听进去了。正因为听明白了整个事情,黄敬祖才心中愤怒不已。
楚天齐所做的事,做为党委书记的黄敬祖应该高兴才对,因为属下竟然有这样明事理的人,竟然把自己囊中政绩拿出来,白白分给他人。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的忧心忡忡,因为做出这件事的人是楚天齐。楚天齐可是他内心中重点防着的人。
楚天齐把自己的政绩分给别人,看似吃了亏,甚至是大亏,可他却赢得了别人的心。现在楚天齐已经和宁俊琦等人结成了统一联盟,这次更是直接用政绩诱人,那他们的势力会进一步壮大。而且有继续壮大的趋势,因为他玩出了这一手,既让有的人得到了即时的实惠,更让好多人看到了投奔他的希望。这是黄敬祖最担心和忧虑的,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楚天齐一年的时间里,职务升成了乡党委委员、副乡长,头上还罩着耀眼的光环,而且身后还有县委书记、县长撑腰。楚天齐这是要干什么?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黄敬祖自认为看的更准确:那就是壮大他楚天齐的势力,搞垮我黄敬祖。
其实,黄敬祖想多了,楚天齐只是单纯的想让出一些政绩,从而减少别人的敌视而已。
黄敬祖既感叹楚天齐的狠辣,更痛恨蒋野的做法。你蒋野活了大半辈子了,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不知道参与进去抢政绩,并监督他们。反而把政绩拱手让出,还自以为是的来表功。
想着可能要发生的事情,黄敬祖犹疑不定。他心中暗道:“要下手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咖啡厅
“叮呤呤”,手机铃声响起,黄敬祖按下了接听键。
话筒里传出她的声音:“老黄,乡长办公会上的事,听说了吗?”
“老蒋做的蠢事是你指使的吧?一群废物。”黄敬祖愤怒的说道。
“老黄,什么意思?都快被架空成傀儡了,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办,而不是冲自己人发威。”她不客气的说道,“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听到她的话,黄敬祖的口气软了下来:“让我再想想,我认为还没到那个时候。”
“想,想什么?再想黄花菜都凉了。你要不敢的话,我来做。”说完,不待黄敬祖回答,她就挂断了电话,然后骂道:“窝囊废”。
黄敬祖没想到,这个娘们的胆子越来越肥了,竟然挂掉了自己的电话,还说什么她来做。做什么?要出手?哎,别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刚才她说的“傀儡”二字,让黄敬祖内心感触颇多。从现在的情形看,自己没有被姓楚的架空,倒快被这个娘们遥控了。只是自己命运不济,没有依仗,还得靠这个娘们帮助运作,“吃软饭”的滋味不好受啊。
黄敬祖不担心她的瞎胡闹,担心的是她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想想她的智商,再想想蒋野的无知,黄敬祖不由得感叹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呀!
……
一周后,县发展计划委重点办龚主任打来电话,告诉楚天齐,市发展计划委投资管理科科长到任了。约楚天齐第二天下午一起去市里。楚天齐非常高兴,答复明天坐班车到县城,然后和龚主任一起去市里。
《工可研报告》已经报上去三周了,这一段时间里,县发展计划委和市计划委也一直联系不断。只是楚天齐想去拜会投资管理科科长的事,一直没有成行,这让他心里很不踏实,不时惦念着。
明天终于可以去了,楚天齐要向宁俊琦去汇报一下。宁俊琦没在,楚天齐只好打电话进行汇报。
电话很快接通了,楚天齐说道:“乡长,我是楚天齐,有件事向你汇报一下,你一会儿回办公室吗?”
听筒里传来宁俊琦的声音:“我明天才能回去,有什么事你说吧。”
“我和龚主任明天要去市计划委,投资管理科科长到任了,我们去和对方沟通一下。”楚天齐汇报道。
“好啊,和对方联系坐一坐,好好沟通一下,尽快把报告批复下来。”宁俊琦说道,“对了,到财务那里支些费用,如果方便的话,给对方买点礼物,增进一下感情。”
“好的。”楚天齐答道,然后话题一转,“乡长,你盼着快点批复下来吗?”
对方的宁俊琦显然楞了一下,然后声音才传了过来:“废话,我当然盼着快点了,早一天拿到批复,我们就能早一天进行招商。”
“嘿嘿,我也是。除了你说的理由,我还有一个原因。”楚天齐说道这里,语气柔柔的道,“再有一周就到月底了,如果报告能顺利批复的话,你还记得对我的承诺吗?”
“承诺?什么承诺?”宁俊琦反问道。
“乡长,你在故意装傻吧,到那时你可是要和我说几句工作以外的话的,还要对我甜甜笑上一笑。”楚天齐说道。
电话里,宁俊琦“咯咯”的笑声传来:“无赖,那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还赖在了我的身上。少说那没用的,你还是想想如何快速拿下批复吧。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拜拜!”
“拜……”楚天齐话还没有说完,宁俊琦已经挂掉电话了。
……
楚天齐坐的是十点多的过境班车,到了县城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多了,他在小吃店随便吃了午饭,然后打车到了县发展计划委,在计划委门口遇到刚来单位的龚主任。龚主任这次面子很大,计划委专门给他派了车,当然了,龚主任不光是去办这一件事。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一名县发展计划委的科长。下午两点的时候,开始出发。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四个人到了沃原市。龚主任等三人要去办其他的事,楚天齐只得自由行动,商定在联系好投资管理科科长后,再电话沟通。
顺着街上的人行道,楚天齐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大青河畔。熟悉的大青河水,还在永不疲倦的向前奔流着,发出“哗哗”的声响。熟悉的汉白玉栏杆,依然在注视着身侧的河水,和从它身旁经过的人儿。
每当看到这熟悉的景物,他都会不由得想起她,想起了曾经相恋五年的女孩。尽管她给自己带来了无尽的伤害,甚至逼得自己弃教从政,但他依然还是会想起她。
这里的一滴水珠,一块玉石都见证了他们曾经的恩爱,曾经的幸福,曾经的回忆。现在,水还是那样的清澈,栏杆也依旧是那般的古仆,但人儿已经不是曾经的人了。最起码自己和孟玉玲就已经劳燕分飞,各奔东西了,而且她已经是别人的娇娘了。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想到那个她,他忽然想到她以前就是在市计划委工作,在计划委办公室做副主任,也不知道她现在到了哪里。自己明天要去市计划委找人,会不会遇到她?遇到她要说些什么?
正这时,手机响了,是龚主任打来的,楚天齐赶忙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面传来龚主任焦急的声音:“小楚,我家里有急事,我得马上赶回去。科长那里你联系一下,电话是……”龚主任说完电话号码,不待楚天齐回答,就直接挂断了。
接听龚主任的电话,也就十来秒钟,全是龚主任说话,没有轮到楚天齐说一个字。此时,电话已经挂断,他才回过味来:龚主任有急事,回家了,需要自己联系科长。
科长?哎呀,科长电话是……多少来着?楚天齐这样想着,根据记忆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里面传出一个低低的声音:“喂,你好!”
楚天齐觉得声音似乎有些耳熟,来不及细想,赶忙说道:“科长,你好,我是玉赤县青牛峪乡副乡长楚天齐,想约你坐坐。你有时间吗?”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传过来几个字的声音:“有时间,咖啡厅。”
“几点?什么咖啡厅?几个……”楚天齐急忙询问起准确的信息,可是说到半截,他才发现,对方早已经挂断了电话。
楚天齐收起手机,却疑惑起来:约科长会这么好约?按常理对方不答应自己才对,尤其是和自己根本连面都没见过。就这么信的过自己?凭什么?
因为约科长太顺利,楚天齐反而觉得是那样的不真实,他甚至感觉这事不对劲。是不是自己记错号码了?是不是对方也把自己当成熟悉的人,会错意了?是不是自己正好碰到了骗子?
对方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见面时,依据什么识别?看来只能再打电话了。
但对方明确说了“有时间”,还说了“咖啡厅”,那就是说约自己在咖啡厅见面。可究竟是什么咖啡厅?订多大的房间?对方却没有说明。
楚天齐几乎从来不到咖啡厅,他喝不惯那个味,更主要的是那里的消息太高,很小很小的一杯,就收费三十多元,这可是自己半个月的烟钱呀!市里的咖啡厅自己更是几乎从不涉足,究竟该订到哪呢?他想起了去过一次的地方——千里来相会咖啡厅。可他实在不想去,因为那里有他伤心的记忆。
抬头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一间咖啡厅,他只好拨打了查号台电话。电话很快接通,接线员在报了自己的工号后,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当楚天齐说了要查咖啡厅号码时,接线员很热情的为他直接转到了店铺的电话上。
电话里传出了女声:“您好,这里是‘千里来相会’咖啡厅,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您吗?”
千里来相会?来不及细想,楚天齐应道:“我想订一个包间。”
“先生,正好还有一个包间,请问需要给您留下吗?”女声非常清晰。
楚天齐略一沉思。
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先生,这个季节订包间太难了,所有咖啡厅都是这样。请问您需要预留吗?”
“好吧。留下吧,我的电话是……”楚天齐赶忙说道。
“先生,现在已为您预订,如果您在七点前不能到来的话,我们将把包间订给他人,请您谅解。”女孩的声音温柔,但却非常坚决。
“好的。”楚天齐说完,挂掉了电话。
楚天齐又查询了几家咖啡厅的电话,当他询问包间时,确实如刚才电话中女孩的说法,没有一家还有包间。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楚天齐只好打上出租车,在六点前到了“千里来相会”咖啡厅。当他到前台询问包间名称时,被告之:情定今朝。
情定今朝?听到这个名字时,楚天齐内心稍微有些慌乱:太巧了吧?怎么会是这间。
第二百三十章 是真的吗
楚天齐虽然现在很反感这个包间,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和市发展计划委投资管理科科长见面才是正事。
主意打定,他再次拨打了那个号码,手机里传来标准的普通话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又拨了两次还是同样的声音。
没有打通对方电话,楚天齐只好坐下来,等待一会儿的时候再次拨打。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电话拨打了一次又一次,电话里同样的声音说了一遍又一遍。接待大堂里不时有打扮入时的青年男女进进出出,也不时有中、老年人进来。大多数人都是与异性手臂相挽,偎依而来,他们不时窃窃私语,脸上满是幸福笑容。
楚天齐一个人坐在大堂等候区,不时有人向这里投来诧异的目光,看着这个形单影支,频繁拨打电话的男人。
楚天齐感受到了一丝不自在,同时他也担心碰到熟人,尤其是碰到不该碰到同时出现的一对异性熟人,那样大家都会尴尬。甚至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对自己有戒心,他们会担心自己嘴上没有把门的,把今天见到的事情向外宣扬。也不排除,他们自己因为其它原因泄露了事情,而把罪魁祸首定为自己。
于是,楚天齐起身,向包间走去,他决定在那里等候。当他看到包间门上闪烁着彩色灯光的“情定今朝”四个字时,心里就是一阵刺痛。就是在这个包间,自己美好的憧憬破灭了,幻想也被彻底打碎了。
他还是抬起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看着屋子里曾经印象深刻的景物,楚天齐的心绪有些烦乱,当时的场景总是挥之不去。但他还是努力的挥着脑中已经出现的景象。
房间里的色调、布置、灯光都透着一种暧昧的情调,这让楚天齐忽然觉得自己今天订的地方很是不妥。今天是与他人的公务接触,但这样的地方显然不适合。如果对方是男性的话,两个大男人坐在这里,会让对方对自己产生错觉,甚至对自己的性取向有怀疑。如果对方是女姓的话,那么对方会对自己的动机与人品产生怀疑,甚至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那样真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想到这里,楚天齐再一次拨打电话,他期望对方的电话打不通,那样的话自己会毫不犹豫的起身,退掉这个房间。让他郁闷的是,对方的电话通着,只是没人接。他耐心的等待着,期待对方说出“你打错了”几个字,那样自己就轻松了。可是,尽管电话通着,对方就是没有接听电话。
楚天齐挂掉了电话,他认定就是自己打错了电话,而对方将错就错耍了自己一把。现在对方已经达到目的,所以不再接听自己的电话,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口角。其实,楚天齐宁可是这种情况,如果对方说出“打错了”三个字,他不但不会对对方的小恶作剧有一丁点不满,反而还会真诚的回答对方两个字:“谢谢!”
