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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无声     剑道师祖txt下载     剑道师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头阵

    “大长老”,

    “大长老”,

    见到那名高大威猛的老人时品剑轩弟子纷纷施礼。

    众人纷纷转身,只见那老人鬓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看起来比年轻人更有生气;此时负手走来看似劲力十足,但脚下的皑皑白雪却没有一丝印记,显然根基极深。

    这个比常人高出一头的老人已经足够引人注目,然而众人只是在他面上一扫就转向他身后那名明艳绝俗的白衣女子。

    她一身白衣与地上的雪连成一色,行步之间似含着渺渺仙气,看到她众人脑海中几乎同时涌出“仙姿玉骨”这四个字;这世上多得是美艳绝伦,出尘明丽的绝妙女子,但在剑界被人称为“仙子”的只有一个,便是慈心剑塔林冼慧,林仙子。

    林冼慧桃李般的脸上带着清浅笑意,额头一抹丹红更添明艳,秀足轻踏在雪地里,几点雪花在她身外缭绕飞舞,这绝美的一幕就此在众人眼中定格,永世难忘。

    而林冼慧侧后方还有一名青年,亦是白衣胜雪,面如冠玉,令人一见之下便为之心折;只是眼下有林冼慧珠玉在前他的光芒不免就黯淡了几分。

    不消说,这人自然是咒剑海的欧阳若缺。

    刘江本在运灵准备对抗谢泓借势压来的风雪,谁知他还没出手那漫天风雪就被身后一股剑意压了下去,心中一惊转过头,见是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心中既觉讶异又感敬佩。

    隐隐的还有一丝悸动。

    谢泓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头抱拳道:“皇甫师叔,您老人家好”,

    这老人自然是品剑轩大长老,皇甫泰,论辈分比谢泓的授业恩师庞培要高得多,谢泓再狂妄也不会在他面前失了礼数。

    皇甫泰抚须笑道:“谢泓小子,老夫还以为你眼高过顶,从来看不上旁人,想不到也有为姑娘家出头的时候啊,哈哈哈哈......”,

    他如此调笑谢泓倒是无所谓,但齐雅琴却脸皮极薄,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凝眉捏着衣角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泓笑道:“师叔说笑了,弟子只是想讨教一下铁剑门的剑法,与刘兄切磋一番而已,刘兄若是不敢直接认输就是,弟子自不会再咄咄逼人”,

    刘江好端端的被他挑衅,本就怒气冲冲,见他当着长辈的面还如此张狂更是气的两眼发黑,道:“来来来,我这就看你有多大本事敢这么大言不惭”,

    皇甫泰负手笑道:“刘江,莫中了谢泓小子的诡计,你们就算分出胜负来又能如何?有林姑娘,欧阳先生在此,还真想越俎代庖,第一个试这剑碑吗?”,

    他虽然一口一个“谢泓小子”,但心里对本门这个特立独行的小辈却欣赏的很,方才他扬言要独挑众人,看似莽撞无智,但实际上却是一开始就出言将了众人一军。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各门各派已经成名的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更是珍惜羽毛,车轮战或一拥而上都不可能,到头来终究不过是刘江一人倒霉罢了。

    刘江虽然易怒,但并非驽钝愚蠢之辈,略一想想也变明白了谢泓的用心,当下冷哼一声道:“谢兄千方百计要为难我,我刘江记下了,待试过剑碑之后我定与谢兄分个高下出来”,

    “好说”,

    谢泓笑了一笑,收剑走向齐雅琴。

    皇甫泰转头看向林冼慧和欧阳若缺道:“两位小友,你们谁先试这剑碑?”,

    在场的众人对慈心剑塔,咒剑海的两位传人本也十分敬仰,但皇甫泰却是问也不问便让这两人先试剑碑,显然是不觉得有人能与他二人争个高下,众人心中都不免怫然。

    但方才林冼慧无声无息就压下了谢泓的灵气,那手法可谓技惊四座,诸人私下里都觉得比她颇有不如,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懒得上去自取其辱,对此事也便算是默认了。

    欧阳若缺和林冼慧对视一眼,正欲说什么,却听谢泓笑道:“皇甫师叔未免太过偏心了,铁剑门刘江方才的言语虽然粗蠢,但有几句话却是没错,今次第一个试这剑碑的人必要技压群雄我等才心服口服;慈心剑塔的林仙子和咒剑海欧阳若缺的大名虽然如雷贯耳,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占了便宜,恐怕众人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必定不服气吧”,

    众人虽不言语但心里对这话都十分认同,只有刘江心中又怒,这个家伙太也无礼,知道这个时候了还不忘揶揄自己。

    皇甫泰也不生气,笑道:“倒是老夫越俎代庖了,谢泓小子说的没错,此事本该一视同仁,究竟谁第一个试这剑碑便各凭本事吧,老夫作壁上观就是”,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暗地里百般心思转动,却终究没有人站出来挑战林冼慧和欧阳若缺。

    谢泓不屑地看了众人一眼,拂衣上前笑道:“什么各派英杰?什么剑道名士?都不过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庸碌之辈罢了,既然没人敢站出来,那就由在下打头阵吧”,

    他言语无礼,诸人先前对他的一丝好感顿时烟消云散,都觉这人实在是可恶的很。

    谢泓却不管他们,瞥了一眼林冼慧和欧阳若缺道:“两位谁先上来赐教?”,

    皇甫泰抚须大笑,只觉得这个小辈虽然狂妄无礼,但所言所行竟无一不合他的胃口。

    欧阳若缺和林冼慧对视一眼,走上前解下腰间的佩剑,笑道:“慈心剑塔乃是世外仙宗,林仙子亦清心寡欲,品行高洁,不愿出手也是理所应当,但在下却对‘名利’二字生来痴迷,今日若是能搏一个‘技压群雄’的名头以后传出去也是一桩美谈,谢兄,得罪了”,

    宝剑出匣,他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手腕翻动,灵气一动,长剑上便有道道氤氲红色弥散开来。

    谢泓笑道:“我这一生见过不少猥琐之人,虚伪之辈,野心之家,唯独没见过什么清心寡欲的高洁之士,那等世外之人我等俗辈不见也罢,欧阳兄这样的真性情才合在下胃口,请出招罢”,

    话音方落便如光影般掠出,二人一快一慢,但两道身影交错的一刹那却几是同时间剑出如电,剑鸣声一响,剑气纵横交错。

第七十七章咒剑

    两道身影交错的刹那剑气便如飞龙呼啸,烈烈金石之音传入耳中,彼此都感受到对方强大的灵气,所做出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

    谢泓一击过后已知欧阳若缺的修为极深,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落地的一瞬借力旋身,灵气一震力贯全身,当空划过一道残影,手中快剑疾点而出。

    与谢泓不同,欧阳若缺却是反攻为守,手腕一抖剑身上那红色的氤氲更加浓郁,吞吐而出之际竟犹如道道幽魂,“嗤”的一声便如毒蛇吐杏般咬住了谢泓的长剑。

    “恩?”,

    谢泓立时感受到一股邪气顺着剑锋弥散而来,他手段老辣,经验丰富,又通晓各家各派剑法,但这咒剑海的古怪剑术却是第一次见到。

    对于咒剑他并非一无所知,咒剑结合了剑的凌厉,咒术的诡异,让人防不胜防;对于咒剑中的剑术他大可针尖对麦芒,以剑破之,咒术则多以血液,发肤等物为引,他从一开始便提防着,然而欧阳若缺的剑法却全然在他预料之外。

    虽然意外,但他并非没有应对之策,体内灵气汹涌而来,压下逆冲而来的邪气;同时手腕一转,长剑飞旋,更助灵气之威,那氤氲红色内隐隐发出一声惨叫便在灵气冲击之下烟消云散。

    那一声惨叫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谢泓眉头一蹙,道:“炼化的冤魂?”,

    欧阳若缺二指一并,指尖又有氤氲红色升腾而起;他二指在剑上一拂,剑尖上顿时三道魂魄升起,随手挽了一个剑花笑道:“驱魂缠剑,驱魂缠剑,自然要以咒驱魂,以魂缠敌”,

    在场的众人多是名门正派弟子,听闻此言大多皱起眉头。

    咒术本身就不被正派所接纳,驱使,炼化魂魄之类的残忍手段更是被大多数宗派所不容,极少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出这等邪术,而欧阳若缺却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使出了这一手驱魂缠剑。

    谢泓想的却不是这些,他素来听说咒剑海的剑法修炼起来十分繁琐,但一旦练成威力却是极大;以前不知何故,今日见到这一手驱魂缠剑却是茅塞顿开。

    盖咒术和剑术本身或许难学,但并不繁琐,繁琐的是以咒术祭练魂魄的过程,一般来说化龙境之下的修士祭练一条魂魄少说也要三个月之久,祭练的过程中必须时刻提防着魂魄的垂死挣扎,如此耗费精力在剑道上和修为境界上的进展难免受到拖累,故而这咒剑之术十分难学,一般人至少到四十岁以上才能有所小成。

    咒剑海内多是百岁以上的老怪执掌门内事物,其原因也在于此,稍稍年轻一些的根本就无暇分身。

    再看欧阳若缺,他的剑殷红如血,显然已封印了不少咒魂。

    “咒剑海的剑术当真令人耳目一新”,谢泓笑了一笑,双手一合掐动剑诀,一声呼啸从乾元袋中传出,继而一柄柄飞剑横飞而出,璀璨的剑鸣声中数百柄飞剑在他头顶上空聚集。

    谢泓笑道:“咒剑海剑术以奇制胜,而我品剑轩则以铸剑之术见长,这三百柄上品飞剑俱是谢某得意之作,请欧阳兄笑纳”,

    二指一点,剑鸣如雷,一柄柄飞剑应声而下,没有一点留手,全然是刚中求,直中取的刚猛路子。

    事实上谢泓即便想留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寻常修士不过只能御剑一二柄,剑诀熟稔的可御剑三五,随心所欲;而此时他以化龙境的修为御剑三百已经是骇人听闻了,莫说随心所欲,能够将这三百柄飞剑同时发出对灵力已是极大地考验。

    而他确实做到了。

    当三百飞剑同时降下的时候欧阳若缺也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接连不断的声响中他只挡下第一波剑雨就感觉手臂发麻,不得不抽身倒掠。

    再看谢泓时目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欣赏之意,他手中的佩剑名为“赤魂”,乃是咒剑海名剑,寻常飞剑触之即断,但谢泓锻造的这三百柄飞剑质地之坚硬却是超乎想象,他借剑中咒魂之力也难以斩断。

    “当当当”,

    飞剑不断点在瑞雪剑屏上,欧阳若缺一退再退,几已靠近那块剑碑。

    而这也是这一战的尾声了,三百柄飞剑尽数落地后欧阳若缺止住身形,谢泓也没有追击,笑道:“我灵气已耗大半,欧阳兄却闲庭信步,再斗下去也是无益,我认输了”,

    胸口微微起伏,两人俱是高手,这一番交手心内对彼此修为都已了然,而方才那御剑三百的手法耗损灵力极大,接下来只要欧阳若缺只要稳扎稳打便可落于不败之地了。

    欧阳若缺只是笑了一笑,对他的心思玲珑极是佩服。

    虽然他主动认输,但方才的一场剑斗在外人看来却是势均力敌,甚至是欧阳若缺落了下风,恐怕不少人心中腹诽咒剑海的传人不过仗着剑术之奇,修为之深取胜,谢泓只是后劲难续才输了这一阵,论剑法咒剑海未必就比得上品剑轩。

    但明眼人却都看得出谢泓已经绝招出尽,而欧阳若缺自始至终只用了驱魂缠剑,两人之间差距其实并不小。

    谢泓见好就收实在是占了极大的便宜,连刘江都暗觉这个狂徒能与欧阳若缺斗个不分上下,实在是修为了得。

    皇甫泰自然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大笑道:“谢泓,你这小子真是奸猾的很啊”,

    欧阳若缺转身看向林冼慧,道:“林仙子,你若仍不愿出手,在下便试这剑碑了”,

    林冼慧摇头笑道:“欧阳公子太小觑天下人了,今日诸人中能与你一分高下的可不止我一人,你要试剑碑恐怕先要问过这两位”,

    众人心中一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名单薄的少年抱剑而立,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剑碑,对于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另一人身背三口剑,负手而立,气度从容,他双目亦是注视着那块剑碑,神情专注,已然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更奇的是他周身剑气竟自行游走。

    他身旁一名披着狐裘,抱着白毛小狐的少女亦迷惑不解,伸手去触碰他的时候忽而被那剑气反弹,她忙缩回手,再看他时目中不无幽怨。

    这瑞雪剑屏上嘈杂不断,只有这两人自始至终都只注视着剑碑

    公孙剑心中一动,讶然道:“陆鸿师弟...是在悟这剑碑?”,

第七十八章阿决

    听闻公孙剑此言众人俱是惊讶。

    早就听闻剑碑考验的并不完全是修为境界,剑道造诣;这剑碑真正考验的是剑修的天赋和与生俱来的天命,当年铁剑门刘武根基深厚,技压群雄,但他既不能在剑碑上留下痕迹也参悟不了这石碑上的剑痕,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憾事,直到临终时仍旧念念不忘。

    而端木赐,风无痕瞻仰剑碑时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年,修为平平无奇。

    在场的诸人无一不是天赋极高,但这块剑碑却是看的云里雾里,虽然明知其上每一道剑痕都不同寻常,但就是领悟不了内中真意;难道这两人天赋竟远超众人,正在参悟这剑碑上的剑痕?

