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公孙剑
“品剑轩给你下了拜帖?”,
对于此事云裳倒是颇有些意外。
自从品剑轩在北方开宗立派后便气势如虹,及至其取代日渐衰落的玄鬼宗后剑碑自然也归品剑轩所有;连梅隐山也成了品剑轩的后山,只是这五十年来虽然没有人能在剑碑上留下剑痕,但想要瞻仰剑碑的剑修却多如牛毛。
毕竟剑碑上俱是前代出类拔萃之辈留下的剑痕,哪怕只能领悟半分也够他们受用终生了。但品剑轩也因此受累,每日里拜访者络绎不绝,更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盗取品剑轩法宝名器。
要指品剑轩从开宗立派时起便是以铸术闻名,品剑轩炼制的名剑,法宝无一不是上品,拜剑红楼青阳子一向以铸术自傲,但与品剑轩中的大铸剑师相比还是要差那么一些;而拜剑红楼千年名门也不过只有一个青阳子,品剑轩却是有十数名大铸剑师坐镇。
当今剑界名剑有近半数出自品剑轩,这绝不是虚言,包括拜剑红楼在内众多宗派都不得不从品剑轩买进大量宝剑。
品剑轩也因此而自傲,对于门内乱象自然更加不能容忍,于是在梅隐山花费重金造了瑞雪剑屏,每年向剑界老少成名高手送去拜帖,凡是受到拜帖之人都可到瑞雪剑屏瞻仰剑碑;没有收到拜帖的若是胡乱闯入品剑轩就少不得要灰头土脸了。
只是一般来说能接到品剑轩拜帖的不是各宗宗主,长老便是门内已然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譬如苍城剑派的风雷双剑,折眉山庄的齐雅琴和拜剑红楼的公孙剑等人都在此列,陆鸿入门不过数月,在本门不过刚有名气,品剑轩竟这么快就下了拜帖,倒是不由得她不意外。
意外归意外,这终究是件喜事。
云裳笑道:“既然请了你,你便和小曼同去吧”,
“多谢楼主”,
晏小曼得偿所愿,大为开心,学着江南女子作了个揖。
云裳敛去笑意道:“不必多礼,剑碑之事虽然不知是真是假,但你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好,此番泠音和剑儿与你同去本座是很放心的,但品剑轩位于开阳,玄鬼宗在那里经营了数百年,虽然已被品剑轩取代,但昔日玄鬼宗余孽还有不少漏网之鱼;听说近日来大有死灰复燃之象的梧桐镇有人盗取童男童女当做药引习练邪功,十有**便是昔年玄鬼宗余孽”,
“这些都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潭水其实深得很,你们不必深究,但若当真遇上这等妖邪之人,能杀的就都杀了,既为民除害也成就你的功名”,
以童男童女为药引的邪功?陆鸿不由得眉头一蹙,口中答了一声“是”
云裳看了一眼晏小曼,笑道:“小曼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是我拜剑红楼的媳妇,也是青丘国小国主,你要保护好她;她是千金之体,要是她伤到一毫一发本座可拿你是问”,
“是”,
陆鸿颇为无奈。
云裳笑道:“你们在此稍坐,本座让人去唤泠音和剑儿,你们也好熟络一下”,
“是”,
不一会儿阮泠音便先到了,依然是一身素雅的打扮,冷冷清清,偶尔搭上一两句话也是不咸不淡,只是对陆鸿多少有些改观;这个当年把自己惹毛了的小师弟恐怕要不了多久地位就要在自己之上了吧。
公孙剑来的稍晚了一些,这位大师兄穿着一身蓝白,背后拖着一截小披风,剑眉星目,风采卓然;他与阮泠音截然不同,一进门先是向云裳施了一礼,然后向阮泠音道:“师妹好”,
“师弟,晏姑娘”,
他对陆鸿两人也不失礼数,看起来性格多少有些跳脱。
陆鸿还了一礼,想起自己和晏小曼先前都见过他一面,苍城剑派,折眉山庄和品剑轩拜山的时候就是他向云裳通报的;当日他便觉得此人剑意不同寻常,没想到竟是大师兄公孙剑。
云裳摆了摆手示意他落座,笑道:“剑儿,已去严长老那里领了钱了?”,
拜剑红楼内执法长老严正既管的并不仅仅是惩罚犯了错的弟子,钱袋子也归他管,门内弟子一心修炼,平时身上并不带金银等物,所以但凡外出下山都要去严正那里领钱。
而严正这个人在钱方面嘛......
公孙剑道:“弟子一大早就去找师父讨钱去了,弟子请他赏黄金五百两,师父一听就把我骂了一顿,说弟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只给了弟子五两银子.......”,
几人还没听完就都已笑出声,阮泠音,云裳两人素来不苟言笑,听了这话也是觉开怀,晏小曼更是搂着陆鸿的胳膊吃吃直笑。
云裳和阮泠音都知道公孙剑和严正这师徒两是截然相反的性子,公孙剑出生名门世家,花钱一向大手大脚,性格也有些跳脱;严正却自小贫苦,成为一派长老后仍是精打细算,人也不苟言笑,与这位爱徒恰是完全不同的性子,这师徒两若是在一起总要闹点笑话出来;云裳也因此对公孙剑格外疼爱,对他与其他门人弟子不同。
公孙剑道:“后来弟子说阮师妹也要和弟子同去,弟子受委屈不要紧,可不能让阮师妹与弟子一起受这个苦,师父这才多给了弟子十两银子”,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阮泠音淡淡笑道:“师兄每次遇到什么事都要拿师妹取笑”,
她向来清冷,不喜与人结交,公孙剑大概是门内唯一一个能和她说得上话的人了。
云裳笑道:“可怜见的,以后要用钱便来本座这里吧,严长老的钱袋子可把捂得像个宝贝一样,别说是你,就是本座找他要钱也是难得很”,
“多谢楼主”,
云裳点了点头:“瑞雪剑屏的剑碑已经五十年没有剑痕了,本座也不知是我剑界无人还是这剑碑传说本就是无稽之谈,但剑碑上的剑痕本座是看过的,确是神妙非常,本座当年虽没能留下剑痕,但这十年来红尘剑招颇有精进也要归功于这剑碑上先人留下的痕迹”,
“你们都是本门杰出弟子,留不下剑痕没什么,本座也不要你们与风雷双剑,雅琴他们比剑逞强,博什么名声,只要不虚此行也就够了”,
“是,弟子谨记”
第六十二章余孽
梧桐镇位于河洛北方,距离会阴山约九百里,这一带四周多山,林木茂密。
昔年盛极一时的玄鬼宗在小镇背面,而这方圆千里都是在玄鬼宗掌管之下;今日的品剑轩已是极盛,但与极盛时期的玄鬼宗相比仍是有所不及,加上为护梅隐山而不得不分出去的近半数弟子,品剑轩对这一带的掌控便远及不上当年的玄鬼宗。
而玄鬼宗虽然覆灭但麾下各分堂余孽却并没有散尽,他们在次经营多年,在某些重镇早已扎了根,即便以品剑轩的实力也很难将他们全部拔除,这么多年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做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品剑轩也懒得找他们的麻烦。
然而近几年来这一带的妖邪却越发肆无忌惮,先是有人杀人取心,其后是有人盗取童男童女,再然后什么采阴补阳,聚血为池的妖法竟如雨后春笋般一一冒出,梧桐镇顿时人心惶惶,每天天还没黑就家家关门闭户。
但那些妖人来去如风,这些凡人哪能应付的了?眼看着镇上惨剧愈演愈烈,他们只能求助于高高在上的“仙人”,品剑轩。
听闻此事后品剑轩尊主大为恼火,当即派出门下十名弟子前来查探,谁料他们刚来当天晚上就与那群妖人交上了手,竟是昔日玄鬼宗鬼王麾下四堂的人;他们都是在魔道上混了多年的老手,新入堂的妖魔也十分心狠手辣,品剑轩弟子与他们一交手就死了八个。
品剑轩勃然大怒,立刻加派人手,不仅多派了不少人手还差门内修为极高的铸剑师杨元前来坐镇,各堂妖魔这才有所收敛。
只是这不过是明面上的收敛,暗地里品剑轩诸人与玄鬼宗余孽斗得更加激烈。
今日的梧桐镇和往日一样,白日里没什么波澜,但到了傍晚十分气氛便陡然一变,小镇里阴风阵阵,鬼气森森。
夜色降临,长长的石板街上家家户户都已关门闭户,熄了灯,整个小镇都陷入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零星的几点光芒。
两名品剑轩弟子背着剑,提着灯笼从长街的尽头走来吗,左边那人手里拎着一面小皮鼓,一旦遇到妖人只要敲响这面皮鼓其余各方位师兄弟便会赶来。
仙家人自然不会像夜间巡逻的捕快一样喊什么“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无聊话,两人每走出一段路后右面那名弟子都会取下桃木剑屈指轻轻叩击,以告知已经入睡的镇民们有品剑轩弟子在,不会有妖魔胆敢来犯。
“王师兄,这几日那些玄鬼宗余孽越发放肆了,偏巧近日来我品剑轩向铁剑门,洗剑冰河,拜剑红楼等宗门送了几张拜帖;这几天拜剑红楼的公孙剑,折眉山庄的齐小姐,苍城剑派的风雷双剑少不得要路过此地;若是那个时候这些余孽伤了人我品剑轩脸上可不好看”,
左边的那名师弟道。
右面的师兄笑道:“傻小子,你对本门倒是关心,前夜血堂的妖人来袭你怎么吓得脸色发白?”,
这两人一个姓王,一个姓周,俱都入门不到一年。
周师弟面上一红,随即面露怒色,道:“那血堂的妖人手段太也毒辣,术法又古怪,竟生吞婴儿强行提升功力;我等名门正派子弟,何曾见过这般手法?”,
“哼,下次见到他我定要将他斩成十七八段”,
他恨恨地道。
“咚,咚”,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听见东面鼓声大作。
“妖魔来了”,两人面色一变,对视一眼祭出飞剑,御剑而起;才刚一飞起就看见东面的长街上有两道黑影飞速掠过,两人俱是身上裹着一袭黑袍,提着笼子贴着墙壁如风而行,所过之处一片腥风,还隐隐夹杂着婴儿的啼哭声。
十数名品剑轩弟子御剑急追,许多人居然都带着伤,身上血迹斑斑,更有几名弟子胸口被印上一个血手印,御剑时摇摇晃晃,显然已坚持的极为勉强。
“妖孽,今日我非诛了你”,
周姓师弟一见之下目呲欲裂,不顾两人强悍魔功,灵力一催脚下飞剑呼啸一声射了出去。
“师弟.....”,
王姓弟子待要提醒他小心,但话还没说完他已飞出了十数丈。
他本就是从西面截杀,这一发狂更是有攻无守,全然是拼命的势头,两名妖人也猝不及防,左边那人眼中红光一闪就被他戳了个通透,长剑透体而过。