时间离七点还有两分钟了,楚天齐再一次拨打了电话。他认为对方肯定还是不接电话,如果那样的话,即使对方真是那个科长,自己明天也有了解释的理由:咖啡厅只能留包间到七点。到时,大不了好话说尽、态度诚恳的请对方好好撮一顿,再送上点小礼物,对方应该也不会完全不通情理的。如果对方不是那个科长,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权做为自己今天下午消耗时间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有时候,想法和现实是相反的,本已认定不会有人接的电话却通了。手机里面传出清晰的人的呼吸声,只是没有说话。
楚天齐心情复杂的对着手机说道:“您好,您是科长吗?我现在告诉你预定的咖啡厅叫千里……”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因为对方一直没有说话,而他却听到了门外似乎有自己的声音。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举着手机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个穿着湖绿色长裙的女人。这件长裙他很熟悉,因为他就曾经给别人买过同样的一件。这个人他更熟悉,是他永远不想见到、不愿想起,却又总也忘不掉的人——孟玉玲。
楚天齐一时楞在那里,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和楚天齐的惊诧不同,门外的孟玉玲却是另一番神情。她既不像去年冬天在大青河时那样脸部肿*胀,又不像是正月在省城看到的那样忧郁。
今天的孟玉玲俏脸微红,鼻翼上顶着细密的汗珠,黑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她的眼中噙着两汪水雾,看上去是那样的动人,那样的让人犹怜!楚天齐一时产生错觉,仿佛回到了那段甜蜜的时光。那个时候,两人刚刚大学毕业,两人憧憬着美好的未来。那时的孟玉玲就是这个清纯的样子,连鼻翼上的汗珠也仿佛一点没变。就在他下意识的想要伸展开双臂时,她说话了,她的声音把他击回了现实,他意识到:那些都过去了。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孟玉玲动情的说道。
楚天齐没有言声。
“你还记得这里,你没有记恨我?是这样的吗?”孟玉玲声音有些嘶哑。
楚天齐轻轻晃了晃头,尽力赶走心头出现的幻觉,然后冷冷的说道:“您是孟科长?”
“孟科长?”孟玉玲轻声的念叨着。
“对,我今天约的是市计划委的孟科长。”楚天齐已然明白,孟玉玲就是新到任的市发展计划委投资管理科的科长。
孟玉玲喉头动了几动,黯然的点了点头:“我是。”
“请进”,楚天齐以异常的冷静口吻说道,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这样的平静。说着,向后一步,侧过身子,让开了进门的位置。
孟玉玲看着楚天齐右手做出的请的手势,抿了抿嘴唇,脚步沉重的走了进来。
“请坐。”楚天齐依然彬彬有礼的说了两个字。看到孟玉玲坐到椅子上,他又说道:“孟科长,请问您点什么?”说着,用双手把桌上精美的单子递了过去。
孟玉玲仰起头凝望着面前的楚天齐,他是那样的熟悉,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发型,熟悉眼睛、熟悉的眉毛、熟悉的嘴唇。
他又是那样的陌生,陌生的让她认不出来。他的面庞依然是那样的有型,却多了一份成熟,他的眼睛依然是那样的炯炯有神,却增添了更多的冷竣。
他还是那个他,他没变。他已不是那个他,他变了,变的和自己成了路人。自己也不是以前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清纯的女孩,而变成了现在的残花败柳。
想到这里,孟玉玲紧*咬了咬牙根,接过了单子。她漫无目的的翻了翻,说出了两个字“随便”,然后把单子轻轻放在了桌上。
楚天齐拿过桌上空白的点餐单,刷刷点点的写了起来。写完后,轻轻按下桌上的按钮,很快,一身西式装扮的服务生敲门走进来,对单子核实后,拿走了。
在等待上餐的过程中,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那样干巴巴的坐着。她低着头,盯着自己脚下。他拿着桌上的点餐单,来来回回的翻着。
上餐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放了满满当当一桌。看着面前的丝滑拿铁咖啡,看着七分熟的牛排,看着刚刚上桌的意大利面,孟玉玲的眼泪忍不住扑簌簌掉了下来。这些都是她爱吃的,他还记着,说明他心里还有自己。
本来面沉似水的楚天齐,面对着哭坏花容的曾经最爱,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也被触动了,他轻轻说道:“吃点吧,这都是你喜欢的。”
楚天齐一说话,孟玉玲更是百感交集,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和以前所不同的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把肩膀借给她,可今天却没有,她只好把头伏在桌面上,伴着哭泣的声音,双肩抖动着。
最终,楚天齐还是不忍心。站起身,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别哭了,所有的都过去了。”
没想到,他的安慰反而让她的哭声更大了。这个被自己深深伤害的男人,到现在也没有真正的忌恨自己,这让她更加愧疚,更加的悲从中来。她不管不顾的,把头扎进他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起来。事已至此,楚天齐也不可能把她甩到一边,干脆任由她的鼻涕、眼泪流到自己的身上。
孟玉玲就这样哭了好久,哭着哭着,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随着那汩汩的泪泉奔涌而出,她心中郁积的苦痛也减轻了好多。
这样哭下去也不是个事,于是,楚天齐说道:“都吃了吧,要不浪费了。”这是他以前惯用的手法。
每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都会不顾淑女形象,大快朵颐起来,只到杯光盘尽为止。其实她那是心痛他的一片心,以及挣钱的不易。
今天,这个办法照样起了作用。果然,孟玉玲停住哭声,抬起了头,放开了抓着他的手臂。
楚天齐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抽*出几张抽纸递了过去:“擦擦吧,都成了花猫了。”
感受到了他的关心,孟玉玲破涕为笑。面对着面前的杯盘,发起了“进攻”。很快,桌上只剩下了这些器皿和上面的残迹。
她再次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对着楚天齐,梦呓般的说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楚天齐不置可否,回以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恨我吗
楚天齐没有吃一点东西,因为他不喜欢吃这些味道怪怪的吃食。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觉得这些东西太贵了,当然确实也不符合他的口味。孟玉玲也知道他的习惯,因为以前几乎都是她吃,他在一旁看着。今天见他依然这样,她没有强求让他吃什么,而是既甜蜜又无奈的在心中感叹:他还没变。
看着这个曾经让自己无比迷恋的男人,孟玉玲痴痴的说道:“你今天提前知道是我吧?要不怎么会选择在这里,选择到这个房间?”
楚天齐长嘘了一口气,说道:“不知道,也就是赶巧而已。”
“是吗?”孟玉玲显然不相信这个解释,只当做是他为了一点儿尊严而故意这么说的。于是,她反问道:“这也太巧了吧?巧的让编故事的人都自叹不如。”
“是太巧了。”楚天齐由衷的说道。
确实是太巧了,巧的是本来该由龚主任约科长的事,最终落到自己头上。巧的是自己阴差阳错,在“千里来相会”咖啡厅定了包间,巧的是只有了“情定今朝”这间屋子还空着。更巧的是,科长是自己曾经的女友孟玉玲。巧的是她知道这里。
楚天齐当然知道好多事纯属巧合,而让他真正觉得巧合的是孟玉玲就是那个科长。否则,一切可能会是另外的样子,也许这本身就是一个小闹剧,对方会永远不接自己的电话。也许真正的科长,会因为自己选择的地方而对自己“刮目相看”,让本来会顺利些的事情,而更加难办。他觉得既然巧的是让自己和她再次相见,而且见面地点又是这里,那是冥冥之中让自己和她有一个了断。
孟玉玲不相信这么多巧合,他认为是楚天齐基于知道了自己是那个科长,才会故意弄出这么多巧合的,因为他的心里还有自己。即使她相信了,也会认为这是自己和楚天齐冥冥之中的缘份未了。但她不敢奢求什么,因为她自己觉得已经配不上这个痴情的男人了。
她的判断当然是错的,因为楚天齐在打给她第一个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参加一个会议。她是半捂着鼻子和嘴巴,与楚天齐通的话,再加上本身用手机通话,声音就会变化,所以,楚天齐连那个未见面的科长是男还是女都没有听出来。
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楚天齐干脆说起了工作上的事:“孟科长,我们的报告您看了吗?”
孟玉玲面色一寒:“天齐,既使我俩分手了,也不用这么生分吧?”
楚天齐尴尬的笑了一下,重新说道:“玉玲,你觉得我们的报告可行吗?”