    谢泓不由得皱眉,以他自负的性子让他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倒是勉强可以,可让他承认自己天资比别人差就十分难受了。

    欧阳若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反观林冼慧,她却似是成竹在胸。

    他们都不知道此时陆鸿和那少年都已进入了忘我之境,梅隐山冷风彻骨,飘雪如絮,人声嘈杂,但他们眼中,心中却只有眼前的剑碑,剑痕,除此之外全是虚无。

    旁人眼中深奥无比的一道道痕迹在他们眼中却完全是有迹可循,他们像临摹字帖一样模仿着什么。

    很快两人神情就发生了变化,陆鸿面上渐渐露出笑意,仿佛有所领悟;而那少年却渐渐的眉头紧蹙,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这些变化众人俱都看在眼中,都知道陆鸿进展的比这少年顺利的多,再看向他眼中震惊,诧异,钦佩....种种神色不一而足。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少年突然“唔”的一声后退一步从忘我之境中醒转过来,眼前的痕迹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凄冷的寒风,飘零的雪花,还有诸人好奇而又讶异的眼神。

    少年却是先看了一眼陆鸿,见他先是面露微笑,随后却闭上眼,仿佛在聆听什么,身上剑气如龙蛇奔走,乳白色的剑气如水纹般流动,忽而吞吐,忽而延伸,忽而又缩回体内,极尽变化之能。

    众人俱都惊骇,纷纷对他退避三舍。

    少年既惊且佩,道:“阁下天资盖世,在下佩服”,

    上前两步,顺手一带,怀中铁剑落到手心,剑锋指向剑碑道:“我要试这剑碑,叨扰了”,

    欧阳若缺不悦道:“阁下要试剑碑,可有问过我答不答应?”,

    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只会杀人剑,你要试试吗?”,

    他的话语和他的剑一样森寒,带着些许血腥气;欧阳若缺也是在尸山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人,但不知为何,被他这样的眼睛逼视着竟觉心中一寒。

    林冼慧笑道:“洗剑冰河的阿决与人对敌时从没出过第二剑,迄今为止他只出过十三剑,而看过他出剑的人都已经死了,欧阳公子要试他的剑恐怕不容易”,

    她笑的时候好像雪地里的寒梅绽放,清浅而富有余韵,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

    可偏偏她话语中带着刺。

    只是此时众人却忽略了这些,真正记住的只有那少年的名字,还有他的来历。

    “洗剑冰河的人?”,

    “难怪是这种气质,原来是出自洗剑冰河”,

    “可阿决这个名字为何从来没听过?”,

    “洗剑冰河虽在剑界一言九鼎,但门人弟子并不昌盛,且极少在外走动,不知道他的名字也属正常”,

    .....

    洗剑冰河大概是当今剑界最为神秘的一个门派了,大多数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而大多数人也只听说过这个名字,至于其门内执事的是何人,有多少门人弟子,剑法如何...这些便少有人知晓了。

    “阿决”这个名字众人都陌生的很,连欧阳若缺也没有听说过,但听林冼慧的语气这人显然极不寻常。

    阿决对诸人的目光置若罔闻,欧阳若缺正犹豫时他已锵然出剑,众人只看见寒光一闪,石碑上发出一声剑鸣,随后便是阿决收剑的动作。

    剑碑上依然是那些纵横交错的纹路,并没有新的痕迹。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这个少年方才真的出剑了?

    只有欧阳若缺和林冼慧看见他方才突然如电般射出,在剑碑上劈了一剑,然后回到原地,继而收剑,剑招平平无奇,但却将一个“快”字发挥的淋漓尽致,以他二人的目力也未能看清他是怎样出剑的。

    欧阳若缺眉头轻蹙,这样的一剑尚不能在剑碑上留下痕迹,自己只怕也未必能够。

    阿决一剑劈出,并没能在剑碑上留下痕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行退到一旁抱剑而立,瞥了一眼陆鸿,似是只对他一人有兴趣。

    此时的陆鸿面上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他眉头轻蹙,不像是遇到什么困惑,反倒是隐有一丝怒意。

    欧阳若缺看了两人一眼,暗运玄功将周身灵气度入赤魂之中;剑尖上魂魄吞吐,起先只有寸许来长,随即邪气陡升,剑上魂魄蹭蹭暴涨,他距离剑碑足有三丈之远,而那魂魄便直直拉伸到三丈之长,宛如一条黑色的长练,无声无息之间透过那矗立的石碑。

    道道红色的气息在剑碑上游走,但随即便烟消云散,剑碑完好无损,且仍旧是原来的那些纹路。

    欧阳若缺摇了摇头无奈一笑,虽然对这个结果有所准备,但心中仍是不免失落。

    其余众人却压力大减,连咒剑海欧阳若缺和洗剑冰河阿决这样的人物都无法得到剑碑的认可,那自己此次就算白来一趟也没什么。

    阿决和欧阳若缺已先后出剑,此时再争个第三,第四也无意义,见林冼慧仍旧作壁上观,其余众人纷纷上前试剑,

    其中最受瞩目的是铁剑门刘江,别的不说,光他那铁塔般的身躯和门板般的巨剑就极具震慑力,若是寻常石碑只怕他一剑就能砸的粉碎;刘江也憋红了脸,使足了力气,试剑时更是助跑一段然后双足踏地高高跃起,双手握起巨剑怒吼一声从空中砸下来,那气势即便是旁观者也觉得惊人。

    然而众人只听了“当”的一声巨响就见刘江怎么去的又怎么回来,他被剑碑震退时灵力反冲,全身剧痛,连虎口也被震得鲜血长流;饶是他力逾千钧也未能在剑碑上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印记。

    其后谢泓,公孙剑,叶莺,阮泠音等人一一上前,各展绝技,然而始终没有人能够在剑碑上刻下印记。

    最终,瑞雪剑屏上尚未试剑的只剩下林冼慧和陆鸿两人。

第七十九章破碑吞剑

    雪花如柳絮般散落下来,随着冷风在空中飘飘扬扬,不时有剑鸣之声传来,雪花也仿佛随之而起了律动。

    众人逐一试剑,起先俱都是豪气干云,但每一声剑鸣消弭后留给众人都是失望,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始终没有人能够在这剑碑上刻下哪怕是一丝的印记。

    起先的豪气干云俱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沉闷和沮丧。

    已经五十年过去了,风无痕之后当真再没有人能得到这剑碑的认可吗?

    瑞雪剑屏只剩下林冼慧和陆鸿两人尚未试剑,众人俱都转头看向他二人,一时间瑞雪剑屏变得鸦雀无声。

    “林仙子,你还不出手吗?”,欧阳若缺道。

    林冼慧笑道:“我既来到此地,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

    欧阳若缺笑道:“林仙子似是胸有成竹,你若当真能在剑碑上留下剑痕,那这五十年来剑界第一人的名号非你莫属”,

    众人闻言俱都点头,当今剑界恐怕只有她能挡得起这等名号。

    林冼慧微微一笑,正欲出剑,忽听一人笑道:“她当然能在剑碑上留下剑痕”,

    话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林冼慧转过头来,见说话的人竟是陆鸿。

    他已从忘我之境中醒了过来,原本紧缩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脸上挂着慵懒的笑容;而原本他身上那股起伏不定的剑气已经变得圆润通和,雄浑深厚。

    她正要谦逊一句却听陆鸿又笑道:“慈心剑塔的传人自然能在剑碑上留下痕迹”,

    这句话富含深意,其他人都不明所以,但林冼慧却眼神瞬变。

    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抽出腰间长剑,剑锋出鞘之际乳白色的剑气宛如一道虬龙呼啸而出,无声无息,那剑气仿佛一点点渗入剑碑之中;当最后一点乳白色也消散时那剑碑上一道剑痕浮现而出。

    五十年来,风无痕之后终于有人能在这剑碑上留下印记。

    众人先是一怔,其后便是羡慕,钦佩,敬仰.....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但他们心绪尚未平复,又是一道剑气横贯而出,陆鸿二指一并,轻轻点出,剑气便如一道流光笔直向前。

    如果说方才林冼慧的剑气如绵绵春雨般润物细无声,以通融剑意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那陆鸿这一剑便如天际流星般耀眼夺目,以摧枯拉朽之势破开胆敢拦路的一切阻碍。

    “彭”,

    一声裂响,当陆鸿的剑气撞击在剑碑上时所有人瞳孔都猛地一缩。

    那道剑气直接洞穿了剑碑,其后剑威不止,直到“叮”地一声点在瑞雪剑屏那如玉般的地表受到反震后那剑气才随着风雪消散;那剑鸣的回声犹自回荡在耳边。

    而剑碑上多出的那个小洞此时看来却要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剑...剑碑破了”,

    “怎么可能?”,

    ....

    连皇甫泰的下巴都久久没能合拢。

    剑碑屹立在梅隐山七千年来,有的是盖世英才技压群雄,在石碑上留下剑痕;但从没听说有人能把这块石碑给一剑击穿的,即便是谢乾元,袁淳罡那等拥有不世根基的大修士也做不到。

    这个青年究竟是何方神圣?难道当今剑界竟出了个史无前例,旷古绝今的盖世之才?

    林冼慧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陆鸿,笑道:“阁下天赋卓绝,今日一剑破碑,从此必要名动天下了”,

    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声称赞,却又是不少羡慕的目光朝陆鸿看来。

    陆鸿轻声笑道:“林姑娘,今日我陆鸿不仅要破碑,还要吞剑”,

    玄功一转,体内传来一声低吼,一双贪婪的眼睛在他背后浮现,继而是一张巨大而又模糊的面孔;方才那从容的气度骤然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贪婪,嗜血而又凶恶的气息。

    “夫君......”,

    陡然变化的气质连晏小曼也不由的心惊。

    “饕餮的魂魄?”,

    见到那黑色的巨影皇甫泰双目中神光一变。

    而此时陆鸿周身的雄浑剑气都由白转黑,令人惊怖的戾气油然而生;他右手单手一托,体内玄功再转,饕餮魂魄低吼一声张开了巨口,一股强大的吸力传出,死死将那块剑碑拉扯住;同时间他身上雄浑的剑意如水流般铺开,漫过瑞雪剑屏,将剑碑吞没。

    “锵锵”,“叮”,

    剑碑上顿时发出一阵清越的剑鸣,仿佛水击寒冰,风动玉碎,而在众人眼前,那一道道剑痕也仿佛悸动起来。

    “剑,剑痕在动?”,

    “这是.......“,

    ......

