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青木现,阴风出
铁齿荆棘木上,秃尾巴花雀三五只,得意的挺起胸膛‘咕咕’叫。
三里外,一名渭北岳家少年反握短刀,小心眺望了这边一阵,摇头哂笑,转身就走。
一边走,他一边低声责骂自己。
真正蠢货,在这里等了大半天,可曾见任何人敢于靠近那一片铁齿荆棘木林?
那玩意,脑筋正常的人都不会去胡乱碰触吧?
岳家少年失望离开,他身后三百丈外,一名手持强弩渭北阴家青年缓步后退。
他一路急退,退到了近百里外一片高崖下,会合了本家两位堂兄弟,从他们手上,接过了属于自己的法符。
“岳小九一根筋,害得我们废了大半天功夫。”
“那破烂地方,没人会藏在那里。还得别寻他处。”
三人面面相望了一阵,同时摇头苦笑,转身向四绝岭深处行去。
青山寂寂,绿树不语,铁齿荆棘木中,阴雪歌大敦穴先天屏障,已然破裂。
银瓶乍破,只是刚刚裂开一条缝隙,按《阴风诀》内吞吐天地元气之术,刚刚以自身气血在大敦穴内形成小小气旋,还未来得及接引天地元气,耳边就有恐怖响动传来。
好似天崩,恰比地裂。
天崩地裂,海啸雷鸣,无形天地元气犹如滚滚钱塘潮从身体左近涌入脚趾大敦穴,小腿顿时膨胀,肿得好似象腿一般。
皮肤膨胀,肌肉膨胀,经络血管肿得好似婴孩胳膊粗细,骨骼被巨力压迫,发出‘咔咔’脆响。天地元气不需要任何牵引,窍穴裂开一条缝隙,外界元气立刻倒灌进来。
大敦穴中先天屏障轰然崩解,原本细如米粒大敦穴,如今膨胀有拳头大小,且正在急速膨胀开。
无形无迹天地元气混合血气,在大敦穴内急速旋转犹如海涡,‘嗤嗤’巨响如雷鸣,震得阴雪歌五脏六腑都在翻卷。海涡中天地元气急速囤积压缩,眨眼间海涡核心处就有近乎实质一颗小小米粒大五彩光晶凝聚。
元气凝形,凝成阴雪歌所熟悉灵石、仙石般存在,这只需要短短一呼吸的时间。
“该死,果然元陆世界炼气士之患,不在元气之匮乏,而在元气之充沛。”
“极大充沛,浓密无比,碍于天地法则,如此浓郁天地元气以气态存于天地之间,实则至刚至硬沛不能当。元陆世界天地元气,若是不受天道限制,随意凝形,则天地万物尽被碾杀。”
难怪要一鼎之力的肉体,才能破穴炼气!
只有强横如斯的肉体,才能勉强承受天地元气进入体内的冲击。
只有如此强横的肉体,才能在一丝微不足道天地元气入体后,还有机会关闭窍穴,以肉身血气,逐渐炼化涌入体内的元气。
肉体之强横,不在于其他,而是一扇大门。足够强横的肉体,才有能力在元气冲破窍穴先天屏障,元气进入体内后,强行以血气关闭窍穴,隔绝后续天地元气的继续涌入。
元陆世界,站在世界最巅峰的至尊存在,他们也不敢随意敞开身上哪怕最小的一处隐穴,肆无忌惮让天地元气涌入。
这个世界所有炼气士最大的祸患,就在于元气的极大充沛!
