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字报震波2
楚天齐记得冯俊飞的母亲叫胡小琴,娘家就是葫芦沟的。
有一次,楚天齐和冯俊飞干仗。具体是谁先挑的头,想不起来了。反正他骂冯俊飞“有野老子”,冯俊飞骂他“处理品”,还骂他家有个“老瘸腿”,最后两人打在一起。
正好,冯俊飞的母亲胡小琴来看儿子,看到眼前的一幕,赶紧上前拉架,在同学们的帮忙下,拉开了正在撕扯的二人。
胡小琴没问打架原因,而是叫过正在擦眼泪的儿子,说道:“俊飞,你的个子比这个同学高,年龄也肯定比他大,你就是哥哥了。你怎么能欺负弟弟呢?快给同学道歉。”
生性傲慢的冯俊飞,在母亲要求下,极不情愿的向楚天齐说了“对不起”,虽然他声音很低,说的很含糊,可这却是他在青牛峪乡上学期间唯一的一次道歉。
没想到,蛮不讲理的冯俊飞竟有这么一个宽厚、善良的母亲,因此,楚天齐记住了这个面庞清秀、身体清瘦的女人形象。
楚天齐回家后,向父亲说起此事。父亲批评了他,并告诉他“冯俊飞的父亲以前是矿工,得病死了,他的母亲很不容易,冯俊飞去城里他大伯家了,他母亲只能在娘家——葫芦沟村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
警车就要拐上去葫芦村的小路时,迎面一辆搭着布篷的三轮车开了过来,三轮车停下,上面下来一个男人,迅速向警车跑来。
楚天齐看清楚了看人,正是葫芦沟村主任胡小刚,楚天齐和赵所长迎着胡小刚走过去。
“楚乡长、赵所长,我小姑喝药了。她……”胡小刚眼圈发红,颤声说着。
楚天齐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她喝的什么药?”
“敌敌畏。”胡小刚向农用车一指,说道,“瓶在车上放着。”
“赵所长,你继续去村里,我和他们去卫生院。”楚天齐对着赵所长说道,“对了,我用一下你的手机。”
赵所长把手机递给了楚天齐。
楚天齐接过手机,拨了出去。万幸,有信号。电话接通了,楚天齐对着话筒说道:“宁乡长,我是楚天齐,有人喝敌敌畏了,马上让卫生院做好抢救准备。”说完,结束通话,把手机给了赵所长,迅速和胡小刚上了农用车车厢。农用车“突突突”的开动了。
虽然搭着半块布篷,可凛冽的寒风仍然肆无忌惮的猛烈吹过。
布篷下,一张恐怖的面庞出现在眼前,楚天齐仔细辨认,才发现正是曾经熟悉的那个善良的脸孔。女人躺在褥子上,发紫的脸上布满汗珠,嘴角不时流着白沫,嘴边枕头上湿湿的,上面还残留着白沫和口水的痕迹。她的瞳孔很小,胸脯极速起伏着,并不时发出“哼哼”的声音。
女人旁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他们都有七十多岁的样子。老头胡须抖动,紧*咬牙关,眼中噙着混浊的泪水。老妇与其说是坐着,不如说是趴着,她目光呆滞,褶皱的脸上布满泪痕,嘴里不停念叨着:“小琴,苦命的孩儿,你怎么就想不开呢?呜呜……”一边说着,她一边用干巴巴的手掌捶打着车厢。
胡小刚把楚天齐向旁边拽了拽,说道:“楚乡长,今天三*点来钟的时候,我五奶奶见小姑还没有做饭,以为她睡着了或是生病了,就到西屋找她。谁知,刚挑起门帘,就见小姑‘咣当’倒在地上,她手里的瓶子掉在一边。五奶奶一边哭着,一边喊我五爷爷。五爷爷过去,拿起瓶子一看,是‘敌敌畏’,就赶紧到外面喊人。我正在村委会,听到喊声,才知道出了事,我先向派出所报了警,就赶紧让石头开车送人到卫生院。”
“在这之前,她有什么异常吗?”楚天齐若有所思的问道。
“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我小姑平时话少、也不爱出屋。”胡小刚想了想,又说道,“对了,有这么一件事,前几天她到村委会和我说‘小刚,以后多照顾照顾你五爷跟五奶奶’。当时我也没觉出什么,就说‘小姑,你放心,我会像对待亲爷爷奶奶那样对待五爷和五奶奶的’,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反常,可能那时候她就有这个心思了吧。”
“哦,出事前后,他都接触过什么人或是碰到什么特殊的事了吗?”楚天齐问道。
“没有啊。”胡小刚挠了挠头皮说道,“哎,对了,去村委会那天,她刚从县城回来。”
“哦……”楚天齐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车上更静了,只能听到老妇的呜咽声和胡小琴气管偶尔发出的“呼呼”声,再有就是不时吹打着脸庞的寒风发出“呜呜”的声音。
……
农用车终于进了卫生院,院长和一名女医生正在等候。大家迅速把胡小琴抬下车,送进医务室。院长让楚天齐和家属退到外面,和女医生一起开始给她洗胃。
众人在外面焦急的等候着,不时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张望。
过了一会儿,宁俊琦也来了。胡小刚又把情况简单向她说了一遍。
“家里人呢?”宁俊琦问道,“子女呢?”
楚天齐忙说道:“她是组织部冯科长的母亲。”
“啊?”宁俊琦很惊讶。
胡小刚接过话茬:“出来时,我让村会计通知他了。”
此时,屋子里传出呕吐的声音。楚天齐通过玻璃看到,女医生正用筷子在朱小琴的嘴里来回的捅着,不时有污水从嘴里吐出。
既然是冯科长的母亲,那就是冯副书记的弟妹了,宁俊琦也就和楚天齐在长条椅上坐下来,一起等着冯俊飞的到来。
又过了有一个多小时,院长从医务室走了出来,他边擦汗边说:“病人已经醒了,只是还有些迷糊。我们给她彻底洗了胃,并让他充分的进行了呕吐,刚给她注射了阿托品,现在已经给她吸上氧气、输上了淡盐水,应该问题不大了。”
“辛苦你了,院长”
“谢谢!”
宁俊琦、楚天齐同时说道。
院长摆了摆手:“不客气,应该的。”
……
发动机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辆“桑塔纳2000”轿车“吱”的一声停在了院子里。车门一开,车上下来三人,当先一人快速冲了进来,然后直接进了医务室。后面的两人也急步走进了医务室。
宁俊琦、楚天齐看到进入医务室的三人,有两人都认识,当先一人正是冯俊飞,后面进来的男人是冯志国。和冯志国一同进来的女人没见过,看年岁应该是冯志国的老伴。
屋子里传出“妈,妈”的呼喊,宁俊琦和楚天齐知趣的到了旁边的屋子,随时关注着他们三人出来。
过了一会儿,屋门一响,传来了冯志国和院长交谈的声音。宁俊琦、楚天齐急忙出了屋子,来到冯志国面前,叫了声“冯书记”。
看到楚天齐的一刹那,冯志国内心就是一翻腾:怎么什么事都有他?其实他刚才进来时就看见宁俊琦和楚天齐了,一是因为他着急见病人,再一个就是他看到楚天齐就不舒服。但是,总不能不见,这才从屋里走了出来。
冯志国把右手伸向楚天齐,楚天齐也握住了冯志国右手。
“感谢,非常感谢。听院长说,小楚一直护送着病人,小宁又给联系了卫生院,我们做为家属万分感激。”冯志国内心复杂,既不想看楚天齐,但也觉得对方今天做了对自己有利的事,总要表达心意的。
宁俊琦急忙代替楚天齐回道:“冯书记,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遇到别人家的事,我和小楚也会这么说的。”
楚天齐附合道:“对,我们应该做的。”
冯志国松开了握着的手。
“病人清醒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让人准备晚饭,请冯书记和家人一起去用餐。”宁俊琦邀请道
“小宁,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现在我们什么都吃不下,你们就回吧。谢谢,谢谢!”冯志国说着,向宁、楚二人连连挥手。
看冯志国心意坚决,宁俊琦说道:“冯书记,那我们一会再过来了。”
冯志国回道:“不用了,我们一会还要和病人商量一些事情。”
看来冯志国一家人需要一些自由时间,宁俊琦和楚天齐只好告辞出来,冯志国难得的送他们到了卫生院大院里。
……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冯志国给宁俊琦打来电话,说他们已经走了,再次感谢她和楚天齐。
第二天,楚天齐从卫生院长口中得知,胡小琴不愿跟冯俊飞他们走,依然坚持回了葫芦沟。冯副书记三人回了县城。
……
几天后,有两个消息传播开来。
一个消息是说,冯副书记夫人直接闯到了县委常委会会场。质问赵中直和众位常委“为什么相信大字报诬告,对一名为党工作三十多年的老同志随便怀疑、调查,并致使另一当事人因不堪忍受侮辱而喝毒药以死明志。”这个消息的真假,楚天齐无从得知,但冯志国被恢复工作是千真万确的事,县里的电视新闻里已经有冯志国的身影了。
还有一个消息说,冯志国的大字报是常务副县长安排人贴的。对于这件事,楚天齐从雷鹏那里得到了“内部消息”:确实如此,当事人也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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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字报的事对于老百姓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话作料。可对于当事人来说,承受的压力和面临的苦恼却很大,无比的大。
关于冯志国的大字报里,提到了他和弟妹原来是相好的,因为有了私生子,她才下嫁冯志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私生子就是指的冯俊飞。
其实,近些年来,冯俊飞从种种迹象已经感觉到,自己就是冯志国的儿子,他也拿自己当做冯志国的儿子。因此,他在和冯志国相处时,心里也总是以“爹”的标准要求冯志国,而且是一个亏待了自己的“爹”。所以,他在冯志国面前完全没有一个“侄儿”应有的样子。就是以“儿子”的标准衡量,他也做的出格,好像冯志国欠他多少似的。其实,他就认为冯志国欠他的,也欠他妈和他“叔”冯志军的。
虽然冯俊飞默认了“伯父”就是“亲爹”的事实,可是当这种关系被摆在众人面前时,他感到了空前的压力和烦恼。他每天都要在县委大院出出进进,而且他“伯父”也在这个院里。
他总感觉到,在人前时,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时,众人看到他进来时忽然不说话了,而且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他就怀疑这些人在说他。其实,好多时候就是在说他。于是,他吃饭不香、睡眠也很不好。
前几天又出现了母亲因为压力大而自杀的事,更让他的心情焦虑、情绪低落。
这些事情已经搅得他神不守舍,够他烦了。而有一件事,不但让他烦,而且也让他有些怕,他怕那件事早晚会查到他。
于是,他不得不去了玉赤苑三号别墅,他已经二十多天没登门了。
……
冯俊飞是烦的够呛,楚天齐却是忙的够呛。
自从到旅游局、商务局后,楚天齐获得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和资料,而且两类业务还有很多相通之处,这让他兴奋不已。于是,他一边进行整理汇总、一边进行修改调整。成稿后,又和宁俊琦多次探讨,终于形成了一个较完善、成熟的方案。
这期间,关于农业、交通、国土资源、教育、法治等工作的方案也已经成型,这些工作都是由下面股室做的基础工作,他总揽全局。当然,一些重要的内容是由他亲自操作,还有一些工作他又进行了重点核实。
宁俊琦还了楚天齐报过来的方案,再听了他对重点的讲解,也夸他做的好,他则真诚又谦虚的说“是乡长关于‘角色转换’的指导好,才让自己提高了工作效率和工作质量。”
可是,有一天,和宁俊琦的一次谈话,却让他有了一丝不安的感觉。
……
这一天,宁俊琦和楚天齐探讨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后。看似随意的说道:“你现在可出名了,哈。”
楚天齐只当她是开玩笑,就回道:“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你真这么认为,就没觉出点什么?”宁俊琦语气严肃的说。
看到她认真的样子,楚天齐也马上端正了态度:“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我现在走到那里都有好多人认识,而且有些事传得简直就不着边。有说我有特异功能的,有说我是特种部队的,还有说我有武林绝学的。”
“是呀!说实话,像你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但并不是说只有你做过。县里还有全国的英模代表,现在人们还能记得几个,最起码大数人都被人们遗忘了。就是这次和你一同授奖的就有好几人,怎么他们就比你的名头小呢?”宁俊琦分析着,“有些英模为什么几十年了,人们还能记得?一些明星为什么知名度那么高?”
见楚天齐不说话,还在沉思着。 宁俊琦干脆自答道:“有些英模出名,是因为宣传,明星更是宣传加炒作。国家在宣传一个英模时,往往是电视、广播、画报、报告会、标语轮番上阵,有时甚至是齐头并进。明星的炒作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不光宣传正面的,更多的是拿一些非正面、非主流的事情刺激和吸引眼球。”
“可我并没有被这么宣传呀?”楚天齐反问道。
“对呀,那为什么上至官员,下至百姓,甚至老人、孩子都知道有一个‘楚大英雄’呢?”宁俊琦依然自问自答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私下宣传你。”
楚天齐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怎么那么不开窍?”宁俊琦没好气的说,“这是捧杀,你知道吗?扶的高摔的重。”
楚天齐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呀,是这么回事,我也奇怪自己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名呀。另外,从人们的传言中,我还发现了疑点。传言中在鼓吹我武力超群时,总说我一招制敌,甚至说我一招致人重伤,这不是变相的说我残暴吗?”
“你后说的这个问题,我倒没有注意到,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也不正常。”宁俊琦肯定的说。
楚天齐很无奈:“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总有人背后下刀子。”
“你的武功很高强吧?”宁俊琦忽然问道。
楚天齐楞了一下,缓缓说道:“只可意会。”
“是,只可意会。”宁俊琦有些睹气的说道,“你武功高强,勇斗贩*集团。你英雄救美,省城救下大记者。”
“欧阳玉娜怎么什么都说。”楚天齐心里嘀咕着。
电话铃声响起,宁俊琦挥手示意。
楚天齐走出乡长办公室,心中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
玉赤苑三号别墅。
冯志国、冯俊飞相对而坐,沉默无语。
过了很长时间,冯志国缓缓抬起低垂的头颅,他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很多,眼中满是晶莹的泪光。
“孩子,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当时,我也实在是无奈之举,让你们娘俩受苦了。”冯志国嗓音嘶哑,说出的话带着颤音。
冯俊飞长出了一口气,抹了一下眼睛,说道:“从记事起,我就经常被同伴们骂,他们骂我‘没有教养’,骂我是‘野孩子’,这些我都可以忍受。可,可他们骂我是‘杂种’、骂我‘有野老子’,这我不能忍受,我不能让他们侮辱我妈。”讲到这里的时候,冯俊飞紧*咬了牙齿,“所以,我一看到那些父母双全、家庭其乐融融的孩子,我就忌妒,也更憎恶。于是,我就想破坏,就想让他们比我更惨。我就会用恶毒的语言、狠辣的手段来惩罚他、羞辱他。”
“孩子,你说的这些,都是我的责任,都是因为我。”冯志国哽咽着道。
“够了,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现在高官得坐、耀武扬威,可想过乡下还有一个为你生了儿子的女人?在我的印象中,你一次都没去看过她吧?她到县城时,你也是躲着不见。还有,我小的时候,妈妈那么辛苦,你给过一分钱,送过一口饭吗?现在轻飘飘的一句‘无奈之举’就算了吗?”
“孩子,不是你说的这样。在你不记事的时候,我去找过她,也说要把她接出来,养着。可她,怕对你影响不好,就坚决不让我去,而且也不接受我的任何资助。有一次,我偷偷的去了,她见到我时,让我立刻离开。我想要再做一做她的工作,没想到她直接就要割腕自杀,我只好灰溜溜的走了。后来,我就不敢再去找她了,可我一直以其他方式在尽力帮助她。当时只要是村里有救济粮、救济款,总保有你们娘俩的,这都是我托相关领导或同事关照的。”此时,冯志国已经老泪纵横。
冯志国说到救济的事,冯俊飞倒也有些印象。记得有一次因为家里领的救济款多,同伴还说他妈胡小琴肯定和乡干部好,他当时还和那个孩子干了一仗。
“你以为,用公家的钱、粮做人情就能弥补你的罪恶吗?我妈为了你,可是连命都豁出去了。这次她喝农药,你敢说她不是因为你吗?你敢说吗?”冯俊飞圆瞪着双眼说道。
“孩子,她是为了咱俩呀,当然也包括我。”冯志国极力辩解着。
“为了咱俩?没错。可是,给我们娘俩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又是谁?不是你这个冯大书记吗?啊?”冯俊飞的声音已经近乎歇嘶底里了,“还有,为了你能当上县长,我给你做了多少工作。可你呢?你不但不知感恩,还说我瞎胡闹、添乱。那好啊,你现在把我交出去吧,让大家都见识见识你冯大书记是如何大义灭亲的。”
冯志国急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记住,以后我连‘大伯’都不叫你了。可是,我们娘俩儿的事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因为你欠我们的。冯大书记。”冯俊飞喊完这句话后,哭着跑出了三号别墅。
冯俊飞边跑边擦眼泪,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一个人身上。
……
这人正边走路边想心事,冷不防被人撞到,不禁心头火起。正要张嘴喝斥,忽然看清了冯俊飞模样,一时楞在那里,待冯俊飞走远了。才想起了什么,急急问道:“冯书记在家吗?找我什么事?”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此人感觉冯俊飞的样子反常,便自问着。他收住前行的脚步,远远的望着三号别墅,心中犹豫起来:现在该不该进去?