“报告我看了,而且已经在主任办公会上通过,这个你放心。”孟玉玲给他吃了颗定心丸。接着又道,“这个项目,如果能按报告上面所列方式实施的话,前景确实广阔。在我们现在已经审批的这些项目里,还没有这样的项目。据我所知,在其它地方,这种锌矿泉水项目也是少之又少。”
“省里专家也是这么说的。”楚天齐答道。
“但这个项目要真正实施起来,也有很多相关的问题需要解决。首先,就是能否寻找到真正有实力、又有成功运作这种项目经验的公司。而要引入这样的合作伙伴,有好多配套项目又是需要你们解决的,比如交通问题。虽然我没去过你们那里,但同样的乡村我还是去过很多,往往道路问题都是制约当地经济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比如利益分配问题,别看现在没有部门和个人与你们争夺,一旦项目招商成功或是已经启动,包括上级部门、领导、当地百姓等等都会找你们麻烦的。再比如……”孟玉玲不愧是在计划部门工作多年,说起业务来,是头头是道。
孟玉玲说了很多,而且她所说的事情都比较重要,在楚天齐听来确实是受益菲浅。楚天齐也讲了自己的很多想法,孟玉玲对他有的想法表示了赞同,对有些想法又提出了质疑,同时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曾经风花雪月的一对情侣,在谈起感情的时候已经显的很是疏远,反而在谈到工作的时候要自然的多。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楚天齐空着肚子,埋了单,此时孟玉玲也已经补妆完毕,二人出了咖啡厅。谁也没有说去哪,就是那样随便的走着,不知不觉又到了大青河畔。
六月底的沃原市,温度已经很高,白天最高温度已经有三十五、六度了。而此时,温度已经低了下来,尤其在河水潺*潺的桥畔,气温更是适宜了不少。桥上相抚、相拥、相搀的人们,缓缓移动脚步,尽情享受着一天中难得的凉爽舒适。
看着过往的人们,楚天齐有一丝苦涩和好笑。别人都是手牵着手,臂挽着臂,而他和孟玉玲不但没有任何的身体接触,反而中间还空出了大大的缝隙,和周围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所幸,没有人注意他们,只不过他们自己也觉得非常别扭。
“天齐,记得那里吗?”孟玉玲用手一指桥下一组雕塑。
楚天齐循声看去,这是一个人形的喷泉雕塑造型,雕塑正中间是一个右脚撑地、左脚腾起、双手舞动的舞者造型。
……
楚天齐当然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天晚上,他和孟玉玲吃过晚饭后,到这里消夏。当时,这个雕塑刚刚投入使用。楚天齐一时玩心大起,来到桥边,比照着造型做着动作。在一旁的孟玉玲,被他滑稽的姿势逗笑的前仰后合。
也该着有事,就在他们正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喊“救命”。楚天齐急忙向发出呼救声音的地方冲去,不由分说,跳进了河水里。等他跳进去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会游泳。于是,他大声喊着“我不会游泳,我不会游泳”。
最后,孩子是被其他人救的。楚天齐依仗着有功夫,再加上河水只能到他的脖项,他才堪堪到了河边。因为他的突然下水,孟玉玲已经泪流满面,花容尽失,她知道他不会水。看到他虽然狼狈但却安全后,她忍不住扑上来用小粉拳捶打着他的前胸,嘴里说着“叫你逞能,叫你逞能”。
待孩子安全后,赶到现场的记者和群众纷纷在寻找着见义勇为的人,也包括他这个“救人未遂”的人。他自感羞愧,拉着孟玉玲快速的跑开了。
……
今天再次看到熟悉的景物,楚天齐又想到了那次糗事,不禁面上一红,说道:“再有那样的事,我就不会出丑了。”
孟玉玲知道,因为那件事,楚天齐后来专门学习了游泳,而且泳技高超。但还是逗弄他道:“不一定,说不准你又会大喊‘我不会游泳’了。”
“怎么可能?不信你跳下试试?”楚天齐随口说道。
“那我真跳了,你会不会救我?”孟玉玲说着,做出了跳下去的架势。
楚天齐一把拽住她:“你犯什么傻?我当然会救你。”
楚天齐说的是实话,不光孟玉玲落水,就是一个陌生人落水,他也会救的。
“那我情愿跳下去,即使我们都没有上来,我也无憾。”孟玉玲痴痴的说道。
看着她忧郁的表情,再听着这样的话,楚天齐感觉有点瘆的慌。正准备拿开拉着她胳膊的手,想了想,反而抓的更紧了。
孟玉玲心中一热,感觉眼角又湿*润起来,轻叹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即使我真要是那样的话,也不会让你陪我一起的,我不配。”
听着这样的话,楚天齐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轻轻松开了拉着她胳膊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走着,直到走到了桥的尽头,才同时收住脚步。这里的行人很少,路灯也黯淡了许多,夜色下的河水黑黢黢,发出“哗哗”的流动声。
“天齐,你现在过的好吧!听说你已经升任乡党委委员、副乡长了,还是‘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县委书记、县长对你也很器重。”孟玉玲轻轻的说道。
看着黑色的河面,楚天齐平静的说道:“没什么,你现在不已经是科长了吗?”
“不一样。”孟玉玲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凄凉,“你是凭自己本事得到的,收获了很多。而我,哎……却失去了很多。”
楚天齐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又想到了前两次见到她时,她那无助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他对你好吗?”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怨不得别人。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孟玉玲呜咽了起来,“天齐,你恨我吗?”
楚天齐望着远方,背对着孟玉玲,悠悠的说道:“恨,以前恨。现在不恨了,谁都不容易。”
“你真好,悔不当初呀!”孟玉玲停住哭声,伸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袋子,从袋子里面倒出了一个小西,“天齐,你看这是什么?”
楚天齐转回身,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她手掌中那个发出光泽的东西。他认识,因为这个东西,他曾经多次拿出来看过,并想象着戴在她手指上的样子。孟玉玲手中的拿着的,正是楚天齐准备在前年七月初七送给她的那枚戒指,也就是在那天,他把它扔到了大街上。
“怎么会在你的手上。”楚天齐声音痛苦的问道。
孟玉玲答道:“我在咖啡厅前等了三天,从一个环卫工手里买了回来。”
看着熟悉的人,看着熟悉的物,楚天齐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二百三十二章 麻烦来了
在接近零点的时候,楚天齐返回了宾馆。宾馆就在市发展计划委附近,方便明天去取《工可研报告》的批复文件。
两人在分手的时候,没有说什么甜言密语,而是谈了好多朋友之间的话题。楚天齐和孟玉玲都意识到了要面对现实,现实就是两人只能做朋友了。孟玉玲的情绪好了很多,尤其是当她确认楚天齐没有恨她的时候,她更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只是她内心的愧疚更深,她后悔自己走错了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步错,步步错。
回到宾馆的时候,楚天齐顿时感到饥肠辘辘。他从前台买了两个桶面,一包榨菜,两根小火腿。回到客房,用开水冲泡后,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白半袖已经被孟玉玲的鼻涕、眼泪弄脏了,于是先把半袖洗净,晾在了衣架上。在卫生间冲了一澡后,楚天齐躺到床*上。尽管已经过了零点,但大脑仍然没有疲倦,他靠在床头,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
今天能和孟玉玲再次相遇,并深谈四个多小时,楚天齐内心的一个心结也随之打开。他一直认为孟玉玲转投他人怀抱,就是典型的嫌贫爱富、爱慕虚荣。通过今天的谈话与接触,他觉得她并不是那样的薄情寡意,她当初做出那样的选择,肯定是有不得以的苦衷,虽然她没有说出来,但他能感受的到。
孟玉玲能守着咖啡厅门口三天,就为寻找那枚戒指,而且现在还一直保存着,说明她很珍视这段感情,只是因为造化弄人,才让自己和她劳燕分飞。楚天齐相信她说的这个事,因为她现在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向他撒谎,他们现在只是朋友,充其量是比普通朋友能说一些更深层次的话而已。
看孟玉玲现在的状态,并通过她的言行话语,可以知道她生活的不幸福,很不幸福。她的丈夫对她只有索取没有奉献,对她只有猜忌没有尊重,对她只有粗暴没有柔情,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是个不折不扣的流氓。
想想自己当初弃教从政,就是为了有更好的发展,从而在她面前活出尊严,让她看一看自己不是孬种。通过今天的会面,他的这种心思已经没有了,但他要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的心理反而更强烈了。因为他要让那个张老板,也就是孟玉玲现在的丈夫,在自己面前相形见绌。为自己,为孟玉玲,也为被他伤害的其他人,找回尊严。
楚天齐睡着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但他这一觉睡的很香。
……
第二天,快八点的时候,楚天齐才起床。洗漱完毕,没有吃早点,就直接到了市发展计划委,找到了投资管理科。科长孟玉玲没有上班,她安排一个小伙子把批复件交给了楚天齐。
没有其他事情要办,楚天齐给龚主任打了一个电话,就坐上了回玉赤县班车。一路上,在班车的颠簸、摇晃下,他睡了一觉又一觉。中午时分,楚天齐到了玉赤县汽车站。他正要给龚主任打电话,来接站的雷鹏看到了他。从雷鹏的口中得知,龚主任的父亲突然发病,幸亏被及时送到了医院,否则恐怕生命都要危险了。雷鹏告诉楚天齐,他姨夫很快就会赶到他们吃饭的饭馆。
在等待龚主任的时候,两人聊起了“狗二横”、聊起了贩毒集团,也聊起了“超哥”,当然也聊起了各自的工作。现在哥俩都负责着一大摊子事,平时没事的时候,电话很少,即使打电话,说的也不多。今天正好借一起吃饭的机会,好好聊聊。
当饭菜刚刚上桌的时候,龚主任到了。才不到一天时间,龚主任的样子有了很大变化,他的胡子更加浓密,本来就不多的几根头发显得更是稀疏,大眼袋也垂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有十岁左右。
楚天齐询问了龚主任父亲的病情,并掏出二百元慰问金,给龚主任父亲。龚主任自是一再推辞,在雷鹏的劝说下,他才收了起来。
接过楚天齐递过来的批复件,龚主任认真看了起来,他对每句话甚至每个字都看的非常仔细,只到他确认消息准确无误后,才把批复件放进了身旁的手包中。
“小楚,你可真行。这么快就拿上了。按说怎么的也得两个多月,现在可才二十来天,听说新到的科长到任还不到一周,这也太神速了。你有什么决窍吗?”龚主任兴奋的说道。
楚天齐自然不会说他和孟玉玲的一档子事,他笑着道:“我也不清楚,今天去市发展计划委的时候,就直接拿上批复件了。”
“是吗?谁给你的?新上任的孟科长可是很严谨的,我和她以前只见过一面,还从来没有打过交道。”龚主任问道,“昨天你约到她了吗?今天我听朋友说,这个女科长可是几乎从不接受这种邀请的。”
“没有约到科长,她没有接我的电话,今天在投资管理科也没有见到她,只见到了她的一个男下属。”楚天齐继续编着瞎话。
“等等。”雷鹏接了话,“你们刚才说什么孟科长,还是个女的,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是不是以前在发展计划委做办公室副主任?”
楚天齐没有说话。
龚主任有些惊奇的说道:“雷鹏,你认识她?她以前就是市计划委办公室副主任。”
“哦,那就对了。”雷鹏看着楚天齐似笑非笑的道,“不是我认识她,而是有人和她熟,关系还不一般呢。”
楚天齐被雷鹏看的不自在,说道:“看我*干什么?”
“别装了,我可是听说,有一个人的前女友在市计划委做办公室副主任的,名字就叫孟玉玲。”雷鹏仍旧盯着楚天齐道。
龚主任看看雷鹏,又看了看楚天齐,他也笑了:“小楚,你真没见到她?”
“没见到。”楚天齐暗骂雷鹏多事,但只得继续装下去,“真没见到,我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雷鹏诡秘的笑笑,没有说话。
龚主任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孟科长是给特事特办了。否则,光是等着上单位的主任办公会,就得排几周呢。即使你没和孟科长见面,她在报告上面也会发现你的名字,所以她给尽心催办,也就不足为奇了。能这么快批复,百分之百是因为她和你熟。”说到这里,龚主任笑哈哈的道,“小楚,你有这种关系,可不要小器,要给我引见引见,我也想再进步呢。”
龚主任显然不相信楚天齐没有见过孟玉玲,但他也理解楚天齐为什么没有承认,毕竟是“前”女友嘛!
听龚主任这么一说,楚天齐只得说道:“一定,一定引见。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雷鹏说的那个人,当然,人家也要卖我的面子才行,毕竟好几年不联系了。”楚天齐反问道:“一个科长能对你的进步有什么帮助?”