只有窍穴来不及关闭,被天地元气撑得粉身碎骨之人,从无天地元气不够,境界迟迟不能提升者。
大敦穴中气旋如海涡,气眼中元气晶石颗粒险险成型。
深深吐纳,一鼎之力强横肉体中血气奔涌,大敦穴附近血气急速翻滚,窍穴强行封闭,将涌入体内一丝元气纳入窍穴,其他元气彻底隔绝。
窍穴关闭瞬间,点点血水从大敦穴附近血肉喷出。一如放下闸门拦截洪水,闸门不够坚固,洪水太过湍急,导致闸门被洪水冲破裂开。阴雪歌大敦穴附近血肉,就是这般景象。
第一丝天地元气顺利入体,后续元气隔绝在外。
默运阴风诀,肿胀的小腿皮肤、肌肉、经络、血管,被压迫几乎碎裂的骨骼很快恢复正常。铁齿荆棘木放出丝丝青气缠绕周身,破碎的肌体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愈合重生。
“想不到,元陆世界对这‘人体’的认知,居然如此可怕。”
默默回想阴风诀中记载,大敦穴周边对应阴风诀之十三处隐穴和细小分支经络,阴雪歌不由得低声感慨。
这等学问,宗学中不会传授,唯独记载于世家功法之中。
阴雪歌所知,也不过是足厥阴肝经十几处大穴,而阴风诀中,单纯大敦穴周边,可用‘阴风隐穴’就有十三处,每一处隐穴都有一条分支经络。
大敦为根本,隐穴为分支,一如一株大树繁茂,根、枝相生,才是一株完整的大树。
气血沸腾犹如燃烧,大敦穴内天地元气被气血浸润,循阴风诀之法门正反往来旋转,上下往来搬运,逐次向十三处隐穴和分支经络闯去。
每冲击一次隐穴和分支经络,大敦穴内天地元气就变得轻灵几分,变得诡异几分,更带上一丝淡淡阴气。一如阴风诡变,阴寒刺骨,轻灵浮动,腾挪之间无声无形。
天地元气,正向着阴风诀中所谓‘阴风’转化。
阴风诀悄然运转,自身血气不断滋养、融合外来元气,缓缓侵吞侵蚀,将其缓慢转化为自身之气。
以自身为鼎炉,以气血为柴薪,炼化天地元气为己所用,所谓‘炼气’,正在于此。
寻常阴家子弟,每次开辟窍穴成功,窍穴定然受到重创。骨肉撕裂,经络断绝,乃至骨肉粉碎者不在少数。每每窍穴开辟后,阴家子弟都要服用汤药灵丹,修复肉体创伤后才能炼化这一丝天地元气。
唯独阴雪歌身处数里方圆,数千年铁齿荆棘木中。
青木生命能量所化青气,不断融入自身,滋养肉体,大敦穴附近所有伤势,早已痊愈。短短几个呼吸的青气滋养,堪比阴家子弟躺在床上三五个月,不断服用汤药带来的效果。
突破隐穴,突破分支经络,这也是水磨活计。
第一丝天地元气入体,阴家子弟会逐渐打磨他,将其炼化为轻灵诡变、无孔不入之阴风元气,逐渐侵蚀分支经络,慢慢开辟隐穴。如此细水长流,自然水到渠成。
“但,我阴雪歌哪里有这功夫?”
“尔等缺少修复肉身之灵药,我莫非也少么?”
不屑冷笑,睁开眼望了望身边无数铁齿荆棘木坚韧枝条,阴雪歌长吸一口气,大敦穴再次放开,任凭天地元气冲进体内。
大敦穴爆开,大敦穴周边数百条细小分支经络爆开,每一条分支经络少则一个,多则数十个平日里根本无法感知的隐穴同时爆开。
鲜血四溅,血气喷涌。阴雪歌低沉痛呼,体外青气滚滚注入身体,爆炸开的血肉同时愈合。
近百倍的天地元气被囚禁体内,外界元气不得门而入,在脚边化为丝丝劲风急速回旋。
大敦穴周边九百三十六条分支经络,三千四百八十八处大小隐穴同时破开。
元陆世界天地元气何等充沛,一拥而入,一如一座大海灌进细小皮管,原本发丝般细小皮管,硬生生被撑爆成一条长江大河般通衢河道。
大敦穴周边所有隐穴、所有细小经络同时破开。
体外青气滚滚注入体内,隐穴、经络上所有暗伤急速修复。
每一条细小经络都犹如水晶铸成闪闪发光,每一隐穴都好似天空繁星熠熠生辉。
“我乃木命,鸿蒙先天甲乙木性,速速归转。”
‘嗤嗤’声响中,铁齿荆棘木放出更多青气融入阴雪歌身体。青气入体,以他大敦穴为核心,周边数百分支经络,数千隐穴同时被染成一片绿色。
他大半个脚掌尽成青绿,隐隐望去,似乎有一片绿叶贴在了他的脚掌上。
“元陆世界,不知可否有人,将一处窍穴周边所有分支经络和隐穴全部开通的?”