右边那人却看也不看一眼,跃上房顶化作一道黑影长掠而过,诡异的身法让品剑轩弟子也只能望洋兴叹
赤红色的眼睛与他赫然相对。
周师弟先是一怔,显然没料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得手了,但随即看到这人手里提着的笼子里关着的竟是个两三岁的男童,此时正吓得颤抖啼哭,他勃然大怒,力贯全身便要剖开他的身体。
“妖孽,受死.....”,
“彭”,
“咔”,
孰料他剑还未动忽听一声闷响,那人血红色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心口,强悍气劲贯穿而过,他的胸口先是胸骨寸寸断裂,紧接着居然连皮肉也尽数被腐化,发出“嘶嘶”的声响,胸口竟而出现了一个能穿过手掌的血洞。
周师弟双眼圆睁直直掉落了下去,至死也不明白那人怎会心口中剑还能够发功。
那人阴声一笑,若无其事地拔出心口长剑,反手拍出两掌,红光爆闪,后方追赶的弟子早知道这血手印的厉害,急忙闪躲;只是这一瞬的功夫那人已经去的远了。
“周师弟,周师弟”,
王师兄飞身赶来,却只见到地上那具双眼圆睁,死不瞑目;想起他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师兄师兄”的叫,每日幻想着成为大铸剑师时的意气风发,而转眼间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几欲晕厥。
眼中滴滴泪水落下,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向着那人咬牙急追。
然而此时再追已经晚了,那人身法远比他快得多,那阴笑声随风一散便传了十丈,几乎已到镇外。
王师兄越追那声音越远,起先的愤怒消散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绝望,前方的黑暗好像恶魔之口般欲要择人而噬,他踉跄向前几步,只感浑身筋疲力尽,他“哐啷”一声丢下剑,屈膝跪在地下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嗤”,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剑鸣,紧接着一条手臂高高飞起,王师兄一惊,只听逃走的那妖人发出一声惨叫,似是惊恐之极地道:“你...你是什么人?”,
“拜剑红楼,公孙剑”,黑暗中一人轻声笑道,笑声中夹杂着轻微的骏马嘶鸣之声。
“啊...”,
随即又是一声惨叫,另一名妖人似也遇到了强敌,只听他怒气冲冲道:“你们是苍城剑派风雷双剑?”,
“哼”,
“南风知我意,夜冷鸦无声,疾雷撼秦岭,一剑斩乾坤”,
一名女子冷哼一声,口念诗号缓步踏出,黑暗中一点蓝色流光激射而出,闪电如利剑一般剖开黑暗夜色。
第六十三章风雷
女子持剑而来,电光流转之际头上发带自行解开,一声轻响中流光四射,整个人都散发出让人不敢逼视的蓝芒,手中长剑一瞬之间切出千道剑影。
黑袍人刚欲逃离就被千道剑影刺穿,惨叫声中身体出现一个个小孔,尸体坠下时全身都变得焦黑,
女子冷冷扫了一眼黑袍人的尸体插剑回鞘,走上前去将坠下的笼子打开,皱了皱眉把笼子里的婴儿抱在怀里,身后一名颇为俊秀的男子牵马醒来。
“叶莺,你的动幽庭可比以前厉害多了,哈哈,恐怕要不了多久雷剑的名头就要盖过风剑了“,
另一边公孙剑也已将那名妖人杀死,他取出帕子擦了擦剑上血迹走向两人。
那牵马的青年笑道:“叶师妹的剑法本就不下于我,上一次比剑我的杀无迹就没能敌得过动幽庭”,
叶莺白了一眼公孙剑道:“师兄不要过谦了,公孙剑这个小子坏得很,一见到我们就要出言挑拨”,
她一身黑衣,头戴黑色纱帽,面容较好,满身英气,丝毫没有女子的柔弱姿态。
看了一眼公孙剑身后笑道:“公孙剑既然在此,阮泠音肯定也在附近了”,
公孙剑身后的马车下一名女子挑开帘子,走下马车,她衣裳素雅,脸色冷清,正是阮泠音。
听叶莺如此调笑自己阮泠音道:“雷剑不止动幽庭进步极快,嘴上功夫也比以前厉害多了”,
公孙剑转头笑道:“阮师妹,陆鸿师弟,晏姑娘,快来见过......”,
“公孙师兄,有古怪”,
他还没说完陆鸿的声音便从后方传来,几人这才发现有两辆马车并驾齐驱,另一辆马车竟比公孙剑所乘的那辆更奢华一些。
马车前一名青年正蹲下身查看那被公孙剑一剑刺死的妖人,他正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但给人感觉极有气度。
他身旁还有一名穿着狐裘的少女正歪着头靠在他身旁。
此时品剑轩几名弟子都已赶到,先与公孙剑和风雷二人叙了几句话,正想过来与陆鸿打招呼,忽然看见晏小曼那绝美的姿容,众多男弟子竟都是一阵窒息。
“有什么古怪了?”,
叶莺最看不得男子这副模样,将婴儿交给一名品剑轩弟子,挤开众人走上前来。
她甫一靠近就闻到一股腐臭味道,眉头当即一皱,但这个时候待要止步却显得自己娇惯了,于是硬着头皮走到他身前。
陆鸿此时已经将那妖人的尸体剖开,见她要看便索性将尸体胸口扒开,道:“这个人有三颗心脏......”,
“呕”,
他还没说完叶莺就弯腰呕吐起来,晏小曼也嫌弃地起身走到一旁,道:“夫君,你好过分”,
听到她称呼陆鸿为“夫君”几名神魂颠倒的弟子顿时如五雷轰顶,定力好的则半信半疑地蹲下身检查尸体。
“果然是三颗心脏,怎么会....”,
“难怪方才周师弟一剑刺穿他心口也没能杀死他”,
两名弟子恨恨道。
想起周明死不瞑目的样子王虎不由得拳头紧握。
陆鸿道:“一颗是他自己的,另外两颗刚长出不久,应该是玄鬼宗尸堂的食心功”,
“你倒是清楚的很”,
叶莺白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恼怒;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竟让自己出丑。
公孙剑笑道:“叶莺,这位是陆鸿师弟,这位是晏小国主,陆鸿师弟未过门的妻子”,
“哦~,打败陈玄的那个陆鸿?”,
叶莺讶然道。
陆鸿虽然在拜剑红楼已经小有名气,但在剑界还是籍籍无名,倒是当初尚未入门时打败陈玄之事广为人知。
王虎道:“几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等到客栈中暂歇吧”,
陆鸿道:“把这两具尸体也带回去吧,他们身上还藏有不少秘密”,
叶莺下意识地远离了他几分,品剑轩的弟子则表示赞同,只是两具尸体俱都已经被刺得不成人形了,背肯定是没人愿意背的,风雷双剑二人是骑马而来,亦不好驮运,这么一来便只有公孙剑和陆鸿的两辆马车可以用了。
四人商量了几句便将两具尸体都抬进公孙剑的马车。
看似这只是微不足道的细节,但风雷双剑和品剑轩弟子心中却俱都讶异;公孙剑和阮泠音可是拜剑红楼赫赫有名的人物,其地位仅次于门内长老和供奉,怎么是他们把马车给让出来?
风雷二人牵马而行,陆鸿也走在与王虎等人并肩而行,道:“王兄,听说贵宗杨长老坐镇此地,怎么没见到他?”,
王虎道:“原本杨长老也是和我们一起住在客栈,但前日杨长老追查妖人的踪迹时在血堂发现了一具女尸,那具女尸穿凤冠霞帔,戴着新酿的红头盖,看不清她的样貌,但一身邪功却极其惊人,杨长老与她隔空交手时借秋水剑之利也伤不到她的武体,反而被她的邪功所伤”,
几人听了都是一惊,叶莺道:“杨长老的秋水剑也伤不了她?”,
杨元本就是赫赫有名的大铸剑师,一生与名剑为伍,他自身的佩剑自然也不会差;杨元的秋水剑削铁如泥,吹毛短发自然不在话下,最让人羡慕的是这柄剑可与修士共通,剑的主人灵气强上一分秋水便剑利三分;以杨元此时的修为对敌时已经很少用得上秋水剑,上一次出剑还是去北方伏龙坡寻找神铁时与血魔残躯狭路相逢,秋水剑斩杀游荡魔神。
当年血魔武体亦是强悍,他的残躯尚抵挡不住秋水剑之利,这具女尸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在秋水剑下毫发无伤;而且听他的口气杨元似乎与那具女尸相去甚远。
王虎点了点头道:“不错,那****等与杨长老一同去的血堂,亲眼看见那具女尸如行尸走肉一般,好像是在血堂的控制之下,与杨长老交手时她口中一直在喊一个名字,我们离得很远,不甚听得清;他们只交手不到一炷香时间杨长老就被她打断了右臂,但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痛下杀手,反而冷笑一声就离开了血堂”,
“杨长老觉得这件事大有古怪,不待养好伤就去寻那具女尸去了,命我等在这梧桐镇好生守着,不要让妖魔有机可趁”,
陆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其余人则心中大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梧桐镇还有这许多咄咄怪事。
说话间已到了东面的长街,周明的尸体还躺在冷冰冰的石板街上;王虎心中一酸,走上前去将背起他的尸体。
陆鸿却是一怔,定定地看着周明后心那已经化成掌形的血洞。
“怎么了,夫君?”,
晏小曼拽了拽他的衣角。
陆鸿摇头笑道:“没什么”,
心中却觉奇怪,那血洞两边的血和皮肉已经变成了黑色,显然是掌毒;与《剑毒秘典》中的一套掌法极其相似。
第六十四章血井
梧桐镇只有一家客栈,此时这家客栈里除了品剑轩弟子外也没有其他客人。
客栈老板见品剑轩不少弟子都带着伤忙去烧水,递毛巾给他们处理伤口,差小二却找了大夫,又给陆鸿等人安排了几间上好的客房。
公孙剑,叶莺几人一路跋涉,颇为疲乏,早早的就上楼去睡了,品剑轩弟子也忙了半宿,养伤的养伤,休息的休息,只有王虎等几名弟子陪着陆鸿一起查看那两名妖人的尸体。
陆鸿一面检查一面给他们讲这两个妖人所习练的功法,起先诸人都觉得见识不凡,十分佩服;待到后来见他将两具千疮百孔的尸体翻来覆去的看心里就不仅是佩服了,还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个人怎么对尸体这么感兴趣?