当地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站在原地的他不得不转起圈来,以缓解因为寒冷而痛得生疼的脚掌。
第一百三十六章 玉赤风云变幻
随着“侄子”的离去,冯志国的心抽的更紧了。
在冯俊飞说出那番伤人的话时,冯志国着实气得不轻。可仔细一想,“侄子”说的并不错,都是由于自己的错误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冯俊飞自私、忌妒、狠辣的性格,完全是由于缺乏父爱,而且遭受社会和人们的“白眼”、嫌弃,而形成的。他这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只不过由于没有得到正确、及时的引导,才形成了这种孤僻,甚至冷血的性格。
他虽然守着“亲爹”却不得不叫“大伯”,大娘虽待他如己出,但毕竟不是己出。在他心中份量最重的亲娘,差点因喝农药而撒手人寰,他能不跟自己急吗?再说了,他做的这件事确实是为了自己,而且也确实达到了搞下竞争对手的目的,只不过不巧的是,自己也陷入了对方攻击的圈套。
现在对方肯定是无力回天了,纪委已经掌握了证据、并取得相关口供,对方还能和自己争吗?不可能了,只能在梦中**吧。
而自己在这次事件中,也弄了个灰头土脸,名声扫地。老伴虽然什么也不问自己,而且还为自己找了上面,可自己心里明镜一样:她知道了,而且早就知道了。老伴越是无限理解和宽容,自己就越是对不起她。其实和自己最亲的人,自己都对不起。自己不光抛弃了初恋,让弟弟背了黑锅,自己儿子也不能相认,而且还伤了老伴的心,想想自己真不是人。
可木已成舟,只能向前看了。
争位子肯定不是不可能了。但那件事还在调查中,总不能再把自己最亲的人带进去吧。
“哎,只能采取‘偷梁换柱’的办法了。”冯志国经过一番自责和自省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就这么办吧,只不过这个人情欠得有些大了。”
此时的冯志国已经冷静下来,看了看表,自言自语道:“也该来了呀”。他不由得走到窗户前,只见远处正有一人在来回走动,而且不时向这里张望着,“原来他早就来了。”
冯志国打开屋门,冲着远处的人影挥了挥手,对方看到了,已经在向三号别墅走来。
……
楚天齐停下了敲击电脑键盘的双手,身子向后一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坐的时间久了,腰酸背疼,简直比练功还累,可有什么办法呢?马上就元旦了,一些数据和资料必须汇总、核对出来,县里、乡里肯定会要这些东西的。
身子还没舒展够,传来敲门声,楚天齐急忙坐正身子,说了一声“请进”。
屋门推开,棉门帘一挑,刘文韬从外面走了进来。刘文韬已经很久没来了,至于从哪天开始,记不清楚了,最起码从这次分工后,他就没有来过。
“刘乡长,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楚天齐站起身,急忙上前打招呼。
刘文韬似笑非笑的说:“楚乡长,怎么?来你这儿还得预约?”
“不是,不是,哪能呢?”楚天齐连忙摆手说道,“你还是叫我小楚吧,你这样叫我我不习惯,也生份不是?”
“你呀,还没变。”刘文韬哈哈笑着说道。
楚天齐没说什么,而是把一杯沏好的茶水放到了桌子上,示意刘文韬坐下。
刘文韬坐在椅子上,有些神秘的说道:“哎,小楚,大字报的事,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是常务副县长安排人贴的吗?”楚天齐可是听雷鹏说过这事的。
刘文韬吧咂了一下嘴,说道:“哎呀,冯副书记的大字报当然是他弄的了。我是说常务副县长自己的大字报是谁贴的,知道吗?”
“哦……不知道。”楚天齐摇了摇头。
“温斌,是温斌干的,他安排人贴的大字报。”刘文韬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吗?”楚天齐惊讶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不好说。”刘文韬摇了摇头,又继续说,“我分析肯定是他为了讨好副书记呗。他现在可以说已经成了丧家犬、落水狗,急需要找到新主子,要不他就彻底完了。虽然副书记现在似乎风光不再,但毕竟在玉赤经营多年,门生子弟遍布,可谓树大根生。温斌那家伙如果能靠上这课大树的话,对仕途肯定会有帮助的,最次了,也应该能挪个位置吧。就是到乡里当个普通副乡长,也比他那个混吃等死的活强多了。”
楚天齐觉得刘文韬的分析有道理,就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问道:“温斌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如果弄不好的话,他就彻底完了,甚至连工作也要丢了。他现在毕竟有工资,再过几年就退休了,生活也会有保障。”
“哎呀,要不说有时候我也佩服他呢。”刘文韬嘘了口气,点头说道,“他这一手确实有风险,弄不好就是万劫不复。可现在大字报上反映的问题,好多已经被纪委查实,那么温斌写大字报的性质就变了,就成了检举揭发了。只是采取的方式不妥罢了。这家伙真有一股狠劲,上次县长辞职他敢放鞭炮,现在又来了一出大字报,这家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不折手段。当年争“常务”,我就是败在不如人家“狠”上呀,不过他的做法咱确实也做不来,……不说过去的破事了。”
从刚才话中的用词和语气可以听出来,刘文韬对温斌这人印象很差,再从平时两人针锋相对的情况看,二人结怨很深。究其原因,固有性格不和、不是一路人的因素在里边,恐怕因为争“常务”的事,二人也没少“伤”对方吧?
假如有一天,自己和刘文韬也出现同争“常务”的情况,自己又该如何处理呢?刘文韬可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啊,总不能为了一个所谓的“常务”弄僵吧,再说了,有些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算了吧,不去想了,这只不过是“假如”罢了。
“小楚,你怎么了。”刘文韬见楚天齐走神了,就问道。
“哦……没什么。”楚天齐收回心神说道,“那要是按你刚才的说法,温斌的举报不但没错,还有功了,那他现在就会受到奖赏吧?”
刘文韬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道,“不会的,你想啊,他今天放鞭炮、明天贴大字报,这样的人谁不防着点呢?官场上的争斗,是需要遵循一些潜规则操作的,他却把这些私下进行的东西,堂而皇之的摆到桌面上来做,这是犯了官场的忌讳的,也可以说是大忌。不过,有得就有失,他虽然被很多官员所不喜,却因此赢得了主人的青睐。”
楚天齐认同的点点头。
又闲聊了几句,刘文韬走了。
……
玉赤政坛可谓风云变幻,消息是一个接一个。
首先是关于原常务副县长案子的,今天还说是二十三人涉案,明天就变成了三十人,后天可能又变成了十八人。只要有领导几天不在电视、报纸上露面,人们就会传某某人进去了。于是,一些县领导,甚至一些科局领导争先恐后下乡、走访或慰问,目的就是在群众面前露脸。
即使频繁露面,有时也难消除人们的疑问。但干部们仍然是争取多露面,这样最起码会被说成“现在还没进去”。如果连着几天不见某个干部的影子,那肯定就被说成已经进去了。
受“露面”说的影响,还流传着一个传言。说的是县里某局副局长,带着相好的公款出去旅游,好几天没有给老婆回电话,还把电话关了。于是,老婆相信了丈夫“出事”的传言,主动到纪委给丈夫争取“宽大”,交代了很多问题,还上交了脏款十万元。等副局长风光无限回到县里时,等待他的却是县纪委人员冷冰冰的面孔。好多人都把这个传言当成了真正的传言,可这个传言仍然在流传着,而且传言的主人公也在经常变幻着,今天被说成了张三,明天就又被安上了李四。
关于**的传言是越来越多,真假难辨。
……
十二月二十五日,又一个消息传出,但这个消息不是传言,因为乡里接到了文件。文件是关于县委组织部的,以前组织部排名最末的副部长武进忠被任命为常务副部长,部内排名跃过三人,紧排在部长郑太平之后。和他同时被任命的,还有一名副部长。至此,因为魏龙被降职,从而导致的组织部副部长缺编一人的事被解决。
……
十二月二十八日,一个更重磅消息传来,县长之争尘埃落定。出人意料的是,县长人选不是冯志国,更不是原常务副县长,也没有空降,而是原组织部长郑太平。
这个消息出乎大多数人的意味,一时之间,传言再起。有说**平是市委书记同学的,有说省委组织部某副部长是郑太平亲戚的。
还有人推出了“阴谋论”,说大字报肯定是**平所为,因为他是这件事的最大受益者。
……
已经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应该不会有什么消息了吧,楚天齐心想。谁曾想,刘文韬又送来了消息:温斌参加高原支边了。
楚天齐不知道这个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心里更说不上是喜还是什么。
……
十二月三十一日深夜,再有一个小时就元旦了,新的一年马上就该开始了。
沃原市火车站,一列火车刚刚启动。
温斌坐在车厢里,心情是无比的落寞和忐忑。他不知道二次献上“投名状”到底值不值,值不值得为了对方那看不见摸不着的许诺去堵“枪眼”。但他不后悔,他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还且还是对方给的机会。
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景物,温斌心中默念:我一定会回来的。
巧合的是,温斌默念的这句话,在几年后成了一部动画片里的台词。台词的主人是一只公狼,它的口头禅就是“我一定会回来的”。只不过,这只公狼少了一些狠毒,多了一些滑稽,人们记住更多的,是它“疼爱妻子、疼爱孩子,是个好丈夫、好爸爸。”
第一百三十七章 差点被调戏
元旦放假一天,二、三号正好是周末,一共可以连休三天,还不用调休补休的来回折腾。
楚天齐在十二月三十一日下午就坐班车回了家,因为天气冷,他的摩托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骑了。
元旦放假期间他一直待在家里。
父亲还是那样,不好也不坏,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体能。听姐姐说,父亲还是经常说“胡话”,不是说“首长、王娟、老高”,就是说“放心”,偶尔还喊“冲啊”什么的。姐姐还告诉他,在向父亲提起他的时候,父亲说话的时候就多。
弟弟也在家,一家人吃完饭,楚天齐和弟弟、父亲在西屋休息。母亲、姐姐、妞妞在西屋休息。
通过闲谈得知,弟弟的果园情况不太好,现在又出现了新情况。反正一些专业术语楚天齐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明年还得返工,几乎一半都得返工。
三天里,楚天齐把照顾父亲的任务全部接过来。这既是为了让家里人稍微休息一下,又是为了多尽一点儿责任。父亲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但在家人尤其是姐姐的精心呵护下,肌肉没有萎*缩,身上也没有褥疮。
三天里,楚天齐发现父亲的手臂多次动弹,也听到了父亲说过好几次话。有的话听不清,但显然不是以前常说的那几个词。
……
星期一一早,楚天齐就坐上班车去了乡里。
打开办公室的门,进到屋里,一股土腥味扑鼻而来。才三天不在,办公桌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尘土。看来,前天刮得沙尘暴真是不小。楚天齐赶忙打来热水,弄*湿抹布,擦拭起来,接着又用墩布拖了地面。大约二十多分钟后,屋里已经没有了尘土的味道,桌上地下都是湿水的痕迹。
暖气烧的挺好,屋里温度很高,再加上刚刚干了活,楚天齐身上热乎乎的,鼻尖上还出现了细密的汗珠。楚天齐解开衬衣最上面两粒纽扣,给自己沏了杯茶。然后身子往椅背一靠,点燃香烟美美吸了起来。
“当当当”,有人敲门。不等楚天齐答应,屋门打开,棉门帘一挑,王晓英走了进来。这个女人就这样,和她计较也没完。
这个女人已经好几天不见了,今天来能有什么事?楚天齐吸了口烟,随口道:“王委员,多日不见,又去哪潇洒了。今天一大早过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有什么事就说,我一会儿还要工作呢。”
此时,王晓英已经走到了楚天齐办公桌的旁边,她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天齐敞开的领口。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楚弟弟,你这是怎么啦?出了这么多的汗,生病了吗?”
“我有什么病?你才有病吧?”楚天齐反讥道。
“你这人,就是这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姐这是关心你,你倒当成了驴肝肺。”王晓英用手点指着楚天齐说道,“既然不是生病,那就是热的吧,到底是小伙子,火力就是壮。来,姐给你擦擦。”说着,还把手探向了楚天齐的鼻尖。
楚天齐一侧头,抬胳膊挡开了王晓英的手,喝斥道:“干什么?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还这样?”
“哎哟,疼死姐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王晓英一边夸张的甩着手臂,一边回身坐到了楚天齐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楚天齐心里暗骂:“怜香惜玉”这个词,用你身上糟践了,谁不知道你是个“破烂货”。想到这个词,楚天齐嘴角露出了微笑。
见楚天齐对自己“笑”了,王晓英顿时做出娇羞状,嗲着声音道:“我就知道楚弟弟不是那样的人,你心里也有姐姐。”
真是不要脸,楚天齐心中暗骂道。他收住脸上笑容,冷冰冰的道:“有事就说 ,没事走人。”
“行行行,一点都不识逗。”王晓英嘟着肥嘴说道,“我是来向你透露重大消息的,你想不想听?”
“爱说不说,反正我也不想听。”楚天齐说着,拿出一份资料看了起来。
“你不想听,我偏要说。”王晓英往前探了探头,故做神秘的说,“你知道为什么是**平当县长吗?”
楚天齐略微楞了一下,其实他也想知道,可他仍然没抬头,也没搭茬。
“我告诉你吧。本来呢,副书记或是常务副县长直接当县长是顺理成章的事,谁知道他们互相咬,出了大字报事件,所以谁也没戏了。市长主张从上面派人,市委组织部长建议从其他县调人,他们的理由都是‘玉赤县接二连三出事,当地干部需要慎重考验’。再说了,副书记出了桃色新闻,常务副县长进去了,其他人也没资格接任县长。”王晓英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最后还是市委书记拍了板:县长就从当地产生。市委书记的理由是县委书记来的时间不长,而且做为交流干部早晚也要走,所以必须从当地选出一位来出任县长。”
楚天齐听着王晓英的话,不由接到:“那为什么就选他呢?”
王晓英听到楚天齐回了话,更来了兴趣,继续说道:“你想啊,县里常委排名中,**平排第四,第二和第三都不行了,自然就先能轮到他。另外,市委书记说了,‘虽然玉赤县这几年没少出事,可做为组织部长的**平一点也没有涉案,这更说明这个同志是经受得住考验,值得信任的。’”王晓英学着领导的口气,拿腔拿调的说着。
“你说的就跟真的似的,不是你也参加市委常委会了吧?还有什么重要消息?”楚天齐用讥笑的口吻说道。
“跟直接参会差不多吧。”王晓英炫耀的回道。忽然,她看到楚天齐表情带着讥讽,于是“生气”的说,“你是不相信姐吧?我再告诉你,我还知道新的组织部长是从市委组织部派来的,常务副县长是从尚礼县来的。”
楚天齐“嘁”了一声,说道:“是吗?就跟是你给安排职务似的,那你跟我安排个县委书记当当。”
“咯咯咯……”王晓英笑的胸脯乱颤,眼睛盯着楚天齐道:“楚弟弟,野心还不小呢?不过,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你得跟着姐混,只要你乖乖的听我的话,别说是在县里当官,到市里当官也是可能的。”
听到王晓英的话,楚天齐就是一惊,心里暗道:好大的口气,这个娘们平时虽然很骚包,可还没像这么吹过。她是怎么了?中邪了?不能吧?