盘坐在地,感受大敦穴周边滚滚气流如潮,阴雪歌沉吟片刻,摇摇头,心念一动,将除开阴风诀所记载大敦穴和周边十三隐穴外,所有隐穴和分支经络全部闭合。
脚掌上青绿色消散,丝丝阴风从脚掌中喷出,大敦穴和十三隐穴连为一体。脚掌中阴风元气循阴风诀往来流转十三小周天,脚掌上一阵淡淡的闪过,一枚‘阴风符’凭空烙印在脚掌上。
一如烧红烙铁烙印在骨肉中一般,青绿色阴风符深入骨骼,无比鲜明,无比刺目。
元陆世界天、地、人三阶二十七品功法,每一阶、每一品功法修炼的经络、窍穴、隐穴、分支经络都各不相同,生成元气属性各异,凝成功法法符自有其独特形状。
撕开一人衣服,查看他身上功法生成的元气法符,就能知道他来自哪个家族,修炼何等功法,开辟多少窍穴,实力到了何等境界。
所有一切一览无遗,根本瞒不过人,更瞒不过天下各大国朝律府的执法者。
一枚元气法符生成,一个人身上就牢牢印下了一个家族的标识,一生一世,摆脱不得。
除非能建立功勋,得至圣法门赐下更高品阶炼气功法,让自身所属家族晋升品阶,元气法符才有更改的机会。否则一生一世,就得带着这法符活下去。
这世界元气如此充沛,炼气风险如此恐怖。
就算有惊才绝艳之盖世妖娆,意图修改某些功法,或许他刚刚开启一处小小隐穴,元气一拥而入,就已经将他撑得爆体而亡。
所以所有世家功法体系无比稳固,功法凝成的法符验证体系无比稳固。
身处世家功法体系中的所有世家子弟,自然在这框架中无比稳当,没有任何作乱的机会。
“好巧妙的手段。真个,妙不可言。”
看着大敦穴和十三隐穴勾勒成形如一缕清风的阴风法符,阴雪歌不由得连连点头赞叹。
一处窍穴和十三隐穴勾勒成的法符,显然是比较低阶的法符。越高级的法符,就应该越复杂才是。由此引申,那些天阶、地阶的功法,他们的元气法符或者是由上百个甚至是上千个隐穴勾勒而成。
每多一个隐穴,元气就充沛一分,窍穴能提供的元气力量就大上几分。天、地、人三阶的炼气功法,自然就分出了高低,明白了优劣。
“只是可惜,遇到了我。”
“若我大敦穴周边所有分支经络全开,所有隐穴全开,呈青木属性,这算什么功法?”
心念一动,阴风法符隐去,以大敦穴为核心,所有分支经络、所有隐穴同时开启,一道绿气蓬勃生出。阴雪歌心无旁骛,也没有刻意的操控,任凭隐穴、分支经络中的青木气息随意流转。
如此上千个小周天后,一如日月升沉,一如河流流转,一如潮起潮落,一如花开花谢。
天地间一切自有天道法规约束,一切流动的,总归是有规律的。
如此复杂的,以大敦穴为核心的分支经络和隐穴体系中,青木气息的流动终于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丝奇特的规律。随着他的呼吸,随着他的心跳,气息流转起伏有序,进退有致,再不复任何混乱。
“凝!”
随着阴雪歌一声轻喝,青木元气在他大半个脚掌上,突然凝成了一片形如绿叶,边缘被雾气、狂风、丝丝雷光环绕的奇异法符。
“就是你了。先天青木元气法符。”
“我这自创功法,该属于什么品级才是?天阶?地阶?人阶?”
“最少也是天一品吧,大敦穴周边所有窍穴,我都利用上了。”
不无得意的笑了笑,青木元气流水般从窍穴中退出,所有分支经络和隐穴逐次关闭,就好似他们从未打开过。最后只留下了大敦穴和十三隐穴生气勃勃,内有淡灰绿色阴风元气急速流动。
阴风法符随心成形,深深烙印在骨肉中,一如先天生成的纹路。
一处大敦穴开辟,连带十三隐穴开通,用这个世界通用的说法就是,这是开辟了十四处窍穴。
人阶三品功法阴风诀,每一处窍穴开通,窍穴中元气流转,每一窍穴中元气,可滋长五钧到十钧之力。
元气滋生力量大小不等,这要看窍穴开辟的程度。
最简单的就是,窍穴开辟体积足够大,容纳元气足够多,元气力量就越强盛。
但功法品阶有限,凝成的法符力量强弱有限,哪怕你一处窍穴开辟到水缸大小,最终能提供的力量就是功法所能达到的极限水准。
阴雪歌开辟十四处窍穴,每一处都堪称完美。
没有人敢于像他那般,用近乎爆炸自残的方式开辟窍穴,将所有窍穴经络瞬间撑爆到极限。
所以十四处窍穴,每一处都能为他提供七品功法《阴风诀》所能提供的极致力量。
一百四十钧之力,也就是一鼎四十钧。
这证明,阴雪歌一呼一吸之间,他体内窍穴流转,元气可卷起一鼎四十钧的重物。
而且他大敦穴开辟成功,附近肌肉骨骼都受到天地元气滋养,他这一只脚掌的强度也得到提升。他奔走的速度会更快,脚掌会更加有力。
“这才几天呢?但是我生于元陆世界,若是连这点好处都没有,我来这里作甚?”