陆鸿却是越看越觉的奇怪,这两人明明是玄鬼宗麾下血堂和尸堂的人,但这两人习练的血手印和食心功却与《剑毒秘典》和《魔心鉴》中的武功很是相似,只是有些地方却又似是而非。
陆鸿略想了一会儿道:“诸位,你们早些睡吧,我去外面查看一下”,
王虎讶然道:“陆兄,已经四更天了,不如明早再查吧”,
陆鸿摇了摇头:“这些妖人在晚上出没,天一亮还不知会躲在哪里”,
王虎道:“那我和林师弟,陈师弟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我只是查看一番,人多反而坏事”,
婉拒了他们的善意,陆鸿独自一人走到梧桐镇外,走进林中后放出两只纸鹤,不一会儿两道人影便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
“陆兄深更半夜约我等到此想必是有什么发现?”,
云雀道。
与他同行之人自然便是禅隐的无尘大师。
从拜剑红楼到梧桐镇这一路上两人都跟在陆鸿身后不远处,三人已经秘密碰面多次,公孙剑等人却是浑然不知。
关于梧桐镇,血堂的诸多消息陆鸿也是得自云雀。
陆鸿笑道:“略有发现,也可能是我疑神疑鬼,我想去血堂一探究竟,两位愿意同去吗?”,
云雀和无尘对视一眼,道:“自然同去”,
血堂,尸堂,毒堂昔年是玄鬼宗鬼王最锋利的三把刀,当年在修界也是风光一时;其后玄鬼宗被灭,覆巢之下,无有完卵,血,尸,毒三堂也就此分崩离析。
在品剑轩的打压下三堂东躲西藏,并没有固定的落脚点,但在梧桐镇一带云雀却知晓血堂余孽的大致分布。
梧桐镇往北,穿过一片密林,过了狭窄的山道后前面陡然变得开阔起来,一座破败的村庄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座村庄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人迹了,到处是残垣断壁,茅草散乱,村口边上有一口老井;再往前则是与那破损房屋交相呼应的铁制囚车。
几人方到村口井边就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味道,那味道像是血腥味和腐尸的臭味混杂在一起,让人闻之欲呕。
陆鸿三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走到井边一看俱都皱起眉头;只见老井下一片狼藉,原本清澈甘甜的井水中泡满了尸体和残肢断臂,多是壮年男子和婴儿的,井水早已变成腥黄色,鲜血,污垢和水体混在一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陆鸿和云雀都是见惯了血腥的人,但饶是如此他们见到这副景象也觉心中难受的很,只有无尘面上,心中俱是古井无波,一切生命在他眼中都似乎毫无意义。
云雀凝眉想了想从乾元袋取出一条银色的绳子,绳子伸入井中后自行打结捆住尸体,如此往复捞取井中的尸体。
无尘则略看了一眼便到前面去查探。
“没有心脏,脑子,六腑也有缺失,尸体乌黑,身上多出有中毒的迹象,毒素种类五花八门”,云雀撕下一块布捂住鼻子与陆鸿一同检查捞上来的数十具尸体。
前面的无尘回头看了一眼道:“这里还有尸体”,
陆鸿和云雀取下裹在手上的油布走上前去,只见那林立的囚车中也是一片血迹斑斑,狼藉不堪;多是被锁链所在车中的壮年男子,全部都被开膛破肚,吸干脑髓,无一例外。
“用活人练功的邪术”,陆鸿道。
云雀点了点头:“我这几日研习《魔心鉴》,发现内中也有几门拿活人练功的邪法,但却没听说圣火教有人如此做过”,
无尘笑道:“昔年玄鬼宗未灭时,虽然名声不佳,但也没听说宗内有人拿活人练功,反倒是玄鬼宗被灭后这些余孽遮掩不住才被人知晓”,
陆鸿道:“不错,我等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魏青虹身死的那一战,但经历了那一战的六宗弟子多说他临死时用出了天魔解体**,自毁肉身,《魔心鉴》中记载,这门邪功便是要拿活人练功”,
云雀凝眉道:“如此说来玄鬼宗竟和圣火教有所关联?但玄鬼宗是六百年前的魔道巨擘,圣火教却是这几十年才在西域崛起,魏青虹得势时玄鬼宗早已覆灭了”,
陆鸿道:“这也是我的不解之处,梧桐镇上那两具妖人的尸体和品剑轩弟子的伤势我都查看了,那两人习练的魔功与《剑毒秘典》,《魔心鉴?极其相似,但又似是而非,若不是有此线索我怎会深更半夜邀两位来此查看?”,
云雀点了点头,道:“这里荒废了差不多十日左右,不算太久,这种邪功一日也不能断,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去梧桐镇偷取童男童女和壮年男子,他们不会走的太远”,
手掌一翻取出阴阳卦镜和司南,卦镜上土黄色的气息流转,云雀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并起二指说了一声“仙人指路”,司南上的指针赫然转动,两圈之后指针停了下来。
“西北”,
云雀道,收起卦镜向西北而去。
出了村子后往西北一路上便尽是山道,道路崎岖难行,三人纵跃疾行,不到半柱香时间便行了四五里,看看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而前方朦胧灰色下一座与山体连接的废弃城池赫然映入眼帘。
这座城居然建在群山之间,甚至有一半是在山体之中,而那铁门上虽然锈迹斑斑但并未关紧。
陆鸿三人闪身之间跃到门前,眼神交汇之际陆鸿和云雀分立左右,无尘走上前去推开门。
“咔”,
“嗖”,
无尘五指刚推开门一道血影便从内中飞出,血腥气味扑鼻而来。
第六十五章大敌
陆鸿三人早便闻到了铁门后的血腥气味,那血影来的虽快,但三人的反应却更是快如闪电。
无尘一探手便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同时间陆鸿的手指点在他心口,云雀五指曲张盖在他的头颅上;只是三人一碰到他身子就觉得不对,这人身上血腥气虽重,但灵力却是极其微弱。
陆鸿和云雀两人急忙收手,无尘向后倒退一步将这人从门内拖了出来,三人这才发现这人本就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浑身血污,左臂和右腿都已经没了,身上的血也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的手,脚是被人硬扯下来的”,
看到他手,脚处的伤口时云雀和陆鸿都直皱眉头,那污迹斑斑的伤口上还有青筋耷拉着,若是被刀剑等利物砍断绝不会如此模样,只有被人硬生生将手,教拽下来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三人还没有发问的机会那人便狞笑一声,就此断气;方才的偷袭已经是他最后的力气了。
他虽然已经身死,无尘还是习惯性地扭断他的脖子将他抛尸在地,双手用力一推那锈迹斑斑的铁门在刺耳的响声下被他推开。
铁门后一副地狱般的场景映入眼帘。
到处是血污,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哀嚎;还没有死的人在地上痛苦地爬行,蠕动;这里和之前那座村庄一样有不少囚车和笼子,囚车里的壮年男子和笼子里的婴儿大多已经被开膛破肚,吸干了脑髓;前面破败的房屋旁一具无头尸屈膝跪地,见有人进来,无头尸身旁三名被扯断一手一脚的男子挣扎着护住无头尸。
“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是哪一堂的人?”,
云雀抓起一人问道,但那人并不回答,而是裂开嘴露出恐怖的笑容。
他口中已经没有了牙齿和舌头,手指也被硬生生掰断。
而这里的数十人竟无一不是如此。
陆鸿道:“有人存心要折磨他们”,
那人以残忍的手段扯断他们的一手一脚,又割掉他们的舌头,打碎他们的牙齿,掰断他们的手指,显然既让他们无法泄密又让他们受尽折磨而死;这手段连旁观者也觉得毛骨悚然。
云雀点了点头,向四周看了看露出沉思的神色。
知道从他们口中得不到什么信息,无尘走上前去,凡是还没死的都被他拧断了脖子;他虽是出家人,但下手狠辣,一点儿也没有佛家的慈悲之心。
杀完人后他蹲下身在每具尸体身上都搜了搜,摸出几块牌子,看了一眼道:“尸堂和血堂的人”,
又扒下几具尸体的衣服,查看他们身上印记,道:“尸堂的人最多,血堂次之,没有毒堂的人”,
陆鸿点了点头走到那具无头尸前,这具穿着黄色锦衣的无头尸死的比其他人还要惨,他的头颅是被人生生拔下来的,两条手臂被拧成数段,双脚被人从膝盖处钉在地上呈屈膝状。
杀他的人显然对他怨恨之极。
但这人虽已身死,身上残余的灵气已然无比强大。
“化龙后期,距离化境只有一步之遥”,
陆鸿道,蹲下身取下他系在腰上的小铜牌,看到上面的字眼神一变,摇头道:“可惜了,他是尸堂堂主阴无幻”,
将小铜牌递给云雀,他看见做工精致的铜牌正面一个“尊”字,背面一个“尸”字。
玄鬼宗寻常弟子的铜牌上只有背后有一个“尸”字,正面是没有字的,只有一堂之主的令牌上才在正面刻有这个“尊”字,无论哪一门哪一派门下弟子在令牌上都绝不会出错。
见他没有乾元袋,陆鸿想了想又伸手向他怀里摸去,果然刚伸进去就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取出一看却是一个鼓鼓囊囊的油布包裹;打开油布“尸鬼**”四个字便映入眼帘。
陆鸿不解道:“道兄,阎兄,你们可曾听说过玄鬼宗的这门尸鬼**?”,
他翻了翻便将书转交给云雀和无尘,两人参详了一会儿云雀摇头道:“我只听说过玄鬼宗的五蠹秘录,这尸鬼**却是第一次听说”,
“尸鬼**...”,
无尘沉吟着。
两人俱都看向他,但他最终却摇了摇头道:“这尸鬼**中俱是道家的修行法门,与我佛家截然不同”,
陆鸿笑道:“我也觉得不解,这尸鬼**明明是一门邪功,但内中却有不少道家的修行法门,诸如辟谷,炼气之类,可其中关于炼尸的部分又与圣火教《魔心鉴》中的天魔解体**有相似之处”,
云雀凝眉道:“这门尸鬼**比天魔解体**更高明”,
及到此处,纵然是以陆鸿三人之智也只觉得一切都令人费解。
便在这时有婴儿啼哭声从房中响起,三人俱是一怔,没想到还有婴儿能够在此地幸存。
三人顺着那声音推开左手边第三间房的门,一进门三人便大惑不解,这间房虽然空空荡荡但十分整洁干净,墙角里摆着一副棺材,此时那婴儿便是被棉被包裹着在棺材盖上啼哭不止。
陆鸿走上前去俯身看了看,那婴儿皮肤娇嫩,模样可爱,身上一股奶香,让人一见之下便想要抱他一抱,在他腮上亲上一亲。
无尘向来没什么慈悲之心,但见了这婴儿竟也露出拈花之笑。
陆鸿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阎兄总算有个出家人的模样了”,
抱起婴儿,见他脖子上挂着一块饼,凑近了看额头还有未干的泪痕。
一见到这泪痕三人心中都是一动,婴儿再怎么啼哭眼泪也不会流到额头上,而这里的妖人酷爱拿童男童女练功,显然不会对着婴儿流泪,更不会在婴儿脖子上挂一块饼。
“那人还没走远,快追”,
三人几乎同时反应过来,跑出屋外,陆鸿最后出屋,他略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带上这婴儿。
云雀再取八卦镜和司南,使出仙人指路之术,然而这次那司南上的指针却躁动不安,急速旋转,一连转了数十圈也没有停下的迹象,云雀脸色大变。
“这是.....”,
陆鸿和无尘都感受到了他心中的不安。
云雀沉着脸道:“那人的道术远高于我,我的仙人之路对他无用”,
以云雀之能居然如此反应,陆鸿和无尘不由的对视一眼,心中都想此番怕是遇上大敌了。
第六十六章魔尸
出了废弃城池往北便是群山深处,山岩陡峭,山道狭窄崎岖。
此时已是五更十分,三人一宿未睡但仍旧毫无疲惫之感,只是越是往前心中越是有一种心悸之感,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前面等待着。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时间,陆鸿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只觉得脚下的山路,四周的山体都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道门移山决?”,
云雀心中一惊,闪身掠到前方高枝上,看到前方那座移来的小山时瞳孔猛然一缩。
陆鸿和无尘此时也已然察觉四周的地形变化,确是有人以无上法力移动这里的山岩怪石。
而随着前方那山体的靠近,三人只觉得一股凉意倏然间从心底里升起,连呼吸也变得急促,那感觉就好像是堕入冰窖之中,从头一直凉到教。
小山上一人迎风而立,凤冠霞帔,红盖遮头,她身材修长,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仅从身形上来看必是风姿绝丽的女子,可偏偏她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两只手手指关节呈一种畸形的弯曲,远远看去竟形同僵尸。
三人顿时如临大敌,云雀闪身退回,与陆鸿分立左右,无尘向前一步,他们几是同时运起灵气。
那女尸脚下踩着一个人,起初三人都紧盯着这具给他们带来极大压迫感的女尸,不敢稍有分神,但待那座小山靠近了陆鸿赫然看见那人腰间被折断的剑上宛若有水纹流转,他心中赫然一惊,皱眉道:“秋水剑,是品剑轩的杨长老”,
“呵”,
女尸冷笑一声,头上的红盖轻轻扬起,她冷笑一声忽而提脚一勾将杨元的身体挑起,一脚将他踢向陆鸿三人
三人俱都听到一声风响,继而杨元的尸体竟以万钧之力向他们压来,那具凤冠霞帔的女尸紧随其后。
“唵嘛呢叭弥吽”,无尘袖中一卷经书倏然飞出,转瞬间覆盖全身,经书上文字金光大山,他身上也快速渡上一层金皮;口吐六字真言借无上佛力诛妖邪,面露金刚怒目以罗汉之威化金身;背后八条手臂亦一一伸展而出,知道来人非同小可,他一出手就是全力。
陆鸿和云雀同样不敢留手,陆鸿伸手撕下三柄剑的符封,红,白,灰三道流光进入体内,修为瞬间突破龙门,道道灵气如水纹般升起在他头顶,已然形成实质。
云雀的八卦镜飞到他身后,飞旋之中放大到一人大小,镜面上古铜色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惊悸的森森鬼气,镜像中一个与他一模一样但却气息迥异的人影浮现,阴笑一声两条手臂竟而从镜中伸出贴在他背脊上,道鬼合一,云雀的灵气骤然间变得无比炽盛。
“彭彭”,
两人的四只手掌同时接住杨元的身体,甫一接触发出的却是灵气剧震的响声。
同时间陆鸿背后三剑同出,快如一瞬,直指飞来的女尸;这一手御剑已经是他一身剑术的极致了,即便是公孙剑,阮泠音这样的化龙级高手也绝对接不住,然而那具女尸却身形闪烁间衣袖一甩便毫不费力尽数破开三剑,陆鸿只感觉面上一寒,那女尸的利爪已然贴上了他的脸颊,他眉头一蹙,指尖剑气也径自递了出去。
“哇”,
一声啼哭突然响起,同时间两滴鲜血从陆鸿脸上流下;时间仿佛就此定格,那女尸的手指在陆鸿脸上浅浅地刺破了皮却不再向前,而陆鸿的剑气点在她身上却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心中更惊,忙倒掠了出去。
云雀和无尘则在杨元身体的重压下双双倒飞了出去,直退出三丈才勉强稳住身形落地,两人心口俱是一阵起伏,体内灵气紊乱;来不及调息,两人飞身向前与陆鸿再次站好方位。
婴儿受到惊吓犹自啼哭不止,他被陆鸿抱了一路,此时几乎是本能地将小手往他怀里伸去。
女尸口中发出“啊”的一声呼喊,向后退了一步,忽然一把从陆鸿怀里强过婴儿,她身法如电,以陆鸿之能也之能眼睁睁看着她把婴儿夺走。
但她并没有伤害那名婴儿,而是将他抱在怀里,细细地看着他娇嫩的脸,全身都轻轻颤抖起来。
她手上毒气尽去,纤细的手指在那男童脸上轻轻拂过,两滴泪水落在他额头。
是她,陆鸿心中一动,当初在这婴儿额头留下泪痕的是她?看她方才展现的手法之前尸堂和血堂的人十有**也是她所杀。
她虽然动作轻柔,但身上戾气极重,婴儿在她怀里仍是嚎哭不止;她看了婴儿很久,最后几是颤抖着双手将婴儿交还给陆鸿。
陆鸿正要说什么那女尸突然仰天大笑,声音极是凄厉,虽是在笑但听在三人耳中却是比哭还难听;身上戾气大盛,几欲形成实质,她便是在这可怕的笑声中越去越远,那戴着红盖,披着新娘霞帔的背影看来无比诡异,又无比凄凉。
“呼”,
三人俱都松了一口气,方才虽然只是接了她一招半式,但那股极强的压迫感却几乎榨干了他们所有的精神力,此时一松懈下来三人俱都感到一阵疲乏。
“她...究竟是什么人?”,陆鸿心有余悸地道。
云雀摇了摇头:“看她的功法,尸堂与血堂的人很可能是她所杀,杨元也死在她手上,想从她口中得到玄鬼宗的秘密是没可能了”,
说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一声,三人一路追踪到这里,本以为能有什么发现,谁知线索忽然就此断绝。
陆鸿道:“日后或许可以从毒堂下手”,
看看夜色已尽,陆鸿道:“先把杨长老的遗体带回去吧”,
走上前来,正要将他的尸体抱起,忽然感受到极其微弱的气息,他心中一喜,道:“道兄,阎兄,杨长老还没死,快助我一臂之力”,
此时杨元受伤极重,胸骨寸断,胸口有一处凹陷,他气若游丝,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陆鸿三人接连给他渡气才勉强保住他这一条命,归途中经过那座废弃山城的时候陆鸿略想了想,把尸堂堂主阴无幻的无头尸也一并带了回去。
第六十七章旧址
云雀不知从哪里搞了一辆驴车,陆鸿赶着这辆驴车将重伤的杨元和阴无幻的尸体送到梧桐镇客栈时天已大亮;几名品剑轩弟子刚起床,正在楼下用餐,一眼便看到抱着婴儿的陆鸿。
他们先是一怔,待看到驴车上那无头尸旁的居然是本门长老杨元时俱是一惊,忙迎出来将杨元抬进屋,然后围着陆鸿问东问西。
当得知那具无头尸居然是尸堂堂主阴无幻,尸堂和血堂的妖人已尽数被诛杀时众人更是大吃一惊。
王虎问道:“陆兄...你昨夜外出就是为了诛杀尸,血两堂的妖孽?”,
陆鸿笑而不答,只是给了众人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这么一来众人便当他是默认了。
王虎一面让人请大夫给杨元治外伤一面派师弟去那座废弃的山城查看。
约莫一个时辰后查探的几名弟子就回来了,俱言尸堂,血堂的妖人已经死绝,虽然他们受的并非剑伤,但昨晚除了陆鸿其他人不是在客栈休息就是在梧桐镇守卫,哪还有其他人去过那座山城?