    剑碑上的剑痕仿佛有生命一般,起先感受到饕餮魂魄的霸道俱是泛起冷冽杀意,对于上古饕餮之魂,这些剑痕似是十分不屑;然而当陆鸿的剑意流转而来的时候剑碑上的剑痕立时变得活泛起来,道道痕迹在剑碑上移动,颤鸣,好像在与陆鸿交流着什么。

    林冼慧面上已然变了颜色,道:“陆鸿,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冼慧,你可知道诸位前辈对我说什么?”,陆鸿忽而喝道。

    林冼慧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向剑碑上看去,只见剑碑上的剑痕已然死气尽去,流转之间变得极具活力,仿佛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嗖”,一道剑痕忽然从剑碑中射出,化作一道流光进入饕餮魂魄之中,陆鸿体内,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当剑碑中剑痕尽处的时候,整个瑞雪剑屏,整座梅隐山都被剑气包围,所有人都在那磅礴剑气的笼盖之下。

    那剑气中似含有一股股极其强大的气息,以皇甫泰化境的修为一时之间竟也不敢动弹,而每一道剑痕进入陆鸿体内时在他眼中都仿佛是一条魂魄与他融合。

    而当最后一道黑色的剑痕点在他眉心的时候,那魂魄的形状变得更加清晰。

    一身黑袍,腰缠蛊袋,额头刻有咒纹,竟是上古巫族人的模样,皇甫泰一时之间惊骇无言。

    “小友,拜托了”,那道魂魄道。

    陆鸿躬身拜倒:“晚辈决不敢负诸位先辈所托”,

    那道巫族魂魄哈地一笑,身体一点一点消失,化入他体内。

第八十章天人碑

    最后一道黑色剑痕也融入陆鸿体内,将整个梅隐山笼罩的那股剑意逐步收缩,最终变成一人大小,与饕餮的魂魄一同被陆鸿纳入。

    再看那剑碑,虽然犹自矗立,但上面已经是空空如也,连一点痕迹也不再有。

    众人俱都目瞪口呆,他们想到过无数种结果,或许此次仍旧无人能在剑碑上留下痕迹,或许五十年后剑界终于再出一名精彩绝艳的后背,或许.....,他们想过许多,唯独想不到会有人将这剑碑上的剑痕完全吸纳了。

    皇甫泰的下巴久久没有合拢,作为品剑轩的大长老,他久经阵仗,见过不少大世面,但这等奇事也还是头一遭。

    当他回过神来时第一反应不是惊叹于陆鸿之能,而是气的须发皆张,怒道:“小子,瞧你做的好事,这让老夫怎么向门主交代?”,

    自从品剑轩开宗立派时起这剑碑便屹立在此,梅隐山,瑞雪剑坪几已成了品剑轩的象征;这么多年来品剑轩向剑界成名高手,各宗派年少有为的后辈发放拜帖,邀请他们瞻仰剑碑已经成了传统,品剑轩也没少因此而受益。

    而现在,随着剑碑上剑痕的消失,这项传统也将不复存在,从长远来说对品剑轩大有损伤;皇甫泰身为门内大长老,瑞雪剑屏向来由他负责,今日出了这等事,他少不得要背下这个黑锅了。

    陆鸿笑道:“晚辈狂妄,请前辈恕罪,事已至此,晚辈只能稍作补偿了”,

    二指一并又出一剑,这一剑看似并不凌厉,只是后劲无比绵长,剑气好像墨水般一点一点映在石碑上;陆鸿手指瞬动,剑气亦在石碑上散开,当最后一丝余力也消弭殆尽时石碑上的那个字也显出了痕迹。

    “剑”,

    陆鸿在石碑上刻下了一个“剑”字。

    他负手笑道:“这是晚辈的一剑留痕之招,日后晚辈修为境界每突破一层,剑道造诣每精进一分这个‘剑’字就会变化一分;千百年后恐怕剑界后辈便要再来品剑轩瞻仰这块剑碑了”,

    这话已然是自比前代的绝世高手,就好像一个书生自比圣人孔孟,全然狂悖之极。

    皇甫泰气笑了,道:“臭小子,你少打马虎眼,你就是比李梦莲那狂徒更狂妄十倍老夫也管不着,但你弄坏了这剑碑老夫无法向本门交代,你少不得和我去见一见门主了”,

    陆鸿笑道:“晚辈有几句话要和林姑娘说,事后定去见贵宗门主替前辈开脱”,

    他转头道:“林姑娘,陪在下走走吧”,

    他这话倒不算无礼,最多有些突兀罢了,但众人却有的惊愕,有的愤怒;原因无他,只因他说话的对象是林冼慧。

    而更让他们气恼的是他们眼中不可亵渎,高高在上的林仙子只说了一声“好”便随他去了,诸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去。

    叶莺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公孙剑,道:“公孙剑,他真的是你师弟?”,

    “额,大概...是吧”,

    ......

    “林姑娘,你们怎么称呼那块石碑?”,

    陆鸿并没有走远,只是出了瑞雪剑屏在梅隐山上信步而行;没有了瑞雪剑屏奇石的融融暖意,冷风刮在脸上略有些疼痛感。

    林冼慧衣衫单薄,面色莹白如雪,但却好像一点儿也不惧这样的风寒,她道:“天人碑”,

    “天人碑......”,陆鸿似在咀嚼着什么,负手道:“天人二字是何意?”,

    林冼慧道:“凡人境后是仙人境,仙人境后是天人境,天人二字由此而来,陆公子,这块天人碑乃是我慈心剑塔圣物,你如此亵渎本门圣物,只怕日后本门难与你干休”,

    陆鸿哈哈笑道:“圣物?这天人碑暗算了古往今来多少剑界名士?慈心剑塔竟以此为圣物,林姑娘,你们慈心剑塔究竟是名门正派还是邪魔外道?”,

    他说到此处已经敛去了笑意,略看了一眼这个飘渺如仙的少女,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林冼慧道:“陆公子,这世上的事好还是不好,看的不是过程,而是初衷和结果;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一个是区区‘正邪’两个字就分的清的?”,

    “便是你拜剑红楼的云裳,袁淳罡难道就从没耍过心机,玩过手段吗?”,

    她声音清澈,宛如清泉,但说的话字字句句都与她身上那股仙气不符。

    陆鸿总是能感受到其中那不容忽视的野心,道:“说的不错,这世上哪有人是区区正邪二字就能分辨的出的?人尚如此,何况是一个宗派?”,

    “但林姑娘,这天人碑已经为祸剑界七千年,今日诸位前辈既然选择了我陆鸿,那这趟浑水我说什么也要趟一趟了”,

    林冼慧笑道:“陆公子,当年被暗算的人俱都是入了仙人境的大修士,他们起先是不知这天人碑的来历,但即便后来知道了也不过一番挣扎而已,最终仍是被困在碑中”,

    “以他们通天的手段尚逃不脱天人之手,而你连龙门都没越过,拿什么来挑战本门?”,

    慈心剑塔在剑界极具威望,如果有人要说慈心剑塔包藏祸心,暗算剑界高手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对于这天人碑的来历林冼慧根本不必隐瞒,当年拓跋珪,巫族剑枭,谢乾元哪一个不是名动天下?他们的话尚且动摇不了慈心剑塔的名誉,如今陆鸿不过是拜剑红楼一个无名小卒,他出言指证慈心剑塔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何况关于天人碑之事,他也不过是得自于他人之口,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然而这些却并非陆鸿此时关心的,他看了一眼林冼慧,笑道:“林姑娘,你不过韶华之龄,名义上虽然是慈心剑塔的传人,但尚未继承令师慈光剑主衣钵;这天人碑是贵宗圣物,你成为下任剑主之前自然不能全然知晓其中秘密”,

    “或许你对这天人碑的了解并不比我多,譬如这七千年来,虽然有不少高手在这碑中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但却有几名道法通天的前辈,虽然被困在其中数千年,肉身损坏,但魂魄却至今未灭”,

    “他们至今仍在与这天人碑的主人斗法,而我,便是他们选出的破局之人”。

第八十一章天人衰

    “还有人魂魄未消?”,

    林冼慧心中一动,陆鸿说的没错,她虽然是慈光剑主嫡传弟子,日后极有可能继承其衣钵;但这就像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慈光剑主一日不传位于她她就只传人,而非主人。

    天人碑的秘密她自然也不可能全部知晓。

    林冼慧道:“你是从他们口中知晓的天人碑来历?”,

    陆鸿道:“不错,其中一位前辈与我乃是出自同源,林姑娘,我与慈心剑塔的仇可是很早就结下了”,

    在剑碑上留下剑痕的人中有一人名叫墨清绝,乃是杏花村初代剑修,昔年也是惊才绝艳之辈,曾力压群雄,在天人碑上留下剑痕供后人瞻仰。

    原本这个名字应该和风无痕,端木赐一样名扬后世,可事实上墨清绝刚突破凡人七境,化凡为仙后不到百年就失踪了,这在当年就是一桩悬案,千百年后更不会有人知晓此事,这个名字就此淹没。

    只是没有人知道当初墨清绝超凡化仙之后,失踪之前祭练了一件法宝,名为千秋霸剑图,并留下一道剑意,一丝残魂于图中。

    其后千秋霸剑图在杏花村代代相传,每一代剑修都会留下一丝剑意,一道残魂在图中,陆鸿日后也不会例外,如此以剑养剑,以魂养魂,就此生生不息。

    而天人碑的秘密陆鸿便是得自于墨清绝的残魂。

    方才他进入忘我之境,不仅是体悟剑碑上的剑意,也是与墨清绝的残魂交流。

    林冼慧略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被困在碑中的高手都是仙人境,他们不可能挡得住天人之力”,

    陆鸿道:“不错,仙人境的修士根本经不起天人一击,但若是日渐衰弱的天人呢?”,

    “天人为何要借天人碑吸收后世雄才之力?因为他自身遇到了极大的危险,已不具备完整的天人之力,他不得不吞噬别人的力量来化解自身的危机”,

    林冼慧笑道:“这不过是你的推测”,

    “林姑娘,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诸位前辈在剑碑上留下剑痕时有的已是成名高手,有的则默默无名,修为低微,但天人暗算他们时他们俱都是仙人境”,

    “全部都是仙人境”,陆鸿又说了一遍。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力量已经衰弱到即使借助天人碑的力量也不足以与其他天人境高手对抗的地步,他何必如此刻意?”,

    “他无法对抗天人境的高手,凡人境修士的力量又太弱,所以对每一名留下剑痕的剑修他不是将之扼杀在天人境之前就让他们成长到仙人境之后”,

    “他做的已经够绝了,可惜的是,有两位前辈被困在天人碑中时已修到了仙人境后期,与天人境只有一步之遥”,

    林冼慧道:“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与天人对抗,仙人与天人之间的鸿沟无法逾越,即便是衰弱的天人借助天人碑之力也能够磨灭仙人境后期的修士”,

    陆鸿道:“不错,如果只有两位仙人境后期的前辈,仍是不足以与衰弱的天人的对抗,但这剑碑中究竟有多少魂魄,恐怕林姑娘比我更清楚吧”,

    林冼慧闻言,略一思衬,忽而心中一动,道:“难道是......”,

    陆鸿冷哼道:“你猜对了,天人可以吸收别人的剑意,魂魄,两位前辈为什么不可以?”,

    他背着手,看着漫天飞雪,道:“其实,如果彼此都强行吸收,最终恐怕仍旧没有人斗得过慈心剑塔的天人,但被困在剑碑上的诸位前辈的魂魄并非被强行吞噬,而是自愿献了出来”,

    “他们宁愿献出所有的力量,助两位仙人境后期的前辈对抗天人也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烟消云散”,

    陆鸿声音变得低沉,道:“林冼慧,他们对天人碑,对慈心剑塔的恨,他们所忍受的耻辱即便是倾黄河之水也洗不掉”,

    字字句句都饱含森冷之意,宛如梅隐山三冬之雪。

    在剑碑上留下剑痕的无一不是当世无双之士,他们本该站在剑界顶峰,受万人敬仰,被后人朝拜;然而陆鸿看到的却是剑碑中一道道被锁链禁锢的魂魄,被人强行吞噬时愤恨和不甘的眼神还有献出魂魄,剑意时的决绝。