深深吸气,感受了一番四周铁齿荆棘木散发出的浓郁生气,阴雪歌微微一笑,开始了大敦穴之上另外一处窍穴的辟穴。
这一次,他不需要服用辟穴丹。他只需调动大敦穴内阴风元气,化为无形风刀,顺着经络一路穿透过去,就可以自然而然将窍穴破开。
铁齿荆棘木散发出的青色气息越发浓郁。
他们感受到了帮助阴雪歌得到的好处,阴雪歌身上有一种让他们敬畏的气息散发出来。
在这种气息感染下,他们体内的脉络中,水分、营养的流动更加快捷。他们的根基向着更深的地下钻去,他们能够汲取更深地方的水和营养。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虽然他们现在没有灵智,无法感受到‘惊喜’这种概念。
但他们本能的察觉一种对他们极其有益的事情正在发生。
他们体内的某些脉络,开始循着一种奇异的轨迹,发生一些不可测的变化。
这些脉络形成了类似法符纹路一样的构造,水分和营养在这里流通过去,会让这些复杂的构造变得更加的坚韧、更加的结实,然后衍化出更复杂的结构。
草木本来就是简单的,比草木更加复杂的结构是什么?
野兽?飞禽?
或许这太高级了一些,但是昆虫的结构也比草木复杂许多。
而昆虫成精,显然比草木要容易得多。虫妖常见,而草木妖怪,则是非常的罕见。
当一株树,或者说一大片数以万计的树开始某些复杂的变化时,意味着某种契机。
浓密的荆棘刺中,阴雪歌身上血肉不断鼓起,发出隐隐闷响。
大敦穴、行间穴、太冲穴。
阴风诀每一主要窍穴周边,都利用十三处隐穴。
阴雪歌开通两侧六处大窍穴,连带附属隐穴,总共开辟了八十四处窍穴。
每一处窍穴都带来十钧元气之力,八十四处窍穴,就是八鼎四十钧之力。
但是在这六处大窍穴,附属的七十八处小隐穴之外,他还开辟了多少隐穴、多少支脉,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六片浅灰绿色的阴风符文深深的烙印进他的身体,丝丝阴风环绕附近,他只觉周身一阵轻灵。
“半个月。”
“比计划快了整整一倍。”
“可以出去了。赫伯勃勃,他该等急了吧?”
第二十二章 青山碧水,看箭
一大早,想更新,结果后台登陆不了,现在才正常,郁闷!
***
春天的太阳,温暖滑润,像一颗湿润的咸蛋黄,温和的挂在天空。
春天的山林,亲近清新,如果说她是邻居家的少女,这是没错的。
温暖的阳光下,邻居家少女一样清新温暖的怀抱中,鲜血淋漓,血腥味传出老远。
绿得发黑的峭壁上,密密麻麻蛇藤攀岩而下,藤萝上尽是毒刺。
拳头大小,浑身金灿灿长毛耀目,奔行如风、灵动跳跃的异种灵猴藏身藤萝,声嘶力竭的探出半个头扬天尖叫。他们吓得浑身哆嗦,除开惨叫,再不敢有其他动作。
悬崖下,横七竖八躺着数千头异种灵猴的尸体。
他们不过拳头大小,这些尸体虽然多,并不占地盘。
三名黑衣劲装少年站在悬崖下,也不看那些吓得胆战心惊的灵猴一眼,而是双手持刀,警惕的相互打量。
两位来自渭北,一个出身渭北赵氏,一个出身渭北吴家。
一个来自渭南,正是渭南阴家子弟。
三人面面相觑,不时飞快的抬头望峭壁上藤萝中望一眼,瞥一眼那引人心神迷乱的姹紫嫣红。
满身毒刺的蛇藤之间,一株形如珊瑚的小树蜿蜒探出三尺长。树干殷红如血,呈半透明状。树干上附生细密如发的白色绒毛,这绒毛就是一味灵药,名为‘白骨绒’。
白骨绒初生色黑,千年转深红,再千年浅红,三千年才能化为白骨色泽。
顾名思义,白骨绒专门强壮骨骼。一两白骨绒煎水服下,可让筋骨凭空增加两鼎之力。
元陆世界,炼气士最大的敌人正是天地间充沛无比的天地元气。只有足够强大的肉体,才能轻松承受天地元气的冲击。筋骨凭空多两鼎之力,对于初入炼气境的年轻人,几乎是多了两条命。