见楚天齐不说话,还在沉思着。王晓英以为楚天齐被自己“打动”了,她缓缓站起身,来到楚天齐侧后面,伏下*身子轻声说道:“楚弟弟,你想好了吗?姐说到做到。”
楚天齐冷不防听到耳旁声音,下意识猛一抬头,这下倒好,他的头正碰到王晓英胸前的“面团”上。他感觉到有异,一下子不敢动弹了。
敏*部位忽然被心仪的人刺激,王晓英只感觉一股电流传遍身体,她嘴里“嗯嘤”一声,顺势嘟起嘴巴,向楚天齐脸上伸去。
“啊”,楚天齐下意思的叫道,同时猛的向旁边一侧,身体迅速离开椅子,站了起来。他心中暗道:好险啊,差点被调戏。
王晓英正梦想着一亲芳泽,谁知目标不见了,她感觉有异,但已经来不及了。由于她用力较大,又毫无思想准备,身子直接向下倒去。她身体滑过椅背,“扑通”一声扑在了椅子上。
一看王晓英的样子,楚天齐本能的就要搀扶,手伸到半截,他又抽了回来。心里想到:这可不行,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枣,别再让她反咬一口,要是那样的话,可就说不清了。楚天齐下意识的又向后退了两步。
王晓英趴在那里“哼呀”的半天,见没有人扶,极不情愿的直起了身子。他面色通红,右手捂着胸口,脸上表情痛苦。
“你,你好狠心。”王晓英咬着牙道。
看着王晓英的狼狈样,楚天齐多少有些内疚,感觉刚才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其实做为一个同事,扶一把是应该的。于是有些支吾的说道:“王委员,我……你没事吧?”
听到楚天齐话里透出关心、问候的意思,王晓英脸上两行泪珠流了下来,抽泣着道:“你个没良心的,我,我现在还疼呢,这,就是这里。”说着用手指了指胸前的“面团”,眼睛定定的看着对面这个男人。
“真是个骚包,都这个时候了,还他妈*的卖弄。”楚天齐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不能说出来。
忽然,他的脑际迅速闪过一个名字“石磊”。
“不行,一定得让这个‘狗皮膏药’快走。要不万一进来个人,看到他哭天抹泪的,没事也成事了。”楚天齐心里想道。可是,想什么办法让她走呢?直接赶她吗?
看着对面这个男人,王晓英有些痴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贪婪的盯着他敞开的领口。她的大脑已经开始想象着,想象着他领口里宽阔的胸膛、有力的双臂,想象着她无数着梦里**的场面。
屋里出奇的静。
“叮呤呤”,电话铃声响起。这简直就是救命的铃声,楚天齐迅速走过去,拿起了话筒:“喂……好的,我马上过去。”说完,放下话筒,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王晓英叹了口气,心里暗道:“哎,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如果你真不识好歹的话,可就别怪老娘不客气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领导见面会
楚天齐刚出屋门,一阵冷风吹来,他这才发现,没穿外套,身上只是一件衬衣。低头的瞬间,他又发现敞开的领口,暗道一声“幸运”,“刚才要是有人进去,看到自己这个样子该做何感想?只怕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以后可怎么防着这个骚娘们呢?我一个童*男子要是被她糟蹋了,那就太可惜了。”楚天齐虽然在自嘲着,脚步却没有放慢,身上真冷啊!
很快,到了乡长办公室外面。楚天齐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出宁俊琦的声音“请进”。
看到进来的楚天齐,宁俊琦微微一楞,笑着道:“你这是怎么啦?刚起床。”
听到宁俊琦说到“起床”两字,楚天齐的脸“腾”的红了,调侃的掩饰道:“接到领导电话,我见驾心切,一时忘记更衣,失了礼仪,请勿见怪。”
“哈哈……”宁俊琦被逗笑了,“德行。”
笑过之后,宁俊琦示意楚天齐坐下,他坐在了沙发上。
“明天上午九点,县里开会。内容就两项,一项是领导见面会,一项是年终总结会。副科级以上都参加。”宁俊琦说明了让楚天齐来的目的,“对了,我们的报告没问题吧。”
“没问题。报告是按照你的批改意见进行调整的,我还仔细核对了三遍。早就问过秘书科,他们说不收,等到要的那天又挺急。当时给你打电话无法接通,我就直接给他们传过去了。”楚天齐如实回答。
“这件事,你汇报过。”宁俊琦点点头,有些担忧的说,“不知道这次乡里排名怎么样?”
“不好说,不过怎么也不至于还是倒数第一吧?”楚天齐回道。
“那还用你说,如果还倒数第一,咱俩就滚蛋吧。”宁俊琦调侃道。
楚天齐“嘿嘿”笑了两声,没说话。
“对了,你关于旅游和招商的方案,我又仔细看了看,整体还行,不过我还得咨询一些专业人士。另外,到时候也得乡长办公会通过一下才行。现在我可以答复你的是,你可以招聘三名临时工,待遇就按现在乡里临时工待遇。如果真有项目能运作的时候,再申请编制。”
“只能招临时工?就怕待遇低,没人来。”楚天齐有点担心。
宁俊琦一笑:“先这么弄着,现在什么也没有,申请编制也批不了。初期工作时,可以给你们考虑一点经费。你先回吧,记住:早上六点出发,坐我的车。”
“好的”,楚天齐答应一声,出了乡长办公室。
来到办公室门口,楚天齐先打开房门,挑起门帘,确认王晓英确实不在屋里了,才走了进去。“真他妈邪门,回自己办公室还像做贼似的。”
……
第二天六点,青牛峪乡副科级以上干部分乘两辆车,到了县城。不到八点就到了,时间还早,大家一起吃了早点,赶往县委大楼。
楚天齐一行到了六楼大会议室,会议室里已经有一些人了,认识的互相打过招呼。众人找到印有“青牛峪”字样的桌签,按顺序坐了下来。
主*席台上已经布置完毕。背景是淡蓝色绒布,金色党微悬挂在正中上方位置,党微两侧各对称摆放着五面红旗。主*席台由几张条桌拼成,上面覆盖着紫红色绒布。话筒、水杯、纸、笔均已摆放到位,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着话筒。
进行曲音乐响起,工作人员开始放置桌签,主*席台一共摆放了十三个桌签。在所有桌签中,楚天齐发现了四个陌生的名字。
桌签刚刚放置完毕,现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原来是领导们入场了。楚天齐看了一下手表,正好九点钟。
会议由县委书记赵中直主持,首先是全体起立,奏国歌。在主持人的指挥下,众人人站直身体,目视前方,待国歌停止后,又坐在各自位置上。
“同志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乔佳年同志一行莅临玉赤县指导工作。”赵中直的普通话带有浓郁的晋北口音。
热烈掌声过后,赵中直继续说道:“第一项议程,请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海阳同志宣读任职决定。”
又是一阵掌声。
“任职决定。经**沃原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兹任命**平同志为**玉赤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兹任命梅世新同志为**玉赤县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兹任命徐敏霞同志为**玉赤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海阳是女同志,普通话标准,声音清脆。
……
河西省省会雁云市。
雁国ktv,888包厢。
包厢内灯光很暗,没有开启音乐。
一名男子坐在沙发上,而另一名男子站在地上。
看不清两人的样貌,只能看到沙发上男子,左臂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站立男子不时擦拭着额角的汗珠,敞开的胸口处有一个疑似痦子的东西。
“大哥,你可要管管老弟啊,我让他欺负惨了,兄弟们也遭老罪了。”痦子男带着哭腔道。
“小超,你看看自己的熊色。一个傻大个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他有三头六臂?还是咋的?亏你也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了,还枉称什么‘玉赤老大’呢,丢不丢人。”青龙男子不屑道。
“大哥,你是没见到,这个小子确实不是善茬。出手就伤人,招招都是杀招。就上次那事,加上我们的人够四十多人了,结果咋样?还不是被人家放倒了二十多人,剩下的又都被条子包了饺子。”痞子男说话时,似乎还心有余悸。
“有那么邪乎吗?你当时在场吗?”青龙男反问道。
“我,我没在。我在遥控指挥。”痦子男解释道,“大哥,无论如何你得给兄弟出这口气,再说了,他上次还伤了大哥的人呢。”
青龙男“哈哈”一笑,说道:“你不说我还忘了,我的人什么时候出来?你欠的劳务费什么时候给?”
“大哥,我最近手头不是紧吗?”痦子男边作揖边解释。
“最近紧?我看是永远紧吧?你们家的破事我听说了,恐怕你会永远穷下去吧。兄弟们都是拿命换钱,你不给钱,怎么给你派人。再说了,现在正是年底,政府最怕出事,管的很严。现在闹事,不是找死吗?”青龙男轻蔑的道。
“大哥……”痦子男还不死心。
“行了,别再烦了,现在肯定不行。”青龙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走吧,让上次的女孩来陪我。”
痦子男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
玉赤县委六楼大会议室。
县领导见面会已经接近尾声,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乔佳年正在做讲话:“……同志们,这次对**玉赤县委班子成员进行调配,是市委通盘考虑全市发展大局,结合玉赤县委发展实际,做出的决定。
**平同志是玉赤县委的老同志,主持县委组织部工作多年,该同志党性坚定、政治成熟、能力出众,既有党务工作的任职经历,又有经济工作的实践经验。曾任村委会主任、副乡长、乡副书记、乡长、乡书记、局长、组织部副部长、部长等职。希望该同志继续保持求真务实的工作态度,继续发扬团结协作的工作精神,在以赵中直同志为班长的县委班子中发挥重要作用。并且要做好政府班子的排头兵,为全县经济、社会更好、更快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
梅世新同志一直在组织系统工作,该同志政治素质高、作风正派、业务精通。这次出任县委组织部长仍是本行工作。曾任组织部干事、副科长、科长等职。希望该同志在玉赤县委组织部老部长打下的良好基础上,更上层楼,充分展示老组工干部的风采。
徐敏霞同志是原尚礼县常委副县长,该同志政治坚定、工作扎实、经验丰富,可以说是一名年青的老干部。曾任村委会书记、乡妇联主任、副乡长、常务副乡长、乡长、镇长、局长、副县长、常委副县长等职。希望该同志认真履行常委职责,抓好政府常务工作,在县政府这艘巨轮上做一名合格的副舵手。同志们……”乔副部长讲话还在继续。
听着乔副部长的讲话,楚天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新来的组织部长和常务副县长以前的工作单位,与王晓英昨天说的一模一样。这绝对不是无故巧合,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王晓英提前得到了消息。而这样的决定都是需要市委常委会通过的,也就是说,王晓英的消息应该是来自市委常委,或者间接来自某一个常委。即使是间接获得信息,那这个人的能量也不容小觑,最起码是副处以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王晓英就肯定在上面有关系,可是怎么以前没有听她说过呢?以她的性格,多少也应该透露出一些的。昨天,她的话中就明显带有了这种意思。
……
热烈的的掌声响起,打断了楚天齐的思绪,原来是乔副部长讲完话了。
“同志们,感谢市委为我们配备了得力的班子成员。我们要紧密的团结在市委周围,以更加坚定的信念,以更加积极的态度,以更加饱满的热情,以更加科学的方法去开展各项工作。我们有信心,也有能力,把玉赤县的各项事业推向一个更加辉煌、灿烂的未来。”赵中直以饱满的热情,极具鼓动性的语言,做了总结。会议结束。
原通知的年底总结会取消,见面会结束后,工作人员把几张表格发给了各参会单位。
青牛峪乡一行人,集体用完午餐后,直接回了乡里。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青牛峪年终总结会
县里新领导见面会后,经过两周多的时间,青牛峪乡年度工作总结会召开。
会议地点是乡会议室,参会人员是全体党委委员和副科级以上乡干部。按照黄敬祖的计划,是准备早点召开的,只是在参加完县里见面会后,他出差几天,后来宁俊琦和其他人也出差,人总是等不齐。就是今天开会,乡党委委员、武装部长也因参加县驻军部队活动,没能参加青牛峪乡工作总结会。
会议由乡党委书记黄敬祖主持,首先是每个乡党委委员汇报工作,接下来是各位副乡长汇报。虽然楚天齐已经是乡党委委员、副乡长,但他自担任乡长助理以来,一直是排在最后,所以今天仍然是由他最后一个汇报。大家似乎已经习惯这种顺序,楚天齐也是觉得顺理成章。
每个人都已经汇报完毕,黄敬祖正在做总结发言:“……同志们,刚才大家的汇报很客观、也很真实,当然也很让人激动。今年,哦,不,是去年。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和支持下,青牛峪乡党委、政府的各项工作取得了长足发展,各项事业取得了巨大成就。这些成绩,是我们乡党委正确落实国家及省市县精神,依靠乡党委各位成员、乡政府各位同志的共同努力才取得的,大家辛苦了!”
说着,黄敬祖,站起身向大家鞠躬致意,会议室内顿时响起热烈掌声。黄敬祖重新落座,掌声停歇。此时,黄敬祖拿起了几张表格。这些表格正是两周前县领导见面会后,工作人员发给各单位的。
黄敬祖翻看着表格,说道:“这是县里根据统计局提供数据,参照各乡镇报告,做出的数据统计汇总表。统计显示,我们乡去年生产总值比上年增长了百分之二十,由全县倒数第一提前到倒数第四,是近十年来首次脱离后三名。这还是农作物受暴雨影响,否则还能增加五个点。乡财政收入比上年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一,增速为全县第五。农民人均收入较上年增长了百分之二十八,增速为全县第三。同志们,这样的增速,可以说是我们乡从来没有的,我们开创了一个历史啊!”黄敬祖的话中透着无比的激动与兴奋。
喝了口茶水,黄敬祖继续说道:“这说明什么?说明我们乡党委的凝聚力、领导力强,说明我们乡政府执行力、战斗力强,说明党委、政府每个成员的工作能力与协作精神强。同志们,这些成绩的取得是与各位的付出与奉献分不开的。这里尤其要讲的是,宁乡长、楚副乡长加入我们这个团队时间不长,但他们融入这个集体很快、与大家配合很好。我们这个团队既有老成稳重的中年同志,又有勇于创新的青年同志,这种搭配正是各项事业能够取得快速、健康发展的保证。”黄敬祖不吝溢美之词表扬大家,尤其是对宁俊琦、楚天齐的特意赞赏更是少有。
对于书记的夸赞,宁俊琦和楚天齐没有沾沾自喜,反而多少感觉有些异样。
黄敬祖亢奋的语调一缓:“同志们,去年的工作取得这样的成绩,既为我们带来了无限动力,同时也增加了巨大压力。动力就是让我们有了信心,坚信我们有能力搞好各项工作,压力就是我们明年的起点更高。这就要求我们不能仅仅满足于常规发展,而要去追求跨跃式发展,这就需要我们拿出具体措施,早做布局,早做准备。”
黄敬祖此时的语气一下子平静了:“从刚才大家的汇报中,可以看出。在去年,大家付出了辛勤努力,也做出了很大成绩,这些呢,我都看在眼里,记在了心里。同志们对于明年的工作也做出了很多具体的计划,说明大家用心了。只是绝大多数计划呢还是太常规了,要实现跨跃式发展很困难。”
黄敬祖停顿了下,眼睛扫视了一下全场,目光停留在了楚天齐身上。这才继续说道:“在这些方案中有一些还是可圈可点的,比如楚副乡长的方案就提出了一些新的想法。”说到这里,他转换了语气说道,“只是,还多少缺了一些东西。”
楚天齐听出来黄敬祖话中有话,不过还是继续认真的听着,等待黄敬祖的下文。结果黄敬祖不说话了,就这样看着楚天齐,其他众人也把目光投了过来。
“哈哈……”黄敬祖忽然一笑,“小楚,我不是说你的汇报方案不好,只是觉得有些做法比较常规,而有些呢又周期过长。缺少的就是在今年能够实现跨跃式发展的方法、措施。”说完,他笑咪*咪的望着楚天齐。
楚天齐不能不说话了,他看着黄敬祖,说道:“书记,刚才我的汇报中提到的方案,也是我在总结今年工作的基础上,参照一些资料和一些地方的做法做出的。因此,我建议:种植蔬菜的七个村继续种植蔬菜,种植药材的村要抓好当归生长管理、收获、销售,各村的玉米种植还要继续。另外,旅游和招商工作争取突破零的纪录。在此基础上再开拓新的增收项目,比如……”楚天齐又把刚才方案中的措施做了进一步的说明。
在听着楚天齐阐述的过程中,黄敬祖的眉头皱了两次,等到楚天齐说完后,黄敬祖才表情平静的说:“小楚,你刚才说的蔬菜种植、玉米种植的方式显得常规了一些。去年这些项目的发展,已经到了一定的高度,今年只依靠这些,来实现高增长率是不可能的。至于当归药材的事,当然我们要重视,但他的收益还是个未知数。我想假使收益较高,但是在三年种植周期中分摊开来,也就很平常了,这还是假设收益高的情况下。
旅游和招商的工作更不是一蹴而就的,这是需要软硬件协调配合的大项目。受资源特色、配套设施、综合服务等多种因素影响。而由于历史及区位等原因,我们乡在这些方面是非常落后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这些工作进展几乎为零的原因所在。
实际上,历届领导班子也不是没有研究这些工作,就拿我当书记的这几年来说,也做了好多次方案,有的还很优秀。可当我们带着万分诚意,出去寻求合作伙伴或是进行推介时,都会无功而返,究其原因就是我们的软硬件都不行,尤其是一些配套设施和服务根本达不到要求。比如交通、住宿、政策等等,这都不是靠我们一家之力可以完成的。旅游和招商工作即使在今年能开展一些,那也只是一些基础中的基础工作,在今年甚至明年都不会对全乡的发展带来实职性的提升。
至于你的其它措施,我就不一一评说了。不是说措施不好,说实话,好多措施很好,只是与跨跃式发展的要求还有距离。”黄敬祖说到这里,停下来,喝了口茶。
……
看来,黄敬祖提前已经仔细研究过大家的方案了,最起码是对楚天齐的方案进行了深入的分析。
“既然说方案还不错,为什么他非要纠结跨跃式发展呢?”这个念头在楚天齐头脑中闪现,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黄敬祖这是在冲刺,为自己的提升而冲刺。黄敬祖已经干乡书记快十年了,如果不能尽快升为副处的话,按现在的年龄看,恐怕在退休前也只能止步于这个位置了,顶多就是弄一下副处待遇退休。
从各方面信息可知,黄敬祖是依靠的冯志国,而冯志国现在的势力明显不如以前。就是在以前,一个县委副书记想提拔一个副处实职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更何况是现在。现在冯志国被赵中直和**平压的死死的,他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被强力压缩,对黄敬祖的帮助是极其有限的。
再联想到去年庆祝蔬菜成功时,黄敬祖对他自己的宣传、推广,以及张口必强调“乡党委的领导”来看。黄敬祖现在就是要靠实力,即“政绩”来冲击副处的位置。因此,渴望跨跃式发展就不足为奇了。
楚天齐实际上早就明了黄敬祖的这个心思,也理解黄敬祖寻求跨跃式发展的愿望。可饭得一口一口的吃,偶尔吃快一两口,只噎一下可能就过去了。如果超级暴饮暴食,那还不得出问题啊?