    他转过身与她背道而驰。

    林冼慧道:“陆鸿,现在你要替他们背负这怨恨和耻辱吗?”,

    她偏过头不去看他的背影,道:“就算他们认同你又怎么样?他们吸收了这么多魂魄也无法抵挡天人,现在多你一个人又有什么用?”,

    “到头来除了陪他们一起灰飞烟灭,你又能做什么?”,

    “哈哈哈,我乃旭日朝阳,如日中天,岂惧怕一个老而不死的天人?林姑娘,待我陆鸿蜕凡入仙,且再看这一场斗法究竟谁赢谁输”,

    陆鸿步步踏出,大笑而去,雪地上留下一排排脚印,两人渐行渐远。

    林冼慧双目凝视着他的背影,看着雪花落在他发上,身上,看着的身影在风雪中一点点变小,芊芊素手按在剑柄上,心中杀意几起几落。

    而最终她仍是没有出剑,只是心中却牢牢记下了这个人。

    她不知道当初天人碑中自愿献出魂魄的人中有一个名叫墨清绝,他与慈心剑塔已经势难两立。

    没有人看到,四面江海环绕的慈心剑塔之下,海水深处忽而一股浓郁的腥臭之气沸腾而起,从深达千米的海下向上蔓延,到了上方浅海处几条鲨鱼方一触碰到那腥臭之气就皮肉脱落,继而连骨架也被熔化,庞大的身躯突兀地消失在江海之中。

    几名剑修察觉变化,御剑而来,但他们刚一靠近那股腥臭之气就惨叫一声落入海中,身体连同飞剑一同被熔化;整个海面刹那之间安静下来,只有那可怕的腥臭之气快速蔓延。

    慈心剑塔顶层,一名白衣剑客眉头一蹙,走到护栏边看着这座海上高塔从塔基开始一点一点腐烂。

    “天人五衰,第四衰......”,

    白衣剑客眉头锁起。

    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海下不再有新生的秽臭之气,而海上的那座高塔已经被腐蚀了一半,变得摇摇欲坠,所有剑修都面色惨白。

    他们俱都听到深海之中有一声低笑传出,那声音不似神,不似魔,但带给他们的却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

第八十二章九灭神元

    陆鸿刚回到房间那股**的幽香便传入鼻息,细长柔软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他。

    “夫君,你和那位林仙子都说什么了?”,晏小曼咬着他的耳朵,语气腻人。

    陆鸿笑道:“没说什么,讨教剑法而已”,

    “骗人”,晏小曼幽幽地道:“夫君,你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抛下结发妻子”,

    说着用力咬了他一下。

    “你是不是又看上那个林仙子了?”,

    陆鸿微觉疼痛,握着她的手笑道:“哪有这种事?她长得既没你好看,又没有你对我好,我图个什么?”,

    “真的?”,晏小曼看着他的侧脸,见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开心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其实她长得也还好啊”,

    陆鸿笑了一笑,忽而想起什么,“啊哟”一声走到她身后。

    “夫君,你怎么了?”,

    “这个孩子,光顾着瑞雪剑屏,把她给忘了,都一天了,她一定饿坏了”,

    陆鸿走到床边抱起女婴,小女婴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他时张开小嘴发出糯糯的声音,像是并没有受饿。

    浓郁的奶香气传来,陆鸿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

    晏小曼道:“夫君,我刚才喂过她了”,

    陆鸿道:“你喂了她什么?”,

    晏小曼道:“你买的羊奶”,

    陆鸿点了点头,逗了一会儿婴儿,沉吟道:“老是用羊奶喂她也不是个事儿,要想想其他法子”,

    晏小曼奇道:“不用羊奶用什么?”,

    陆鸿看了她一眼,见她杏眼睁得大大的,脸色又娇又媚,他玩心忽起,凑近了她耳边轻声笑道:“母乳”,

    晏小曼顿时脸色飞红,忸怩道:“夫君,你好坏,人家怎么会有...那个?”,

    陆鸿哈哈笑道:“小曼,你在想什么呢?我是说是时候给她找个奶娘了”,

    晏小曼脸色更红,啐了他一口在他腰上用力拧了一下,又和他打闹了一会儿方才回房。

    待她走后,陆鸿将婴儿放回床上,走到床头柜子旁,打开里面的夹层,一个油布包便露了出来。

    他取出油布包打开,“五蠹秘录”四个字便映入眼帘,陆鸿心中一喜,云雀和无尘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把玄鬼宗的秘典给搞到手了。

    这本书封面尘旧,不少页脚都有些破烂,显是有些年份了,保管这本书的人虽然用心但终究是抵不过岁月的侵蚀。

    书册下压着一封信,开口处用蜡密封着。

    陆鸿坐在床边打开书大概翻了一遍,又取出《魔心鉴》两相对比,皱了皱眉将两本书都翻到心法那一页,单独将两种心法摘下来看竟恰好拼成了一部完整的心法。

    “真元初成,毁元灭神,神元再成,裂胎散神....真元九转,神功大成...”,

    陆鸿反复读着其中几句口诀,倒是不觉得有多晦涩难明,只是觉得这功法实在是匪夷所思,竟是要九次练成这功法,再九次自毁神元,最终才能神功大成。

    而《五蠹秘录》乃是完整的练功法门,《魔心鉴》中功法较为残缺,但多了不少自毁神元的方法。

    陆鸿不解其中真意,拆开信封,将信纸放在水里湿了湿,信上字迹很快便逐一显现出来。

    “真元九转,神元九散,九生九灭,万合归一,是为九灭神元功,其言出自稻花红笺”,

    看着云雀的注解陆鸿眉头紧蹙。

    杏花,稻香,禅隐三地各自都有代代相传的法宝,杏花村的是千秋霸剑图,现归陆鸿掌管;禅隐是一件袈裟,由叶白马掌管;而稻香村则是记录着古怪文字的红笺。

    那红笺现下由云雀的授业恩师沈参合保管,其上文字陆鸿也没有见过,只是云雀曾说红笺上的文字已经有些年代了,沈参合花费了极大心力也只翻译出了其中一小部分。

    而“真元九转,神元九散”云云便在红笺上有所记载。

    可蹊跷的是《魔心鉴》上记载竟与红笺极其相似,只是没有写明《五蠹秘录》和《魔心鉴》两部书合二为一恰好是完整的九灭神元功。

    “看来玄鬼宗和圣火教都与仙门咒怨脱不了干系了”,

    陆鸿手指轻轻扣在书册上沉吟道,只是其中究竟有什么联系却又说不明白,云雀在信上也没有说,显然他也想不明白。

    正沉思时敲门声响起。

    陆鸿忙收起书册和信件打开门,见是那姓林的师弟恭敬地站在门口。

    “陆长老,门主和大长老有请”,

    陆鸿点了点头,回身进屋将那女婴抱到晏小曼房中这才跟他去。

    走出院子两人便一同御剑往客殿而去,陆鸿一路都凝神看着下方的重重宫殿,尽力将各殿的位置都记在心中。

    林师弟看了他一眼,道:“陆长老,剑碑虽对本门至关重要,但有人能参悟剑碑实是剑界幸事,相较之下剑碑损坏不过是一桩小事;门主和大长老俱都德高望重,通情达理,不会拿这件事兴师问罪的”,

    他自然不知道陆鸿想的是玄鬼宗之事,见他凝神细思还以为他在为剑碑的事担忧。

    他起先对陆鸿虽然面上十分有礼,但心中却并没那么敬重;尤其每次称呼他“长老”的时候心中都不大舒坦;但自从陆鸿一剑破碑后他便与先前截然不同了。

    能在剑碑上留下剑痕的已是剑界不世出之雄才,能够破碑吞剑的又是何等人物;现下门内的师兄弟,甚至长老都在暗中议论,觉得陆鸿日后的成就或许会在风无痕,端木赐之上也未可知。

    现在,这一声“长老”他叫的是心服口服。

    陆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道:“话虽如此,但弄坏贵宗宝物在下终究是于心不安”,

    若是独孤伽罗在此,定会向他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说他虚伪;但林师弟尚未曾下山历练,哪里知道陆鸿的狡猾?见他身怀绝艺仍旧彬彬有礼,心下对他更加敬佩。

    两人正穿云破雾之际一丝邪诡妖氛忽然传入鼻息,陆鸿低头一看,之间正前方一座黑色高塔耸立着;那黑塔极其巨大,陆鸿二人此时俱都位于高空,而那座黑塔的塔尖几与二人平行。

    森森鬼气好像炊烟一般散出飘向四面八方。

    “这里是.....”,

    林师弟道:“昔年玄鬼宗宗主的神元塔,听说历代玄鬼宗的宗主都是在这座塔中拿活人练功”,

    看着冲天而起的邪气,他摇头道:“这座塔实在邪门的很”,

    神元塔?陆鸿心中一动,忽而想起云雀在信中所写的九灭神元功。

第八十三章骆锋

    “邪门?怎么个邪门法?”,

    陆鸿问道,看那黑塔高逾百丈,其高度远远凌驾于品剑轩其他宫殿之上;无论是谁拜访品剑轩,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座黑塔,而非其他殿宇。

    当初陆鸿与叶莺等人上山的时候也是如此,只是离得太远,没有感受到这森然鬼气,所以没有放在心上,此时靠的近了才觉的怪异。

    品剑轩开宗立派后把玄鬼宗功法全部付之一炬,各堂全部拆毁,门众能杀的都杀尽了,逃走的也被逼得东躲西藏,品剑轩上下显然对这个魔道巨擘深恶痛绝;既然如此,为何独独把这神元塔保留了下来?

    见黑塔的地盘被几道锁链紧紧缚住,四面的大门,连同每一层的门窗都被紧锁起来,上面贴着重重符封,四周都有门人弟子持剑守护,陆鸿心中更加好奇。

    林师弟摇头叹道:“当初本门何尝不想拆除此塔,但请来的工匠无一不是暴毙而亡,即便是本门宗主,长老亲自出手也拿这神元塔没有办法”,

    “大长老说这塔中关着不少极其厉害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后期的玄鬼宗也无法驾驭这座塔,下令门内术士将神元塔封印起来”,

    陆鸿不解道:“极厉害的东西?是法力强大的妖魔还是怨气极重的冤魂?”,

    林师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长老之说这塔里的东西一旦放出来只怕整个神州都不得安宁,因此本门也延续了玄鬼宗的规矩,在这神元塔外又施了一道封印,并派门内弟子守在塔外,防止有人混入其中”,

    他说的无心,陆鸿却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敏感,道:“防止有人混入其中?是玄鬼宗的人还不死心吗?”,

    林师弟道:“或许是吧,但除了玄鬼宗外恐怕其他魔道宗派也对这座塔有兴趣,万劫海和尸鬼一脉都曾打过这座塔的主意,其中尸鬼一脉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死心”,

    陆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十分不解,尸鬼一脉虽然号称魔道巨擘,但极少在修界走动,外人对他的了解比洗剑冰河还少;若论实力,即便当初玄鬼宗鼎盛时期比尸鬼一脉也要稍逊一筹,倒是不知道尸骨一脉为何对玄鬼宗的神元塔始终不死心。

    “听说当初玄鬼宗没落并不是由于外因,而是起于内部的叛乱?”,

    林师弟道:“这个就没人说得清了,玄鬼宗鼎盛之时雄霸一方,方圆千里的小门小派尽皆宾服,本门现已极具声势,但比之当年的玄鬼宗也是颇有不如;玄鬼宗的灭亡有的说是内部叛乱的缘故,也有人说是尸鬼一脉阴谋暗算,这么多年过去,究竟是为什么已经没人说得清了”,

    陆鸿点了点头,只觉得玄鬼宗的事好像是一团巨大的迷雾,处处都透着蹊跷,但又处处都让人想不通。

    很快两人便到了客殿。

    品剑轩的殿宇多是文雅精致,但这坐落在北山的客殿却十分宏大;林师弟将陆鸿送到门口便停了下来,殿内便走出两名背剑弟子将他接了进去。

    客殿内部倒不如何金碧辉煌,但雕梁画栋,极具气势,加上高高的屋顶,从门口一直铺到殿内的地毯还有略显空旷的内殿,让步入其中的人油然生出一种渺小之感。

    殿内摆着几张几案和坐垫,已有几人落座其中,他们随意地聊着什么,氛围很是融洽,只有大长老皇甫泰笑的有点勉强。

    “门主,陆鸿先生到了”,

    带陆鸿进来的两名背剑弟子说了一声,见坐在中间的那名身穿绸布长衣的中年男子略一颔首两人便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陆鸿亦施了一礼,趁机悄悄扫了一眼,见那中年男子姿态虽然腰上挂剑,但身上却是一派文雅之气,毫无练剑之人的锐利;几案上放着一支鹅毛扇,他不时拿起来摇两下。