除开寄生的白骨绒,小树上更有一紫一红两朵灵花。
这树名为水火肉珊瑚,紫花养五脏,红花润皮肉,加上寄生的白骨绒,将紫红两花和白骨绒一并服下,全身可凭空多得十鼎之力。
如此天地灵药,自己服用固然上佳;带回家族,起码是一件大功,可以用来换取家族各种奇妙功法;就算拿去贩卖,水火肉珊瑚两朵灵花、一树白骨绒,起码也价值黄金两千两。
蛇藤中金色灵猴名为金风猿,性喜群居,擅长喷射蛇藤毒刺杀人。
三人几乎同时发现水火肉珊瑚,同心协力斩杀数千金风猿,手段凌厉狠辣,吓得残留金风猿不敢动弹丝毫。眼下收获战利品时,三人谁也不想让步。
灵药固然好,奈何只能一人独享。
两朵灵花、寄生的白骨绒,三种灵物只能同时服下,才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单独服用白骨绒,可能骨节僵硬而亡。
单单服下紫色花,可能五脏崩解而死。
单一吞服红色花,可能皮肉溶解而亡。
三种灵物相生相成,注定只有一人能够从中得益。
渭北赵氏少年紧了紧手上长刀,突然放开声大吼。
“吴兄,我等联手,斩杀渭南杂碎,再来商议宝物归属如何?”
渭北吴家少年略微犹豫,赵氏、吴家,都是渭北八品世家,往日多有交往,大家都是熟人。真正论起来,他们共同的敌人的确是眼前阴家子弟,奈何灵物只有一份。
阴家少年向后退了一步,厉声呵斥起来。
“吴兄不可自误,杀了我,你就一定能得到宝物不成?”
“赵氏《柔水诀》,可堪堪克制你吴家《地火诀》,你们联手杀我容易,杀我之后呢?”
吴家少年急速向后退了两步,他万分警惕看向赵氏少年,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话还没有出口,三人身后丛林中,巴掌大小特制飞斧带着可怕啸声破空斩出。
敢于参加春狩大祭,不管哪家子弟,起码都是九十钧以上的肉体力量。飞斧不过巴掌大小,却以百炼合金熔炼而成,一柄重达两钧上下,飞旋斩出,沛然难当。
赵氏少年背对山林,听到飞斧破空来袭,已然无法闪避。
“谁敢杀我,赵家不会……”
惨嚎声中,赵氏少年身躯飞起,向前抛射十几丈远。一柄飞斧洞穿他身体,带着刺耳啸声向前飞射,狠狠劈进蛇藤密布山崖中,撞进山崖数尺深后方才停歇。
赵氏少年上半身几乎粉碎,他茫然瞪大眼睛,身体一阵抽搐,再也没有声息。
阴家少年反应极快,阴风步施展开来,身形骤然带起一道旋风,轻飘飘向一侧飘去。
奈何飞斧来势太快,偷袭之人距离太近,短短十几丈的距离,飞斧眨眼便到,根本容不得他闪避。一柄飞斧重重划过他的肩膀,带起一条血箭,他的半边肩膀都被打得粉碎。
“我走!饶命!”
阴家少年只来得及大吼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袭来,一箭封喉让他再也说不出话。
箭矢力道极重,箭杆上更有两只倒钩,带着阴家少年身体向后激射,将他牢牢钉在了山崖上。
蛇藤中无数金风猿同时闭嘴。
前面三人已经是凶神恶煞,斩杀他们同伴数千,后方山林中偷袭之人更是凶残极致,没见到那三个凶人都死了两个?灵猴奸诈,深知什么时候应该闭嘴不语。
只有吴家少年面对山林,飞斧一出,他大吼出声,手中长刀全力向前劈出。
两柄飞斧被一刀劈碎,炸成数十块铁块漫天乱飞。
手中长刀巨震,符文长刀坚韧的刀口被劈出两个拇指大小缺口。
手腕剧痛,快要抓不住刀柄。吴家少年准确判断出,投掷飞斧的人,力量起码比他大了三成。虽然不是炼气士,但是三成的肉体力量差距,足以让他绝望。
“我走,宝贝是你们的!”