何况还有尸堂堂主阴无幻的尸体在此,不仅如此,就连本门杨元长老也是他给带回来的,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了那尸体上疑点?
“公孙剑,你的这位陆师弟这么厉害?连尸堂堂主阴无幻都不是他的对手”,
叶莺端着粥看了眼被众人包围的陆鸿和晏小曼。
昨晚刚见到他时虽然也觉得他气度非凡,但想他刚入门不久,修为再怎么也应该及不上阮泠音和公孙剑才是,他之所以小有名气应该是由于与青丘国联姻的原因;孰料这才一个晚上不见他居然单枪匹马去挑了尸堂和血堂。
要知道杨元带着数十名品剑轩弟子在这里住了半年有余也不过是与这帮妖人互有攻守,绝大多数时候还是处于被动;这个陆鸿年纪轻轻居然一来就把尸堂和血堂给挑了?
公孙剑对此也十分不解,道:“陆师弟他....可能...是很厉害吧”,
阮泠音蹙了蹙眉头没有说话,这个师弟从入门时起就处处都透着古怪。
风剑张游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世上天才人物虽然不多,但总还是有的”,
叶莺叹了口气道:“他若真这么厉害,此次瑞雪剑坪我等都白来了”,
一名品剑轩从楼上走下来到陆鸿身边道:“陆兄,杨长老有请”,
杨元醒了?
陆鸿站起身,将怀里的婴儿交给王虎道:“王兄,烦请把这孩童送还给他父母”,
王虎答应一声接过那名婴儿。
陆鸿随那名弟子一同走上楼,到了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那名弟子就告退了;杨元似是想单独见他。
陆鸿推门而入,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一名大夫正给病榻上的杨元喂药;见陆鸿进来杨元吃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大夫出去,那大夫作了个揖便走出门外替两人带上门。
“杨长老”,
见他挣扎着要起身陆鸿忙走上前来,放下他的身子给他揶了椰被角。
杨元轻咳了一声道:“陆鸿小友,杨某先谢过你的救命之恩”,
他年纪很轻,不到四十岁就成了品剑轩的长老,也正是因此他向来自傲的很;此次前来梧桐镇他本可以挑老到的弟子带来,但他对玄鬼宗余孽心存轻视,故而只带了一些刚入门不过一年的年轻弟子。
这半年来他在这梧桐镇受了不少气,此次连番受伤更是将他的一身傲气消磨殆尽,此时话音中尽是消沉之气。
陆鸿摇头道:“晚辈何德何能能救杨长老,若不是那人手下留情只怕晚辈已身在无间了”,
“那人修为之高,实在是晚辈生平仅见”,
他想了想补了一句。
这话并非是为了安慰杨元,陆鸿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没遇到过比那女尸更可怕的人物。
杨元点了点头,道:“是啊,阴无幻与我实力相当,遇上她连一招也接不下,哈哈,可笑的是他竟还痴心妄想要控制那具女尸,咳,咳咳.....”,
他话没说完便又是一阵咳嗽,陆鸿忙走上前去轻抚他后背替他顺气。
杨元道:“我折在她手里,不算丢人,就算我再修炼百年也不是她的对手”,
陆鸿道:“杨长老可知那女尸的身份?”,
杨元摇头道:“不知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那具女尸来历不明,阴无幻妄想控制她却在她手下受尽酷刑而死”,
陆鸿凝眉道:“阴无幻当真试图控制那具女尸?”,
他曾听王虎说过,玄鬼宗余孽可能控制着那具女尸,只是当时对这话将信将疑,此时听杨元亲口说出更是觉得吊诡。
别说区区一个阴无幻,只怕当年玄鬼宗宗主也未必有这个能耐吧。
杨元苦笑道:“若非如此,那女尸怎会如此折磨尸堂和血堂的妖人”,
“果然是她做的”,陆鸿不解道:“可她为什么见了那婴儿反而手下留情?”,
杨元道:“什么婴儿?”,
陆鸿摇了摇头道:“不说也罢,看她当时的神情必是有一段悲惨至极的往事”,
杨元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陆鸿小友,但凡经历大悲大痛的人行事往往偏激,那女子便是如此,她心肠之毒,下手之狠实在令人不寒而栗;我追踪她已有些时日,发现她一直在找一个人,为了找那个人,她已经杀了许多玄鬼宗的人了”,
陆鸿心中一动,道:“她要找的人与玄鬼宗有所关联?”,
杨元叹了口气道:“不错,看她的样子,为了找到那个人只怕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陆鸿点了点头,笑道:“杨长老,她要找人便随她去吧,以我等的修为实在无法与他抗衡”,
杨元苦笑道:“小友,事情若是这般简单就好了,你想,那女尸若是将此地玄鬼宗旧部之人全部杀光仍旧找不到那人会如何做?”,
陆鸿略想了想道:“会去昔年玄鬼宗旧....我明白了,杨长老”,
玄鬼宗早在六百年前就已覆灭,其麾下各堂早已分崩离析,是品剑轩取而代之借账了原本属于玄鬼宗的地盘,那所谓的玄鬼宗旧址自然就是今日的品剑轩了。
第六十八章鞭挞
“那女尸若当真去贵宗,倒是少不得一番麻烦”,
陆鸿故作沉吟道,心中却不由得欣喜,他去品剑轩本就是为圣火教之事,这女尸若当真这个时候去品剑轩捣乱他刚好可以趁乱取利,对他来说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是为玄鬼宗而去,隐隐中玄鬼宗又与圣火教有所关联,或许这次真能有什么意外收获也说不定。
杨元忽而挣扎着坐起身向陆鸿施礼。
“杨长老,不可”,陆鸿忙上去扶住他,心中对他的意图却已是了然。
果然,杨元叹了口气道:“陆鸿小友,此事重大,那女尸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与她交过手,少不得要劳烦小友将此事通报给本门诸位长老知晓”,
陆鸿笑道:“小事一桩,晚辈本就要前往瑞雪剑屏,这件事不过是举手之劳”,
杨元点了点头,有气无力地解下腰间的断剑和令牌,道:“陆鸿小友,这秋水和令牌你带上,本门门规,见令牌如见长老本人,你握有我的信物本门分部的弟子绝不敢难为你”,
对于本门弟子的倨傲他自然是知道的,从梧桐镇到品剑轩还有一段路程;这一路上有不少匪帮,与品剑轩不合的小门小派和玄鬼宗余孽不说,本门分部弟子没准也会给他们使绊子。
杨元又叮嘱再三陆鸿才持着短剑秋水和品剑轩长老令牌告退。
“弟子见过长老”,
“长老”,
他方一走下楼楼下品剑轩弟子就先面面相觑,然后一齐跪下向他施礼。
陆鸿略定了定神才向众人一一还礼,将杨元所托如实告知众人。
叶莺看了他一眼道:“公孙剑,你这位师弟又做了一件大事”,
公孙剑摇头笑道:“我越发看不透他了”,
晌午时分,先前出去的那名弟子抱着婴儿又回来了,道:“陆鸿师兄,我等把这镇上的人都问遍了,谁都不认得这个孩子”,
“你都问过了?”,陆鸿心中奇怪。
那弟子信誓旦旦道:“我与张师弟挨家挨户的问,绝对没有遗漏哪怕一家一户,陆...长老,这梧桐镇就这么大,我等在这里都守了半年了,这点小事绝不会出差错的”,
他瞥见陆鸿手里的令牌,先是一怔,随即改口称他为“长老”。
陆鸿觉得古怪道:“难道这婴儿是其他镇上的?这附近还有其他城镇吗?”,
那弟子摇了摇头道:“方圆百里只有这一个梧桐镇,否则尸堂和血堂的妖人也非要来这里犯险了,这半年来尸堂,血堂可有不少人折在我等手里”,
“要说其他城镇,起码也要到北面,出了这座山才有”,
陆鸿点头道:“罢了,我到前面在问问吧”,
午饭后公孙剑又去雇了两辆马车,陆鸿抱着婴儿走上马车的时候品剑轩众弟子俱都送出门外,仿佛众星拱月一般,其礼遇远超公孙剑等人,镇上的镇民也纷纷抬头张望,还以为是品剑轩又派了什么大人物来。
众人出了梧桐镇后一路向北,公孙剑驾着车,笑道:“陆师弟,你真是深藏不漏啊,给师兄说说,你这一身本事是跟谁学的?”,
他知道陆鸿修为不凡,但他年纪轻轻能单人独身把尸堂,血堂屠杀殆尽就有点骇人听闻了;而他是以外门弟子的身份进入拜剑红楼的,并无师父传授他剑艺,想来定是有高人暗中传授他武艺,又或者有什么奇遇也说不定,但细想想又觉得都说不通。
就在这时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道:“该不会是晏小国主吧,听说剑界有一种双修之术,修行时滋味固然妙不可言,对修为境界更是......”,
“喂,公孙剑,大白天的当着姑娘家的面你说什么胡话?”,
骑着马吊在马车后的叶莺对他怒目而视。
马车里的晏小曼也满面通红,嗔道:“公孙师兄,你再胡说我可叫夫君打你”,
阮泠音则又觉生气,又觉好笑,她本就爱惜名节,此时更加不敢搭话。
尸堂,血堂的事陆鸿也不能说破,当下只是随意应付了两句,回头时见叶莺和张游两人都没有什么言语,一路上几无交流,他不禁好奇,对公孙剑悄悄地道:“公孙师兄,风剑,雷剑夫妻两是吵架了吗?”,
公孙剑一听哈哈大笑,道:“张游,叶莺,陆鸿师弟也以为你们是双修道侣,我昨日就说就说你们风雷双剑的名号,无论谁听了都要误会的,你看,这不就应验了?”,
陆鸿不由的略感尴尬。
叶莺这回倒是没有生气,笑道:“这些年来我和师哥早就习惯了,以前还会向人解释,但世间谣言总难澄清,反倒是容易越描越黑,索性随它去了,清者自清”,
张游闻言笑了一笑,心中一阵苦涩。
叶莺比他玩几年拜入苍城剑派,她入门时张游已经是门内的大师兄了;他对叶莺一见倾心,又近水楼台先得月,时常有机会与她在一起练剑。
这风雷双剑的名号也是他给起的,那时叶莺不过十四岁,对男女之时一窍不通,只是觉得这个师兄十分可亲,心里也觉好玩,这个名号便这么传开了。
待到叶莺及冠时风雷双剑的名号已经不下于拜剑红楼的公孙剑,阮泠音和折眉山庄的齐雅琴了,加上两人的剑术灵气十分契合,风剑杀无迹,雷剑动幽庭分开时虽也是威力极大,但远比不上风雷合一,门内长辈有心撮合这一对,谁知叶莺却极力反对。
叶莺的性子与一般女子大不相同,平日里好像什么也不在意,但在终身大事上却又绝不含糊,喜欢便能不顾一切,不喜欢便怎样也不能将就;故而虽然苍城剑派长辈极力撮合,风雷双剑终是不能结合。
张游自尊心极强,从未对旁人吐露过对叶莺的这番爱意,叶莺拒绝后他自然更不能再提,这事也便成了他心中一桩憾事,
这几年风雷双剑名头更大,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两人是一对恩爱道侣,叶莺听了自然不过是一笑置之,而他却每听一次就恼火一次,偏偏面上也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要多窝火就有多窝火。
梧桐镇往北一百多里都是深山腹地,既无客栈也无人家,当晚几人在马车上随便歇息了一宿;第二日又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出了这座山。
远远的看到一座小镇,几人赶车到了近前正要进镇,忽而听到一阵西面一阵大笑声传来。
偏头一看,只见一名青年骑马而来,他身上背着黑铁巨剑,左手握着一根鞭子,右手提着绳索;那条绳索很长,足足将十数人串在一起放在马后拖行。