经过一些权衡、思考,楚天齐决定再为黄敬祖详细解答一下,以让他更放心一些。
……
“书记,您提倡跨跃式发展,是出于对全乡经济发展,以及为全乡人民谋福祉的考虑,这一点我们都很佩服。我们也在想一些措施来实现这个愿景。”楚天齐适时拍了黄敬祖的马屁,是为了下面说出的一些话做铺垫,自己总不能说黄敬祖是为了政绩吧。
黄敬祖明知道楚天齐刚才的话中,虚的成分多,但还是很满意,毕竟谁都愿意被戴“高帽”。古往今来,皆通此理。更何况,楚天齐还说用一些措施来实现跨跃式发展。他高兴的说:“说来听听。”
第一百四十章 英雄所见略同
“书记、乡长,我的方案中,其实好多措施是有很大潜力可挖的。就拿“有机西芹三号”种植来说吧,去年种植是成功的。但也有一些不足在里面,这些不足其实就是我们今年增收的切入点。”楚天齐说到这里时,黄敬祖脸上的微笑不见了。
楚天齐继续道:“去年,“有机西芹三号”种植的不足,主要体现在机井配置不够合理,出菜周期不科学,配套设施不齐全,产品质量控制不严密,产品无认证,市场拓展单一等。针对这些不足,已经制定了解决方案,比如增加机井数量、修建冷库、成立农业合作组织、申请认证、拓展销售渠道等。这些措施中只有绿色认证不受我们控制,其它的措施都是可以由我们掌控的,当然了,销售渠道拓展也有一些不确定性。还有……”
“你是说解决了蔬菜种植的不足,就可以增收?”黄敬祖打断楚天齐的话,反问道。
“应该是的,如果情况正常的话,“有机西芹三号”增收百分之二十是不成问题的。”楚天齐乐观的说道。
“哦,那看来咱们是不谋而合了。”黄敬祖直接接过话头说道,“我的建议就是全乡所有村全部种植有机蔬菜,把青牛峪打造成有机蔬菜之乡,实现经济利益和社会效益双丰收。”
听到黄敬祖的话,楚天齐第一反应就是:这,怎么会这样?真是怕来什么就来什么。
楚天齐就担心黄敬祖会揪着全乡种菜的事不放,没想到还真是这样,而且还是由自己引出的这个话题。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千小心万注意,还是没有躲过。不过,转而一想,也不必自己后悔,因为黄敬祖有他的政绩诉求需求,既使自己不讲“有机西芹三号”种植的事,他肯定也会提出来的。
“大家议议,看看全乡种菜的事应该怎么落实?如何分工。有人反对吗?有的话可以提出来。”黄敬祖没有让楞在当场的楚天齐再发言,因为他清楚楚天齐肯定会说出“但是”,所以他采用“偷梁换柱”的方式,绕开了“是否全面种植”的问题,直接抛出来如何实施的话题。
“书记让怎么干*我就怎么干,只要按书记的要求去干,就会越干越好。”王晓英直接进行了表态,不过她的发言极易让人产生联想。已经有几个人在极力忍受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因为王晓英说的“干”不由得让人想歪了,也不完全赖别人想歪。王晓英在说话的时候,把“干”字和“我”字紧紧连在一起,而且始终在一眼一眼的瞟黄敬祖,如果别人不产生联想才奇怪呢。
蒋野接着表态:“黄书记主持乡里党委工作的这几年,全乡各项事业都取得了长足发展。尤其是去年,在黄书记的直接领导和指挥下,芹菜种植更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书记的决策都是高屋建瓴,我们只是具体的执行者,只要书记认定的事情,我老蒋就会坚决支持,并身体力行跟着去干。”
蒋野不但拍了黄敬祖的马屁,还把“有机西芹三号”种植的大部分功劳记在黄敬祖名下,而且还表示自己想去参与,他是马屁和实惠一齐来。
黄敬祖开始点名,被点到名字的人,大多数人都是说“没有”,也不知道是没有落实的办法,还是没有反对意见。反正黄敬祖是故意理解成,对于全面种植大家都没有意见。
现在没有被点到名字的,除了楚天齐,就只有宁俊琦了。其实从黄敬祖在几个月前抛出全面种植“有机西芹三号”的时候,宁俊琦和楚天齐就多次探讨这个事情。两人最后形成统一意见,那就是市场情况不明朗,今年暂缓全面铺开。刚才当黄敬祖再次抛出这个话题的时候,宁俊琦下意识的看了看楚天齐,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了担忧的神色。
“宁乡长,你看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你是乡政府带头人,就谈谈如何落实吧。”黄敬祖的语气虽然比较平缓,但宁俊琦却能感受到对方那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面。
宁俊琦没有立即发言,而是先看了楚天齐一眼,见他眉头紧锁,面露忧色,于是心中更有了底。
“黄书记,我认可去年“有机西芹三号”种植获得了成功。但我不赞同今年全面种植,因为条件不成熟。”宁俊琦的话不多,语气也很舒缓,但却对在场众人产生了强大的震撼力。
大多数人都认为,楚天齐的方案肯定是得到了乡长的认可。既然楚天齐说今年的“有机西芹三号”种植收入仍能够递增百分之二十以上,那么乡长也应该是这个看法,而书记现在又明确提出要求全乡全面种植。也就是说,书记、乡长、主管副乡长都看好“有机西芹三号”种植,虽然楚天齐没有明确说到要全乡全面种植,但猜想也应该是同意的。其他人自然没意见,反正不用自己操作、负责,如果到时候有责任了,也找不到自己头上。要是有成绩了,反而能分得一杯羹。何乐而不为呢?
谁曾想,乡长却说“不赞同”。难道书记、乡长提前没有商量好?难道楚天齐的方案没有让乡长过目?还是……反正大家想不明白。
“哦,宁乡长不赞同?那你说什么时候条件才成熟?”黄敬祖语气冷默的说道。
宁俊琦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提问,而是按着自己的思路说道:“黄书记,我之所以不赞同,是因为没有看到让我信服的理由。如果要我赞同,请给出适合全面种植的条件,如果我认为理由充分,我会举双手赞成。否则……”
“否则”是什么,宁俊琦没有说。但大家都明白,她省略的话的意思就是“我坚决不同意。”
现场众人都以一种惊愕的眼神看着宁俊琦,大家都觉得不理解,不明白为什么宁俊琦会这么说。因为按照常理分析,首先,书记已经主张的事,即使乡长有不同意见,也可以表达的更加委婉一些,而宁俊琦说的却是这么直接,可以说是嘎巴响脆。这不太符合官场的常态规则,也不符合大家对宁俊琦的认知,平时的宁俊琦给大家的感觉是性情相对温和的。
其次,这件事即使通过的话,真正操作也是主管副乡长楚天齐的事,乡长有必要反应这么激烈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在替下属出头?还是……?不可能。人们心里面想着“不可能”,可是,事情却真的发生了。
楚天齐也对宁俊琦的反应感到诧异,没想到她会这么旗帜鲜明的提出反对意见。但他从内心感激她,他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最最感到不可理解的是黄敬祖,从各方面因素考虑,乡长都不应该和自己这个乡书记叫板。但现在对方却叫板了,这究竟是为什么?黄敬祖一时想不明白,也没时间去想,他必须得回应宁俊琦的话了。
黄敬祖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宁乡长,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是能够给出让你足够信服的理由,你就可以同意,是吗?”
“是的。”宁俊琦的回答很简单,但也很明确。
“哦,好的。”黄敬祖点头道。说完,把头转向楚天齐:“小楚,你就给宁乡长和大家讲一讲蔬菜种植的美好前景吧。”
“刷”,众人的目光一齐看向楚天齐。楚天齐实际上已经做好准备,即使书记不点到自己,自己也要发言。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楚天齐发言了:“黄书记、宁乡长,刚才我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我想接着说,可以吗?”
楚天齐的话虽然平淡无奇,但却向大家传递了一个信息:我楚天齐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书记打断了。
听到楚天齐的话,黄敬祖有一丝不安的感觉,但还是说道:“可以,就是让你把美好前景给大家展现一下的。”
“数据显示,去年全乡财政收入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其中百分之十五是‘有机西芹三号’种植的贡献。全乡农民人均纯收入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八,实际上种植‘有机西芹三号’的七个村人均纯收入增加了百分之六十五,百分之二十八是被其它村稀释以后的数据。”楚天齐说的数据大家都见到了,只是被楚天齐再次说出来的时候,大家仍然有一些激动。甚至有人已经认为楚天齐肯定要提全面种植了。
楚天齐继续说着:“从数据上推算,如果全乡都种植‘有机西芹三号’的话,只需三年的时间,全乡农民人均纯收入就会翻两番,是现在的四倍。乡财政收入也会翻一翻,相当于现在的两倍还多。”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好多人已经想到楚天齐接下来的话肯定是说“所以,今年应该全面种植。”
和大家猜测的结果恰恰相反,楚天齐不紧不慢的吐出了几个字:“但是,今年不适合在全乡所有村全面种植。”
好多人感到失望和不解。失望的是,天大的政绩马上就要化为泡影。不解的是,为什么一片形势大好却要说不。
黄敬祖脸色非常难看,他已经明白,这两个小年青是要明确反对,和自己唱反调了。实际上他心里有这种预感,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明确的提出来。看来自己给他们“戴高帽”,包括用话语对楚天齐暗示,都是对牛弹琴了。
只有宁俊琦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楚天齐的说法本身就在她的意料之中,两人的想法如此一致,只能说是英雄所见略同,也可以说是二人心有灵犀。想到“心有灵犀”这个词,宁俊琦的脸上迅速飞上两朵红晕,不由得去看楚天齐。恰好楚天齐也正望向她这里,她的脸更红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借民意施压
楚天齐没有看众人,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为什么这么说,主要基于以下原因:一、去年种植成功,尤其是全乡农民人均纯收入增加了百分之二十八,增速为全县第三,已经引起了好几个兄弟乡镇的关注。据我所知,已经有五到七个乡镇准备种植蔬菜,而且也瞄准了‘有机’两字做文章,这就容易在短期内形成供大于求的现象。所以,在这种情形下,销售形势会变得严峻,而价格也会走低。
二、我们去年在种植过程中,发现了很多不足,在今年也要全部解决或绝大部分解决。这就需要我们做好许多工作,人力、物力、财力的需求就会增大。如果种植规模不盲目加大的话,这些问题解决起来要相对容易的多。如果全部种植,那就会增加一倍甚至更多的工作量,做起来会很困难,甚至不太成功。
三、今年我们要力争取得‘有机蔬菜’绿色认证,所以我们必须严格控制‘有机西芹三号’的品质。去年种植西芹的几个村尽管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也总结了很多经验,大部分村民对于种植技术都掌握不错,并且每个村都有了经过培训的‘土专家,这都是今年西芹品质的有力保障。
如果新增好多村,那么专业人员就会奇缺,而且新种植村村民的培训也是很大的工作量,一旦出现偏差,那么我们的认证工作就可能不会成功,价格甚至销路都会受到影响。严重的话,可能会影响到近两三年的认证工作。
四、乡里去年的数据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有好几项数据都是得益于‘有机西芹三号’种植。这是机遇同时也是风险,如果今年全乡大面积种植的话,一旦有个闪失的话,影响面会非常广。可能有的数据要出现负增长,这不仅会造成各方面的损失,更重要的会挫伤种植户的积极性,对乡里开展其它工作都会有很大影响。
五、种植当归药材的村今年也到了收获的季节,这可是花了农民三年时间啊,我们必须重视起来,帮助农民进行销售。不能狗熊掰棒子——掰一个丢一个,所以也不适合在种药材的同时,再种植‘有机西芹三号’。
六、……”
听着楚天齐的分析,好多人在频频点头。
看到事情发展偏离了自己设计轨道,黄敬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决定实施另一套方案。他不待楚天齐继续发言,而是抢着说道:“听宁乡长和楚副乡长的意思,对全面种植还有疑虑,这也可以理解。因为做任何事情,都会有风险。做为年轻人,能有这么沉稳的心智,确实不容易,但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在这件事上,既然有了分歧,那我们就采用民*主方式,举手表决一下,怎么样?”
虽然黄敬祖的口气像是在征求大家的意见,但他并没等众人的回应,而是直接说道,“不同意今年全面种植芹菜的,请举手。”他在说“不同意”三个字时是咬着牙的,而且说完三个字还特意停顿了一下。
黄敬祖说完,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视起来。目光过处,有人微笑并点头回应,有人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宁俊琦和楚天齐没有与黄敬祖对视,也没有低头,而是不约而同的举起了右手。
对于宁俊琦和楚天齐的态度,黄敬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俩刚才已经表态,即使今天没表态,他俩的态度肯定也是这样的。
正因为能想到他俩的态度,所以,在楚天齐开始时说到“今年会采取措施,以改进不足”时,黄敬祖才截住了他说到一半的话,采取断章取义的方式让大家表态。他当时一共设置了两个问题发问,问题得到了王晓英和蒋野的积极回应。其他人也纷纷回应“没有”,不管他们说的“没有”是没有方案还是没有意见,但黄敬祖都特意的理解成“对今年全面种植有机西芹三号没有意见”。
黄敬祖在后来让楚天齐给宁俊琦做说明时,特意提到了“美好前景”四个字,既是向楚天齐暗示要讲全面大力种植的“美好前景”,实际上也是在暗示楚天齐要考虑自己仕途的美好前景。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应承和许诺,也可以说是一种提示和警告。
现在,黄敬祖要用“民意”的力量让两个小青年知难而退。谁让他俩没有适可而止,反而明确而干脆的表示了反对,还说出了什么一、二、三条理由,那就不怪我老黄出招了。
黄敬祖看着孤零零举着的两只手,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还有人举手吗?再给大家一分钟时间考虑,毕竟事关全乡经济发展的大事,而且一旦全乡种植的话,也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完成的,还需要在座各位通力协作才能大获成功。”黄敬祖适时止住话语。
黄敬祖的话虽然简短,虽然说是多给大家考虑时间,但他却利用这有限的时间,适时向大家传递了一个信号:一旦全乡种植,大家都要参与,都能分得一份政绩。
果然,黄敬祖的话有了效果。刚才还低着头的几个人,已经抬起头看向黄敬祖。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政绩,大政绩,而且是理所当然可以得到的政绩。并不会像去年那样,虽然乡里取得好成绩,大家跟着露了脸,但毕竟觉得心里不是那么理直气壮。而且充其量只是一小片可以忽略不计的绿叶,这不,前几天,向县里报去年的先进时还是人家楚天齐的。
有的人已经跃跃欲试,双眼放光了。
蒋野更是粗门大嗓的热烈回应道:“黄书记这是给全乡人民谋福祉啊,这简直就是菩萨心肠。当然了,也是给我们在座每个人送政绩呢。
蒋野就是要抱书记的大*腿,否则,自己这个排名最后的副乡长,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原来还有楚天齐垫底,现在人家已经一跃成为了乡党委委员、政府副乡长,自然就排在自己前头了,这让老蒋怎么甘心?