“好,好,只要能给引见就好。你是不知道,那个位置相当重要。科长说句话,比市计划委一般的副主任还要管用,因为手里有实权。”龚主任认真的说道。
楚天齐点点头,再次说道:“一定引见,一定引见。”
一顿午饭,在雷鹏和龚主任的调侃下,小小的屋子里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
吃过午饭,楚天齐坐上了下午一点半的过境班车,预计四点钟左右可以到达青牛峪。从班车启动的那一刻,楚天齐就在盼着班车能早点到达,因为他一直记着和她的约定。现在离六月底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而《工可研报告》已经批复下来了,该是兑现约定的时候了。按宁俊琦的说法,是楚天齐自己出题,自己做题,自己判题,又自己要的奖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宁俊琦并没有明确提出不承认这个约定。
他在想着,如果宁俊琦让自己说一些话,自己该说什么?她又想听什么?自己如果说出的话不太适合的话,她会怎么反应?会不会回到原来对立的状态。如果她对自己说话,会说什么?楚天齐的内心既期盼,又忐忑,紧张不已。越是紧张,他就越是想不好该和她说些什么。
离青牛峪乡越来越近了,再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该到了,楚天齐的心紧紧揪在一起,他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到了。
确实有一场考验在等着他,但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叮铃铃”,手机铃声响起。楚天齐拿出手机,一看上边显示的号码,是乡长办公室电话。
迅速按下接听键,楚天齐有些激动的说道:“乡长,你找我,我马上就到,到时,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
“回来再说吧,直接到我办公室。”宁俊琦打断了他的话,平静的说道。
楚天齐能感受到她平静的话音中,透着一丝激动,因为她的声音稍微有一些抖动。虽然很细微,但他却感受到了。他心中暗道:还跟我装,指不定有多期待,多激动呢?
……
二十分钟后,班车到了青牛峪。
楚天齐下了车,向宁俊琦办公室走去。走到乡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抑制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抬手敲响了屋门。这时,他的左耳毫无征兆的动了几下,这让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请进”,屋子里传出宁俊琦的声音。
楚天齐轻轻推开屋门,走了进去,他边走边从包里往外拿着批复件。楚天齐一共拿到两份批复件原件,一份给了县发展计划委,一份带了回来。
“楚天齐同志,有人找。”宁俊琦指着沙发说道。
楚天齐顺着宁俊琦手指方向望去,当他看清楚沙发上的人后,心中“咯登”了一下:麻烦来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纪委问话
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人,楚天齐认识,这个人就是县纪委党风廉政监督室主任牛正国。看着三人,楚天齐既疑惑又忐忑:纪委找我能有什么事?
牛正国站起来,没有例行的握手环节,而是面色阴沉,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楚天齐同志,市纪委的同志找你,有事情向你了解,去你办公室谈吧。”说完,向门口走去,其余两人也站起来,走在牛正国后面。
楚天齐明白,和纪委人员没有讨价还价余地,于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好的。”跟了过去。
走出屋门的时候,楚天齐停下脚步,扭回头望向屋子里面的宁俊琦。此时,她已站了起来,正一脸焦急看着楚天齐,眼中写满了关切。楚天齐抿着嘴,冲她重重点了点头,向外走去。宁俊琦顿时感觉身子发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鼻翼迅速涌上了细密的汗珠。
看到跟上来的楚天齐,市纪委两个人站到了楚天齐左右两侧的后方,把楚天齐夹在了中间,向前走去。
迎面遇到单位同事,大家都是用一种奇怪眼神,看着楚天齐等四人。有见过牛正国的人,更是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心里胡乱猜测着。遇到熟人时,楚天齐没有说话,而是冲对方一笑。他此时的微笑,在对方眼里是那样不自然,那样的尴尬,以致让人不得不产生遐想。
面对楚天齐的微笑,好几个人选择了视而不见,甚至把脸看向别处,生怕被纪委的人看出自己和楚天齐有什么瓜葛。只有半路遇到的郝晓燕,脸上是一副关心和疑问表情,她张口要说话,刚说了“楚副”两个字,就在楚天齐摇头示意下,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
到楚天齐办公室的路很短,在楚天齐还没有想出一点头绪的时候,已经到了。
打开办公室门后,纪委人员和楚天齐一同走了进去,走在最后面的年青人迅速拉上窗帘,然后退到门外,关上了房门。屋里只剩下牛正国、楚天齐和一名微胖男子了。
微胖男子从随身包里,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向楚天齐展示了一下。楚天齐只看到了市纪委字样,知道这个人姓金,好像是一个什么主任。牛正国也按照程序,把证件向楚天齐做了展示。
金主任直接坐到楚天齐平时办公的椅子上,牛正国从旁边拿过一个小凳,坐到了金主任身边。
“你坐那儿。”金主任一指桌子对面的椅子,对着楚天齐说道。
楚天齐依言坐了下去。
“咳咳”,金主任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道:“楚天齐同志,市纪委接到对你举报,指派我和小刘到这里来调查核实。本着对同志负责的态度,我们代表市纪委,就有关问题向你询问,请你认真对待。你能做到吗?”
楚天齐点点头,说道:“能。”
“好,那我们下面开始问话,在问话之前,请交出你的手机,给我们保管。”金主任认真的说道,“你的回答,将会被录音,请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楚天齐只好掏出手机,放到办公桌上。牛正国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拿起手机,关机后放进一个透明塑料袋,然后装进了随身包里。
“姓名?”金主任严肃的问道。
楚天齐回答:“楚天齐。”
“性别?”
“男。”
“年龄?”
“二十五周岁。”
“职务?”
“青牛峪乡党委委员、副乡长。”
“月工资?”
“四百五十八块五。”
“有无其他收入?”
“……”
“我是问你,有没有从事其它副业?”
“没有。”
“工作年限?”
“总共四年,其中到乡里工作一年半。”
“家庭人员情况?”
“父亲、母亲、弟弟。姐姐已经出嫁。父亲是赤脚医生,母亲、弟弟务农。”
“家庭收入情况?”
“没有统计,刚够维持家庭生活。”
金主任鼻子哼了一下:“从你消费情况看,可不像没钱人,这怎么解释?”
“……”
“再说明白一些,你刚刚拿出的这款手机价值三千多,按你的工资收入算,大概你上班这几年总共积蓄也不过就这么多吧?你能解释一下吗?”金主任看着楚天齐道。
楚天齐觉得这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就说道:“我朋友送的旧手机。”
“哦,送的?”
“你的朋友是做什么的?”
“我可以不回答吗?”
金主任看似大度的说道:“可以,但你需要解释他送你手机的理由。”
楚天齐斟酌着用词:“他是我最要好的大学同学,他的妈妈是大公司老总。”
“哦,是这样啊,那他送你一部这样的手机,确实很正常。”金主任点了点头,“就你现在的工资,买身上的半袖衬衫恐怕也得两个月不吃不喝吧?”
楚天齐心中暗道,看来纪委的人眼睛是毒。他反问道:“金主任一件衬衫也要查吗?这也是朋友送的,不可以吗?”
楚天齐不准备说出这件衬衫是宁俊琦送的,因为自己的工资买这样的衬衫已经被人怀疑,那同样挣工资的宁俊琦买这样的衬衫也会引起猜疑的。他总不能也说宁俊琦的父母是大公司老总吧,而且两人又在一个单位上班,把宁俊琦再牵扯进来的话,对她包括对自己都没有好处。
金主任哈哈一笑:“楚副乡长,你太敏感了。我这只是随便问问,也是好奇嘛!一个月挣四百块钱,就穿八百多半袖衬衫,难道不值得别人猜疑吗?”金主任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很是严厉。
楚天齐苦笑了一下,心说“还不知道是谁敏感呢!”
“楚天齐同志,看来你的朋友都很舍得嘛!”金主任的话不软不硬,但明显透着一丝怀疑味道。然后,他忽然语气一缓,说道,“不过,谁没有几个好朋友呢,互相送点东西倒也无可厚非,你再想想,还有朋友送你东西吗?我是指比较贵重的。”
金主任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楚天齐,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的。楚天齐觉得金主任眼神怪怪的,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同时他心里也在思量着,思量着如何回答对方的问话。
楚天齐不停思索着,对面的金主任也很有耐性的没有追问。见楚天齐还没有回答问话,金主任拿出包里香烟,抽*出一支,递向牛正国,牛正国摆手示意不吸。金主任把这支香烟叼在自己嘴上,取过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着了,顿时,一股烟草燃烧的味道弥漫开来。
过了很长时间,楚天齐答道:“没有你说的贵重礼物了,平时都是朋友送的一些不值钱的小物件,顶多也就百八十块钱的。”
“哦,是吗?你再好好想想,看你平时分管这么多项工作,而且都是很重要的事,会不会一时忙的忘记了?尽量想的全面一些,万一你因为疏忽或是忘记了,过后又有证人提出来了,那样的话,你就会很被动。做为我们这些经办人员也会受到质疑的。”金主任不急不缓的说着,然后转向牛正国,看似征询意见的说道,“老牛,你说呢?”
牛正国“嗯”了一声,点点头,表示认同金主任的说法。牛正国自来到楚天齐办公室后,就一言不发,负责记录,刚才的“嗯”字是他第一次发出声音。看情形他只是配合,或者说是为市纪委同志负责引领而已。
楚天齐面对金主任再次的提示,摇了摇头,说出三个字:“没有了。”
“噢,没有了。那你想好了就行。”金主任看似很随便的说道,又对着牛正国道,“老牛,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牛正国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这样,老牛,你把询问笔录给楚天齐同志看看,让他确认一下。”金主任吩咐道。
牛正国依言把询问笔录,递给了楚天齐。
接过笔录,楚天齐认真看了起来。这可不能马虎,要认真去看每一个字。一旦疏忽,要是多或少一个字,说不准就会留下天大隐患。这些纪委人员可不是吃干饭的,就是没事,说不准都能给整出事来,更何况是自己留下漏洞呢。
楚天齐逐字逐句看着,看了一遍又一遍,整整看了三遍,确信没有什么偏差了,这才说道:“没问题。”
“那好,你在上面签字吧。”金主任说道。
楚天齐在牛正国的指引下,在最后一页签上了“以上内容为我真实意思的表述”的字样,并签上了名字和年月日。又在另外几页纸也签了名字和日期。最后用大拇指沾着印泥,在每一处签字的地方,按下了红红的手印。
牛正国把笔录看过后,又递给了金主任。
金主任随便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牛正国把笔录收了起来,并开始收起录音设施。
金主任站起身,向楚天齐伸出了手,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楚天齐同志,我们也是职责所在,例行公事,请多理解。”
楚天齐握着金主任的手,说道:“金主任您客气了,配合调查是我们公职人员的义务。”
“好,能理解就好。”金主任松开手,说道,“老牛,咱们走吧。”说完,从桌子后走出来。牛正国紧跟其后。
楚天齐起身相送,心中松了一大口气:总算没事了。虽然楚天齐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违法乱纪行为,但和纪委人员以这种形式交往,心中不免还是忐忑不已。
就在金主任拉开房门的瞬间,他忽然扭回头,对着牛正国道:“老牛,有一个小程序疏忽了,是不是应该看看楚天齐同志屋子里的东西呀?”