那十数人只要有谁走的稍慢他回头甩手就是一鞭子打将下去。
第六十九章剑拔弩张
来人身穿灰色布衣,头戴斗笠,他骑马从远方来,一派风尘仆仆之象。
背后那柄黑色巨剑远远看去好像一块门板,剑身通体黝黑,既重又沉;陆鸿曾见过卢魁那柄足有半丈长的重剑,挥舞起来真是虎虎生风,一般人只怕连靠近都不敢。
而这人的重剑比之卢魁的还要大上一号,他背在身上竟而如若无物。
只是他胯下的那匹骏马已经累的跑不动了,眼看着鼻孔里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一条命几乎已被压榨干净。
那人对自己的坐骑毫不怜惜,一面回头狠狠地抽打被他拴在马后拖行的那十余人一面夹紧马腹示意它快快奔跑;他每抽一鞭子都哈哈大笑,显然十分享受这种快感。
被他拖行的那十几人中有男有女,俱是一身穿黑衣,满面邪气;此时他们俱是狼狈不堪,但犹自面带狠色,一声不吭冷。
“呦,公孙剑,风雷双剑,你们也来了”,
那人慢慢悠悠地骑马过来,远远地竟向陆鸿等人打了个招呼。
陆鸿这才看到他那张如板岩一般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本就阳刚的脸上平添了一股悍色,加上他比常人高出一头来的身躯,光是这身形就给人带来一股压力。
公孙剑抱拳道:“刘兄”,
看着被他拖行的那十几人面露不悦之色。
张游向他施了一礼,叶莺则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晏小曼听到声响轻轻挑开帘子探出头来。
陆鸿低声道:“公孙师兄,这人是?”,
“铁剑门刘江,也是当下铁剑门内后辈第一人,平时脾气古怪倒也罢了,最让人不喜的是他因为小时候被蝙蝠帮的一名弟子划伤了脸,从此对魔道众人就十分痛恨,这种恨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几人与刘江关系明显不睦,只有公孙剑耐着性子与他说了两句,问到被他栓在马后拖行的那十数人的来历。
刘江哈哈笑道:“这些杂碎么?是毒堂的人,在这里作奸犯科很久了,自以为没人能奈何的了他们,没想到今日撞到我手上了,我今天非拉他们去游街,好好折磨一番再一个个处死”,
毒堂?陆鸿心中一动,再看那些人果然多有淬毒之象,其中有两人手掌乌黑,毒攻显然已经小有所成。
公孙剑和刘江没有多聊,很快便分道扬镳,刘江驱赶着毒堂那数十人往镇子里去。
他走出没多远,马后一名女子便不堪鞭打晕了过去倒在地上,刘江勃然大怒,拿起鞭子打的啪啪有声,每一鞭子下去那女子身上就多出一道血痕。
余人勃然大怒,他们灵气被封住,无法反抗,纷纷出言喝骂;刘江自然不管这些人,下手打的更狠。
叶莺早就看的火起,此时见他如此作为更是无法忍耐,怒道:“刘江,这些毒堂的人平日作恶多端,合该有报应,但他们落到你手里你杀了也就杀了,这么作践他们干什么?”,
晏小曼亦怒道:“就是,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夫君,你去教训他”,
叶莺顾忌苍城剑派和铁剑门两派的关系说的已算客气,晏小曼却没有丝毫顾忌,说话时那只白毛小狐就跃到了她肩上,刘江听她出言不逊,冷笑一声转过头时看向她。
他立时就是一怔,方才从两辆马车边上经过的时候他只和公孙剑说话,并没注意到晏小曼,此时一见之下只觉得这少女娇艳妩媚实在是他生平仅见,他一向不近女色,但乍见之下也觉惊艳;随后白毛小狐那双幽绿色的眼睛便在他眼前不断放大。
幻术,刘江心中陡然一惊,体内强大灵气自行反弹在体内四肢百骸飞速流转。
晏小曼的幻术本自强大,但刘江已是化龙之境的大高手,比她足足高出了一个境界,体内灵气一动尽数驱散幻术,头脑变得灵澈,他陡然醒转过来。
饶是如此他也是一阵后怕,若是与人对敌时,只是这片刻的分神就够他死上好几回了,他面色一狞,道:“妖女,你敢对我......”,
“阁下请小心说话,她是在下妻子”,
陆鸿道,
虽然知道是晏小曼出手在先,但这个时候自然要护着她。
刘江哈哈笑道:“小子,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公孙剑皱眉道:“刘兄,陆鸿是在下师弟,晏小国主是本门贵客,你对他们无礼在下可不能坐视不理”,
刘江看了他一眼,笑道:“那好的很啊,反正你我到了瑞雪剑屏也要比试,不如提前分个高下吧”,
陆鸿对他来说乃是无名之辈,他自然不放在眼里,至于公孙剑嘛,虽然名气不小,但论修为自己还真不虚他;当下抽出背后重剑挥了挥手便信步而来,那门板一般的巨剑在他手中像是毫无重量。
“叮”,
车内的阮泠音轻轻拨了下琴弦,凛然琴音如水纹般荡漾开来,所过之处尽带杀伐之气。
没有任何言语,但所有人都知道刘江若铁了心与公孙剑等人为难,这位拜剑红楼的大师姐必会与他们联手抗敌;这么一来刘江压力陡增。
而让刘江更加怒不可遏的是就在他信步上前的时候叶莺也已拔出腰间的蓝色剑锋指向他,张游自然不能对这个师妹坐视不理,伸手解下背后用油布包着的那柄剑,短短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一瞬间剑气冲霄。
“好,好,今日是苍城剑派和拜剑红楼为了玄鬼宗余孽与我铁剑门为难来了,与这些妖魔同流合污,真是好一个名门正派弟子,哈哈,哈哈哈......”,
形势丕变,纵然刘江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敌得过两大宗派,四名大高手联手,此时除了将此事由私斗上升成三大派之间的矛盾外再无他法。
晏小曼哼了一声,甩手射两柄短剑,若是平时这样的手法刘江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此时他全神贯注盯着四人,生怕有人突然发难,对她射来的两柄短剑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柄短剑割断绳子,毒堂那十数人先是一怔,随后向晏小曼拜了拜,背起同伴飞快离去。
晏小曼笑道:“什么苍城剑派,拜剑红楼?这些玄鬼宗的人是我救的,你们铁剑门若是不服尽管去找我青丘国的麻烦好了”,
刘江定定看了她一眼,又在公孙剑等人脸上一一扫过,知道今日要是真斗起来决计讨不到好处,怒笑道:“好,今天算我倒霉,这笔账日后我们慢慢再算”,
重重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走了,那匹已气空力尽的骏马见主人要走忙跟了上去,谁知刘江正在气头上,见到那马有气无力的样子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反手一掌拍在那马的头颅上,那马“彭”的一声便被拍的脑浆崩裂,哼都没哼一声就倒毙在地。
第七十章秘籍之迷
陆鸿等人与刘江分道扬镳,彼此心中都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然而几人进入小镇后到了品剑轩分部的客栈却又碰上了,与梧桐镇一样,这座小镇实在没什么客栈。
“上等间?没有了,还有一间偏房,爱住不住”,
一名品剑轩弟子趴在柜台,对刘江连看也没看一眼。
铁剑门的名头在剑界也算是不小了,可在品剑轩弟子眼中根本就不算什么。
刘江连番受气,几是暴跳如雷,但偏偏在这里却发作不得,当下冷哼一声上了楼;脚下却故意放慢,显然也想看看陆鸿等人被羞辱的样子。
果不其然,陆鸿等人走到柜台边上时那品剑轩弟子面无表情地道:“偏房也没有了,要住宿的话给你们腾出一间马厩来.....”,
刘江正要回过头来嘲笑他们一番,却忽听那弟子改口道:“啊...是杨...啊不,陆长老,哈哈哈,上等间当然还有,六间?有有,弟子这就领您上楼”,
刘江一怔,回过头只见陆鸿收起一块令牌,那弟子恭敬地走在几人前头,陆鸿老神在在地背手在后。
那弟子走过刘江身边时凝眉瞪了他一眼,显然是责怪他没眼色,这个时候还忤在楼梯口挡着本门长老的道。
刘江更加窝火,一甩袖子径自上了楼。
得益于杨元的断剑和令牌,客栈中的品剑轩弟子对他们格外殷情,与别派弟子不同。
刘江入住之后不久便背着剑又出去了一趟,但没过多久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脸色极差;公孙剑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刘江今天未免也太倒霉了点,陆鸿却心知肚明,他不是碰上云雀就是遇上无尘了。
几人赶路许久,泡了个热水澡后俱都早早睡下了,而陆鸿又趁着天黑悄悄地摸了出来,到镇外林中时云雀已先他一步到了。
“道兄,与刘江交过手了?”,
陆鸿笑道。
他知道晏小曼放走毒堂的人后刘江未必会就此死心,早已通知了云雀和无尘两人。
云雀点头道:“大师动的手,能让大师使出八臂魔身,他修为还算不错”,
陆鸿笑了笑,道:“不知毒堂的人可吐露出什么消息?”,
被刘江擒住的那几人他注定是要救的,就算当时晏小曼不出手云雀和无尘也会想方设法将人救出。
云雀从袖中取出几张残破的纸张递给陆鸿道:“他们是低阶弟子,知道的不多,只从他们身上搜到这几张毒堂的秘籍残页,巧合的是其中一张恰好是秘籍的第一页”,
“我与大师参详良久,发现这第一页的内容与尸堂的尸练**最后一页刚好衔接”,
陆鸿心中一动,道:“道兄是说玄鬼宗麾下血堂,尸堂和毒堂的秘籍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一部?”,
云雀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我与大师参详了几日,发现《魔心鉴》与尸堂,毒堂的秘籍有颇多相似之处,只是《魔心鉴》中有几处说不通的地方,某些功法甚至缺言少语,断章取义,相较之下这两堂的秘法要完整的多,我和大师都觉得这《魔心鉴》极有可能是由玄鬼宗的《五蠹秘录》演化而来”,
陆鸿道:“道兄是说这《魔心鉴》可能是《五蠹秘录》的简化版?”,
云雀颔首道:“不错,论功法之深奥,准确《魔心鉴》实不如尸,毒两堂的秘法;传闻魏青虹修炼到后期时常入魔,每次闭关都要门内法王护关,我想十有**和这《魔心鉴》中的缺失有关”,
他背着手道:“直到魏青虹得死还是一个谜团,很多人都说他是使出了天魔解体**,要与六宗同归于尽,以前我也深信不疑;但现在看来内中实在有颇多可疑之处,现在我更认为他是练功出了岔子,体内力量积蓄,筋脉堵塞,无法疏通,被北方六宗围攻时灵气被压,导致爆体而亡”,
他叹了口气道:“可惜,若不能得到《五蠹秘录》,这一切终究也只是推测”,
陆鸿笑道:“不管怎么说总是多了一条线索,倘若《魔心鉴》当真是由《五蠹秘录》演化而来,那圣火教与玄鬼宗的关系必定不同寻常,仙门咒怨的事或许可从玄鬼宗之人身上查探”,
云雀道:“我和大师都想到了,可惜那群低阶弟子对仙门咒怨一无所知,而毒堂,血堂两堂的主人行踪诡秘,别说未必能找到他们,即便找到了以我等的修为也要小心应付”,