时间又过去了两分钟,举在空中的仍然是只是那两只手。黄敬祖心中大定,他看着两个小青年,忽然有一丝怜悯他们:在场八个人只有他们俩反对,这不是自不量力还是什么?
坚决不能心软。怎能妇人之仁呢?想到此,黄敬祖哈哈一笑,说道:“小宁乡长、楚副乡长,看来你们的意见只能保留了,众意如此啊,这就是民*的结果!你们的本意也是为了稳妥,刚才我也说了,这是超出同龄人的成熟。虽然没有人附和你们的建议,你们呢,也不要有情绪。当然了,你们肯定不会的,我对你们的大局观是没有怀疑的。哎哟哟……,手还举着呢?放下,放下,都举了五、六分钟了。”
黄敬祖话中透着得意,他说他俩“成熟”,实际意思是说他们保守。他说他俩“肯定不会闹情绪”,实际上是让他们有苦说不出,同时也是小小的刺激他俩:我就让你们有苦难言。“大局观”三个字,更是给他们扣上了大帽子,同时也是警告。最后说的“举手五、六分钟了”,就是直接的讽刺,其意思相当明确:你们再举多长时间也是孤家寡人。黄敬祖的这几句话既是赤*裸的打脸,又让人挑不出毛病。
宁俊琦和楚天齐放下了举的有些发酸的右手,脸色有些难看。看着他俩的样子,有人从内心理解并同情,有人则幸灾乐祸。
就在大家心情各异的时候,宁俊琦说话了,她的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他的语气很平静:“看来,对于今年全乡全面种植“有机西芹三号”这件事,只有我俩明确反对了。这个事实我认可,但我有一个要求。”说到这里,宁俊琦止住了话头。
“说出来,说出来。”黄敬祖的答复很爽快,人家都认可了,总不能不让人家说话吧,黄敬祖得意的想。
宁俊琦把目光移到要主任身上,缓缓说道:“要主任,请把我和楚副乡长的意见和表决的态度准确记入会议记录。”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场众人听到宁俊琦话后的第一反应。
“这,这……”要主任“这”了两声,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他看看宁俊琦,又看看黄敬祖,手中的记录笔拿在手中没有落下。从他的内心来说,他不想得罪书记,也不想得罪乡长,就连楚天齐也不想得罪,因为他们不是管着自己,就是上面有人。
黄敬祖听到宁俊琦的话后,心里暗道:“还是太嫩,何必呢?”不过转而一想就又明白了,这是给自己找台阶呢,同时也是为他俩摆脱责任,摆脱万一不成功的责任。万一?怎么会有万一呢?再说了,如果真有问题的话,乡长和分管乡长又怎么能没有责任呢?
见要主任迟迟没有动笔,宁俊琦口气严厉的说道:“要文武同志,如实记录会议内容是你这个党政办主任的职责吧。难道我这个政府乡长的正当要求你也要拒绝,你可别忘了,我不光是乡长,我还有一个乡党委副书记的职务呢,我可以随时向乡党委,甚至上级党委、政府建议调整一个乡党委委员、党政办主任职务的。”
听到乡长的斥责,要主任就一个感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心里暗道:我招谁惹谁了,这不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吗?
黄敬祖看得出,这是宁俊琦在自己施出的强大压力面前,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她在拿要文武这个“倒霉蛋”出气呢。其实现场绝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同时也觉得宁俊琦把气撒给要主任,有些不妥,或者说是有失*身份。
而楚天齐和其他人看法却不尽相同,楚天齐认为她对要主任的做法不像她平时的性格。
“难道她要……”楚天齐觉得似乎猜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如意算盘
“哈哈”,黄敬祖及时打了个哈哈,算是为要主任暂时解了围。接着,黄敬祖看着宁俊琦,“语重心长”的说道:“宁乡长,不必这么较真吧?”
“很有必要,这是原则。”宁俊琦毫不含糊的说道。
真是个倔驴,还是个小母驴,黄敬祖心里暗道。
“有个性,宁乡长有个性。”黄敬祖边说边看向要主任:“老要,那你就如实记录吧。哎……”说完,还长叹一声,很惋惜的样子。
听到“旨意”,要主任如释重负,边记录边说:“只要书记、乡长意见统一,我就好做了。”
要主任本意是两边讨好,谁也不得罪,可当他记录完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书记和乡长都瞪了他一眼,以表达对这个“墙头草”、“两面派”的不满。要主任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他暗骂自己嘴欠,心中唏嘘不已:真是老公公背儿媳妇,受累不讨好。
“宁乡长,现在已经把你们的意见记录在案了,没有其它的要求或是意见了吧?”黄敬祖今天的姿态非常到位,他自己已经达到目的了,所以也就不吝啬对她的牵就了。
“暂时没有了。”宁俊琦只回答了五个字。
听到宁俊琦的回答,楚天齐感觉到自己刚才是理会错了她的意思了,他以为她还要有什么说法呢,看来她已经认了。可自己不能就这样认了,不能眼睁睁看着风险这么大的事就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且是自己分管的业务范畴之内,于是,他开口说道:“黄书记,我……”
不待楚天齐说完,宁俊琦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楚副乡长,不要节外生枝了。刚才你也看到了,就只有咱们两人举手不赞同全面种植,要尊重民意。你明白吗?”她盯着楚天齐,眼眉不经意的挑了一下。
楚天齐感觉宁俊琦刚才说话的口气有点不一样,她在说话中,加重了“民意”的读音。而且她在说“你明白吗”时,不光是加重了语气,还向他挑了挑眉毛。再联想到她抢着截断自己的话,那么她一定是有深意的,于是,他不再说话,同时低下了头。
现在,会议室内八个人的样子非常有意思。有的人昂首挺胸,而带笑容,不时扫视着现场。有的人眼望前方,目不斜视。而宁俊琦和楚天齐就像两只斗败的鸡一样,低着头,木然的望着面前的笔记本。
哈哈,年青人还是太嫩,只不过这么点挫折,就蔫头耷脑啦?毕竟是只有二十来岁的人,经见的事少多了,抗压差一点也正常。自己的孩子也二十岁了,还不如对面两位呢,遇到屁大点的事,就得自己出面呢。想到这些,黄敬祖觉得很有成就感:都说年轻就是资本,现在看来*经验更是实力呀。
“既然宁乡长没意见了,那咱们议议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吧。”黄敬祖郑重其事的说道,“宁乡长,要不你先谈谈?”
宁俊琦摇摇头,没有说话。
黄敬祖微微一笑,笑容中似乎带着轻蔑,又似乎带着嘲弄,甚至还带着一丝“对方根本不是自己对手”的失落。
“那就先随意谈谈。”黄敬祖平静的说道。平静的外表下,是内心极度的满足和得意。
……
听到黄敬祖放话了,王晓英当仁不让的说道:“这次青牛峪乡全面种植‘有机西芹三号’蔬菜,将是青牛峪发展史上里程碑式的事件,会在青牛峪经济发展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们的带头人黄书记也将载入史册。”
“说的有些过了,过了。”黄敬祖插话道。
王晓英喜笑颜开的看着黄敬祖道:“书记就不要谦虚了。去年只有七个村种植有机蔬菜,就让农民增收将近百分之三十。这次要全乡都种植,那么一年农民就可增收百分之六七十,财政收入也会增加百分之三、四十。照这样下去,三年时间,全乡经济就会翻两、三翻,农民更会增收六、七倍。请问青牛峪乡的历史上出现过这种发展速度吗?就是玉赤县有过这样的先例吗?完全可以说,这就是前无古人,甚至后无来者的丰功伟绩。到那时,就是让黄书记领导全县人民搞经济,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小王,你讲的有些太过了,还是议议下步的计划吧。”黄敬祖看似“谦虚”的说道。但是他对于王晓英的吹捧还是很受用的,也就没有责备王晓英的“满嘴跑火车”。其实,严格来说的话,王晓英刚才最后的那句话是犯忌讳的,而且是犯了官场大忌的。
“好,好。”王晓英一边答应着,一边说道,“既然是这么大的事情,那就要成立专门机构来总揽全局。全乡工作必须要在党委的领导下,才不至于偏离正确轨道。所以,我建议,由黄书记任总指挥,其他党委委员任副总指挥和组员。”
蒋野也不甘落后的说道:“成立专门机构是非常必要的,而且由黄书记任总指挥就是重望所归的事,无论从能力、贡献还是职务来看,黄书记都是不二人选。”蒋野先拍了黄敬祖的马屁,接着话题一转,“当然了,黄书记日理万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这就需要选一名组织能力、协调能力、公关能力极强的同志来做他的助手。哎呀,我觉得王委员就完全能胜任。”
“蒋副乡长,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不过,只要是组织需要,我会无条件服从。”王晓英拍着胸脯说道,就好像她已经被任命了似的。接着,她又说道:“这么重大的事情,光有我辅助还是不够的。还需要配备一名成熟、稳重、责任心强的同志来做具体工作,依我看,你蒋副乡长就有这个能力。”
对于王、蒋二人的表现,现场众人的看法也不尽相同,但大多数人都对他们的做法嗤之以鼻。
……
就在王晓英、蒋野竭力表演,以期引起黄敬祖注意的时候,黄敬祖却在想着其他事情,根本就没注意他们俩的“卓越表现”。
在去年,举行庆祝蔬菜种植成功的时候,黄敬祖就动了要在全乡全面种植的念头。他认为这不仅是农民增收、全乡经济快速发展的好办法,关键还是为自己打造“政绩”的最佳途径。所以,在当时他就策划了报社等对自己的采访、报道。
后来,在全乡副科级以上干部会上,他抛出了这个议题逼着宁俊琦表态。谁知,就在宁俊琦不得不说的时候,纪委中途杀到,并带走了温斌。不过,从会上宁俊琦勉强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不同意。实际上,在蔬菜种植庆祝晚宴上,她和楚天齐欲言又止的时候,他已经断定他俩对这件事有看法,甚至不同意。
今天的事情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俩的表态会那样决绝,不给别人余地,也不给自己余地。可是在自己导演的“民意”压力下,两个小家伙还不是乖乖俯首称臣。这时他又有点没想到,没想到看似斗志昂扬的两个青年才俊,遇到这么一点事情,就斗志无无,成了霜打的茄子。
对于宁俊琦的明确反对,黄敬祖觉得可以理解。毕竟乡长和书记完全合拍的搭档很少,做为乡长的宁俊琦想发出自己的声音,也在情理之中。
可你楚天齐这么做就太不应该了,这是黄敬祖最不能释怀的。
黄敬祖觉得,自己对楚天齐不薄。虽然一开始也利用过他,但互相利用本来就是生存之道,他有时也在利用自己嘛!否则,不借助自己的力量,他的好多工作就无法顺利开展,工作成绩也会大打折扣。
之后,因为楚天齐是县委书记的人,黄敬祖对楚天齐一直礼让有加。再后来,又出现了自己“无意中”泄露信件给温斌的事,由于担心楚天齐抓住自己把柄,黄敬祖更是做的礼贤下士,甚至都有点低三下四了。
虽然对楚天齐的示好,有无奈的因素在里边,但黄敬祖觉得毕竟让楚天齐得到了工作便利。光是出面替他解围就有两次,那可是好多老百姓在上访啊。领导能对下属工作大力支持,这应该是下属最大的荣幸了,可你楚天齐为什么就不能做顺水推舟的事情呢?
去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魏龙被降职、温斌被“流放”、冯志国权力被挤压,这些都是对黄敬祖不利的事。黄敬祖感到了莫大的危机,上*位副处的希望更加渺茫。但他不甘心,所以,他必须要拼一拼。靠什么拼?靠政绩。
自从魏龙、温斌退场后,冯志国对黄敬祖的关心要超过以前很多,他们也是相互利用。甚至冯志国承诺,只要有拿的出手的政绩,在半年内肯定会助黄敬祖荣升副处的。所以,他才又想起了全乡大力种植蔬菜的事。
关于全面种菜的事,他也想到宁俊琦会反对,但他对于楚天齐却吃不准,黄敬祖总认为楚天齐应该知道一点感恩吧?可是,却事与愿违,楚天齐就是一只“白眼狼”。
你姓楚的也真是死心眼,只需要配合我一下,一旦我在半年内高升了,最后政绩你还是享受大头,而且我也会推荐你出任“常务”的。这不是多方共嬴的事吗?可你怎么就不开眼呢?
姓楚的,温斌看信的事,你肯定不知道。而且现在温斌在几千里之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那我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你是县委书记的人又怎样?我有“民意”,他能耐我何?再说了,一个县委书记,会为了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副乡长而轻易出手吗?你以为自己是谁?县委书记也不过是在利用你而已。黄敬祖恨恨的想。
姓楚的,你不是不开眼吗?那可就怪不得我姓黄的了。既然你们已经无力无天了,那我就再踏上一只脚吧。黄敬祖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心里暗暗动了杀机。
第一百四十三章 钝刀杀人
“还应该成立几个小组。”
“对,每个小组明确任务分工,并且指定专人负责。”
“小组负责人就需要特别甄选了,一定要选能胜任工作的。”
“要定出几条标准,严格选拔。”
王晓英和蒋野二人讨论的热烈异常,仿佛把周围的人当成了他们的忠诚下属一样,也真是两个奇葩。
黄敬祖对于他们二人的捧场却是非常满意,他用略带责备的口吻批评着其他人:“其他人也发发言,不要等现成的。干工作就要像王委员和蒋副乡长这样,要有激情、有责任心,而不能只是消极等待,甚至百般对抗。”其实,刚才王晓英和蒋野说的好多话,黄敬祖都没听见,因为他的大脑在“开小差”,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去听。
“刚才的讨论很好,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就需要成立专门机构,进行明确分工。要成立指挥部,选出总指挥、副总指挥以及各组负责人,当然也要有组员。”说到这里,黄敬祖突然对着楚天齐说,“楚副乡长,你还在坚持你的观点吗?”
“是的。我还是认为今年不合适全乡全面种植‘有机西芹三号’。”楚天齐的话说的斩钉截铁。
黄敬祖问道:“楚副乡长,你确定不同意全乡全面种植吗?”
“书记,我是说不适合种植。”楚天齐斟酌着用词,说道。
“都一样。”黄敬祖摆摆手说道,“那么,你参与吗?”
黄敬祖提出的问题,实际上是两头堵的问题。如果回答“参与”,那就相当于认可了这件事情。如果回答“不参与”的话,那就相当于放弃了这项分管工作,不说是等于放弃了整个农业工作,最起码也相当于放弃了大部分农业工作。所以,不管楚天齐怎么回答,都会落入黄敬祖预设的陷井。
楚天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同时心里在做着斗争,有些话能不能说,该不该说,他不由的看向宁俊琦。
此时,宁俊琦也正好看过来。她面色凝重,但还是冲着他缓缓的摇了摇头。楚天齐不清楚她心里的想法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样,但他还是暂时选择了沉默。
他俩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入黄敬祖眼中,他理解他俩的心情。毕竟这是一个系死扣的问题,楚天齐无论如何回答,不但占不到任何便宜,而且会吃一个大亏。所以,做为“盟友”的楚天齐和宁俊琦进行眼神交流是正常的,如果没有任何交流反而不正常了,黄敬祖自信而得意的认为。
“楚副乡长,这么难回答吗?执着,本来是优秀品质,可也要看清大势,否则就是固执了。我是计划让你挂个执行总指挥的,现在看来只能做罢了。”黄敬祖看似语重心长的说,“哎……那就只能委屈你做个组员了。至于小组负责人什么的也别担任了,那样你也难受。不过,楚副乡长,你放心,农业工作还是由你分管,我不会向乡长提这方面建议的。说实话,乡里做成这么大的事,肯定是大政绩,总不能不让你沾一点吧!当然了,如果你感觉实在忙不过来的话,也可以向组织说话,组织会酌情考虑的。”
黄敬祖看似温言细语的话,听在楚天齐的耳中,感觉就像千万根银针扎在心上一样。看来,这才是黄敬祖的本来面目,原来的那副慈善面孔不过是一幅面具而已。黄敬祖的每句话都是刺人心脾呀。他讽刺自己固执,还假装怜悯自己,让自己沾点他们的政绩,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莫大侮辱。
黄敬祖的话让现场众人不得不佩服,当然了,佩服的角度却不尽相同。有人佩服他有水平,他的话可谓字字诛心,让对手“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有人佩服他狠毒,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也有人在佩服的同时,感到后脊背发凉,担心一个不慎,遭受无妄之灾。
……
宁俊琦也不得不佩服黄敬祖的老辣。就冲他拿楚天齐分管工作说事这件事看,他已经举起了刀子,而且是一把钝刀,他要拿着它慢慢的折磨楚天齐。
黄敬祖不让楚天齐担任所谓的执行总指挥,连个小组长都不给,但还让楚天齐做组员。这明显就是在蹂*躏楚天齐。黄敬祖让楚天齐在这个机构里面没有任何权力,却要被别人吆来喝去的使唤,这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黄敬组让楚天齐继续分管农业,包括让他做组员,其实就是在出现万一情况时推出的绝对替罪羊。而且黄敬祖最后说的让楚天齐“沾点政绩”的话,也是一种反话,在警告和刺激楚天齐:一但有个散失,你姓楚的就会第一个挨刀,谁让你是组员又分管这项工作呢?