牛正国停顿了一下,说道:“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吧?我们就是随便看看嘛!你说呢?”金主任说着,已返身走了回来。
“楚天齐同志,那就打开柜子、抽屉,让我们看看。”牛正国说道。
楚天齐不明白,自己这种情况,纪委是否可以走这个程序。但他还是依言去做了,谁让人家嘴大呢!
金主任在桌上翻了翻,又在打开的抽屉里随便划拉了几下,然后走到打开的五节档案柜前,从最上面一节开始看起。忽然,他从第二节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证据确凿
金主任手中拿着的盒子,楚天齐当然认识,于是答道:“手机盒子。”
“哦?空的吗?”金主任用戏虐的口吻说道。
“不是,里面有手机。”楚天齐如实回答。
“这又是怎么回事?”金主任晃着手中的盒子,说道。
楚天齐回了四个字:“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金主任的口吻满是怀疑,“刚才你可是说没有朋友送的贵重东西了,现在怎么又出来了?一万元的东西,在你眼里应该也还算的上是贵重物品吧?”
“我刚才忘记了,确实是朋友送的。”楚天齐硬着头皮道。
在刚才金主任问话的时候,楚天齐其实也想到了这部手机。但他思考再三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没有想到,对方会来搜查这一手,而且这部手机确实是朋友送的,并不存在利益交换,自己心里是坦然的。如果自己说出来的话,又会把欧阳玉娜牵扯进来,说不准也会对欧阳玉杰造成一定的影响。自己虽然曾经帮过欧阳玉娜一次,但玉娜包括她的哥哥已经对自己帮了很多忙,自己怎么也不能把他们兄妹二人扯进这潭混水中。
“哼,忘了?这个理由站的住脚吗?”金主任鼻子哼了一声,轻蔑的说道。然后又对着牛正国道,“老牛,你说呢?”
牛正国没有回答金主任的问话,而是对着楚天齐道:“楚天齐同志,就算是忘了。那你说一下具体是哪个朋友送你的,他又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送你?这可是一万元哪,不是小数目!”
“老牛,你这是什么意思。”金主任不满的说道。
牛正国回了一句:“我在例行问话,如果不需要的话,我可以闭嘴。”
金主任被牛正国一时噎得说不上话来。
楚天齐从牛正国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同的意味。首先他用的是“就算是忘了”这样的说法,显然是对自己的解释不信服,确实自己就是在撒谎,因为自己肯定没忘,而是没有说。其次他又给了自己解释的机会,让自己自圆其说的机会。最后还给了自己善意的提示,可谓用心良苦。
从牛正国和金主任的对话中,楚天齐还感觉到,今天金主任到来,没有和牛正国通气,更不会提前有这方面的交流。但县纪委有义务配合市纪委,所以牛正国只是配合做记录,不愿意多说话。尤其刚才的那句话,也是在对金主任表达不满,不知道是因为金主任对牛正国的无视而不满,还是对金主任今天采取的方式不满。
楚天齐从内心感谢牛正国说了公正话,并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可自己不能说出实情,因为他从金主任今天的作为看出了一些端倪,似乎金主任是有备而来。现在一万元的手机已经摆了出来,自己挣的工资买不起,恐怕欧阳玉娜的工资也未必买的起,所以她买手机的钱只能是哥哥或家人给的。如果自己说出欧阳玉娜的话,那又会引出金主任一系列的刨根问底,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牵连无辜的人。
想到此,楚天齐说道:“具体是哪个朋友送的,我现在也忘了,一时真想不起来,能容我想想吗?”
金主任冷笑一声:“楚天齐,你的忘性还真不小啊,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收到的东西太多啊?”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更加冷酷,“可以给你想的时间,但是必须得换个地方了,你得跟我们走。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交待问题。”
楚天齐心里又是“格登”一下,听金主任的口气像是要“双规”的架势,他不由得思绪翻腾起来。
牛正国适时的说了话:“楚天齐,你想起来没有,现在说出来还不晚,否则你只有跟金主任走了。”
“老牛,你……哼。”金主任话说到半截,不再理会牛正国。
金主任忽然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并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拍到了桌子上,大声道:“楚天齐,你不要心存侥幸,看看这是什么?”
楚天齐接过纸条,只见纸条上面打印着“在五节档案柜从上面数第二层的柜子”的内容。看到这样的文字,楚天齐就是一惊,他彻底断定金主任是有备而来了。刚才金主任中途要走,只不过是个假动作而已,是为了麻痹自己,为达到搜查目的而抛出的迷惑弹。
金主任“嘿嘿”一阵冷笑:“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要抵赖的,我们手里还有其它证据,要不要给你看看?”
楚天齐没有理会金主任,他不明白金主任怎么会有这样的内容。他的大脑飞快的运转着,手也不由自由攥的紧紧的。
“怎么?想毁灭证据?不要徒劳了,这只是从复印件上裁下的内容,这样的备份我们有很多。”金主任得意的说道,“到底交不交待?再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如果还不说实话,那就只有请你一起去了。”
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楚天齐已然明白,金主任就是来查自己所谓的“问题”的,无论说或不说,他都会弄出点事的,而且可能还会牵扯到他人。与其这样,自己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看他能把自己怎样?楚天齐的犟劲也上来了。
“我还是没有想起来。”楚天齐回答的很干脆。
金主任被楚天齐给气笑了,对着牛正国说道:“老牛,看见没?这就是你们治下的干部,多么猖狂,多么目无法纪。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牛正国也被刚才的这些事情给怔住了,看来老金是有备而来,而楚天齐却是拒不配合,自己还真不好说什么。虽然以牛正国对楚天齐的了解,觉得楚天齐不应该是收人好处、与人方便的主,但眼前的事情又怎么解释?牛正国也对金主任的自以为是、居高临下甚是不满。于是没好气的说:“是你们办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好好,老牛回答的真好。”听得出来,金主任对牛正国的“护短”非常不满。说到这里,他看着楚天齐道:“楚天齐,那跟我们走一趟吧。”
楚天齐说了声“好”,又对着金主任道:“我得去几天?我需要把工作安排一下。”
“哟呵,真够从容的,就好像你没什么事似的。至于几天,这可不好说,估计得一段时间,也可能中途会转到别处吧,当然了,也许会很快,主要就看你的态度和事情的性质了。”金主任不紧不慢的说道,俨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工作安排就不需要了吧,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对了,你可以拿一些换洗的衣服。”
“不必了,我相信自己会很快回来的。”楚天齐针锋相对。
金主任没想到这个家伙这么嚣张,都到这个时候了,嘴还这么硬。他可是不止一次见过,平时气宇轩昂的领导干部,到了这种地步会变成怎样的熊样?有的痛哭流泣,有的大呼冤枉,有的软成一瘫泥,更有的干脆就小便失禁。
金主任暗道:今天可真是见到奇葩了。本来他在接到这个任务时,也对这个“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是不是真有违法,心中没谱。说不定,举报上讲的手机可能有什么正当途径来源,自己也许会空跑一趟。但他既是单位委派,又是受人之托,所以还是下来了。
但从楚天齐现在的表现来看,九成九举报的事是真的,因为这个人太自大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样性格的人,什么事都能办出来,收一部手机对于这个小子来说,没准还真是小事一桩。说不准像这样的事,只是他所有的事中很不起眼的一件,看来这次可能是逮着大鱼了。
楚天齐以一种洒脱的样子,在屋里转了转,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办公室里的物件在说:“你们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装模作样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最后,他把旁边一个带有照片的相框拿在了手中,用纸巾轻轻擦去了上面的灰尘,然后很自恋的看了又看。
金主任一直在观察着楚天齐的每一个动作,生怕他会毁灭什么“罪证”。现在见楚天齐对着一副照片发呆,于是他一伸手,说道:“我可以看一看吗?”
楚天齐明白,他是要干什么,于是把相框给了他:“检查吧。看看放心。”
金主任也不理会楚天齐话里边的讽刺意味,而是伸手接了过来。他把相框拿在手中,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没有他想象的塞有存折、现金、贵重物品等物件。这副照片也没什么特别,看样子是楚天齐在领一个什么奖时拍摄的。
金主任暗暗好笑,他知道楚天齐表面说的轻松自如,其实心里已经没底。否则,也不会对着一副代表着荣誉的照片如此欣赏,完全是一副不会再见面的样子。
金主任把照片给了楚天齐,说道:“照片你不能带走,因为上面有玻璃。”金主任是个多疑的人,他仍然不放心让他带着这个相框,生怕里面万一还有什么玄机。
听到金主任的话,楚天齐怒声说道:“你在暗示我会‘畏罪自杀’?那老子还不带走了。”说完,气愤的接过相框,找过来一张报纸包上,才又放到桌子上。
“这行了吧。我跟你们走。”说完,楚天齐向外就走,金主任紧紧跟了上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 各自的心思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楚天齐跟着金主任一行,向纪委的车走去。往天这个时间段,乡里上班的人们早已经下班回家了,可今天好多人都没有走,就为了亲眼验证一件事情。当楚天齐一行人经过的时候,院里空荡荡的,在好多间办公室里,人们在隔着门窗上的玻璃向外张望着。
今天从走出办公室的一刹那,楚天齐感觉到几许悲凉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也没有想好自己要怎么应对纪委的调查。好在上车前,没有在路上遇到一个同事,避免了一些尴尬。但他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人们议论的对象,还不知道会衍生出多少个不同的版本。
上车的时候,楚天齐被安排在后排座位中间的位置,金主任和那个小刘坐在他的两侧,司机和牛正国坐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上。汽车向着县城方向驶去。
……
乡长办公室。
宁俊琦没有去吃晚饭,一直在座位上坐着,从楚天齐等人走出自己的房间开始,她就没有挪动过位置。在六点多的时候,郝晓燕曾经来过一次,告诉自己,楚天齐和那几个人走了。
听郝晓燕说完,宁俊琦说了句“我知道了”,并向她挥了挥手,打断了她想要说出的话。郝晓燕默默的走出了屋子,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宁俊琦。尽管心绪烦乱,宁俊琦还是不得不思考着楚天齐被纪委带走的事。
实际上,从今天纪委的人进入办公室开始,宁俊琦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纪委几人是下午三点半左右到的,当时在牛正国的引见下,宁俊琦知道了另外两人是市纪委的,一个是金主任,还有一个是小刘。金主任向宁俊琦出示证件后,要求宁俊琦给楚天齐打电话,让她通知楚天齐到乡长办公室,其它什么也不要说。
听到金主任的话后,宁俊琦心中就是一惊:楚天齐摊事了?尽管心中有些慌神,但她还是给楚天齐打了电话,只说了“回来再说吧,直接到我办公室”几个字。放下电话后,她给纪委三人倒上了茶水,并没话找话的说了一些诸如“天儿真热”、“诸位辛苦了”等废话。
针对宁俊琦的话,三人没有任何回应,就是在宁俊琦倒上茶水时,也没有例行的“谢谢”两字。看宁俊琦有套话的嫌疑,金主任干脆说了句“请不要说话,以免影响我们办案”。
虽然宁俊琦很不满金主任的话,但也只得无奈的闭了嘴,因为对方是纪委的人,是经常执行秘密任务的人。
等待楚天齐的二十多分钟时间里,乡长办公室是出奇的静。中途有两人来汇报工作,一看屋内的情形,干脆什么也没说,就退了出去。宁俊琦内心焦虑不安,既希望楚天齐快点到来,以打破这种可怕的宁静,又希望他慢点到来,以免和纪委的人过早相遇。
当楚天齐随纪委三人从乡长办公室出去的时候,宁俊琦忽然觉得心被掏空了一样,她颓然坐到了椅子上,忍不住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她虽然不知道纪委的人找楚天齐有什么事,但她百分百断定不是好事,只到她从郝晓燕口中得到楚天齐被带走的消息,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能被纪委的人盯上,十有七八是因为经济问题,楚天齐被带走也应该是这方面的原因。宁俊琦和楚天齐相处的一年时间里,她对他的认识,经历了误解、了解、认可、非常认可这样一个过程。她相信他的人品,相信他做人的人品,相信他工作上的人品。
宁俊琦现在对他的信任,就像自己对自己一样信任。她不相信他会伸不该伸的手,从而犯什么经济错误。但今天纪委找上门又该如何解释?