    这人自然就是品剑轩的主人诸葛雕龙,据说他生来就长了一双巧手,乃是名匠中的名匠。

    只是他看起来既不像铸剑师也不像剑客,倒像是斯文的书生。

    往下左手边上两人,一个是大长老皇甫泰,另一个则是年轻的中年男子,穿着很随意的麻布衣服。

    而两人对面的老人弯腰驼背,身材矮小,脸上长了不少麻子,他笑的十分慈祥,但陆鸿一眼就觉得这人是个橡皮脸。

    “陆鸿小友,请坐”,

    诸葛雕龙没有摆什么架子,也没有因剑碑的事而流露出任何不悦之色,待他落座后便向他介绍在座的几人。

    那穿着麻布衣服的中年男子乃是门内铸剑师庞培,也是谢泓的师父,陆鸿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见他与杨元一般年纪,但一言一行无不老辣,心中暗暗留意。

    而那橡皮脸一般的老人则是北方龙驼山的长老骆锋,当年北方六宗对圣火教一战中此人可是出了大力。

    “原来是骆前辈,晚辈时常听门内长辈说起圣火教一战,骆前辈大显神威,连魏青虹也对前辈的大力神龙手十分忌惮,大供奉更是时常说,若是论手上的功夫,只怕北六宗无人是骆前辈的对手”,

    介绍到骆锋时陆鸿站起身对他很是吹嘘了一番,更是将他的“大力毒龙手”改成“大力神龙手”,听得骆锋浑身舒坦,不住自谦地笑道“哪里,哪里”,面上却是十分自得。

    事实上他在北六宗名声并不太好,他的成名绝技“大力毒龙手”中蕴含着分筋错骨的手法和入毒之术,并非正派手法,许多人都对他颇有微词,陆鸿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骆锋笑道:“老夫已垂垂老矣,说什么手上功夫无敌?现在的天下啊是你们年轻人的,陆鸿小友一剑破碑,老夫可是佩服的很啊”,

    听闻此言皇甫泰又瞪了陆鸿一眼。

    这个小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但门主又不能为难他,否则天下人定要说品剑轩无容人气度,为了一块小小石碑竟为难剑界不世出的天才;可这么一来这件事就只能自己背锅了。

    再看这个臭小子就越发觉得生气。

    诸葛雕龙略看了他一眼,见陆鸿和骆锋相互吹捧的差不多了,笑道:“骆长老乃是龙驼山大长老,陆鸿小友年纪轻轻便参悟剑碑,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二位俱是当世人杰,此次圣火教之事只要我等戮力同心,还怕那些妖人兴风作浪不成?”,

    果然是圣火教之事,陆鸿笑了一笑,心中变得更加谨慎。

第八十四章诛心之计

    骆锋笑道:“圣火教余孽想要复活魏青虹,我北六宗是绝不容许的,品剑轩乃是名门正派,自然也容不得妖孽横行;至于拜剑红楼么,嘿嘿,嘿嘿......”,

    他方才还与陆鸿相互吹捧,但转眼间就变了一种态度。

    诸葛雕龙看了他一眼,轻摇羽毛扇道:“骆长老怕是对拜剑红楼有什么误会吧,袁老前辈可是我剑界的泰山北斗,拜剑红楼又是千年名门,难道还会包庇圣火教不成?”,

    袁淳罡乃是修界少有的千年大修士,根基卓绝,境界高深,号称剑界常青树,以诸葛雕龙一门之主的身份也要恭敬地叫一声老前辈。

    骆锋笑道:“袁老前辈修为绝顶,德高望重,我等自然是敬重的,但云裳那个小女娃嘛.....”,

    “咳咳...”,

    诸葛雕龙低咳一声提醒他说话注意分寸。

    骆锋笑道:“云楼主自也是当世人杰,但太护着手下人,难免着了别人的道”,

    诸葛雕龙道:“骆长老此言差矣,云楼主巾帼不让须眉,智武双全,连青阳子也对他心悦诚服;拜剑红楼内又有谁能骗的了他”,

    骆锋嘿嘿笑道:“一般人当然骗不了她,但若是老奸巨猾,工于心计,善于蛰伏的人呢?”,

    “前辈说的是本门大供奉,杜合欢吧”,

    陆鸿道。

    看着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暗觉好笑,但此时又不得不给他一个答复。

    骆锋摇头叹道:“杜合欢此人的修为老夫也是很佩服的,可惜啊,他能对圣火教尽忠,但对拜剑红楼只是报恩而已”,

    陆鸿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老头眼力倒是准得很。

    他也从不觉得杜合欢会对拜剑红楼尽忠,之所以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只是记得云裳的恩而已,还有的一丝感情大概是...同病相怜吧。

    陆鸿道:“门主,骆前辈,我拜剑红楼乃千年名门,圣火教是西域妖邪,云楼主对这些妖魔也深为痛恨;甚至因《摩罗武典》之事重罚了大供奉”,

    “但这些天来云楼主明察暗访,确是没发现大供奉与此事有什么关联,恐怕此事当真是昔日的护教圣女洛绮菲所为”,

    他心中一动,道:“或许与玄鬼宗有关也说不定”,

    当下将尸堂和那具女尸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并将《五蠹秘录》与《魔心鉴》两部功法的关联之处乱说一通。

    诸葛雕龙和骆锋都是工于心计之辈,但陆鸿所说却实在难分真假,对视一眼俱都看出对方心中的疑惑。

    陆鸿取出杨元的令牌和秋水断剑,诸葛雕龙叹息一声,正要接过令牌和断剑陆鸿却把手缩了回去。

    诸葛雕龙好不尴尬,摇了摇羽毛扇叹道:“圣火教暗中图谋,玄鬼宗蠢蠢欲动,真是本门多事之秋啊”,

    至于那女尸他却只字没有提及,显然不大相信世上有这么厉害的人物。

    骆锋嘿嘿笑道:“玄鬼宗覆灭这么久,各堂的事谁也分不清真伪,但有一件事我等却刚刚确认”,

    “圣火教护教圣女洛绮菲两年前已死在西域大漠”,

    陆鸿正端起茶杯,听闻此言不由一怔:“洛绮菲...死了?”,

    骆锋道:“不错,别人或许不知道这件事,但杜合欢这些年一直与洛绮菲有书信往来,不会不知此事吧;他想将一切都推到洛绮菲头上,给我们来个死无对证,嘿嘿....”,

    他干笑一声道:“我龙驼山与圣火教斗了这么久,岂会不知道他们的手段?”,

    他又摇头叹息一声道:“杜合欢老奸巨猾,连云楼主也被他骗过了,这人又忘恩负义,不顾恩情陷云楼主于不义,真是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陆鸿久久无言,怎么也没料到洛绮菲居然就这么死了,良久方道:“虽然洛绮菲已死,但前辈说《摩罗武典》之事是大供奉所为可有明证?”,

    骆锋和诸葛雕龙对视一眼,骆锋嘿然笑道:“圣火教余孽死的死,伤的伤,侥幸逃脱的都潜伏在西域;只有一个杜合欢留在关中,除了他此事老夫再不做第二人想”,

    他看着陆鸿笑道:“小友,有些事证据不重要,你说他有那便是有,说他没有那便是没有,你说是吗?”,

    他压低了声音道:“譬如说,你说他有,那他就一定有”,

    陆鸿顿时明白过来,这人竟向借助自己坐实杜合欢的罪名。

    只要自己指证杜合欢,说亲眼看到他派出门人弟子到各门各派潜伏,暗中传散《摩罗武典》,到时候骆锋再随便找几个人做个伪证,那杜合欢即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陆鸿暗暗心惊,龙驼山和品剑轩俱都是名门正派,但对付圣火教竟用的是这等卑劣的手段。

    只是这么机密的事他们居然就这么透露给自己了,难道他们就没想过自己对拜剑红楼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出卖杜合欢等于陷整个拜剑红楼于水火,还是他们压根就没瞧得上自己的人品,又或者他们想到了一切,如果今日自己不答应就咔嚓一刀......

    想到这里陆鸿冷汗不由得流下。

    他却不知道诸葛雕龙原本已有人选,陆鸿答应与否对他来说都是一样,但陆鸿破碑吞剑后声名鹊起,已变得奇货可居;只要今天把他逼上贼船,有了这个把柄在手上以后这个剑界不世出的天才就是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利剑了,如果用得好或许比剑碑更有益处。

    陆鸿虽然机谋巧变,但诸葛雕龙这种上位者的心思又岂是仅凭聪明就看得透的?

    骆锋循循善诱道:“好处么,自然也是多多,挫败圣火教余孽阴谋的名声,龙驼山长老之位,法宝名剑......一个都少不了”,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紧盯着陆鸿,而其余人俱都不说话,大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气氛变得无比诡异;陆鸿这十几年来经历过无数恶斗,但没有一次有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气氛越来越紧张,就在那氛围快要到临界点的时候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背剑弟子匆忙而来,道:“门主,有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无礼闯山,已经到半山腰了,锈剑,废剑两位长老也挡不住她,弟子特来请门主示下”,

第八十五章降临

    “凤冠霞帔的女子?”,

    诸葛雕龙眉头轻蹙,陆鸿方才说起过这具凤冠霞帔的女尸和尸堂的事,诸葛雕龙倒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一直在想圣火教之事,故而没有将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而陆鸿本正被逼得难以喘息,那女尸突然闯山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他反应也极快;“霍”地起身,义愤填膺道:“这个胆大妄为的妖魔,杨长老的帐我还没找她算,她倒是登门踏户找上门来了,哼,我这就去会会她,与她决一死战”,

    说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飞也似地掠出了大殿。

    “小子......”,

    见他如此维护本门,皇甫泰心中不由得的感动,对他的厌恶也少了几分。

    他自然不知道方才还气概非凡,要与女尸“决一死战”的陆鸿一出大殿就绕了一个圈往神元塔去了;去会会那具女尸?除非他脑子坏了才会做出这种蠢事......

    而此时鹧鸪岭上空已是阴云密布,往远处看仍旧是一片晴空,但品剑轩的上空却是黑云如墨,有红色的电流在云层中滚滚翻腾。

    “劫...劫雷”,

    闻讯赶来的弟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令人心惊胆战的红色。

    但凡修士无不是天资超凡,性情坚毅,虽历经磨难亦不改其志之辈;这世上极少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们害怕,但有一样东西却没有哪一个修士敢说不畏惧的。

    劫雷。

    修士想要蜕凡入仙最后的关卡,雷劫,无数修士在红色劫雷之下粉身碎骨,魂飞魄散,即便侥幸活下来的也不过是一介散仙,此生再难修成正果。

    古往今来能度过雷劫的修士寥寥无几,袁淳罡以千年根基也只勉强度过第一劫,其后以**力延长了渡劫之期,而下一次劫雷降临是他能否顺利渡劫还属于未定之天;袁淳罡尚且如此,这些尔尔修为的弟子看到劫雷怎能不惊?