即使楚天齐参与了,而且把这项工作做的很好,让这件事大获成功的话,黄敬祖也不会放过他。甚至种植成功之日,就是楚天齐交出部分权力之时。
宁俊齐猜测的没错,其实黄敬祖就是这么想的,现场其他人也猜了个**不离十。黄敬祖并不介意别人猜到自己的想法,他就是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厉害,就是要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
本来黄敬祖的本意,是要把楚天齐彻底踢出即将成立的指挥部。可就在刚才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从种种因素考虑,如果没有楚天齐参与其中,失败的风险会增大很多,而且万一失败,他也是最佳“替罪羊”不二人选,所以他才实施了这个“钝刀杀人”的方案。
如果楚天齐拒绝的话,那我自己就更有理由收拾这个小子了,对于不讲组织原则、不服从工作安排的人,怎么收拾都不为过。黄敬祖断定,楚天齐只能接受自己这个安排,这就好比给楚天齐脖子上套了一个绳子套,而且绳子头一直在自己手里抓着,想紧就紧,想松就松。只要楚天齐一接受这个安排,那就只能好好干,这样的话又和他本意背道而驰,痛苦可想而知。如果楚天齐敢不好好干的话,那就不是光痛苦那么简单了,恐怕仕途也会一片暗淡了。
连黄敬祖都佩服自己的“神来之笔”了,不光是因为自己的招数“绝”和“恨”,而是佩服自己玩的可是阳谋,赤*裸“杀人不见血”的阳谋。
在黄敬祖眼里,表情痛苦的楚天齐,已经似一只洗净、待宰的“羔羊”了。看着宛若万箭穿心一样痛苦的楚天齐,黄敬祖没有哪怕一丝的怜悯,有的只是一种近乎变*态的快*感。他畅快的享受着因折磨他人而带来的身心愉悦。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楚天齐身上,目光中透出各种复杂的表情,有同情、有怜悯,有心焦,也有幸灾乐祸。
……
就在大家的目光关注下,楚天齐缓缓抬起了头。此时,大家发现楚天齐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巨大变化。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到痛苦,看到的只是一种决绝,下定了决心的决绝。
黄敬祖也发现了楚天齐面部表情变化,心中不禁一凛:他要干什么?果然,只见楚天齐清咳了两声,一副要说话的样子。
“黄书记,我有几句话要说,可以吗?”声音不高,但很清晰。不过,不是大家以为的楚天齐声音,而是一个女声。
发声位置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大家纷纷看去,表情各异。大家发现,发声的人是乡长宁俊琦。
黄敬祖不明白宁俊琦现在还要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难道她要搅局?
楚天齐也惊异:自己正要发言,她为什么突然发声了,她要说什么?和自己要说的是一回事吗?
“可以,当然可以。”黄敬祖大度的说道。
“那好,我有几句话要说给在座各位。”宁俊琦说道。说完,停顿了一下,见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就又说道,“前任乡长离奇落水死亡的事,大家都知道吧?原因大家也清楚吧?”
“扑通……”,仿佛一块巨石投进众人心湖。这件事当然知道,而且是大家私下讨论较多的话题,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却没人提及,尤其是当着黄敬祖的面。
……
原乡长就是原县长的秘书,在原县长被纪委审查之前意外落水。当时人们都觉得事情蹊跷,但只是一种怀疑。结果在今年元旦前,有确切消息传出,原乡长并非单纯意外落水,而是因为牵涉原县长案子。在让青牛峪乡几个村养猪的项目中,原县长和原乡长都上下*其手,吃回扣、得好处,大捞特捞。原县长为了自保,残忍的下了手,原乡长就被意外落水了。
当时,人们听说了这个消息,顿觉恍然大悟。但同时又有了新的疑问,难道青牛峪乡就只有原乡长参与了吗?其他人就没事吗?尤其是乡书记能一无所知,或者说是能独自清白吗?但这些都是人们心里的话,从来没有人敢在黄敬祖的面前,提起关于原乡长的事。
……
现场开会的众人均感到震惊,震惊宁俊琦不但提出来了,而且是在黄书记面前提出来的。这不是明摆着在向黄书记叫板吗?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很明显,就是在替楚天齐出头。因为,黄书记在变着法的折磨楚天齐,而楚天齐在黄书记的折磨下,正承受着噬心般的痛苦。
她为什么要替楚天齐出头,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宁俊琦的心思时,宁俊琦继续说道:“原乡长之所以落了那样的结局,起因其实就是因为他盲目的引进项目。如果没有这个项目,他也就不会在这个项目中有伸手的机会。如果没有这个项目,他也就不会被落水。他就是犯了一个‘贪’字,盲目上马项目是贪功绩,见利伸手是贪钱财,和原县长沆瀣一气是贪职位。大家认为我的分析对吗?”
宁俊琦现在说的事,和很多人心中猜测的问题侧重点,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好多人都感到泄气,因为没有他们认为的热闹看了。他们当然不会回答她最后的问题,现场很静很静。
宁俊琦苦涩一笑:“现在如果我同意了盲目上马项目,那么等待我这个乡长的会是什么?我不敢想,但我肯定结果不会好。虽然我不会像前任那样贪功绩、贪钱财、贪职位,但是,如果我无原则的赞同了,那就是贪所谓的情义和脸面。官场中人追求政绩、追求进步很正常,无可厚非。但如果是让成千上万无辜百姓,冒着债务累累的风险去为自己换取时,那就是贪了。所以我不敢盲目同意,我要对自己负责,更要对治下百姓负责。”
“宁乡长,太危言耸听了吧。”黄敬祖已经对于宁俊琦的说法忍无可忍了。
“怎么是危言耸听呢?”楚天齐不等宁俊琦接茬,而是站起来抢先说道,“就因为盲目上马养猪项目,让上千人损失惨重,最后集体上访的事,大家不会忘记吧?后来要不是多方运作,会出什么样的事?谁也说不清,但农民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如果真是那样了,乡里主管者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大家想过吗?同样,良心的谴责也会让推波助澜者的心理遭受无尽的痛楚。”
“够了,你们要干什么?难道非要逆民意而为吗?”黄敬祖粗暴的吼道。
和黄敬祖的气急败坏完全不同,此时的宁俊琦却是云淡风清,她微笑着说道:“民意?怎么个民意?”
这不是装糊涂吗?黄敬祖心中暗道。同时,不快的道:“刚刚不是举手表决了吗?只有你俩反对这事,其他人都不反对,这就是民意。”
“哦,这就是民意吗?”宁俊琦问道。
楚天齐抢先说道:“那何不再举一回手呢?刚才只让不同意的表态了,究竟谁同意还没有举手表决呢。”
“好啊?你们在这儿等着呢?有那个必要吗?其他人刚才没有认可你们的意见,自然就是同意了。”黄敬祖回敬道。
“可我只相信眼见为实。”宁俊琦毫不客气的接道,“如果不能看到赞成者的实际表决结果,我拒绝承认这个所谓的‘民意’。难道,这很难吗?”
“好吧。”黄敬祖咬着牙说道,“就让你们输个心服口服。”
“诸位,一会儿请大家认真想好利害关系,这可是会记入会议记录的。”楚天齐适时说道。
“你们……”黄敬祖被二人一唱一和气的够呛,心中暗暗发恨:小兔崽子,就让你俩死个明白。
黄敬祖稳了稳情绪,说道:“刚才宁乡长、楚副乡长提出了建议,要求让赞同者也举手表决。那么,我就尊重他们的意见,对这件利国利民的事情,再一次做表决。请同意全乡全面种植西芹蔬菜的人,举手。”
黄敬祖说完,首先第一个举起了手,接着王晓英、蒋野纷纷举手呼应。“一、二、三”,敬祖心中默念着数字,他在等着数到“六”这个数字。可是,令他失望的是,没有人再举起手,而且刘文韬、郝晓燕、要文武都把头垂的很低很低。
这是怎么啦?他们两次都没举手,是什么意思?是骑墙派,是墙头草。可明明他们曾经在眼中流露出对巨大政绩的渴望呀?我明白了,一定是被他们二人后来的话给吓住了?
“要文武。”黄敬祖直接点名了,“你什么意思,难道没有态度吗?”
话音刚落,就见要主任身躯“颤抖”着,嘴唇哆嗦起来,他抖抖索索的用手指了指胸前。紧挨着要主任坐着的刘文韬,赶紧把手伸向要主任胸前衣服口袋,从中掏出一个药瓶。在要主任示意下,刘文韬倒出两料小药丸在要主任右手中,要主任吃力的把右手捂在嘴上。
众人被要主任的突然发病吓了一跳,黄敬祖也是震惊不已。大家不再说话,都静静的看着要主任。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要主任的面色才缓和一些,右手也从嘴上拿了下来,虚弱的说了一声“我-没-事”,就又闭上了眼睛。
“书记,赞成的人数也没有过半,这不算是通过吧?”宁俊琦明知故问。
“这……没有,没有,这事以后再议,散会。”黄敬祖气急败坏的说完“散会”,谁也不看,站起身,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看到书记已经离去,王晓英和蒋野对望一眼,迅速起身跟了出去,完全忘记了应该待乡长离开后再起身的规矩。二人走的很快,可是,却发生了一点状况。
刚出门槛,王晓英身子一晃,“哎哟”一声,马上弯下了腰。过一会儿后才直起腰离去,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像是崴了脚的样子。
紧随其后的蒋野,在王晓英紧急停下的时候,差点撞到王晓英撅着的屁*股上,于是慌忙收住脚步。饶是这样,他们的衣服也发生了短暂的接触。蒋野手中笔记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直楞楞的站在原地,只到王晓英走开了,他才急忙弯腰拾起,直起身后,向屋中慌忙一瞥后,匆匆离去。
看着王、蒋二人“落荒而逃”的滑稽样子,屋内众人都觉的好笑之极,但大家都尽力憋着,因为现在发笑的话,场合太不适合了。
宁俊齐面带微笑看着眼前的一切,待一切归于平静后,才拿起自己的物品,从容起身。她走到要主任身边,轻声问道:“要主任,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
“谢谢,一会就没事了。”要主任仍就闭着眼睛说道。
宁俊琦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步履稳健的向外走去,身后留下了一串串有节奏的皮鞋“咔咔”声。
郝晓燕紧随其后走了出去,快速跟上宁俊琦步伐,边走边谈起来。
此时,要主任已经睁开了眼睛,慢慢站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
“要主任,现在没事了吗?”楚天齐急忙上前扶住要主任,关切的问道。
要主任说了声“谢谢”,便不再说话,而是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缓缓迈动了脚步。
“老要,你是真的还是装的。”刘文韬半认真半开玩笑的问道。
要主任脚步迟缓了下,没有言声,继续向前走着。就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要主任扭回了头,说道:“一半一半吧,哎……”叹完一口气,回身向外走去。
透过敞开的门,可以看到要主任边走边摇头,大概是在慨叹今天所发生的事吧。亦或是,引起了他更多的联想,而感慨不已吧!
“走吧。”楚天齐招呼着刘文韬。
刘文韬站起身,不好意思的说:“小楚,今天没有支持你的意见,多谅解啊!”
“刘哥,慎重考虑是对的。再说了,最后这次表决,你没有举手。这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楚天齐真诚的道。
刘文韬由衷的说道:“小楚,你看事看的开,以后一定能成大事。”
二人出了会议室,各自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
黄敬祖是带着仇恨、遗憾和疑惑回到办公室的。
他仇恨宁俊琦、楚天齐两个小兔嵬子,恨他们为什么偏偏要与自己做对。如果他们配合一下的话,他今天也不会对楚天齐祭出杀招的。其实一开始他夸赞他们二人,还给他们戴“高帽”,就是为了让他们同意自己的提议而做出的姿态。而且这件事情做成功的话,做为政府乡长和主管副乡长,分得的政绩可不是其他人能比拟的。谁知,他们依然不识好歹,要与自己背道而驰。
他遗憾的是,好端端的事情,最后却功亏一篑。究竟是自己设计的环节出了问题,还是因为自己太自信了?黄敬祖在提前模拟推演时,做了各种假设,并对一些漏洞进行了弥补性封堵,他认为万无一失。所以他在开会前没有做任何人的工作。他认为水到渠成的事情,没必要画蛇添足。可是,最后结果却是他失算了。
他疑惑的是,本来自己是突然发难,可为什么宁俊琦却像是早有准确是的,而且她和楚天齐后面的合作更像是提前商量好,并进行了明确分工似的。这是最让他不能理解的。
慢慢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黄敬祖的仇恨感暂时被强行埋藏起来。他开始反思、总结,并谋划着下一步的事情。
黄敬祖最后总结出今天失利的主要原因:
一是自己太自信,自信到考虑所有事情都比较主观,有些想当然了。
二是轻敌,他一直自认为比较重视对方的实力,但却一直是把他们放在了一个年轻人的角度去看待。因为他总觉得,两人加起来的年龄才和自己相当,再怎么优秀也毕竟是毛孩子。从今天的事来看,自己错了。
黄敬祖也不得不佩服两个年轻人,他们竟然给自己来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把举手表决说成是“民意”,结果他们也给自己来了一招“民意”,而自己却不得不接招,最后弄了一个功败垂成的结果。
……
黄敬祖尽管进行了总结,总结的也很深刻,但最关键的一条却被他遗漏了。不是因为他总结的不够仔细,而是因为他始终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把应该放在第一位的事情却给忽略了。
做为一个当政者,“老百姓的利益”才应该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冲突后遗症
楚天齐回到办公室,先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放在桌上,然后开始想着今天的事情。
楚天齐有几个没想到。
他没想到黄敬祖推进全面种植的决心这么大,不惜明知风险超大,却仍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没想到他对自己态度变化这么大,从极力示好到绝情打压,简直是天壤之别。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接连祭出杀招,看来他是早有预谋,但自己却并没有察觉。
黄敬祖为什么要对自己下狠手?究竟是自己得罪了他而不知情,还是另有什么隐情?是他在替别人出手,亦或是他本身也是受人指使,身不由己?
不管黄敬祖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从今天出手的狠辣程度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自己要随时小心才是。
这让楚天齐很头疼,他头疼的并不是防着黄敬祖这件事情本身,也不是因为黄敬祖的狠辣。他头疼的是,这些事情会牵扯自己很大精力,而用这些精力却可以做很多有益的事情,可现在却被这么消耗浪费了。
如果人们少一些不必要争斗,而是多为国家、社会、甚至人类做些有益事情的话,那将会是多大的财富啊!