是配合调查别人的问题吗?从纪委来人的表现看,不像。
那就是纪委在调查楚天齐的问题,那到底会是什么问题呢?是楚天齐被误会了?还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成替罪羊了?
楚天齐已经被纪委的人带走了,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了解楚天齐因为什么事被纪委的人盯上了,又被带到哪里去了。可这又谈何容易?但也不得不动心思去想。
宁俊琦百思不得要领,因为她的心已经乱了,为了那个曾经被自己认定为“色*狼”的人乱了,为了和自己常说些暧昧话语的他而乱了,更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情愫乱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黑夜映衬下,屋里景物显得是那样的阴森可怖。宁俊琦拖着疲倦的身体,打开了屋里的灯具。顿时,温馨的光线洒下,她的思路也开阔起来,思维也变得敏捷。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急忙拉开抽屉,拿出一小串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
在八点多的时候,纪委的车到了玉赤县城,按照金主任的要求,在一家饭店吃了晚饭。牛正国回了县城的家,楚天齐随金主任一行上车,继续行进,坐在车上的位置还和刚才一样,副驾驶位空了下来。
车辆再次启动后,金主任一改刚才在路上时的一言不发,开始大声谈论一些趣事和闲话。说着说着,他话题一转,说道:“小刘,转业几年了?以前在什么部队服役?参加过什么重大行动。”
坐在楚天齐另一侧的小刘说道:“转业两年了,我原来在特警部队服役八年。期间参加过几次国家派出的国外维和行动,包括在非洲的两个国家参加平叛。”
“是吗?那你的功夫和枪法肯定很是了得了。平叛时经常击毙暴徒吧?”金主任赞赏道。
小刘腼腆的一笑:“金主任,您过奖了,我们全营的小伙子个个身手不凡,反正对付七、八个一般的打手应该还行。一些擒拿格斗功夫和枪法都是必须过关的,这是进我们这个营需要具备的基本功。我在平叛的时候打死过暴恐分子。”
“哦,怪不得单位经常派你押送死硬分子呢。看来你就是那些自恃有些身手的贪腐分子的克星。”金主任这样说着,还用目光在楚天齐身上扫来扫去。
小刘没有大吹大擂,而是谦虚的说道:“主任,这我可不敢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开始的时候,金主任说的一些事,楚天齐没有当回事,也没有闲心去听。他就一直闭着眼,在想着可能要发生什么事,自己又该如何应付这些状况。等金主任和小刘聊天时,楚天齐听出了一些端倪,金主任就是对自己讲的,目的就是震慑自己这个所谓的“贪腐分子”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试图逃跑或反抗。
难道是金主任知道自己会功夫?还是他就是故意吓唬自己的。如果是他知道自己会功夫的话,那这个事就更值得推敲了,说明金主任对自己可谓用心良苦、了解甚深。那么他可能就不是纯粹以公务参与此事,而是间或带有其它目的和使命了。
其实这个金主任就是在恫吓楚天齐,他并不知道楚天齐会功夫,但他知道楚天齐曾被评为“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而且是因为协助捉拿贩毒集团成员而得此奖。所以,金主任猜测楚天齐也许会几下三脚猫功夫,即使不会,也肯定胆子很大。他担心黑更半夜,楚天齐会有什么不轨动作,一旦逃跑,或是对自己攻击那就麻烦了。就是楚天齐有个三个两短的话,也是个麻烦事。故此先给楚天齐打些预防针,警告他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楚天齐暗笑这个金主任,笑他的雕虫小技。自己怎么会有不轨行动呢?自己可是清白的,自己还等着在漫漫官途上有一番大作为呢。怎么会做如此糊涂的事?
楚天齐听金主任故意这么吓唬自己,就说明对方怕自己对他不利。“既然你怕,那我就让你更怕一些”。想到这里,楚天齐故意把手放在身后,轻轻的触碰着座椅,发出一些轻微的声响。而且他还不时警惕的向车外张望,并且眼睛还不停的转动着,俨然是一副在动着鬼心眼的样子。
果然,金主任发现了这个小子的异常,他开始关注着楚天齐,只是让他恐惧的是这个小子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露凶光。此时,他感到喉头发干,呼吸也不太舒畅。于是,他不时故意咳嗽几声,以示提醒小齐注意。最后干脆直接提示小刘“夜深人静,提高警惕。”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金主任怕的要命的时候,汽车突然熄火了。司机下去弄了半天,也没有弄好,只好对着车上道:“刘哥,帮我打着手电照照。”
“好。”小刘应着,伸手去推车门。
金主任一看,急忙道:“小刘,还是我去吧。”
“主任,怎么能劳动您呢?还是我去吧。”小刘说着,推开了车门。
小刘明白,可不能拿领导的客气当真,怎么能让自己的领导去呢?金主任平时可是从来不会插手这些粗活的。
“小刘,你回来。”金主任大声道。然后又语气和缓的说道,“车上太热,我正好下去透透风。”说着拉开车门跳下车。
走出几步,金主任又折回来,拉开车门说道:“小刘,千万提高警惕,不能离开半步。”说着,用眼使劲瞟了瞟楚天齐。
金主任可不想把这次的事弄砸了,这可是自己动了好多心思搞的事。他怕楚天齐耍什么鬼心思,所以一再提醒小刘注意,小刘就是他今天对付楚天齐的依仗。
看着金主任死乞白脸的样子,楚天齐感觉非常好笑,于是就笑了。而小刘感觉好笑却又不敢笑,最后,在楚天齐的带动下,实在忍不住也笑了。他们都明白金主任的心思,只是觉得他草木皆兵,有些小题大做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坏事传千里
短短几个小时时间,楚天齐被纪委带走的消息,就扩散开来,最起码在玉赤县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几乎可以说是形成了全覆盖。之所以这个消息传播的这么迅猛,一是因为楚天齐在玉赤县的知名度高,他可是县委书记、县长都器重的官场青年才俊。他还是“沃原市见义勇为先进个人”,全县也找不出几个获此殊荣的人。一般的县委书记、县长想上《河西日报》都不容易,可楚天齐这个小小的副科乡干部就上了两次,两次上报纸的间隔时间只有半年多一点。
除了这些荣誉或者说是根底较硬,楚天齐的事迹也几乎是家喻户晓。这个当时的乡长助理,不但协助警方识别并抓捕了毒犯,有传言还说毒贩是被他亲手抓*住的。而且在县城一人力敌四十多人的围攻,最后负伤坚守,给警察争取了时间。虽然绝大部分人没见过他的功夫,而且也不知道他会功夫,但却把他传说的神乎其神。
就是这个乡长助理,逼的县委副书记冯志国灰头土脸,在县委常委会上当众认错。就是这个乡长助理,逼的组织部第一副部长被降职、降级,成为组织部闲人一个。就是这个乡长助理,一次次让常务副乡长当众出丑,直至被逼的远走边疆。凡此种种,举不胜举,为此他不但没背处分,反而还在一年的时间里由乡长助理升任乡党委委员、副乡长,这可是好多人至少需要五年以上才能完成的提升。
基于以上几点,他成了全县的名人,楚天齐的很多事情,绝大多数人都没亲眼见过,可是传言往往比实际更加传的悬乎。好多事情被无限放大,甚至有的事是被张冠李戴的安在了楚天齐的头上。就是这样一个带有英雄色彩的人物,竟然被纪委带走了,而且是市纪委带走的,这种极大反差怎能不让人们脑洞大开,怎能不让人们谈论和传播。
当然,被纪委带走的消息之所以传的这么迅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唯恐世界不乱。他或他们就希望让这个给自己带来伤害的家伙,名声尽快臭掉、烂掉,最好能够丢官坐牢、遗臭万年才解恨。
……
银牙似的弯月悬挂在遥远天际,辽阔的大草原上,微风习习,成群的马儿停止了嘶鸣,一切都是那样的静怡。“噼叭”燃烧的篝火旁,坐着一个中年汉子。他身穿长大的民族服装,脚蹬黑色高筒马靴,头上戴着一顶当地特有的翘檐宽边帽子,一张黝黑的脸膛在篝火映照下,显得更加黑红。他左手执酒囊,右手抓着烤的滋滋冒油的小羊腿,正在有滋有味的啃咬着。
这个人就是温斌,是曾经的青牛峪乡常务副乡长温斌,是在元旦来临之际踏上北去列车的温斌。掐指算来,温斌来这里马上就够整整半年了。
温斌是受组织上委派,到这里支援边疆建设的。他先是坐火车,后又乘汽车,最后坐马车,路上奔波了一千多公里。他来到这里后,被安排在一个军马场工作,这是全国为数不多的军马场之一。这个军马场饲养着五百多匹优质军马,其中还有产自大宛的三匹汗血宝马。
温斌被分配在军马场第五小队,小队包括温斌在内一共就四个人,一个小队长,三个饲养员。第五小队饲养管理着八十匹军马,小队四个人又有着明确分工,刚到马场的温斌被安排辅助另一名饲养员管理草场。
除了温斌外,其余三人的一家老小都在离草场十多公里的镇上,因此他们每天都会回到镇上与家人团聚。只有温斌一个人留在军马场,陪伴着这些通灵性的牲畜。
刚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需要去适应。首先需要过的第一道关就是饮食关,当地常住人口绝大多数为牧民,世代形成下来的饮食风俗就是喝奶茶、吃牛羊肉、喝烈度酒。对于牛肉,温斌以前倒是常吃,但对于羊肉他是从来不去碰的,他闻不得羊肉那种膻味。
记得刚到军马场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热情的军马小队队员为温斌准备了丰盛的晚宴——烤全羊。温斌从踏进游牧民族特有的木制包状房子起,就被充斥鼻孔的膻味弄的不断反胃,现在又嗅到冒着腾腾热气的烧全羊味,更是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不已。
但是,对于对方的热情却不能不买帐,于是在正式坐下开吃时,温斌选择了用白酒来压下胃里不断翻涌上来的东西。结果可想而知,他醉了,醉的一塌糊涂,也吐的一塌糊涂。在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只觉得饥肠辘辘,浑身酥*软,胃里也不时出现一阵阵的烧灼感。在队友的建议下,温斌喝下了温热的奶茶,他几乎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胃里好了许多。而且这里的酒虽然浓烈,喝了却不头痛,这就是喝纯粮食酒的好处。
对于这位新队友昨天的表现,可能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大家没有任何的非议,反而告诉他“慢慢就会好了”。果然,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温斌已经适应了这种大碗酒大块肉的生活。
和饮食关一样,温斌在住宿上也经历了一段煎熬,慢慢适应了。现在,晚上如果不能闻到马粪、羊粪味,反而睡不踏实了。
当地冬天极度寒冷,一般都是零下三十多度的样子,最冷的时候甚至会达到零下四十度。真正是哈气成霜、滴水成冰。怪不得都说在当地野外方便时,需要拿根木棍,用来随时敲打冻成冰柱的尿液。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茫茫草原上沉睡了三个多月的积雪终于消融,天气渐渐转暖,进入了春天。五月份的时候,枯黄的草地开始呈现出黄绿色,到现在六月底的季节,放眼望去,已经是一片葱笼绿色了。
夏季的到来,让温斌感受到这里的美丽与舒适。当然,这时候还要过一关,那就是蚊子关,对于此时的温斌来说,这已经不算什么了。
和生活上需要适应相比,最难逾越的就是心灵的寂寞了。温斌以前生活的环境,虽然谈不上灯红酒绿,更够不上夜夜笙歌。但还是不时出入饭店、歌厅,而且偶尔也寻找一下刺激,整天见的最多、接触最多的还是人,活生生的有着喜怒哀乐的人。而在这里,见到的人极其有限,整天看到的都是马匹、羊群,还有骆驼,所以人们经常调侃说“这里牲口比人多”。
这里很少见到人,有时碰到几个当地牧民,也因为言语不通,没法交流。于是温斌就和军马场这些不能说话的牲畜交流。慢慢的慢慢的,它们似乎也能听懂温斌的话了。温斌就用这种方式排遣着无尽的寂寞。