    只是那浩荡威压就让他们有一种退避三舍的冲动。

    “哗啦”,

    劫雷尚未降下,大雨已经倾盆而落。

    一袭红衣出现在山道上,凤冠霞帔格外惹眼,红色的盖头被大风掀起,隐隐可见她下颚的温婉弧度;而更骇人的是几道劫雷在正在她的凤冠霞衣之上游走,忽吞忽吐,宛如红蛇。

    “锵”,

    下方山道上一名老人气走周身咬着牙递出一剑,他浑身是血,右手已经寸断,仅剩一只左手握着锈迹斑斑的铁剑;然而他虽然看似老麦不堪,剑气一出却是气势磅礴,乳白色的剑气透出剑尖三尺后竟变得如水缸般粗细,其气直冲斗牛。

    然而对于常人眼中气势恢宏的剑气女尸连看都没看一眼,反手一按剑气便在她手心消散,继而“哗”的一声雨水激射,****的雨水在她的灵力灌溉之下骤然间变得锋利异常,好像千万柄刀锋向四面八方射出。

    “嗤嗤嗤....”,

    “当”,

    雨滴接连不断贯穿人的身体,头颅;从后山赶来的弟子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连绵的雨剑穿身而过,一个个双眼圆睁倒在地上,鲜血汩汩流出,顺着雨水淌到女尸脚下,拖地的长裙变得更加凄艳。

    只有一个人没有身死,女尸显然对他留了情,他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的尸体似乎吓呆了,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眼中也丝毫不觉。

    那名握着锈剑的老人更加凄惨,那雨剑几乎是在他身上泼洒过去,一阵闷响过后,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一半,残躯上尽是坑坑洼洼,好像被毒虫啃噬过一般,连脸孔也只剩下一半。

    “二弟......”,

    山下传来一声惨呼,一名断了右腿的老人拄着断剑蹒跚而来,见到锈剑老人的惨状他痛呼一声几欲昏厥。

    看到他们这副模样,恐怕谁也不会想到二人乃是品剑轩赫赫有名的锈剑,废剑二老,两人早在品剑轩开宗立派之前就已是东胜神州名宿,铸术,剑术堪称双绝,之所以一人用锈剑,一人用断剑只是因为他们修为已到化境,离无剑胜有剑的境界只差一步;当年诸葛雕龙三顾茅庐才请的他们出山,在品剑轩担任长老之职,地位仅在大长老皇甫泰之下。

    论修为现今的品剑轩只怕除了大长老皇甫泰,再无人能出其二人之右。

    若废剑,锈剑二老联手,那在品剑轩内可以说是无敌了。

    而二人联手在女尸手下不过撑了两招就一个被捏断了右手,一个被捏断了右脚。

    女尸步步向前,她走的极缓,但脚下的地面却仿佛随着她的脚步在移动。

    她伸出手,褪去劫雷,巨大的吸力传来,幸存的那名弟子毫无挣扎之力被她吸入手中掐住脖子。

    “魏青阳在哪?”,

    几个字从她口中吐出,音色如玉,语气却僵硬而冰冷。

    那弟子呆呆地看着他,听到“魏青阳”三个字本能地想到玄鬼宗第一代鬼王的名字,他已经死了快三千年了。

    “我...不知....”,

    “彭”,

    他话还没说完劫雷便从女尸手上窜过,先是将他的身体炸的四分五裂,鲜血飞溅,继而劫雷一过,身体连同鲜血一同化作齑粉。

    “混账,竟敢在本门行凶杀人”,

    皇甫泰等人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血腥而震撼的一幕,诸葛雕龙等人尽皆骇异,只有皇甫泰脾气暴躁,激愤之下就朝女尸扑去。

    一旁的庞培忙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道:“门主,大长老,退回后山,用困龙大阵”,

    知道只凭自己几人对付不了这女尸,诸葛雕龙略一点头返身向后山飞去,庞培,骆锋等人紧随其后;但他们方一转身便看到红影一闪,那女尸已越过他们上了山,她双足凌空一点,身影就在雨中,在众人眼前变成了一个红点.....

    陆鸿出了客殿后绕了一个圈便御剑飞向神元塔,远远的就看见神元塔外有不少背剑弟子巡逻,看守的十分严密;他小心翼翼地落到难免的殿宇后伏在青瓦铺成的屋顶上。

    看了眼游弋在上空的红色劫雷心中不由得揣揣然,以他的修为在这劫雷下也觉得难以喘息。

    “嗖”,

    他方一落下便看见那个凤冠霞帔的身影带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出现在神元塔外,“咔”地一声,那女尸一掌就劈开了神元塔的第一层结界,道道裂纹从她掌心处向四面八方延伸。

第八十六章剑枭

    神元塔最外围的结界是品剑轩的术士设下,无形无影但坚如磐石,然而这结界在女尸的掌下却好像豆腐一般被轻易切开。

    结界内弟子纷纷拖剑而来,三三五五各自结成剑阵,门内长辈在前,年轻弟子在后,将神元塔例外围成了三匝。

    “何方妖魔,竟敢擅闯.....”,

    “兹”,

    女尸一掌破开结界,随即便飞身落地,单脚一踏劫雷顺着地表向前铺开,那问话的人还没有说完就被劫雷磨成齑粉;数十个小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她瞬间便将前方尽数清空。

    挡在她前面的人俱都死的无声无息,尸骨无存。

    守在此处的品剑轩弟子无一不是修为高绝,身经百战之辈,他们曾战过万劫海的妖魔,尸鬼一脉的铜尸,七绝封界的魔头;但如这女尸这般可怕的杀人手段却是从没见过。

    这根本不是战斗,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躲在屋檐后的陆鸿亦是心惊,当下屏气凝神,暗自运气蓄力。

    女尸趋步向前,两步便到了前方第二道结界前;黑色的屏障如水幕一般出现在她身前,她一掌拍出,那屏障仿佛感受到她可怕的力量,竟尔向内凹陷了下去。

    这第二道屏障乃是昔日玄鬼宗设下,防御无懈可击又带着韧性,并非一味强守。

    但即便如此在女尸面前仍旧是无用,她冷笑一声手指曲勾,只伸出一根手指,劫雷顺着指尖奔走而出,起先只是一点“嘶嘶”的声响,然后红光炽盛,劫雷宛如千军万马,江海奔流般将半球形的屏障完全覆盖。

    “彭”,

    “彭”,

    浩荡劫雷连破两道结界,那女尸几是紧贴着结界,结界每破一次她便向前穿行数丈,两声巨响过后神元塔外屏障尽破,而她也到了塔下的大门前。

    贴在红色大门上的金符忽然抖动起来,金光四射,形成一股强大的禁锢之力。

    女尸视而不见,随手一掌震在那一掌高的大门上,灵气几乎形成实质压了上来,金光顿时崩溃,金符“嘶”的一声四分五裂,然后是轰隆一声巨响,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被她一掌拍成碎片。

    大门破碎的一刹那,一声声凄厉的叫声从塔内传出,本就森然的鬼气宛如沸腾,黑色的气息直入云霄;塔内有狂笑声,有哀哭声,整座神元塔愁云惨淡,好像有万千亡魂将从地狱中爬出。

    幸存的弟子俱都感到浑身森冷,仿佛置身于无间之中,身体轻轻颤抖。

    但随后传来的是那女尸的一声冷哼。

    这声音并不大,但塔内的东西听到这个声音却好像见到了天敌一般,狂笑声,哀哭声尽都变成了恐惧的尖叫声,本已冲入云霄的森森鬼气也陡然间缩回了近半。

    女尸趋步而入,那万千冤魂尽数缩回塔内,那道红色身影好像一柄利刃般剖开阴阳两界,她的身影在塔内一点点缩小,那森森鬼气也变得越发微弱。

    “嗖”,

    众人尚未回过神来,一道黑影倏然间从南面的屋檐上疾飞而来,白光一闪便紧随女尸射入塔中。

    “嘶”,

    陆鸿方一进入塔中眼前就变的一片昏暗,神元塔内漆黑一片,只有几点火星在黑暗中摇曳。

    黑暗中红色劫雷映入眼帘,可怕的威压瞬间笼罩全身;而陆鸿一手递出秋水断剑,一手掐诀祭出千秋霸剑图,同时身体向旁边掠出,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早有预谋。

    “兹咔”,

    劫雷在霸剑图上飞速蔓延,而霸剑图符封被揭开的一刹那强大的吸力也奔流而出,几丝劫雷竟被霸剑图吸纳其中,霸剑图上也被劫雷劈出道道火星,烧焦的味道传入鼻息。

    霸剑图虽然抵消了劫雷和女尸的指力,但那股力量终究无法尽数化去,所剩无几的力量透过霸剑图传来,陆鸿闷哼一声倒飞而出;而那凤冠霞帔的女尸冷哼一声硬受陆鸿一剑,见陆鸿被震飞她身形一动便贴了上来,陆鸿只看见眼前红影一闪,一只纤细的手掌就映在了眼前。

    而无声无息间一股阴邪而又锋利的气息也从后面传来。

    女尸的手掌几乎是贴在他的脸颊上,他知道只要这手掌一发力自己立刻就会头颅爆裂而死。

    而她显然没有发力的意思,因为一柄黑色气剑已从陆鸿身后伸出,恰好担在陆鸿左肩,指在女尸额头的红盖上。

    阴森森,冷飕飕的气息从身后传来,陆鸿只觉得浑身冷飕飕的,难过的很。

    眼角的余光瞥到身后一道黑影,黑袍轻轻飘动,腰间蛊袋里似有什么东西蠕动着。

    他心中骤然一动,是那日破碑吞剑时最后一道剑痕化出的魂魄。

    “呵,剑枭”,

    冰冷的话语从女尸的盖头下传出。

    由于红盖遮盖,陆鸿看不见她的脸,但不知为何却好像总能感受到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

    身后那人道:“樊心”,

    他连声音也透着一股邪气。

    女尸冷笑一声再没有言语,但陆鸿却心跳加速,似乎察觉到女尸就要对自己出手。

    而同时间剑枭那黑色的气剑也变得更加锐利,剑枭冰冷冷道:“我只有一剑之力,虽杀不了你,但至少能坏你五百年道行;这一剑若出,我和寒魄再也无力对抗天人碑,但你也别想找到那个人”,

    女尸身上杀意瞬动,如江海怒潮般几起几落,她冷哼一声缩回手,红盖头下的双眼略看了两人一眼,红袖一甩转身走入塔内。

    “呼”,

    直到那女尸走到五丈之外陆鸿才感到那可怕的威压消失在身外,吁了口气,竟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前辈”,

    回头看了一眼,那黑色气剑连同那道身影都已经消失了,陆鸿摇了摇头,心道只能日后再见见这位巫族前辈了,当下还是查探神元塔要紧。

    往塔外一看,只见诸葛雕龙,皇甫泰等人都已经赶到,数十名白衣人摆开阵势将神元塔团团围住,双手掐诀,有的祭出法器,脚踏罡步,各人步法站位都错落有致,显然正在布阵。

    见旁面火星出有一座一人大小的石像,陆鸿忙走上前去把石像搬来堵在门口,拍了拍手朝塔内走去。

第八十七章道痕

    神元塔内漆黑一片,寥寥几点火星并不能驱散黑暗,只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点缀出几点光亮。

    塔外不断有灵气传来,但并没有人推开石像走进来,他们显然不打算进入塔内。

    陆鸿从乾元袋中取出火折子点上,光亮散开,黑灰交错的地板一点点映入眼帘,浓郁的血腥气传入鼻息。

    方才全神应对那具女尸,对这血腥气并没有留意,此时放松下来才觉那血腥气已经到了刺鼻的程度;而那已经渗入地下的黑色显然是干涸的鲜血。

    陆鸿举着火折子向前走去,只感觉这塔内阴气极重,好像有森森鬼影彷徨在身外,每一道都带着无尽的怨气。

    仅是这股沉重的怨气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想来当年品剑轩请来的工匠俱都暴毙,就是因为这沉重的怨气吧。

    阴风吹来,火焰摇晃,他的影子映在墙上显得这座塔更加阴森;而左右两边的墙上挂满了铁链,每两道铁链都锁着一具骸骨。

    两面的墙壁约莫十丈来长,竟是密密麻麻的锁满了尸骨。

    而在他身前七八丈处还有一具保存完整,盘膝而坐的高大骨架。

    饶是陆鸿胆大乍一见到这样的场景也觉得头皮发麻,举着火折子走近了细细看那墙壁上的白骨,只见每一具都是头颅破损,头盖骨上被击出一个洞来。

    是《五蠹秘录》中的尸鬼**,陆鸿眉头轻蹙,这门功法后来传到了尸堂;所以这里的骨架与当日尸堂那些被囚在囚车中的人一样,俱是头骨受损,若是他们的尸体保存完整必然能看出其中心脏脏器也全部消失了。

    而这里的骨架数量比尸堂要多得多。

    陆鸿略看了一眼便走到前方那盘膝而坐的高大骨架前,火光照耀,他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地上那已经干涸的黑色血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笑,可悲”,

    骨架的手指还点在那“悲”字上,指尖陷入青石板三寸有余,显然写这几个字时带着不少怨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什么意思?”,

    陆鸿心中不解,再看这具骨架,骨体莹白,尚无腐朽之象;与被锁在墙壁上的残缺骨体截然不同,这人生前显然修为极高。

    而玄鬼宗有资格进入这座塔的人除了那些被用来练功的可怜人就只有历代玄鬼宗的宗主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哪一代的宗主,地上的字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想,绕过这骨架走上后面的楼梯,前往第二层。