想法是美好的,但却是不现实的。如果世界真像楚天齐想的那样的话,就不是世界了。楚天齐尽管已经工作三年多,从政也一年多了,但他有时的想法却很单纯。这是他一种不成熟的表现,也是他秉性善良的原因。
但残酷的现实会让他尽快丢掉一些幻想,理智而客观的看待自己及身边的一切。
说起来,楚天齐也才二十五岁,现在的他已经比很多同龄人成熟多了。但因为所处环境的差异,他不得不尽快更成熟、更理智,否则自己就会被急速转动的时代巨轮所抛弃,甚至会被挤压得粉碎。
……
楚天齐也没想到宁俊琦会这么支持自己。对于宁俊琦在工作上对自己支持,楚天齐是有自信的。但却没想到,她为了支持自己,会抢着去挑战黄敬祖,去引火烧身。
宁俊琦这种不计后果的帮助,让楚天齐非常感动。感动得他心中暖流涌动,不禁慨叹道:“这才是知己,愿为自己两肋插刀的知己。”
……
回到办公室的宁俊琦,也是感慨颇多。
今天黄敬祖抛出全面种植芹菜议题,自己并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黄敬祖对自己和楚天齐的不赞同会反应那么强烈,强烈到对楚天齐痛下杀招,更残忍的还是用钝刀折磨。
其实关于黄敬祖想要全面种植的事,宁俊琦也和楚天齐多次探讨过。参照相关数据,依据乡里及农民现状,比照相关案例,并结合多次的探讨、分析,二人得出结论:今年不适合全乡全面种植。
所以,他也想找合适的机会,在私下向书记建言,从而阻止今年全面种植。结果近期事情很多,加上黄敬祖经常不在乡里,所以这件事也就搁浅了。
从内心来说,她觉得黄敬祖到时候应该会听进去一些建议的,到那时他自然也就不会再提议全力种植了。反正只要不经过会议讨论,这件事肯定就不会实行的,也不用着急。所以,她也就没把这件事当做急事去跟进。
可黄敬祖的心思却不是这样的,他想的是必须促成此事,促成此事就意味着离副处的位置更近了一步。那么越早定下来就越好,那样会给前期准备、种植等留下充足的时间。在他心里,这件事就是十万火急的事。
正因为两人对此事的急切程度不同,才让本来平静的会场,忽然在短期内聚集了大量的火药,从而产生了极大的震撼力。
一开始,宁俊琦并不想赤膊上阵、和黄敬祖真刀真枪的干。她一开始提出反对意见,就是想让黄敬祖暂缓此事讨论,待会后她会第一时间和他私下沟通。所以,她一直任由事情的发展,也用眼神阻止楚天齐不要轻举妄动。她想用一种温和的手段来阻止这件事情。
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估,就在她的温和办法还没有成形的时候,黄敬祖已经向楚天齐连连出招。此时,宁俊琦觉得温和的手段已经不足以阻止黄敬祖了,所以,他果断的出了手。而且上来就用了狠招,提到了她本不愿意在黄敬祖面前提起的人——前任乡长。这个名字是黄敬祖极力回避和忌讳的,果然她一提出后,黄敬祖的气势明显就弱了下来。
楚天齐的想法也和自己一样,二人巧妙配合,借用黄敬祖“民意”的说辞,成功来了一招“以眼还眼,原物奉还”。让黄敬祖用以借力的所谓“民意”,成了捆缚他黄某人的绳索。
至于自己为什么要替楚天齐强出头,宁俊琦自有理由。首先,他认为楚天齐是一个一心为民办事的人,就冲这一点她觉得有义务维护这样的下属。其次,她见黄敬祖出招凌厉,担心楚天齐难以应付,恐他最终妥协,那将是最糟糕的事情。再次,她担心楚天齐没有太过硬的后台,而自己却一点都不惧黄敬祖。最后一点,他觉得楚天齐现在刚刚进步,而且还带着光环,这些都来之不易。
即使有这些理由,也不足以让宁俊琦引火烧身、迎着枪口而上,而且这些理由都是基于对楚天齐关心才成立的。
其实让她奋不顾身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她已经有了对他超出一般关心的关心和牵挂。而她没有意识到,或是已经意识到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
这次总结会上发生的事情,以核裂变的速度传播、变异着。在青牛峪乡产生的震动,也不亚于核爆炸产生的冲击力。
当时参会的人,可是好多年没见过党、政主官这样的直接冲突了,有的人在以前干脆就从来没见过。官场争斗由来已久,包括最基层的乡镇也不能免俗。
有时争斗的强度和烈度要远远超过这次,但那些多半都是私下进行,或者是心知肚明而不点破。比如,今天乡长写了书记的告状信,等明天上级调查时还故作无辜的关心书记,这就叫杀人不见血。
而这次总结会上的事情和平时的不同在于,书记直接说必须要搞,而乡长和主管乡长却说坚决不同意,这是直接对着干呀!这就太有意思了。
尽管乡里的工作人员,知道这是坚决不应该谈论的事情,可越是这样,人们越是好奇。总有人关住屋门在悄悄议论,当然还必须有一个人站在门口,边参加议论边放哨。笑话,这要是被书记或乡长任意一个听着的话,那都会吃不了也兜不走的。
……
有意思的不光是这些,民间谈论更多的是经过演绎的版本:女组织委员支持男书记,女乡长支持男副乡长,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争斗的原因真像说的那样,是为了工作吗?
“我看未必,八成还是男、女关系。”
“别瞎说了,是你说的那样吗?”
“我也没说什么呀?他们不是有男有女吗?我说男、女关系有错吗?是你想歪了。”
“你这家伙真能狡辩,明明是你瞎说的,现在还装成没事人似的。”
“我可告诉你们啊,可不能随便议论当官的。要是在古代的话,说不准就杀头了。”
“现在不是古代呀。再说了,他们听到了也没什么。如果他们不是男女关系,再说也不会给他们说成真的。如果他们是男女关系的话,还怕别人说吗?”
“横竖都是你的理,你总是常有理。”
一时间,各种演绎版本漫天飞舞,实际上这就是那次冲突的后遗症。这可是各位当事乡领导始料不及的。
……
楚天齐也听到了一些议论,但他无心理会这些。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对自己工作的查漏补缺,这本身就是自己的工作内容,必须要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要防着黄敬祖的报复。
通过这次的事情,楚天齐算是彻底知道了黄敬祖是怎样一个人。黄敬祖能屈能伸,既能做出上门送电脑那种故意示好的事情,也能做出钝刀子杀人的事情。这次事情发生已经有五、六天了,黄敬祖见到自己的时候,仍然可以像以前那样和颜悦色,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这让楚天齐更加认识到了他的可怕,可能黄敬祖就是要给自己这种心理压力,用以震慑和警告自己吧!
楚天齐明白,黄敬祖既然能在毫无征兆,而且似乎毫无恩怨可言的情况下,只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就发动了攻击。那他下次的攻击,恐怕就更加雷霆万均了,也或者是杀人与无形了。这次,自己和乡长让他铩羽而归,他能咽下这口气吗?要是咽下的话,那才是见鬼了。
楚天齐也动过主动向黄敬祖修好的念头,但随即就否决了,这种想法太天真了,这就好比是乞求狼不吃肉一样困难。
所以,现在要时刻防备着黄敬祖的攻击。他不知道对方会从哪里进攻,但是自己的工作却是极有可能被攻击的方面。一旦工作出现失误或是错误,那就等于是自己上门送死了,因为对方是自己的领导,监督自己的工作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楚天齐已经给各分管部门开了会,要求他们对各自的业务进行梳理,分门别类列出条目,并进行标注。待他们这些工作完成后,会集中时间一起进行讨论,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安排下一步工作。他自己也没闲着,一直也在梳理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玉娜来访
忙忙碌碌中,时间已经进入了二月份,再有两周就到春节了。今年春节来的晚一些,要是往年的话,农历应该是正月了。
这一段时间,黄敬祖没有找楚天齐任何麻烦,见面时还经常会给楚天齐一个微笑。现在楚天齐可不敢把这看成是对方的示好了,对方已经向自己发动过袭击了,而且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谁知道现在微笑背后会不会已经藏好了刀子。楚天齐虽然年轻,虽然还不够成熟,但他却很聪明,他深知“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楚天齐还发现,自从那次会后,已经二十来天了,黄敬祖没和自己说过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有时二人碰面时,黄敬祖肯定会报以微笑,当楚天齐用“书记好”问候时,黄敬祖还是只微笑不说话。
后来,楚天齐干脆也学黄敬祖只微笑不说话,可是就连自己都觉的笑的假,笑的不自然。每当这时,黄敬祖就会回以意味深长的笑容。楚天齐可以从中感悟出丰富的内涵,有阴冷、有蔑视、有警告,还有很多看不懂的涵义在里面,就是没有善意。这无形中又给楚天齐增加了很大压力。
也许黄敬祖就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楚天齐明知道可能是这样,但还是不能完全不受影响。
有时楚天齐也在想,面对几十名手持凶器的亡命徒,自己都不曾有一丝胆怯。为什么面对黄敬祖的笑容,反而会感觉到压力很大呢?自己是不是太脆弱了?
前者是真刀真斧直接要自己命的歹徒,后者是给自己以笑容的领导。这怎么有可比性呢?可是这笑容却似包裹在蜜糖里的软刀子,明知道很危险却又无能为力。
尽管有压力干扰,可工作还得继续。楚天齐利用一周的时间,到自己分管工作的重点区域去转了转,去的地方有村里,有矿山,还有学校等。
……
今天是星期一,楚天齐在县委六楼参加安全工作会议。其实各级政府在每年元旦前都要召开一次关于“两节”的安全会议。今年元旦前,实际上已经召开了同样内容的会议,只是当时正是县长和常务副县长没有到位的空档期,只有主管副县长、公安局长参加了,所以这次才又召开了一次分量更重的会议。这次会议,县长、常务副县长、政法委书记、主管副县长、公安局长都出席了。
县长**平作了重要讲话。
会议要求各乡镇、各部门和各单位,要充分认识做好“两节”期间安全生产工作的极端重要性,把安全生产工作作为一项严肃的政治任务来抓。要认真落实“党政同责”和“一岗双责”要求,加强安全宣传和应急值守工作,突出矿山、危化品、道路交通、消防安全等重点行业领域。坚持“全覆盖、零容忍、严执法、重实效”的要求深入排查治理安全隐患,深化“六打六治”打非治违专项行动,严厉打击各类非法违法、违规违章行为,确保全县安全生产形势持续稳定。
“两节”期间全县将派出八个督导组对所有乡镇和相关行业管理部门开展专项督导检查,确保各项安全防范措施落实到位。
全县各乡镇、县安委会有关成员单位分管负责人及全县重点企业负责人共九十余人参加会议。
青牛峪乡乡长宁俊琦,在乡里总结会后的第二天,就去省里出差,到现在没有回来,所以只有楚天齐一人参加会议。会议在十一点半的时候结束,楚天齐直接坐班车回到乡里。
……
刚进办公室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楚天齐接了起来。电话是宁俊琦打来的,让他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楚天齐赶忙穿上外套衣服,赶往乡长办公室。
来到乡长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
看着走进来的楚天齐,宁俊琦有些纳闷:怎么才半个多月不见,这小子就瘦了这么多?
“乡长,你找我?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时间够长的。”楚天齐站在办公桌前问道。
“哦……”宁俊琦听到问话,才反应过来,回道:“也是刚回来。这次是省委组织部搞的培训,主要是针对基层干部,培训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跨世纪年轻干部梯队。光培训就搞了十二天,又参加了五天的观摩。我感觉这次收获颇大的,以前在机关上班,对于培训里经常涉及到基层的一些东西,总是一只半解。这次不一样了,是带着问题去的,通过培训不但解决了疑惑,对有些问题的认识也更深刻、透彻了。”
“是吗?那太好了。什么时候也让我这个小乡副去提高提高。”楚天齐说着,故意露出羡慕的表情。
“别说的那么可怜,你都成大英雄了。以后什么机会能没有?说不准还能到中央组织部培训呢。”宁俊琦半开玩笑的说道,接着又揶揄道,“小同志,好好努力。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宁俊琦说完,先兀自笑了起来。
楚天齐没有像宁俊琦想像的那样被逗笑,只见他叹息了一声,说道:“乡长,看来你是过得很充实。哎……”
“怎么?我培训还引起你的伤感了?”宁俊琦不解,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宁俊琦说着,用手指了指屋顶。
楚天齐明白宁俊琦指的是黄敬祖,但他不愿意说,就敷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了,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吧?”
宁俊琦一楞,随即轻轻拍了拍脑瓜,笑嘻嘻的说道:“哎,楚天齐,你有没有做好梦,或者是听到喜鹊叫没有?”
楚天齐不明白宁俊琦的意思,随口回道:“没有啊?”等他看到她的表情时,知道她在拿话调理他,就说道:“哎呀,我真听到喜鹊叫了,结果你就回来了,看来还真灵啊。”
“没个正形。喜鹊叫是表示要来贵客,我又不是客人。”宁俊琦娇慎着,然后说道,“真有贵客到了,好好想想。”
楚天齐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我再提示一下,是你最想见的人。”宁俊琦提醒道,“他想你,你肯定也想她。”
“云翔宇,于涛”,楚天齐脱口而出。
宁俊琦摇了摇头。
“难道是姜教授?”
宁俊琦先是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再提醒一下,是个女的,好像还和你同岁。”
“女的、同岁”,楚天齐嘴里念叨着。过了一会儿,楚天齐忽然神情黯淡的说道:“不会是她吧?”
“她是谁?”宁俊琦敏感的问道。
楚天齐意识到可能上了当,就急忙说道:“没有,没有谁。对了,你是拿我开玩笑吧?”
“再想想,省里的,大美女。”宁俊琦进一步提示道。
楚天齐这次是不去想,也不说了,只是摇头。
……
“楚天齐,你个没良心的。”随着话音,一个女孩从里屋走了出来,正是多日不见的欧阳玉娜。她噘*着嘴说道,“俊琦都提示那么明确了,你还没想到,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
“哪能呢?我是没想到你会来。”楚天齐嘻嘻笑着,回道。
楚天齐说的倒是实话,自从上次病房相见后,三个多月里,欧阳玉娜就没有理会楚天齐。楚天齐给她打过电话,她不是不接,要不就是撂下一两个字就挂了。后来楚天齐也就没有再给她打电话,没想到今天她来了。
“哼,说的好听。你有你的委员姐姐,那会想着我呀!你看人家那成熟样,一看就没少经历世事,专会勾引意志不坚定的男人。哪像我和俊琦这样,我们就是青涩的傻丫头。俊琦,我说的对不对?”欧阳玉娜阴阳怪气的说着。
“怎么把我扯上了?”宁俊琦心中高兴,嘴上不悦的道。
“别嘴硬了,我还看不出你的心思?平时是谁和她眉来眼去的?”欧阳玉娜泛着酸意打趣道,“你看才和你分开几天,他就瘦成那样了。”
“哎,我看想你才是真的,三个多月不见面,自然要‘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宁俊琦的话也透着一股醋意,接着脸色一正,说道,“别瞎说了,说正事吧。”
欧阳玉娜也不再玩笑,语气平静的道:“报社现在有一个走基层活动,很多记者都参与了,我也报了名。我这次下来,主要是搜集一些数据和基础资料,除了参加这个活动外,还想写一些值得深思和反思的东西。也可以说是写一些有厚重感的东西。”
楚天齐“哦”了声,缓缓的点点头。
“看你们谁能陪我下去走一走?”欧阳玉娜说着,看了看宁俊琦和楚天齐。
宁俊琦笑着道:“玉娜,还是我去吧?你亲自驾车几百里,把我送回乡里,我当然要全程陪同,以示感谢了。”
“好,好吧”
“听你的意思,是不太愿意吧?”
“是不是想让某个男的陪你下乡啊?”