这里手机没有信号,和外界联系的方式就是那台固定电话了。长途电话费用非常贵,温斌和家里通话很少。而且为了让家人放心,他也总是在电话中说起这里夏季的茫茫碧绿大草原,冬季的皑皑白雪景,至于那些孤独和悲苦他深深的埋在了心底。
为了心中远大的抱负,温斌强迫自己去适应,半年的时间里,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甚至也愿意去享受这种生活,如果亲人能在身边的话,在这种风景如画、争斗稀少的环境下生活,不失为一种幸福和享受。
在边疆的这半年,温斌有了深刻的反思,反思自己走过的人生,反思自己工作中的种种过往。他在反思中,也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剖析,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反省了自己的过错和失误。
温斌是一个头脑灵活、极其聪明的人。但在参加工作的二十来年时间里,他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讨好上级、投机钻营上,渐渐的他荒废了业务,变成了一个庸庸碌碌、逢迎拍马的小官。他失去了自我,把自己仕途进步的希望寄托在一任任领导身上,到头来,只混得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把命运交到了别人手上。
经过反思,温斌给自己进行了重新定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正是因为对自己有了重新认识,温斌的灵魂也似乎得到了洗涤和净化,心灵变得清静了起来,对一些名利争斗也看淡了许多,他认为多做一些实实存在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刚刚接到的一个电话,让温斌本已沉寂的心湖,顿起了涟漪。电话是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朋友打来的,他告诉温斌:楚天齐被市纪委带走了。
温斌被贬,尤其是这次被“发配”边疆时,他当时最恨的人就是楚天齐,他认为这一切都是那个姓楚的家伙造成的。他恨不得吃那小子的肉才解恨,巴不得对方早点遭报应。
可是今天,当听到这大快人心的消息时,温斌没有找到应有的心情畅快感*觉,更多的反而是一种同病相怜的落寞。他并不同情楚天齐,但他对于官场上的一些争斗看的很淡了,他不知道姓楚的能不能闯过这一关,但他有一种感觉:这个小子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倒。
正是这个电话,把温斌埋藏久远的一些思绪又勾了起来。他仰望着天上的弯月,喃喃的道:“何日是归期?”他明白,这样的生活终究不属于他,他早晚会离开这里。他也想念千里之外的父母,思念对自己翘首以盼的妻儿,尤其现在更加思念。
第二百三十七章 已经不是秘密
魏龙刚刚进入梦乡,就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了,他翻身坐起,呆呆的看着话机,没有去接。铃声响过几声后,就停歇了。
自从被降职降级后,魏龙手机和家里固定电话就像是退休了一样,平时难得响起。尤其是固定电话更像是哑巴了一样,有两次好不容易响起,还是别人拨错了号码的。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魏龙深切体会了“世态炎凉”的滋味。以前见了自己就像是见了亲爹的人,现在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自己,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以前和自己关系很一般的人,现在和以前倒没什么两样,两厢比较之下,反而显得比较热情一些,最起码没有给自己落井下石的感觉。
由于自己已经没有权力,不但外人嫌弃,就连老伴也经常给魏龙甩脸子,为此,五十多岁的两个人经常干仗。这不,老伴前几天一气之下,拿着钱和别人出去旅游了,已经出去了一周多,也没给家里来个电话。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更别提了,以前还时常回家,让自己这个副部长给办些事,现在基本连门都不登了。一百多平米的房子里,就剩下了魏龙自己孤零零的待着。
为了少给自己找气受,魏龙干脆平时就闭门不出,闲下来的时候写写毛笔字,反而是一种修养的提升。可能是自己现在没有了官威,也容易接触了,倒也不时有人到家中聊些生活琐事,下下棋,品品字,消磨时间。
在玉赤官场浸*淫了三十余年,到头来混了个降职降级的结局。魏龙在这多半年里也看透了很多事,争雄之心已经几乎消磨殆尽,再说了就是想争的话,他现在没有那个权力,也基本没有机会了。这样平淡的生活,反而让魏龙的身体更加健康,面色也好看了很多,前几天例行体检时,血糖和血脂指标也回归到了正常水平。这样的数值可是以前做“烟酒”干部时,不敢想象的。
“叮呤呤”,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魏龙心中纳闷:难道不是打错的?他带着疑惑,下到地上,向组合柜走去,来到柜子前,拿起了上面的固定电话听筒。
“魏,魏部长,你在家啊?”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促。
魏龙听出来了,是自己原来的老部下,现在的档案局局长小仇的声音。仇局长是现在为数不多还对他特别尊敬的人之一。于是笑着说道:“我要不在家,能接你的电话吗?小仇,你不睡觉,也不让我睡的消停。”
“部长。我是睡不着了,激动啊!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刚才想和你分享这份喜悦,结果打你手机你关机,打家里固定电话又不接,我以为你去哪了呢。”仇局长可能是因为激动,说话也有点颠三倒四。
魏龙能接到老部下电话,很是高兴,就开着玩笑道:“小秋,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毛躁,是要娶新媳妇了,还是老来得子了?至于这么激动吗?你又说的是什么事?”
“呵呵,比这些事还令人激动。部长,楚天齐被市纪委带走了,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吗?”仇局长说出了让自己激动的事。
魏龙的第一感觉就是不相信,楚天齐会被纪委带走?那可是在全县红的发紫的人。而且这个家伙好像在某些事上还很谨慎。
“小仇,这又是从哪传出的消息?不是你们几个编出这样的内容,让我老头子高兴高兴吧?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好多事我都看淡了,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何况现在又只是个被废的老头。”魏龙不以为然的说道。
“部长,消息千真万确。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感觉很突然,于是我就找相关人士打听,对方对这个消息进行了的确认。”仇局长肯定的说道。
“真是啊?因为什么?”魏龙问道。
仇局长遗憾的说道:“这就不知道了。”
“哦,就这件事吗?我知道了。”魏龙平静的回答。
“部长,你不高兴吗?你不是一直盼着楚天齐倒霉吗?”仇局长疑惑的问道。
“高兴,怎么能不高兴呢?只是不知道会不会高兴半截。”魏龙客观的说道。
“我不明白,被纪委叫走的人,还能不脱一层皮就出来?”仇局长笃定的说道。
魏龙在电话这边摇头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对于姓楚的却未必适用,说不定他还会因祸得福呢,我可是领教过这个小子的狡猾手腕。”
“还真是这么回事。”仇局长咂巴咂巴嘴说道。
“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他进纪委一遭,就让他难受一阵。”魏龙感同身受的说道,“小仇,谢谢你,给我带来的这个好消息。我先挂了。”说完,魏龙挂掉了电话。
魏龙自认最近已经平复很多的心湖,再一次波涛翻滚起来。这个楚天齐,是魏龙最大的心病。自从和楚天齐有过交集后,自己就没有过过一天的消停日子,不但多次被楚天齐使坏教训,还因为他的搅和而被降职降级,差一点就锒铛入狱了。他不但把自己害的不轻,还让自己的外甥由前途一片光明的县长秘书,转瞬间成为贩毒集团成员而走进高墙。就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也说不准会被他最终算计。
没想到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也有被纪委盯上的时候,真应了那句话——“红的发紫就该烂了”。也许最后他能逃过一劫,但也算让他进油锅走了一遭,真不知道是哪个能人搬动了市纪委的大神?
人在看问题的时,总喜欢把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魏龙就是这样,因为他首先认定是楚天齐有错在先,所以从他的角度看都是楚天齐如何如何狠,如何如何阴,而实际上是他和他们总是在找楚天齐的茬,才让楚天齐和他们发生了直接或间接的多次碰撞。
……
纪委的汽车终于修好了,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金主任两只手臂因为轮流举手电而变得生疼。
汽车再次上路了,在天快亮的时候,才到了一幢小楼前,停了下来。在金主任和小刘的“陪同”下,楚天齐被送到了三楼阴面的一个房间,然后金、刘二人从房间退了出来,从外面反锁上了房门。
楚天齐站在当地,观察了一下屋里的设置。整个房间,只有房门上方有一个很小的窗口,上面还用铁条做成了很窄的栅栏状。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办公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纸和笔,看样子是供人写交待材料所用。房间里的桌子角、床头、椅子靠背都经过了特殊处理,以防止里面的人采取极端方式自裁。房间有一个小卫生间,卫生间只有门框没有门,楚天齐走了进去,发现卫生间里也进行了特殊的防护,凡是金属制品或是锐利的物件都没有陈设。
虽然在房间里没有发现摄像头,但楚天齐清楚,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处在纪委的监控下,只不过这些摄录工具都被巧妙的隐藏了而已。很可能,现在那个金主任就正坐在大监控屏前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呢。
想到自己的所有举动,包括举手、眨眼很可能都会在监控屏幕上呈现,楚天齐干脆在床*上躺了下来,并闭上了眼睛。他虽然躺在了床*上,脑子却并没有停止运转,他在想着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虽然金主任扬言手里还有自己的所谓证据,但这句话对楚天齐根本没作用,他清楚这是对方在对自己施加心理暗示,让自己又快又多的交待问题。楚天齐自信自己没有做过一件违法违纪的事,就是现在这个手机的事也是一个乌龙事件,只不过自己现在还没有想好该不该说到它的出处。
从金主任的做派来看,他这次把阵仗搞的这么大,肯定是要从自己这里获得一些自认为有用的材料的。关键他究竟是在办公事,还是在借公事报私仇,现在还不能完全断定。而且究竟是什么人写给他的材料,还是他受什么人指使,现在也不得而知。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他在到乡里之前,肯定是有准确的线索的,那张字条就说明了一切。那么写举报信的人究竟是谁?和所谓的发现证据者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欧阳玉娜送的那部手机,自己一直就锁在那个柜子里,从未示之于人。而且在这期间从来也没有拿出过来一次,那么究竟是什么人看的这么详细、准确呢?他又是如何看到的?是乘自己不备进入的房间,还是在自己出差不在时候偷偷进去的呢?