    第二层与第一层如出一辙,墙壁上锁着无尽枯骨,中间一具骨架盘膝而坐,只是地上并没有第一层的血字,这个人似是死的十分安详。

    在这副骨架的旁边陆鸿看到一本已经破烂不堪的《五蠹秘录》。

    陆鸿走上前去捡起那本《五蠹秘录》,随手翻了翻便要放进乾元袋中,但一个物事突然映入眼帘,让他心中一动。

    他急忙将书翻回到封面后的第二页,赫然看见这张纸上印着一个金红交错的阴阳鱼。

    两条阴阳鱼如水**融,外有九轮环绕,似是将两条阴阳鱼牢牢困在其中。

    “这...怎么会......”,

    这阴阳鱼居然与那女婴肚子上的阴阳鱼一模一样,只是那女婴肚子上阴阳鱼外的第九个环还没有成形,只有一个轻微的弧度。

    “圣婴...玄鬼宗....道门...”,

    这个古怪阴阳鱼将陆鸿的思绪完全打乱了,只觉得玄鬼宗的一切都扑朔迷离,条条线索交错好像绕成了一个线团,隐隐的又觉得一切都像是有迹可循,只是一时半会儿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魏青阳——”,

    忽然一个凄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音波滚滚荡开,整座踏都仿佛摇动起来。

    是那具女尸,陆鸿忙捂住耳朵,运灵抵御这可怕的声波。

    那女尸一连喊了几声,声音仿佛哭泣,带着一种刻印到骨子里的哀伤;陆鸿虽然被震得耳膜发颤但不知为何仍是被这声音中的情绪所感染,没来由的涌起丝丝悲伤之意。

    约莫一炷香之后那声音终于停止了,强大的灵力也全部散去,神元塔又变得无比寂静。

    陆鸿放下手时只觉得双耳剧痛,脑中嗡嗡作响,低头一看,两只手上俱是血迹斑斑。

    他苦笑一声,这女尸的修为当真是可怕,莫说与她为敌,怕是只要稍稍靠近她都有生命危险。

    体内混元一气功运转,脑中渐渐恢复清明,他将那本《五蠹秘录》放入乾元袋中往塔上走去。

    到了第三层陆鸿又是眉头一蹙,与前两层截然不同,这一层并不空旷,相反,一间间囚室紧密相连,显得十分拥挤。

    每一间囚室中都有人形的东西排成三排僵硬站立,染血的黄色尸布盖在他们头顶,垂到地上,陆鸿只觉得诡异而阴森。

    有几间囚室的铁柱已经被掰断了,那缺口处恰好可以容的下一人进入。

    陆鸿趋步而入,走上前时听到脚下有轻微的响动,低头一看见是两章金符,他没有在意,一手按剑一手小心翼翼地揭开那染血的尸布。

    刚一掀开就看见一双土黄色的眼睛,突然间的四目相对,陆鸿心中一紧,随即发觉这双眼睛并无任何神采,任何意识,只是如枯木死灰般盯着前方。

    他松了口气,拉下尸布,这才发现这具男尸虽然早已没有一丝生气,但面色却和常人一样,只是额头上贴了三张金符,金符的禁锢使得他无法动弹。

    陆鸿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入手处坚硬如钢铁,他心下不由得骇异,这**只怕已到了水火不侵,刀剑难伤的地步了吧。

    知道若是把它们弄醒了自己铁定对付不了,他小心翼翼地退出囚室,略想了想,将那染血的尸布提在手里。

    他径自往第四层而去,但刚走出三丈就觉得不对,往旁边一看,只见凡是铁柱被掰断的囚室内的三排尸体大多都有空缺,有的缺一两具,有的缺三五具。

    有尸体从这囚室中逃出来?他额头冷汗顿时流出,再不犹豫,快步往上层而去。

    不知是幸运还是其他,这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而第四层到第八层都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越往上走那股阴气越重,以他的修为也有点难以抵挡。

    他艰难地走到第九层,但刚踏上最后一层台阶他就急忙停住。

    一个凤冠霞帔的背影出现在眼前。

    是那具女尸,他心中一惊,屏气凝神正要往后退去,忽而瞳孔一缩,看见女尸身前一具女子雕像矗立,身段妖娆,面容艳丽,这女像穿着西域的衣裳,身上披着薄纱,肚腹和腿部的肌肤俱都裸露着。

    而陆鸿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的肚腹上,那无比显眼的金红阴阳鱼。

    和那女婴肚子上一模一样的阴阳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八章转生之轮

    看到那穿着西域薄纱的女像和那女婴肚皮上一模一样的阴阳鱼陆鸿一下就怔住了。

    那女像的脸上亦戴着一层薄纱,几近透明的面纱并没有遮住她的面孔,反而使她本就绝美的脸孔更加明艳,而她精致的五官与关中女子迥然不同,完全是西域美女的模样。

    这具女像身上好像有一种奇异的魔力,陆鸿只觉得自己不自觉的就被她吸引着。

    她身前的低矮几案上还有一个坛子,坛子里尽是香灰;显然是有人拜过这具女像。

    为什么玄鬼宗跪拜的雕像是西域女子的模样?陆鸿强自镇定,细细看这女像,只见她肚腹上的阴阳鱼外清晰地刻了六道环,而第七道又是一个弧线,已快走成半圆。

    那女婴肚皮上有八道环,一道弧线。

    这女像的肚腹上有七道环,一个半圆。

    而玄鬼宗遗留的《五蠹秘录》上阴阳鱼外有九个环......

    此时那凤冠霞帔的女尸也十分安静,静静地立在那女像前,伸手掀开了红盖,双目凝视着女像,难得的柔和之色在她双眼中浮现。

    陆鸿站在她背后却是动也不敢动,想要离开却又不甘心,当下只能伫立在台阶上。

    那女尸却对他置若罔闻,在那女像前看了良久,手上毒气尽去,皮肤变得莹白,她伸出手拭去那女像肩上的几点灰尘,轻声道:“绮菲,娘亲对不起你”,

    两滴泪水从眼眶滑落。

    绮菲?

    听到这个名字陆鸿心中一震,她说的圣火教护教圣女洛绮菲?

    怎么可能?玄鬼宗早在千年之前就已名震修界,而圣火教不过三十年前才在西域崛起,玄鬼宗跪拜的人怎会是圣火教护教圣女洛绮菲?

    “前...前辈......”,

    陆鸿道:“您的女儿...可是叫洛绮菲?”,

    女尸冷哼一声,似是不喜他打搅自己与女儿团聚。

    但陆鸿今日若不问个明白,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深吸了一口气道:“晚辈无意冒犯,只是刚听说圣火教护教圣女洛绮菲在西域荒漠...香消玉殒......”,

    “哈哈哈哈,香消玉殒,香消玉殒.....”,

    他话还没说完女尸便仰头大笑,凄凉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陆鸿只觉得双耳剧痛,但犹自运灵勉强抵御。

    不知过了多久,那凄凉的笑声渐渐变小,女尸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冷哼道:“我倒宁愿她是香消玉殒”,

    闭上眼,泪水划过脸庞,她冷冷地一拂衣袖转身朝台阶走来。

    两人擦身而过之际陆鸿闻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那奇特的香味与女婴身上的香气几乎一模一样,而其中又夹杂着一股陆鸿十分熟悉的气味。

    曼陀罗花的香气。

    他心中一震,却无暇多想,见女尸信步往上第十层走去。

    悄悄看了一眼女尸的侧脸,只见她肤色如玉,轮廓与那女像一样,美艳绝伦;她很快又放下了头上的红盖,陆鸿也忙收回目光。

    知道她对自己已没有了杀心,他连忙跟上去,隔了一段距离走在她身后。

    刚到第十层风声,叫声和脚步声便一齐传入耳中,陆鸿看到几道魂魄和几具裹着染血尸布的魔尸惊恐地往上面逃去;他们显然对女尸樊心十分惧怕。

    原来从那囚室中逃出的魔尸都逃到这里来了。

    想来他们原来也在下面几层游荡,但女尸一进塔他们就被逼得只能往上了。

    第十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陆鸿随着女尸径自往上。

    到了第十一层他又看见了那具女像,与第九层的雕像一模一样,穿着西域薄纱,面上轻纱掩住,面容绝美,五官精致,只是肚腹上的阴阳鱼外只有六个环和一道弧线。

    少了一个环,陆鸿心中奇怪。

    其后的几层都没什么特异之处,只是每隔一层都有一具女像,而每一具女像除了阴阳鱼外的圆以外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同。

    他一直跟着女尸走到神元塔的二十一层,也是倒数第二层,这一层的女像肚腹上只有一道弧线。

    陆鸿心中悚然一惊,道:“九世轮回?”,

    那阴阳鱼外的每一个圈分明指的是洛绮菲的一次转世,那没走完的弧线便是她生命尚未终结的一世。

    他是询问的语气,而那女尸的沉默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陆鸿心中吸了口气凉气,当初看到那女婴身上的圆环时他便觉的很像大树的年轮,想不到一语成谶,这果然是她转生的标记。

    女尸默默无言,转身走上神元塔的最后一层。

    她没有踏上最后一层的青石板,因为她已经看到了神元塔顶层的那具骨架。

    和下面几层一样端坐而亡的人,一样莹白的骨体,只是这具骨架上仍旧残留着丝丝她熟悉的气息。

    丝丝熟悉的热气传入鼻息,女尸面色陡然一狞,双目杀机暴起,手掌一捏关节处发出“咔咔”的声响,连指甲也几乎刺入掌心的皮肉之中。

    “魏青阳.....”,

    “魏青阳——”,

    她的声音中尽是恨意和悲哀,伸手一掌将那骨架击的粉碎,骨架四分五裂落在地上她仍是不解恨,一掌又一掌发出,将每一根断裂的骨节都磨成齑粉,连带着青石板和两面的墙壁也在她可怕的掌气下发出隆隆不断的巨响。

    身后的陆鸿不得不之主脚步,眉头蹙起,他也看见了那副骨架,听这女尸的口气,这骨架应该便是玄鬼宗第一代宗主魏青阳了,只是不知他为何会死在这里,也不知这女尸与他究竟有什么仇怨,竟恨他至此,连他的尸体也不肯放过。

    但很快他就察觉了不对,这女尸发出如狂风骤雨般的掌击后一腔愤恨不仅没有削减,反而恨意越发深刻。

    他立刻明白过来,这女尸与魏青阳有深仇大恨,不惜千里来向他寻仇,到头来却只看到这一副骨架,心中恨意不仅不会消除反而会越发强烈。

    想来只有一番屠戮才能让她心中恨意稍减了。

    他忍不住退后了几步。

    果然,女尸一面纵声狂笑一面将魏青阳的尸骨打的四分五裂,直到将骨架完全磨灭成齑粉她仍旧没有罢手,眼见这神元塔塔顶都被她掀开,但心中的恨却愈积愈深,见下方品剑轩弟子人头攒动,她双目顿时由蓝转红,杀意炽热如烈火,仰天发出一声厉啸纵身一跃直落而下。

    陆鸿舒了一口气,正欲披上尸布跟着跳下去,忽而发现一个小破损的小铁盒子嵌在破碎的青石板中。

    他心中一动走上前去。

第八十九章一念

    虽然不知那盒子是什么东西,但能在那女尸的掌力下保存完好的必是珍宝无疑。

    盒子嵌在碎裂的青石板中,只露出一个边角来;想来是由于方才女尸心绪紊乱的缘故才没发现这盒子。

    陆鸿走上前蹲下身掀开一块块青石板,将盒子抽出来,见这盒子周身都是莹绿色,握在手中坚硬异常;他伸手试了试,以他的力气居然打不开这个盒子,盒子上没有上锁,倒是有一个钥匙孔。

    他心有不甘,抽出秋水断剑用力劈砍,“叮”的一声响动后这盒子仍旧是完好无损;陆鸿细细打量着这个盒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身外阴森森的气息传来,神元塔内的怨气好像加重了许多。

    下方亦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浓郁的尸气。

    陆鸿知道神元塔内的冤魂和魔尸没有了那女尸的压制,已经有恃无恐了;那些东西连品剑轩内的前辈也对付不了,更别说自己了。

    当下将那盒子放入乾元袋中,反手一甩披上染血的尸布,纵身一跃从塔顶上跳了下去。

    神元塔高达百丈,直入云霄,一个人从上面跳下来塔下的人很难看的清楚。

    围在塔外的品剑轩诸人俱是修为高超之辈,若是平时或许对陆鸿会有所防备,但此时他们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上陆鸿?