“哪是呢,我是怕你忙,担心影响了你的工作。”
“陪你走最基层,就是我的工作。有的人才最忙呢。”
宁俊琦说的是实情,楚天齐现在的工作显得要比宁俊琦忙的多。一来是因为好多工作是第一次分管,还因为他现在做工作更多的是举轻若重,而没有像宁俊琦那样举重若轻。
“有大乡长陪着,那我真是太荣幸了。”欧阳玉娜高兴的说道,心中却多少有些失落。
在欧阳玉娜的建议下,没有去外面吃饭,而是到乡里食堂吃了晚饭。饭后,三人在乡长办公室谈了一会,楚天齐回了自己办公室。
宁俊琦和欧阳玉娜,在乡长办公室套间早早休息了,一是因为路上走了好几个小时,另外,明天还要下乡。
第一百四十七章 梳理工作
第二天,宁俊琦和欧阳玉娜吃过早饭,就下乡去了。
等着宁俊琦和欧阳玉娜的车子出了政府大院,楚天齐就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他打开电脑,开始看一些资料,一会儿他要在自己办公室召开分管部门会议。
……
八点半的时候,自己分管股室的负责人都到齐了。屋内椅子有限,就又从其它处搬来了几张圆凳。
这是春节前最后一次总结会,主要是梳理过去一年工作,总结经验和教训。部署新一年工作,做出实施步骤和计划。
其实类似这样的会已经开过两次,只是每次都有很多需要改进的方面和细化的东西,所以今天再一次议一议,能定的就要定下来。
参会的人除了楚天齐外,还有土地所所长朱成国、派出所所长赵刚、法庭庭长董英杰、乡总校校长张晓峰、农业办杨大庆。
会议自然是由楚天齐主持。首先,是由各股室做汇报工作,因为已经有过两次会议,所以这次汇报都比较简洁,主要是对重点工作进行汇报。
第一个汇报的是乡土地所所长朱成国,这是一个在青牛峪乡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同志,朱成国平时干工作不懈怠,也谈不上多么积极,重在踏实,而且把手头工作也干的比较扎实。楚天齐平时比较尊重他,也很看重他的建议。
朱成国从乡镇临时工干起,经过十多年的努力,现在也才是一个股级干部。其实在乡镇像这样的干部很多,也似乎很不起眼,但实际上做具体工作的就是这些人。
朱成国主要汇报了去年做的土地宣传工作,以及处理的一些违规行为。违规行为其实也就六起:有两起是随便在集体用地上建违章建筑行为,有三起随便采挖集体土地行为,还有一起是随便出租集体用地行为。
在最基层工作,不光要注重法,也要考虑情和理。所以朱成国汇报的几起违规行为既得到了处理,也没有引起大的冲突。这主要是他借助村干部力量,采取严、宽结合方式处理的,最终结果比较满意。
至于今年的工作,朱成国用一句话进行了概括:“乡镇土地都是集体土地,土地所今年的主要职能还是执行上级土地政策,管理乡镇土地所属,处理和纠正违法、违规行为。”
楚天齐高度评价了朱成国的工作,并对个别工作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和要求,朱成国认真做过记录,并表态遵照执行。
派出所所长赵刚,曾经是转业军人,说话干脆、言简意赅。他主要汇报了公安系统节前工作会内容,并就青牛峪治安重点区域、重点人员、重点问题进行了说明,并谈了春节前后及近一段的工作安排。
楚天齐对赵刚的工作安排很满意,并就个别问题进行了询问和探讨。
法庭庭长董英杰主要谈了去年法制宣传教育活动情况,以及案件审理、民事调解等工作内容。
法庭是法院派出机构,和乡政府没有直接隶属关系,和派出所的情况又不同,派出所虽然归县公安局直管,但也归乡里条管。
楚天齐只是希望法庭能够协助化解一些民事纠纷,配合乡里多进行一些法制教育宣传。
尽管派出所和法庭不归楚天齐直管,但由于楚天齐和县公安局局长以及县法院院长关系不错,所以,所长和庭长对他还是非常尊敬和配合的。
乡总校校长张晓峰,是元旦前刚刚到任,取代原来的张校长。他主要谈了全乡教育资源调配,尤其是硬件设施的现状和需求。
楚天齐对于教育工作没有讲其它的,只是请张校长和自己一起督促校舍修缮方案的批复工作。
最后*进行汇报的是农业办杨大庆,杨大庆现在没有职务,只是农业办的工作人员。在今天参会的几人中,只有土地所和农业办归楚天齐直管,而农业办的工作也是最多、最杂。
杨大庆今天的汇报更加精炼,这已经是他自己反复修改并经楚天齐多次指导后的成稿了。他采用列标题方式总结了去年工作的成绩、经验、教训,重点对今年尤其是近一阶段的工作做了实施计划。楚天齐边听边做记录。
杨大庆普通话比较标准,说话很干脆:“……我汇报一下青牛峪乡今年农业工作重点。首先是指导、协助成立农业合作经济组织,原则上以村为单位,‘有机西芹三号’种植村先行成立,其它村视情况逐步成立。
农业合作经济组织在全国很多区域已经有非常成功的先例,大部分都叫合作社,但这不同于吃大锅饭时的合作社,我们也暂且叫它合作社。它是劳动群众自愿联合起来进行合作生产、合作经营所建立的一种合作组织形式。首先强调‘合作’,然后才是‘经济组织’。
新型合作社对青牛峪来说是一个新鲜事物,要让农民认识到它的优势,我们也要认识到它的优越性。合作社的运行,有利于改变农民在市场竞争中的弱势地位,有利于农民实现并维护自己的利益,有利于提高服务质量,满足农民需求,有利于提高农业产业化经营水平,有利于……”
从杨大庆的汇报可知,他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关于成立农业合作经济组织,是楚天齐提出的意见,也给出了一些框架。但楚天齐听得出,现在的汇报里面有很多杨大庆自己的东西,很新颖,也很有特点。
汇报完合作社的事,杨大庆开始汇报蔬菜种植和药材收获、销售工作:“今年,要以乡政府主导,合作社配合方式,解决以下问题:切实运行防旱、抗洪机制,成立相应机构,进行预演操练,筹措项目资金,修复防洪设施并监督抗洪防旱资金使用。
清挖利用废弃旧水库,让水库真正发挥自然水源与农业用水中转站作用。落实冷库建设与管理,保障蔬菜中转保鲜、保质。合理增加机井数量、规划农业出菜周期、严格控制产品质量、加快推进落实产品认证工作、加强市场拓展工作。
尽早联系药材收购商,理顺销售渠道,做好今年的销售工作,并对药材市场前景,农民收益等做好测算和跟踪,做好总结并安排下一步计划工作。筛选玉米籽种,培训、指导科学种植方式。
另外,大棚错季蔬菜试点、生态农业等工作要迈出第一步。……”
楚天齐边听边记录,并暗暗点头,从这份报告可以看出,杨大庆是一个有能力、有潜质,并且沉稳、踏实的人。其他参会人员虽然对农业工作不甚熟悉,但也从杨大庆的汇报中听出了很多东西,从内心对他赞赏不已。
这几个人都觉得青牛峪的年轻人不简单,最起码宁乡长、楚副乡长就是佼佼者。现在看来,这个杨大庆也不简单。
杨大庆汇报完后,楚天齐对农业工作给予了指导,并对近期需要落实的事情进行了强调。比如联系药材收购商,再比如成立合作社的前期摸底工作等。
十一点多的时候,会议结束。
从今天大家的汇报,以及自己的了解情况看,今年的工作任务很多,有的工作还很艰巨。当然,有的工作还没进展,比如旅游和招商工作,现在连招聘的人还没落实。已经把相关招聘信息给过劳动局了,现在也没有回音,看来只能等春节后再说了。
吃完午饭后,楚天齐回到办公室,继续翻阅各股室上报的工作汇报材料,并把自己平时记录的工作写出来,和这些工作一起分轻重缓急进行罗列。按照既紧急又重要、重要但不紧急、紧急但不重要、既不紧急也不重要的四象限法则进行分类、排序。并把相关工作对应的经办部门或经办人,对应的联系部门或联系人进行了标注。
就这样,又加上一天时间,楚天齐手边罗列的工作才算整理完毕。他觉得心里踏实不少,下一步工作进度有了明确时间参照,既能准确推进工作进度,又能防止丢东忘西。这样既提高了工作效率,也可以应对个别领导突然发难。
……
下午四点的时候,宁俊琦和欧阳玉娜回来了,楚天齐正好在院里碰到她们,就帮着他们把东西拿进了宁俊琦办公室。
从下乡到现在,一共两天时间,也不知她俩都去哪了。反正头发、身上都是灰尘,还能闻到土味。车上大包小裹真是不老少,有的是用编织袋装的,有的是用小布口袋放的,还有两个大南瓜是直接用两只筐拿回来的。楚天齐跑了好几趟,才把东西全部拿进屋子里。
尽管两个美女提前都备了纱巾,但可以看出,他们的妆容还是被破坏不少。楚天齐心中感叹:环境改变人啊,要是让她们在农村生活两年,每天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不知道还会不会保持现在的姿色和风采。
“你在干什么?”欧阳玉娜回头,看到楚天齐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和宁俊琦,就说道,“瞧你一脸猪哥相,肯定没想好事。”
无故被欧阳玉娜抢白,楚天齐也不甘示弱的回击道:“我就没想好事,怎么啦?哼,那你说出来呀?”
“去你的吧,不理你了。”欧阳玉娜假装生气,走到一边去了。
“别傻站着了,去把车擦了。”宁俊琦一指旁边桌上的车钥匙,“对了,别用水啊,要不车该冻了。”
“啊?好吧。”楚天齐答应一声,拿起车钥匙,向外走去。
“哎,今天给玉娜践行,你告诉刘副乡长、郝副乡长也参加。”身后传来宁俊琦的声音。
“知道了。”楚天齐答应着,出了乡长办公室。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黄敬祖又笑了
下午六点,“好再来”饭馆,“君悦阁”包间。
包间里布置很简单,但气氛却很热烈,为欧阳玉娜践行晚宴即将开始。
饭馆是楚天齐定的,他没有选择最大的昆仑饭店,而是选择在这里,主要是图个清静。昆仑饭店在乡政府对面,如果在那里就餐的话,保不准会碰到熟人,免不了敬酒什么的,会破坏吃饭的气氛。所以,他选择到“好再来”,这家饭馆是在青牛峪紧排在昆仑饭店之后的第二大。
今天的晚宴,一共五人参加。一开始,宁俊琦让欧阳玉娜做主位,欧阳玉娜不坐。后来宁俊琦说今天就是为她践行,都是朋友,她是主角,理所应当坐主位。于是,欧阳玉娜坐在主位上,她的两边分别是宁俊琦和郝晓燕,楚天齐坐在宁俊琦旁边,刘文韬坐在了郝晓燕旁边。
看着已经上了两凉两热四个菜,宁俊琦站起身,举起了酒杯:“今天,我们给玉娜践行,到场的都是好朋友。只是穷乡僻壤、环境简陋,请省城来的大记者多多包涵。”
“哎呀,酸死了,别拽词了,好好说话。”欧阳玉娜打了宁俊琦的手一下,嘻嘻一笑,道,“咱俩玩了这么多年了,你再这么整酸词,还怎么让我吃饭。”
宁俊琦却假装绷着脸说道:“你是省报大记者,我不整两句的话,你该说我们乡下土豹子没文化了。既然欧阳记者体恤我们这些山野小民,那我就不整虚的啦。来,整一个。”说完,哈哈笑了起来,率先和欧阳玉娜碰了杯。
欧阳玉娜也站了起来,楚天齐和刘文韬也站了起来。大家共同碰杯,五钱一杯的白酒一饮而尽。
楚天齐赶忙拿起酒瓶给大家把酒杯满上。
“我提议啊,以后喝酒谁也别站起来了,不用那么虚套,再说了也麻烦。”欧阳玉娜说道,“另外呢,倒酒的任务就交给楚天齐了,谁让她年纪最小呢。”
“好。”大家齐声响应,这个大家不包括楚天齐。
“我有意见,我有意见。”楚天齐举手说道,“让我倒酒没问题,可是凭什么就说我最小呀?都报报年龄,说不准有更小的呢?”
“难道不是你最小吗?你比俊琦小,我和俊琦同岁,当然还是你最小了。”欧阳玉娜说道,接着脸上挂满了微笑,而且笑容越来越浓,“小兄弟,你不知道不能随便问女孩的年龄吗?再说了,你做为一个下属,打听你的女领导年龄,是不是图谋不轨呀?”
“行了,行了,你就是会狡辩。”楚天齐红着脸说道,“倒酒就倒酒,哪有那么多歪理呢。”
“哎哟,你怎么掐我?”欧阳玉娜冲着宁俊琦嚷道。等她看到刘文韬和郝晓燕强憋着的笑容时,才反应过来、冲着宁俊琦一吐舌头,哈哈笑了起来。
说笑过后,宁俊琦又提了两杯酒,然后大家互相敬了起来。因为今天是以朋友身份举行的践行酒,说话相对随便,酒也就喝的很尽兴。
因为欧阳玉娜是今天的主角,自然大家都纷纷向她敬酒。一开始她都来者不拒,喝过几杯后,她才意识到这样喝的话肯定要醉。经过协商,以百分之六十的赞成票达成一致意见,男人一口一干杯,女人两口一干杯。
菜已上满桌子,酒也喝的非常痛快。
刘文韬在五人当中年龄最大,没人硬劝他的酒。楚天齐就不一样了,三个女人都以姐的身份劝他。“好汉架不住人多”,他已经喝的有点上头了。
……
就在大家喝的气氛正浓的时候,门帘一挑,一人走了进来。大家先是一楞,然后才反应过来,纷纷打着招呼,并张罗着让座。
进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乡书记黄敬祖。他怎么也在这里?这是众人心中都有的疑问。
“欧阳记者,欢迎欢迎。欢迎省报大记者来青牛峪指导工作,这是对我们乡工作的最大支持。我先敬你一杯。”黄敬祖满面含笑,拿起旁边盛酒的杯子,和欧阳玉娜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谢谢黄书记。”欧阳玉娜说完,也干了杯中酒。
然后黄敬祖又敬了欧阳玉娜第二杯和第三杯,以表示对欧阳玉娜的感谢,并祝愿她工作更上层楼。
这时,所有人都把杯中酒倒满,也给黄敬祖满上了酒,准备响应书记共饮一杯的号召。
和众人想象的完全不一样,黄敬祖没有举起酒杯,而是对着宁俊琦道:“宁乡长,你代表乡里好好招待欧阳记者,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又转向欧阳玉娜:“欧阳记者,我先告辞了,再见。”
“再见。”欧阳玉娜礼貌的和黄敬祖握了手。
就在黄敬祖转身的瞬间,迅速把目光投向了楚天齐。已经喝的有些头晕的楚天齐,心中就是一震,他又看到了黄敬祖脸上那熟悉的笑容。
黄敬祖自从进到屋里,就没有正眼瞧自己。楚天齐本以为他今天会一直无视自己,直到离去。谁曾想,就在离去的一瞬间,黄敬祖又笑了,而且还是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那让他倍感压力的笑容。
“楚天齐,你傻了?”欧阳玉娜看着发呆的楚天齐,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楚天齐回过神来,赶忙应道。
对于黄敬祖没有按常规敬众人的酒,其他人虽然觉得有些意外,可也没有像楚天齐这样失态的。他们都没有看到黄敬祖那特殊的笑容,即使看到了,也不一定会有楚天齐那样的感觉吧。
黄敬祖走了,大家喝酒的兴致明显都差了一些。但楚天齐却不一样,不但来者不拒,反而是主动出击,杯杯见底。
楚天齐醉了。
……
楚天齐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头疼的厉害。过了一会儿,他才大致看清了屋内的景物,原来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兼卧室。
嗓子很疼,渴的要命,他伸手拉着床边灯绳打开了电灯。暗夜中忽然出现的强光,让楚天齐一下子很不适应,又急忙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准备起床找水喝的时候,赫然发现床边椅子上,自己的不锈钢水杯正放在上面。
他坐起来才发现,自己只是脱了外套,是穿着毛衣毛裤睡的。从椅子上拿过水杯,拧开盖子,杯里面的水还很热。他小口喝了几口,嗓子好受多了。看看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晃了晃还在生疼的头,重新脱了衣服 ,又躺了下来。他熄灭灯光,眼望着屋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昨天自己喝醉了。这是他想到的第一件事。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是谁送回来的?他搅尽脑汁想了很久,只依晰想起了喝酒时的几个场景,想起了黄敬祖去包间敬酒了,还有……好像自己在一个地方说话了,有人劝他。再详细情况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
乡长办公室套间里屋。
“俊琦,你睡了吗?”
“我早就睡着了。”
“骗人,我听着你一直在翻身。”
“你不一直也没睡吗?有心事?”
欧阳玉娜叹了口气:“哎,也没什么。我就在想,楚天齐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喝醉酒?还有他说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宁俊琦伸手打开了床头台灯,把身子侧向欧阳玉娜躺的那边,说道:“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醉,就是他说的那些话我也不是全明白。现在我想清楚了,我先向你说一件事吧。二十来天前……”
宁俊琦向欧阳玉娜讲述了乡里年终总结会上发生的事,从一开始黄敬祖大谈乡里取得的成绩以及给自己和楚天齐“戴高帽”,讲到黄敬祖忽然提出跨跃式发展。从黄敬祖对楚天齐的话断章取义、偷梁换柱,讲到黄敬祖强行引出全面种植西芹提议。从王晓英、蒋野带头表态发言支持,讲到黄敬祖让自己谈全面种植西芹工作安排。
从自己表态不同意,讲到黄敬祖逼*迫楚天齐向自己做说明。从楚天齐也表态不同意,讲到黄敬祖利用所谓的民意绑架民*。从自己要求要主任记录自己和楚天齐的态度,到王晓英、蒋野给黄敬祖“捧臭脚”鼓吹。从黄敬祖对楚天齐挖苦、刺激、钝刀折磨,讲到自己果断出手。从自己和楚天齐联手反击,讲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终黄敬祖被石头砸了脚。而砸到黄敬祖的,正是黄敬祖搬起来用以砸倒自己和楚天齐的石头,这石头就是所谓的民意。
随着宁俊琦的叙述,欧阳玉娜的心情也是一忽紧张,一忽担心,一忽又高兴,充满了跌宕起伏。
“那就是说,黄敬祖肯定已经准备对楚天齐下手了。即使那样,楚天齐也不应该紧张到那种程度呀,黄敬祖可是只到饭馆露了一面,他就心情低落,把自己喝醉了?”欧阳玉娜觉得很难理解。
“不只是这样,你没听他说吗?这二十多天里,黄敬祖没有对他说一句话,而只是对他笑。你想想,领导见面不说话光是笑,而且是意味深长的笑,能不恐怖吗?”宁俊琦继续解答着疑问。
“那他就怕成那样?看上去还瘦了好多?昨天更是喝得狼狈不堪。”欧阳玉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玉娜,你错了。他那不是怕,而是爱。”宁俊琦严肃的说道。
“爱?没搞错吧?”欧阳玉娜更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