自己房间的钥匙一共有三把,自己拿了一把,宁俊琦那里放了一把,办公室也有一把。自己的房门钥匙没有丢过,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宁俊琦肯定不会拿钥匙去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那就只有办公室放的那把有可能出问题了,因为好几个屋门的钥匙都是串在一串上的,好多人都可以拿到。
办公室档案柜只有自己有钥匙,其他人即使进去,也不可能正常打开柜门的,而且柜上锁具也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那么档案柜里的东西又是如何被看到的呢?越想越没头绪,渐渐困意袭来,楚天齐进入梦乡,见周公去了。
已经酣睡在床的楚天齐,不会想到自己被带走的消息,已经被以核裂变的方式迅速传播开来。虽然在玉赤县说不到尽人皆知,但起码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如果金主任要是知道,自己处心积虑秘密设计的事,已经人们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不知会做何感想?
第二百三十八章 黄敬祖如意算盘
黄敬祖早上醒来,刚刚打开手机,一个电话就拨了进来。看到手机上面的来电号码,他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旁边还在熟睡的妻子,按下了挂断键,急忙穿衣起床。
“叮呤呤”,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黄敬祖眉头皱了一下,再次挂断了。
“老黄,谁的电话?”妻子翻了个身,问道。
“噢,单位电话,估计是有急事催我吧?”黄敬祖含糊的应道。
妻子嘟囔道:“那你怎么不接?指不定是哪个骚娘们的电话吧。”
黄敬祖斥道:“尽瞎说,一天也不知脑子里想些什么?”
妻子睁开了眼睛,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别给我来那个哩个楞,你的那些丑事你以为老娘不知道?只不过我也明白,就是拴住你的人也拴不住你的心。更何况我常年陪儿子在国外,你一个人确实也挺难熬的。不过,你要记住把钱拿回来,不要把女人领回家,也不要把病带给我。”
听着妻子的话,黄敬祖就差感激涕淋了,本已下床的他,再次返身亲了妻子的额头。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他直起身,说道:“你常年在国外,一个人肯定也寂寞,不会找了个外国人吧?听说他们的那玩意可都大。”
妻子先是一楞,继而猛的坐起身,颤着两团白肉,指着黄敬祖说道:“黄敬祖,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给你点阳光你还灿烂了?我对你这么通情达理,你还登鼻子上脸,埋汰老娘了。信不信我先去乡里把那个骚*给撕了?”
黄敬祖赶忙陪着笑脸告饶:“老婆,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好久不能在一块,我就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说着,还用手象征性的在脸颊上“惩罚”了两下。
“行了,别耍花活了。”妻子“扑哧”一乐,“记得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炖汤补一补,利用这几天让我也吃点‘饱饭’,省得你把‘公粮’交给别人。”
黄敬祖苦着脸道:“老婆,我都累散架了,现在腰还直不起来呢,让我休整一两天,怎么样?。”
“不行,少给我讲条件。”妻子坚决的说道。
“叮呤呤”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黄敬祖顾不得去看上面号码,冲妻子做了个飞吻的动作,拿上自己的包冲出了门去。
等黄敬祖打开车门,上到车上的时候,手机也不响了。黄敬祖稳定了一下情绪,回拨了刚才那个多次响起的号码。电话一接通,他就对着手机说道:“催命呢?大早上的。”
“哟,我的黄大书记,气怎么这么粗呢?是不是打扰你的好事了?又和哪个女人鬼混呢?”电话里的声音阴阳怪气的,正是那个她。
黄敬祖喝斥道:“瞎说什么?我刚从家里出来,是我老婆回来了。”
“怪不得呢?打固定电话没反应,打手机又关机,好不容易打通了,还不接,原来是‘母老虎’回来了。是不是‘交公粮’累的起不来了?”她醋意十足的说道。
“少扯淡,到底什么事,快说,我还要开车呢。”黄敬祖不耐烦的说道。
“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人家急吼吼的给他报喜,他却是这么对人家。”她的声音幽幽的,好像有多大委屈似的,“算了,我还是和你说正事吧?楚天齐被市纪委带走了。”
黄敬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从哪传的小道消息?”
“我可告诉你,消息千真万确。市纪委的人接到了举报,他们是三*点来钟到的宁俊琦办公室,不到四点的时候楚天齐回到乡里,纪委的人开始问话,六点多带走的他。”她清楚的说道。
“哦……”黄敬祖在大脑里过了一遍听到的话,才说道,“因为什么?”
“他收了别人一万多块钱的手机,这就是受贿,纪委当然要查他。”她不加思索的说道。
“那为什么不是县纪委呢?”黄敬祖提出了又一个疑问。
她“嘿嘿”一笑,自得的说道:“我的大书记,你的问题太幼稚了吧?你还说县纪委,县纪委能靠的上吗?县纪委书记就是赵中直的跟屁虫,指望他查姓楚的,那不是痴人说梦吗?有问题也得被他给抹了,还能指望他?”
黄敬祖紧接着说道:“听你的口气,这件事你门清,恐怕就是你举报的吧。”
手机里静了有几秒,她才说道:“老黄,你什么意思?姓楚的倒台,你不高兴吗?”
“高兴,我当然高兴,我恨不得把他抓进大牢才好呢。可是做事要有章法,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黄敬祖忠告道。
“反正这事跟我没关系,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气哼哼的道,“我发现你这个人现在特没劲,做什么事瞻前顾后的,以前的魄力都哪去了?”
“我没劲,那谁……算了,小心肯定没坏事。”黄敬祖本想说“谁有劲你找谁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谁让自己现在有事让她帮忙呢?
“知道了。”她没好气的说道,“我挂了。”
听到手机里传来挂断的声音,黄敬祖收起了手机,坐在驾驶位上呆呆的出神。他断定,这件事百分之百是她捅上去的,因为她对自己说过“找到了对付楚天齐的办法”,但具体是什么,她没有说明。她还多次鼓动自己出手,而且关于楚天齐被带走的事又说的这么详细,以她的性格,是完全能做出这样的事的。
黄敬祖并不反对收拾楚天齐,他现在实际上一直把楚天齐当成心头大患,恨不得楚天齐马上就有个什么报应。但他也深知,楚天齐可不是省油的灯,自己已经多次在和这个小子交手中吃了哑巴亏。更何况楚天齐不光是单兵作战,身后可是站着赵中直、**平两位大佬呢,就是和乡长宁俊琦的关系也不一般。因此,要对付楚天齐,必须要十拿九稳才能行动。
现在很多官员都是因为贪污受贿被拿下,而且只要纪委一查,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扑空。但也有部分被查官员是例外,查来查去不但没有贪污受贿证据,反而成为了廉洁自律的楷模。黄敬祖感觉楚天齐也应该是个例外,因为他一直关注着这个小子,到现在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虽说这个小子有时性情鲁莽一些,但在这方面却极其谨小慎微,不该拿的一概不伸手。所以,现在这个所谓送手机的事,八成也是一个乌龙事件。
黄敬祖近期特反感这个娘门,她仗着找到了所谓的老师,有了靠山,对自己也开始颐指气使起来。她说是什么老师,黄敬祖不相信,他知道他们肯定不是正经关系。一开始的时候,黄敬祖想到要让她去找那个人办事,心里还老大不舒服,这不是等于“吃软饭”吗?虽说她只是自己的姘头,但这也相当于给自己戴绿帽子呀。
可后来转念一想,黄敬祖又释然了:你是大领导又怎样?还不是用我用剩下的,而且还得给我办事,想想自己还赚了。
黄敬祖启动了车子,向小区外开去,开出一段路,他又把汽车掉回头,开回了小区。
听到黄敬祖去而复返的声音,妻子还以为他忘了什么东西,就没有理他。等到他再次钻进被窝的时候,她才知道他不出去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妻子抚着他的前胸,说道。
黄敬祖随口应道:“我问了乡里没有什么大事,都是一些琐事,所以就先不回去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得好好疼疼你。”
“死鬼,还挺会哄人的。知道你是假话,不过我还是挺感动的。”妻子在他身上轻捶了一下,把身子贴了过来。
黄敬祖确实是和他老婆胡咧咧的,他之所以再次返回家里,是有他自己的如意算盘的。他觉得现在不宜回单位,自己已经好几天不在乡里,今天突然出现,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说不准会把自己的露面和楚天齐的被调查联系在一起。那样的话,单位的人就会认为自己这个党委书记不够光明正大,专会下黑手。
现在自己不回去,那么这件事暂时不容易被扯到自己身上,但是以后会不会被别人按到自己的头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心中也埋怨那个骚包娘门尽给自己找事。
现在不回去,也便于自己接下来的抉择,无论是落井下石,还是不闻不问都有回旋的余地。至于采取那种方案,尤其是否落井下石,一定要看清事情的真相,以及发展的方向,绝对不能傻呼呼的冲上去。否则,就会被“炸”的遍体鳞伤,甚至粉身碎骨。
“老黄,怎么这么老实?刚出去这么一会儿就老实了,是不是和谁鬼混完才回来的?”妻子看着一动不动的黄敬祖说道。
黄敬祖在她的背上轻拍了一下,说道:“净瞎说,我再次回来疼你,你还奚落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在养精蓄锐嘛!”
“那……”妻子刚说了一个“那”字,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她本来是想用言语帮助黄敬祖休养,没想到却突然来了可恶的电话。她快速从床头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老黄,又和黄脸婆干上啦?”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黄敬祖听到里面的声音,脸上“刷”的变色了,急忙对着手机道:“瞎说什么?”
“别假正经了,我还不知道你?刚才我的话重了,你别往心里去。要不,你过来,我给你在床*上疗疗伤?管保让你既消气又爽得很。咯咯……”手机里传来的女人声音嗲嗲的。
“狗男女、狐狸精、臭不要脸……”黄敬祖的妻子,对着手机大吼,并随手把手机扔在了地上。随着“叭”的一声,顿时手机没了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