    品剑轩数十名大修士早已脚踏罡步,腾挪北斗布好了困龙大阵,就等着那女尸自投罗网;然而当那女尸出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自投罗网的哪里是这女尸?分明是自己。

    女尸凤冠霞帔随风飘扬,一手布满劫雷,一手暗运毒功,站在阵中威力最强的地方,任大阵发动,一道道利芒射向自己;她凭借武体不闪不避,竟而硬撼品剑轩的困龙大阵。

    而她每出一两招维持阵法的人必有死伤。

    起初他们以为这女尸是因为一时没有看透这大阵的奥秘才没有破阵,但很快就发现哪里是这个原因?她分明是在享受这一场杀戮盛宴,流在地上的每一滴血都让她心中畅慰。

    陆鸿疾落而下,直到神元塔塔腰处时众人才看见他,待看到他裹着尸布的模样是顿时心中叫苦,仅仅是这一具女尸就已经无法对付了,现在又来了一具尸体,不是存心要品剑轩遭此劫难吗?

    然而陆鸿并没有兴趣与他们纠缠,见女尸一步一杀,一招一命,他径自往南面的阵眼飞去;霸剑图一甩将站在那个方位的中年男子撞飞了出去,继而毫不停留,脱出困龙大阵直奔南方飞去。

    皇甫泰等人俱是一惊,心道被炼化的魔尸应该没有什么意识才对,怎会一下子就看破这困龙大阵的阵眼所在?

    但他们此时已无暇多想,维持阵法的三十余人转瞬间就死了近三分之一,而那女尸的力量不仅没有衰弱,反而越发的强盛悠长,再这么下去只怕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过了片刻,诸葛雕龙长叹一声,道:“诸位各自逃命吧,我品剑轩命中该有此劫,若是逃得过此劫,日后自当相见”,

    说着第一个御剑遁走。

    他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谋都显得滑稽可笑;当下情形已不是他靠一个“智”字能够挽救的,除了逃走别无他法.......

    陆鸿飞出数十里后看看身后并没有人追来,呼了口气扯下黄色尸布甩手扔掉,继续往南向自己的住处飞去。

    刚飞不多久就看到身后虹光四散,一道道气息往四面八方散去;知道品剑轩的困龙大阵已经溃败,再没有人能阻挡那女尸,他暗暗叹息一声,心中也不知是喜是忧,只能加速往南飞去。

    但随即他便感受到了那女尸的气息。

    事实上那股强大的气息他便是想察觉不到也不容易,只是此时那气息正飞速往南方靠近,逐渐加重的威压使他心中一紧。

    她难道终究不肯放过自己?

    心中虽然忐忑狐疑,脚下速度却是更快。

    隐隐的已经看到了自己住处所在那个院落,但就在这时那女尸所化的红光宛若一道长虹,瞬息之间便从他后方越过射入那院落中。

    “前辈......”,

    陆鸿心中一惊,咬破手指祭出血遁,化作一道血光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落入院中,此时公孙剑,叶莺等人已被惊醒,俱都在院落之中,忽然看到那女尸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清她的模样后几人俱都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几步。

    那女尸历经几番杀戮,凤冠霞帔上尽是血迹,已分不清是血的红色还是衣服的红色。

    她看也没看众人一眼,径自走上前推开陆鸿房间的门。

    见她心中恨意已消,并没有伤人之意,陆鸿松了口气走到晏小曼身前。

    “夫君.....”,

    见他挡在自己身前,晏小曼大为开心,轻轻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陆鸿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心中忽而又是一动;只见那女尸走到床边抱起女婴,静静看着她,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陆鸿却能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

    那温和之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然。

    她忽然偏过头去,一掌拍向怀里的女婴。

    “前辈......”,

    见她要伤那婴儿,陆鸿几乎是本能地冲上前去扣住了她的手腕。

    这些天来陆鸿与这女孩儿朝夕相处,抱她,哄她,给她喂羊奶,看着她早上醒来时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看,露出可爱的笑脸,对她的疼爱怜惜已深入骨髓,见她遇到危险几是本能地出手相救。

    只是扣住女尸手腕的一刹那,感受到她身上的冰冷,陆鸿忙松开手,虽然这样面对她心中不由的一缩,但他仍是道:“她是你的女儿,不管有什么苦衷,你总不该杀她”,

    女尸方才痛下杀手下了很大的决心,但内心深处自然不愿如此作为,否则,她要杀人陆鸿怎可能拦得住?

    此时既已罢手,再想狠下心来杀她已是不能,看着怀里那可爱的一团只觉的心如刀绞。

    她忽然一把推开陆鸿道:“你知道什么?知道她每一世....是怎么死的吗?”,

    说到最后已几是哭腔,她轻咬着玉齿,但眼泪还是一滴滴滚落下来。

    陆鸿不是人父,但天下父母对子女的心都是一般,若不是万般无奈谁会对自己的骨肉下手,话虽如此,他仍是不认同这女尸的做法,凝眉道:“我不知道,但你身为人母,又有如此修为,知道她前几世的悲剧,不为她报仇却要把她扼杀在摇篮里是什么道理?”,

    女尸身子一震,手指轻轻颤抖。

    搂着女婴看了良久,女尸将她轻轻放在床上,道:“我这就去替她报仇,给她种下轮回咒的人拥有你无法想象的法力,我去找他,必一去不回”,

    “但魏青阳已死,除了绮菲我也没什么牵挂”,

    “让她这一生开开心心的活着,我没什么能送你的,但绮菲能给你的,你定受用无穷”,

    她说罢拂袖而出,语气忽然变得低沉。

    道:“她二十岁时,杀了她,不要让她受苦”

第九十章拦路

    走下鹧鸪岭时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潮湿的雨水冲刷着柔软的泥土,山道很快就变得泥泞。

    山道旁的小亭子都已空空荡***尸的到来使得名门品剑轩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劫难,内中弟子死伤近半,剩下的也都跟着诸葛雕龙逃往别处去了。

    各宗各派的弟子也已离去,众人当初乘兴而来,谁都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品剑轩想要恢复元气大概需要很久吧,只是不知道圣火教之事会否受到此事的影响。

    陆鸿默默想着,走到山脚时公孙剑已备好了两辆马车,难为他在这穷乡僻壤还能考虑的这么周全。

    他照例驾着车,只是这一路上不免有些沉默,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的女孩儿他心中思绪万千。

    女尸樊心说她体内被人种下了轮回咒,却不知下咒的人是谁,又为何要为难这个小小的婴儿。

    她说此去复仇,必一去不回;以她的修为也毫无胜算的敌人又会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她从没提过解咒之事,是因为轮回咒根本无法可解吗?若非如此,一个母亲怎么可能放弃救自己的女儿?

    她让自己等到这女婴到了二十岁的时候就杀了她,别让她受苦,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她如此绝望。

    一连串的谜团让他不解,他此次来品剑轩,为的是解开圣火教和仙门咒怨的谜团,然而此时不仅这两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连他自己也陷入了更深的漩涡之中。

    低头看着怀里柔软可爱的一团,心中怜惜之意更甚。

    他轻轻摩挲着她小小的手掌,心中尽是柔情,他看了小家伙很久,轻声道:“我不信这世上有战胜不了的人”,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忽然想起她前几世的样子,风姿绝世,容颜极美;又想起这几日都是自己为她换尿布,给她洗澡,喂奶,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品剑轩掌管的小镇上,叶莺和张游两人策马而来,拱手道:“公孙剑,陆鸿,我和师哥要回山了,就此别过”,

    来时几人虽然是一起来,但回去的路却不得不提前分别了。

    公孙剑叹道:“真是聚少离多,让人愁断肠啊”,

    叶莺笑道:“要不了多久少不得就要在中州相见,什么愁不愁的”,

    “中州?”,陆鸿不解。

    叶莺道:“凡人中龙凤必飞往中州,陆鸿你是我剑界不世出的天才,即便是中州也必有你一席之地”,

    几日前陆鸿尚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自从他破碑吞剑后已是声名大起,只怕此时他的名号把林冼慧和欧阳若缺也盖过了。

    她笑道:“我倒是期待看到你与中州群雄逐鹿天下的雄风呢”,

    “他日中州聚会再把酒言欢,告辞”,

    两人施了一礼拍马而去,陆鸿和公孙剑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惆怅。

    两人目送他们离去,各自握着缰绳掌车,公孙剑摇头叹道:“佛家所说的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我一直不理解,现在却有点明白了,朋友间的离别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爱别离?”,

    “想来啊那必是人间大苦,我这种人定是承受不来的”,

    他正摇头晃脑大发感慨,忽听车内阮泠音道:“你和叶莺才见过几面?有这么要好吗?”

    公孙剑摇头道:“感情这个东西嘛不全是看时间的,有的人和你一见如故,有的人啊你就算认识的再久也总觉得和他隔着点什么”,

    阮泠音默然无言。

    又听公孙剑笑道:“雷剑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陪我喝酒的姑娘了,陆鸿师弟也不喝酒,她一走,这一路上可要寂寞难熬了“,

    陆鸿哈哈笑道:“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因酒而结交的那必是极为要好的了”,

    公孙剑正要说什么,忽听晏小曼道:“夫君,公孙师兄是惆怅少了一个酒友,你是惆怅什么?”,

    “额...我哪有惆怅?”,

    陆鸿道。

    晏小曼嘻嘻笑道:“没有惆怅刚才为什么叹气?”,

    “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没有叹气”,

    ......

    其后的一路上陆鸿多是与公孙剑交谈,两人谈的多是中州的风土人情。

    陆鸿昔年游历大江南北,但并没有去过中州。

    中州之于东胜神州就如同咸阳之于大秦,叶莺说的没错,凡人中龙凤必飞往中州,对于修士来说,中州才是他们最大的挑战,也是绝大多数修士声名鹊起的开始,昔年风无痕,任非踪,袁淳罡之名震天下都是从中州开始的。

    除他们之外还有金刀世家谷峥嵘,使一杆花枪的赵北朔,北海元气宗的师紫光,偃师曲墨......

    每一个名字都曾烜赫一时,而带给他们极盛之名的无不是中州。

    不仅如此,对陆鸿来说中州还意味着一个全新的世界。

    中州的老牌世家有不少都已没落,用刀的楚家,用剑的慕容家相继衰弱,取而代之的是炼器宗,天罡武道,圣法一脉这样的后起之秀,各宗派传人都不简单,多得是如公孙剑,阮泠音这样的年少英杰,自然也不乏林冼慧,欧阳若缺,阿决这等十年一见的大才。

    若是能解决仙门咒怨之事,这中州自己也必是要去的吧,他心中暗暗想道。

    其后的几天里几人并不急着赶路,一路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令陆鸿意外的是近日来阮泠音也开始尝试酒的味道了。

    中午是在一个小镇里歇息,她一个人偷偷地找小二要了一坛酒,但只喝了一小口就直蹙眉头,陆鸿下楼时恰好看见这一幕,向她投去一个颇为玩味的眼神。

    阮泠音面色一红,忙推开酒坛子偏过头去,不搭理他。

    到了第二日几人又到了梧桐镇,相比来时几人的速度无疑快了许多,远远的就看到了镇上来往的人群,这个小镇似乎比来时少了几分死气,多了几分应有的烟火气。

    几人靠近了几分,看见镇外有一辆巨大的车撵停靠着,足有一丈来高,周身都是银白色的金属,淡淡光芒流转;拉车的也不是骏马,而是四匹体态雄壮,长有白纹的花豹。

    一名青年坐在车上静静看着前方缓缓行来的两辆马车,目光扫向陆鸿。

    他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待很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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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道师祖介绍:
我的剑,出鞘在风起时,云来际 我的剑,绽放于星坠之际,叶落之秋 我的剑,上穷九天斩曦月,下达九幽动诛阎魔剑道师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道师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道师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