陆鸿笑道:“道兄和阎兄俱是当世人杰,对那女尸我等是束手无策,但对上毒堂,血堂两堂的主人陆某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呵,你倒是拿我两不当外人”,云雀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也罢,毒堂,血堂两堂的主人便交由我和大师解决,但陆兄你现在是品剑轩长老,品剑轩又是昔年玄鬼宗本宗所在,若当真想知道玄鬼宗的秘密少不得还要陆兄火中取栗”,
“陆某自当尽力而为”,
云雀哈地一笑,道:“若陆兄能在虎口里拔下几颗牙来,我和大师又怎会解决不了区区玄鬼宗的两只爪牙?”,
两人施了一礼各自离开。
第二日一早陆鸿先将那婴儿交给品剑轩的弟子,请他们寻其父母;这婴儿陆鸿已经哄了几日,只要他一离手婴儿就大哭不止,看他哭的那么伤心连公孙剑都觉得不忍。
然而蹊跷的是到了中午那几名弟子又抱着苦恼的婴儿回来了:“长老,这镇上无人认识这婴儿”,
陆鸿不由得大奇,见那婴儿哭的很凶忙将他抱过来,说来也奇,这婴儿一到他怀里就止住了哭声,睁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前面还有镇子吗?”,陆鸿问道。
那弟子摇了摇头道:“长老,出了这镇子往北是一马平川的大路,直达本门,没有其他的镇子了,除非往东或往西还有几座城镇”,
这下陆鸿就不是觉得麻烦,而是觉得头大了,难道此次去品剑轩还要带着这婴儿不成?
第七十一章年轮
马车缓缓向西行驶,陆鸿一面抱着婴儿一面驾车。
那婴儿哭了半日,此时也累了,在他怀里沉沉睡去;这婴儿长得娇嫩可爱,陆鸿对他也喜爱的很,只是现在抱在怀里却觉得像是抱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回想起那日在废弃山城中,被关在笼子里的婴儿都已被杀,只有这婴儿存活;若不是侥幸的话那便说明这婴儿对尸堂来说也十分重要,没有人敢拿他来练功。
那具女尸待他也极是不同,当日他以为定是由于她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故而对婴儿不忍下手,但现在想来却觉不通;倘若她当真只是对婴儿不忍何不把被尸堂妖人掳去的童男童女都救下却偏偏救这一个?
而当日她对自己留手也是因为这个婴儿。
想到这里只觉得这婴儿身份极有可能大不寻常,精神一震,细细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
他倒是没看出这孩子有什么不同寻常,想到的第一件事却是这婴儿长得如此漂亮,倒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往旁边看了一眼,公孙剑正在驾车,叶莺和张游也目不斜视;他想了想悄悄把手伸向婴儿胯下。
“嘻嘻,夫君,你在做什么?”,
孰料就在这时晏小曼忽然掀开帘子,笑嘻嘻地看着他。
陆鸿吓了一跳,忙缩回手,咳了一声道:“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晏小曼吃吃笑道:“夫君,我误会什么了?”,
陆鸿道:“没什么,不看也罢”,
“看嘛看嘛,我猜他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个男孩”,晏小曼道。
陆鸿点头道:“我应该给他找个好人家照看”,
晏小曼道:“但细看看又觉得是个女孩儿”,
“女孩儿嘛...这世上人心难测,好人坏人哪能一个个分辨出来?自然不能冒险将这么小的孩子交给别人?还是我养她好了”,
晏小曼捂嘴娇笑,道:“夫君,你真不正经,快看看他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陆鸿于是伸手摸了摸,他手刚伸进棉被里就面露尴尬道:“是女孩...恩?”,
正欲缩回手察觉到指尖处有异样的感觉,心中一动,揭开棉被,只见这女婴白净的肚皮上有一个金红交错的阴阳鱼,交错的阴阳分别是金色和红色,中间那两个圆点则是一黑一白,阴阳鱼外有八个圆,周而复始将阴阳鱼围在其内,圆上有一条弧线,像是圆圈的起始。
陆鸿用手摸了摸,不是雕刻的痕迹,倒像是与生俱来的图案。
“夫君,这是......”,
看到这金红两色的阴阳鱼晏小曼不由得好奇。
公孙剑,叶莺等人已听到声音,纷纷凑过来,几人大觉惊奇,但七嘴八舌谁也说不清这金红阴阳鱼的来历。
公孙剑想了想道:“阴阳鱼在修界实在是常见的很,但凡道家门派俱都会有,但这四色的阴阳鱼我却从没见过,阴阳鱼是道家的标志,黑白二色分别代表阴和阳,一般人绝不敢乱改”,
阮泠音凝眉道:“阴阳鱼外八个圈是何意?”,
陆鸿摇了摇头,不知为何,看到阴阳鱼外那八个黑色的圈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莺亦道:“我总觉得的这古怪的阴阳鱼有一股邪气,不像是正道的东西”,
那女婴虽然意识还很朦胧,但此时光着身子在众人面前似也觉得扭捏,抱着陆鸿的手指摇了摇。
陆鸿给她盖上棉被,道:“还是将这孩子带会拜剑红楼吧,楼主见多识广,或许知道这阴阳鱼的来历”,
他也不知道这金红二色的阴阳鱼是否蕴藏着什么涵义,但那八个圆圈却像极了树木的年轮,给他一种极其不安的感觉。
北面风大,陆鸿替女婴掖了掖被角,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那女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小嘴张开发出“咿呀”的声音,笑的极是可爱。
不管怎样都希望你能健康成长吧,陆鸿心道;捏了捏她的脸蛋驾着马车往北而去。
往北行了约莫半日,风尘越发强烈起来,陆鸿见众人都有一丝疲累便打算停下来歇一歇,但就在这时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嘶鸣。
转头一看只见马车后尘土飞扬,数十人骑着马飞奔而来,清一色的黑衣蒙面,身带邪气,手指间毒气四溢,竟是毒堂的人。
为首的那名女子身穿黑色长衣,虽然亦是满身戾气但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之感,她面上黑纱遮盖,看不清她的容貌,但那双冷澈的眼睛却令人一见忘忧。
可目光再移到她座下的那匹马就不免让人不寒而栗了,那匹马比寻常马匹健壮的多,只是脸部腐烂,双目赤红,周身黑红交错,一眼看去极是狰狞。
陆鸿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仙气和魔气在她身上仿佛融为了一体。
距离马车还有二十丈时那女子挥了挥手,背后数十人整齐地勒住缰绳,只那女子一人打马向前,扫了一眼诸人问道:“哪一位是陆鸿先生,晏小国主?”,
陆鸿道:“在下便是”,
晏小曼也挑开帘子看向她,眼睛眨了眨。
那黑衣女子施了一礼道:“毒堂秦萱,谢过二位援手之恩”,
她说的自然是先前晏小曼从刘江手里救下毒堂众人的事。
晏小曼笑道:“举手之劳,不必多礼了”,
陆鸿却是心中一动,道:“阁下便是毒堂的主人”,
秦萱道:“正是”,
说话时眼睛却看向陆鸿手中的婴儿,目中尽是异色。
她拍了拍手,身后两名黑衣人每人捧着一个小盒子奉送到陆鸿二人身前,秦萱道:“听闻陆先生善用剑,又与晏小国主大婚在即,本堂特奉上两份薄礼,恭祝二位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晏小曼大为开心,接过盒子抚手笑道:“多谢你啦,这一路上都听人说玄鬼宗麾下三堂的人坏得很,我看倒是比某些名门正派好的多了,若是哪天这里容不下你们你们不妨去青丘国找我,我们可不理会什么名门正派”,
公孙剑等人听了这番话都觉好笑,只觉得青丘国的姑娘比关中的姑娘真是不同。
秦萱道:“多谢小国主好意,只是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她看向陆鸿怀里的婴儿道:“圣婴在本门地位尊贵,日后更是关乎本门香火延续,还请陆先生允许在下迎回本门圣婴”,
圣婴?几人心中蓦然一动。
第七十二章圣婴
“圣婴?”,
陆鸿早料到这女婴来历不同寻常,但这玄鬼宗圣婴的身份却是在他意料之外。
公孙剑等人亦是心中讶然,叶莺道:“那女婴肚子上的古怪阴阳鱼便是圣婴的标识吗?”,
秦萱看了她一眼道:“那叫道痕,刻印在历代圣婴身上”,
她转过头看向陆鸿道:“陆先生,圣婴对本门至关重要,阴无幻护主不周,死有余辜,按照门规该有本堂迎回圣婴,还请陆先生成全”,
她以一堂之主的身份如此谦卑已是给足了他面子,于理陆鸿确该交还圣婴,但想起那废弃山城的血腥场景他心里一阵厌恶,道:“秦姑娘,你可曾去过尸堂?”,
秦萱道:“自然去过”,
“那阴无幻等人拿童男童女练功之事你也是知道的了?”,
秦萱点了点头。
陆鸿不无嘲讽地笑道:“尸堂一片狼藉,阴无幻手下尽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魔道中人,你们竟将圣婴交给他抚养?这圣婴在门内的地位可真是尊贵啊”,
秦萱自然听得出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凝眉道:“阴无幻虽然对手下人纵容,把尸堂弄得一片狼藉,但绝不敢对圣婴不敬,否则我与林枭早已取他项上人头”,
陆鸿摇了摇头,道:“恕陆某直言,毒堂,血堂并无资格照料这个婴儿”,
秦萱面色一变,道:“陆先生这话何意?”,
陆鸿道:“秦姑娘,这孩子姓甚名谁?生父生母是谁?你们毒堂自保尚且不能,你又要如何照料她?”,
秦萱眉头一蹙,陆鸿问的这些她一概不知,这孩子是玄鬼宗圣婴不假,但每一代圣婴的来历都是个谜,只怕除了历任宗主外门内再没有人知道圣婴的来历。
虽然如此,但她却不能输了阵势,道:“陆先生,这是我玄鬼宗的事,恕我无法相告”,
陆鸿道:“既然秦姑娘说不出这婴儿的姓名来历,在下怎知道秦姑娘不是有意欺瞒,我只知道她是在尸堂幸存下来的一个孩子,那自然不能让毒堂的人再抢了去;尸堂动辄拿活人练功,偷取童男童女,毒堂与尸堂同是出自玄鬼宗,只怕风气未必就比玄鬼宗好;我既救她出了虎口,还能再把她送进狼窝?”,
叶莺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这个孩子是不是圣婴都好,你们毒堂的人连区区一个刘江也对付不了,日后若是品剑轩铁了心的与你们为难,你们岂有半分胜算?陆鸿出身名门,又是青丘国的女婿,由他照料这个婴儿你们该放心才是”,
说话时那女婴仍旧抱着陆鸿的手指,灵动的双眼怯怯地看了一眼秦萱,偏过小脑袋往陆鸿怀里缩去。
公孙剑叹道:“秦姑娘,这孩子如此怕你,却对陆鸿师弟依赖不已,你若说以前阴无幻对他照料有加只怕没人会信,就算让这孩子自己选,她也绝不会愿意跟你走”,
他们个个都能言善辩,秦萱却向来少与人争辩什么,知道说下去始终还是自己理亏,冷着脸道:“陆先生是执意要抢走本门的圣婴了?”,
陆鸿笑道:“秦姑娘莫要污蔑在下,口口声声说什么圣婴,却又拿不出证据来,毒堂的人想从我的手里掳掠孩童修炼邪功,在下说什么也不答允”,
秦萱怒火中烧,待要强取,己方人数虽多,但多是无用之辈,且毒堂的功夫多是以暗算偷袭为主;对方虽然只有六人,但个个都修为卓然,正面动起手来自己很难占到上风。
当下咬牙道:“好,无法迎回圣婴是我秦萱无能,但陆先生请记住了,我毒堂与血堂不无论用什么手段,不迎回圣婴决不罢休;下次再见,陆先生便是本门敌人了,先前恩情一笔勾销”,
陆鸿笑道:“随时领教姑娘高招”,
秦萱翻身下马,对着婴儿恭敬拜了几拜。
“哼,告辞”,
拜毕,她踩着马镫上马,调转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毒堂的数十人也扬尘而去。
叶莺摇头道:“陆鸿,你可真会惹麻烦啊”,
陆鸿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也很无奈啊”,
“呵,装模作样”,
事实上陆鸿对秦萱的话并无太多怀疑,她的神情不似有假,只是越是如此他越不能交还这婴儿。
这婴儿若当真是玄鬼宗圣婴那对自己来说便又多了一条线索,若魏青虹最终无法复活,仙门咒怨的谜题或许能从这婴儿身上着手。
不仅如此,有这婴儿在手中云雀和无尘两人行事也更加方便,据陆鸿估计,只消三五日云雀就能拿到玄鬼宗三堂所修炼的功法。
“就算是我陆鸿私心吧,我总不会让你再回到尸堂那样的地方,你心里也是愿意跟着我的,对吗?”,
马车轮轴转动,陆鸿抚摸着女婴的脸低声道。
那女婴似是很享受这种温柔的摩挲,看着他露出笑脸。
陆鸿轻笑道:“你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你,等解了仙门咒怨,我便是上天入地也替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其后的一路上陆鸿小心谨慎地提防着毒堂和血堂,玄鬼宗覆灭后三堂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但为了夺回圣婴毒堂与血堂联手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这两堂行踪诡秘,术法奇特,若是偷袭自己极难应付。
云雀和无尘两人亦在暗中保护。
当天晚上几人赶了一程,到前方的品剑轩分部客栈休息了一晚,一夜无话。
之后的一路上却再也没有碰上毒堂的人,到了第三日,马车驶到北方大江附近,远远地看见一座高山云遮雾绕,巍峨盘桓,山岭之上殿宇林立,以陆鸿的目力不时能看见有虹光从上方飞过。
而那山岭下建了几座小亭子,亭内弟子俱都身穿素衣,一派出尘之姿。
另一边的山道上寥寥几名背剑之人往山上行去,俱都由亭内的弟子迎了上去,领着他们走上山。
“这里就是鹧鸪岭了”,
叶莺道。
鹧鸪岭品剑轩,北方剑派魁首,当今修界剑器第一宗。
陆鸿点了点头,透过那层层云雾看到山岭后方有一片雪山,看着寒风中飘摇的雪花,他仿佛听见剑鸣之声。
第七十三章鸣凰才子
鹧鸪岭的山道修建齐整,四通八达,几可通往这山上的任何一座大殿;陆鸿等人跟在品剑轩弟子身后信步往山上而去。
品剑轩与拜剑红楼十分相似,门内少了几分修士应有的豪气,却多了几分雅致;恰如剑器“君子之器”的称号,品剑轩弟子虽然多有傲色,但待人接物却极是有礼。
陆鸿从他们口中得知谢泓那样的人物在门内也是一个异类。
“这一路上没见到折眉山庄的齐姑娘,想来她是先我们一步到了”,陆鸿看了看两面山谷的幽致景色道。
鹧鸪岭内树木茂密,远处山谷中鸟鸣啾啾,与拜剑红楼的寂静空幽不同,这个地方更有红尘之味;经过一座大殿时陆鸿听到其中有打铁的声音传来,更觉品剑轩烟火旺盛。
那名弟子笑道:“齐姑娘昨日便到了,谢师兄与宁师姐在接待她”,
陆鸿笑了一笑,知道谢泓对齐雅琴的爱慕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当日在拜剑红楼他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公孙剑道:“朋友,你们此次一共发了多少拜帖,都有哪些人来了?”,
那名弟子道:“本门拜帖贵在精,不在多,除了诸位就只有铁剑门,洗剑冰河,鱼龙书院等派已经成名的弟子”,
他想了想忽而笑道:“几位可听说过鱼龙书院的那位鸣凰才子?”,
听到“鸣凰才子”这个名字叶莺眼前一亮,道:“你说的是诗,书,剑三绝的那位鸣凰才子李梦莲?”,
那弟子笑道:“不错,除了这个敢自称是‘天上人’的狂生,世间哪还有另一位鸣凰才子?”,
闻听此言陆鸿几人俱都看向他,面露好奇;公孙剑笑道:“鸣凰才子的名号我可是景仰的很,听说此人乃是世间少有的大才,性格又豪气难收,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在诗书上的造诣已经是登峰造极,在凡间,他的墨宝一副能卖到百金以上”,
叶莺摇头笑道:“现在可不止这个价,恩师屋中挂的那副《长相思》真迹可是花了千二百金半收半抢来的”,
公孙剑笑道:“鱼龙书院本是一群书呆子待的地方,能出个才子就算是不错了,偏偏那位李梦莲剑道上的造诣亦是不同凡响;现在鱼龙书院可是将他当宝贝一样供着,怎么,品剑轩也给这位大才子送了拜帖?”,
那弟子摇头笑道:“这位大才子名动天下,本门自然要他奉上拜帖,谁知常人眼中珍贵无比的拜帖在他眼中却是一文不值;他收到本门拜帖后便去酒楼,把这张拜帖给卖了,只换了两壶高粱酒回去”,
他无奈地苦笑道:“其后当地一户大户人家去酒楼喝酒,恰好看见这张拜帖,便出重金将它给买了下来,偏生那富商爱附庸风雅,拿着拜帖就巴巴的来了;前日负责接待的那名师弟气的要命,可又不能赶人家走,哎,现在这件事已经成了我品剑轩的笑柄了”,
公孙剑等人哈哈大笑,对那位鸣舞才子更加心向往之。
叶莺笑道:“那位鸣凰才子如此得罪贵宗,想来是再没机会瞻仰剑碑了”,
那弟子摇头道:“这倒不然,本门大长老得知此事后虽然暴跳如雷,但对此人也十分佩服,吩咐弟子们抄录一千份拜帖给他送过去,又让人准备一车美酒,看那架势是非要把这位才子给请来不可了”,
几人又都哈哈一笑,只觉得这两人行事俱都妙不可言。
说话间已到了山腰的客殿,那名弟子道:“陆长老,几位,里面请”,
这间客殿是品剑轩专为接待外客时用,每一间房都带一个院子,这客殿里林林落落共几十个院子;走过左手边的那个院落时几人都见到一名身穿锦衣的富态男子在几名家丁的陪伴下饮酒作乐,一名护院模样的男子卖力舞剑,那富态的中年男子不时拍手叫好,模样十分滑稽。
陆鸿瞥了一眼笑道:“想来这位就是买下李梦莲拜帖的那位富商了”,
那弟子点头道:“就是他”,
几人跟着他走进前面第六间院子,院中坐落着两个小花圃,花开正盛,几个房间也整洁有致,几人俱感满意。
见那弟子就要告辞,陆鸿道:“张师弟,烦请领我去见皇甫大长老,杨长老有要事托付,事关重大,我须得亲自转告他”,
那弟子想了想,笑道:“不瞒陆长老,皇甫大长老正与慈心剑塔的林仙子,咒剑海的欧阳先生品茶论道,事先吩咐了谁也不准打搅,弟子只能到晚间再替您通报了”,
“慈心剑塔?咒剑海?”,
听到慈心剑塔这个名字公孙剑等人心中俱是一动,道:“慈心剑塔和咒剑海也来人了?”,
品剑轩,拜剑红楼,苍城剑派俱是一方之雄,在剑界地位不敢说一言九鼎,但也分量十足;可要是有人问当今剑界谁是第一剑派,恐怕十个里有七个会说是慈心剑塔。
慈心剑塔自从开宗立派时起就很神秘,寻常弟子倒是不时在修界走动,但剑塔历代传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人说慈心剑塔的传人虽不出山但却在暗中控制整个剑界,有人说慈心剑塔本身毫无野心,但凡是被剑塔选中的人无一不是日后将在万人之上的雄才,甚至有人说剑圣风无痕便是被慈心剑塔看中的人选之一,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但众所周知的是但凡一名剑修跨过凡人七境,想要突破凡人境,踏上仙途便不得不去往慈心剑塔,那里很有可能是剑界唯一一个掌握了升仙之秘的宗派。
公孙剑等人自然都听说过慈心剑塔的名号,只是却没想到品剑轩连慈心剑塔和咒剑海的传人也能请到。
慈心剑塔这一代的传人姓林,名冼慧,三年前出塔前往西北,辅佐秦国称雄一方,现下秦国第一剑客公子成蛟便是她教出来的;两人虽没有师徒名分,但实际上成蛟却算是半个慈心剑塔的人。
算起来林冼慧今年不过二十来岁,正值韶华之龄,与大长老皇甫泰差了好几十岁,大长老竟屈尊与她品茶论剑,品剑轩对慈心剑塔的重视也可见一斑了。
叶莺摇头笑道:“这次瑞雪剑屏真不白来,我倒想看看慈心剑塔的传人是否当真像传言中那般气若幽兰,剑含仙心”。
第七十四章鸢飞鱼跃
与慈心剑塔比起来,咒剑海的名声无疑要差上许多。
倒不是因为咒剑海的剑术差,而是由于这个门派实在是正邪难分。
咒剑海位于万劫海东面,两股势力恰好平分了西方海域;那一带的小门小派不是隶属于万劫海就是归于咒剑海门下,为了瓜分恶鼠门这样的小帮派咒剑海的老怪与万劫海四大妖王恶斗连连,只是这几百年来谁也无法吞并另一方。
若是有一天万劫海和咒剑海真有一方被吞并的话,那造就的绝对是一个修界罕见的庞大势力。
这些年来咒剑海为了开疆拓土没少玩弄手段,挥动刀锋,十年来咒剑海东方海岸的势力至少被灭了一半,其中不少都是灭门惨案;其所作所为已经俨然是魔道的作风。
但由于咒剑海极少招惹正道宗派,又对那些小帮派的外门弟子整改极严,不准他们在外作奸犯科,故而也有点好名声。
至于咒剑海与慈心剑塔两派谁的剑法更高明那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咒剑海的剑术独辟蹊径,咒术与剑术融合一体,修炼极其繁琐,但一旦修成威力却是极大;慈心剑塔的剑术据说乃是仙人所传,其中奥妙非是凡人所能理解。
只不过这几年来咒剑海欧阳若缺的名号可比林冼慧要大得多,他身上背负的灭门惨案就有十二起之多,其中一起乃是万劫海妖族血案,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而他对东面正道宗派的怀柔又与那些毒辣手段形成极大反差,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名气很大但却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公孙剑笑道:“林冼慧,欧阳若缺......可惜了,若是鸣凰才子也在此,与他们斗上一斗那才叫热闹”,
那弟子笑道:“此次怕是无缘得见这样的热闹了,诸位请自便,明日一早我带诸位去瑞雪剑屏”,
“有劳有劳,告辞”,
“告辞”,
他一走几人各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房,原本他们对这次品剑轩之行就心有戚戚;不说那块剑碑已经足足五十余年没有留下剑痕,光是这次从各宗派来的强敌就够他们喝上一壶的,而慈心剑塔和咒剑海传人的到来更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几人虽然说的豪气,但心底实在有点打鼓,俱都早早回房调息打坐,以便明日能发挥出十成功力。
陆鸿倒是没有丝毫紧张,进屋后先和晏小曼打开秦萱送的两只盒子看了看。
第一个盒子里装的是两柄玉如意,陆鸿看了一眼便自行略过,晏小曼倒是喜欢的很。
第二只盒子里装的是一柄短剑,剑身宛如水纹流转,剑气逼人;晏小曼也被这惊人的剑意吸引,转过头来看了几眼。
“夫君,这好像是你腰间断剑的另一半”,晏小曼趴在他肩膀上道。
陆鸿点头笑道:“确是秋水剑的另一半”,
解下腰间的秋水剑,剑身上的缺口与这断剑恰好吻合。
陆鸿心中觉得可惜,这把秋水做工精细,又被杨元以灵气给养至今,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剑,就这么断了实在可惜。
陆鸿拔出背后惊寂试了试,度入灵气猛力劈砍,秋水断剑安然无恙,他的惊寂反而被崩出了两道缺口;他心中大为肉疼,不由得叹了口气,收起惊寂。
晏小曼搂着他的脖子吃吃笑道:“夫君,你这剑真是中看不中用,用你们关中女孩儿的话说就是个绣花枕头”,
“胡说,关中哪有像你这么不知羞的女孩儿?”,
陆鸿在她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盯着两截断剑,心道不知本门的青阳子长老能否将这断剑给接续起来,若是能把这秋水剑重新接续起来自己无疑是如虎添翼。
想了想决定等回到拜剑红楼后再寻找善于铸术的能人异士,即便青阳子无法接续这柄剑,会稽山总该有人能够做到吧。
与晏小曼说了几句话后陆鸿便独自在房中一面运功吐纳一面等大长老皇甫泰,然而直到入夜时分也没人前来请他。
“罢了,品剑轩的事,他们自己都不着急我急什么”,又等了一会儿他才吹灭烛火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那姓林的弟子便来到院中,带众人前往瑞雪剑屏;几人走出院落的时候见旁边院子里那名富商似还在睡觉,负责接待那名富商的年轻弟子十分生气,却又不能失了礼节,站在门口不断与家丁说着什么,几人更觉好笑。
“林兄,大长老还在与林仙子,欧阳若缺品茶论剑吗?”,陆鸿道。
几人御剑而行,下方重楼殿宇如光影般一闪而逝。
林姓弟子摇头笑道:“昨日林仙子和欧阳先生早早的就回去了,但他们前脚刚走北方龙驼山的前辈后脚便到了,大长老分身乏术,只能请陆长老再等半日了”,
“西北六宗之一的龙陀山?”,陆鸿心中一动。
林姓弟子笑道:“正是,想来陆长老也知道圣火教的余孽已经死灰复燃,正秘密复活魏青虹,本门已有不少弟子因此而惨遭荼毒,西北六宗对此事十分重视,不日都将差人前来”,
陆鸿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御剑径自向前飞去。
很快下方的重楼殿宇就被几人远远的甩开,周围的空气变得寒冷起来,冷风呼啸,那寒气直往领口里灌,以陆鸿的修为也觉有些难受;再看晏小曼时她已经捂起了毛茸茸的衣领。
陆鸿将手伸进她狐裘的袖子里,握住她柔软的手掌给她度了几分灵气,晏小曼回过头来冲他嫣然一笑。
前方一片白雪茫茫,偶尔能看见几株寒梅在风雪中迎寒盛开,据说这梅隐山气候已不似古时那般寒冷,灵气也没有古时那么充足,但几人甫一进入梅隐山地界都觉得精神一震,好像整个人都被灵气包围,虽然冷飕飕的但意识却格外灵澈。
都说这梅隐山乃是修行圣地,尤其适合修行魔道功法,盖因修士只要耐得住此地的严寒便也同时杜绝了走火入魔的风险;以前陆鸿对此还将信将疑,今日亲至此处已然确信不疑。
看看前方一块方形地表出现在眼前,那地表好像是用玉石铺就,上面覆盖着皑皑冬雪,一眼看去竟有一种圣洁之感;此时那瑞雪剑屏上已有几人先到了,正立在那里看着矗立在前方的那块剑碑。
几人从空中一落而下,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刘江那面带悍色的脸,目光交错,彼此都知道好戏很快就要上演了。
第七十五章纷争
品剑轩瑞雪剑屏乃是以奇石铺成,几人甫一落下便觉得身上一暖,外面的风雪好像被阻隔了几分;而飘在上空的雪花却好似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与这剑屏形成雪照玉,玉映雪的瑰丽奇景。
此时剑屏上已有不少人,陆鸿的目光从刘江脸上一扫而过,只见齐雅琴,谢泓两人站在左端,谢泓一面指着剑碑一面对她说着什么,齐雅琴不时点头,其他人则都是生面孔,但听公孙剑和叶莺两人低声议论却知这些人都是各宗派已经小有名气的弟子,只是大多不常在外走动,名声比之风雷双剑等人自然差了一些。
一名白衣少年抱剑站在一旁,似是有意与众人拉开一段距离;只是他这么一避倒是显得有些刻意,反而吸引了不少目光。
陆鸿也对他多看了几眼,见这少年前发齐眉,后发披肩,唇红齿白,长得十分俊美;只是身上那股冷意与这梅隐山的寒冷甚至契合,都似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抱着的那柄铁剑平平无奇,但陆鸿总觉得这柄剑只要一出鞘就必然是一剑封喉。
他人也是一样,看似单薄,但好像只要一出手就会置人于死地。
陆鸿与他相隔近两丈仍能隐隐修到那柄剑上的血腥气味。
这把剑一定沾染了不少鲜血,他心中暗道。
此时诸人都在观瞻矗立在前方的那块剑碑。
那块足有一丈高的剑碑,碑身漆黑,质地坚硬,即使瑞雪剑屏如玉般的奇石之光映在石碑上也扫不去剑碑上的沧桑之色;它好像亘古以前就已经屹立在这里了,经历了时光往复,见证了雨雪风霜,天地间的一切都已不复往日的模样,只有它一如当初;剑碑上道道剑痕纵横交错,这些剑痕已经无法辨得出是由谁人留下,但每一道都银钩铁画,剑意雄浑。
在诸人眼中这剑碑就好像是书法大家留下的字帖,上面的每一横,每一竖都饱含深意,值得细细推敲。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用剑的行家,有的甚至已经执掌一堂一部,之前也都听说过剑碑的传闻,但此时见到这块剑碑时那恢弘之感,沧桑之气扑面而来,无一人不觉得心中震撼。
剑碑上的剑痕宛如一条条沟壑,陆鸿看在眼中只有一种乱花迷人之感,好像有许多巨大的宝藏在自己眼前,而自己既没有打开这些宝藏的钥匙也不知道哪一种宝藏最适合自己,越是看越是觉得迷惑。
齐雅琴看了良久,摇头叹道:“这石碑上的剑意太过深奥,以我的境界是很难参透的了”,
叶莺点头道:“不错,这剑碑虽然玄妙,但既然无法参透,再看也是无用”,
说着上前一步,拔出腰间长剑,电光一闪便往剑碑上劈去;熟料她剑气方出一柄门板般的巨剑就横亘过来,“当”的一声震散她的剑气,剑气消散后那柄巨剑毫不停留,倏然向后倒撞而来击在叶莺的长剑上。
叶莺本也是以强大的剑势取胜,挥剑时殊无半点羸弱之态,但与刘江的巨剑比起来她的力量却是不够,两剑相撞发出一声锵然响动,她身不由己地倒飞了出去,落地时胸口一阵起伏。
“刘江,你做什么?”,她秀眉一蹙,脸上怒气浮现。
刘江将那门板一般的巨剑抗在肩上,转头笑道:“雷剑,今日在场的诸位都是要试这剑碑,你凭什么第一个出剑?”,
张游皱眉道:“既然是要试剑,而非比斗,我师妹为何就不能做第一个?”,
刘江哈哈笑道:“张兄这是为师妹出头来了,哈哈哈,风雷双剑果然伉俪情深;但两位既然到了此地,想必也知道这梅隐山古时便是大高手剑斗之地,只有技压群雄的盖世雄才才有资格在这剑碑上留下剑痕,现在时过境迁,已经没了这套规矩,但有些东西还是要讲究的”,
风雷二人勃然大怒,若是不认识他们的人误会他们是道侣也就罢了,但刘江明知两人清白,话却说的不清不楚,显然居心叵测,存心误导,这等恶毒用心不由他们不怒。
然而刘江对他们不善的目光十二部就按,笑道:“今日在场的都是各门各派有身份的人,若是随便来个人都能抢在我们前头试这剑碑,那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叶莺冷笑道:“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要比剑”,
刘江笑道:“不错,就是要比,至少你们风雷双剑今日想要试这剑碑就少不得要先过我刘江这一关”,
他这已是摆明了要为难风雷双剑。
一人笑道:“刘兄虽然言语无礼,有捣乱之嫌,但这第一个试剑之人要技压群雄却是没错的,否则我们大家谁也不服”,
立时有人附和道:“不错,虽然每人都可一试剑碑,但这先后顺序嘛却是要排上一排”,
......
“说得好,不如让谢某先来领教各位的剑法”,
几人正议论间一名面色倨傲的青年已率先走上前来,他身穿紫色绸衫,浑身上下一派贵气,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祖母绿;他面容亦是俊雅,只是嘴唇有些许凉薄,似是不好相处的人。
谢泓,见他第一个上前挑战诸人先是觉得意外,细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谢泓却没有理会他们的惊诧,笑道:“是刘兄先来赐教,其后诸位车轮战,还是现在你们就一起上来领败?”,
他说话时却没有看向刘江,而是看了一眼齐雅琴,随后便收回目光。
而众人对他这副狂态有的愤怒,有的暗笑,也有的打定注意先隔山观虎斗,看看再说。
最愤怒的人无疑是刘江,他本只想给风雷双剑一个难看,其后再寻个机会让公孙剑几人也出个丑,其他的并没有多想;谁料到半路上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谢泓的名头他自然是听说过的,其剑法高超,为人机敏,极难对付。
他却不知道自己的提议无意中把齐雅琴给得罪了,由于她这些年来花了不少精力打理折眉山庄的事物,在剑法上花的时间不免少了许多,在场的众人中恐怕以她剑法为最弱,若是当真靠剑斗排个先后顺序出来她难免被归为末座,这让她怎么下的了台?
谢泓一向自视甚高,目中无人,但对齐雅琴那份爱慕却是发自内心,以他的性子若是不为她出这个头那才是咄咄怪事。
刘江虽然愤怒,但也不怕他,冷笑道:“谢兄过的了我这关再口出狂言也不晚”,
扛着巨剑大步走上前去,“当”的一点巨剑点在地上,震得地上雪花纷飞。
“恕在下直言,铁剑门的剑法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不堪一击”,谢泓顺手一拍,腰间长剑出鞘,剑光如电而出,倏然间带起一道冷风,被刘江震起的雪花刹那间借势而起,化成漫天飞雪直朝他扑来。
踏。
熟料就在这时有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一名高大威猛的老者哈哈笑道:“谢泓小子,你真是狂的没边了,慈心剑塔的林姑娘和咒剑海的欧阳先生也来了,你还不让到一旁?”
说话间一名女子信步而来,不见她如何动作便压下了那漫天的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