“我乃渭北吴家之人,我亲姑姑乃渭北太守华卿徲侧妻!”
“留我一命,日后大家也好相见!”
一边大吼,吴家少年一边急速后退。
从他身后,一片浓郁草丛中,一根三尺长标枪带着凄厉啸声破空来袭。
标枪的枪头刻意雕刻出透风狼头,破空飞袭时,空气灌入狼头,自然有尖锐狼啸声绵绵不绝。吴家少年被狼啸声吓得阵脚大乱,还没分辨出何处偷袭,标枪自他后腰贯入,从他小腹飚射而出。
血箭喷洒,吴家少年重重跪倒在地。
他瞪大双眼,眼角崩裂,血流如注。
“我亲姑姑,乃违背太守华卿徲侧妻!”
一条黑影闪过,狭锋刀狠狠一划,将他头颅一刀砍下。
“你亲姑姑是太守侧妻?我还以为那是你亲妈呢!”
“渭北太守,能管我渭南郡的事情?真是个蠢货。”
讥嘲声中,飞斧袭来的山林中,两个精壮少年缓步走出。一人手持两柄飞斧,双臂肌肉膨胀,随时蓄势待发;另一人手持长弓,箭矢搭在弓弦上,警惕的扫视四周。
一刀砍下吴家少年头颅者,是另外一名劲装少年。
他缓步走到被钉在山崖上,一时半会没有殒命的阴家少年,飞起一刀砍下他头颅,将头颅装进了一个皮囊。
狠狠踢了一脚阴家少年的无头尸体,手持长刀的少年冷厉一笑。
“家主说了,山林之中,人人都是禽兽。什么仁义道德,什么交情亲情,全都是屁!”
“有机会下手,阴家的人能杀一个就是一个。”
“渭南阴家的精英子弟,多死几个总是好的。”
另外两少年齐齐冷笑,同时抬头看向了那一株水火肉珊瑚。
他们出身渭南八品世家风家,看准一切机会削弱阴家实力,这是风家的既定战略。但是杀人之余,见到了这种天地奇珍,虽然三人同出一家,还是嫡亲的堂兄弟,这宝贝该怎么分?
手持长刀的少年显然清醒得多。
他看了一眼自家兄弟,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山林之中,处处凶险,不能在此久留。”
“水火肉珊瑚,一体三宝,必须三宝同食,才能发挥莫大功效。”
“我们三人,分别保管一物。等春狩大祭结束后,无论是自家服用,或者献给家族,都有莫大好处。我们自家兄弟,风家在山林中,只有我们三人,万万不能起了异心。”
另外两人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
风家势弱,虽为八品世家,却连某些九品世家都敢欺上门来。
因为被人欺负得久了,风家子弟比起其他各家子弟,就格外团结一些。
水火肉珊瑚这等灵物,可以让其他家族兄弟操戈,分一个生死的宝贝,风家的这三位却能和平解决。
“大哥,你去采下宝贝,我们给你望风。”
手持飞斧、长弓的少年同时应诺,一左一右向两侧站开。
手持长刀的风家少年满意一笑。
长刀插回背后刀鞘,皱眉看了看蛇藤上无数毒刺,以及长在离地百五十丈高处,自己一跃而起肯定够不到的水火肉珊瑚,他只能取出特制的皮手套戴上,小心拔出一柄匕首。
双手抓着蛇藤,一边攀爬,一边将碍事的蛇藤和毒刺砍掉,少年慢慢的爬到了离地百丈的高度。
无数金风猿齐声哀鸣,他们纷纷跃起,想要袭击这侵入自家领地的少年。
下方望风的飞斧少年大吼一声,随意抓起地上几块石头用力投掷,巨力迸发,石块犹如飞弹,打得数十头金风猿爆体炸开。鲜血淋漓,血腥味刺鼻,狂躁的金风猿再次缩回巢穴,不敢再有任何异动。
“哈,大哥,你只管采摘宝贝,有我们盯着,绝对……”
飞斧少年咧嘴大笑,下一瞬间,一道寒光从树林中激射而出,丈八长矛带着如龙恶风洞穿少年身体。长矛透体穿过,矛杆狠狠一抖,少年的身体就好像豆腐渣一般炸开。
铿锵巨响,长矛击杀一人,笔直射进了后方山崖之中。
一股恶风平地而起,风沙四射,长矛随风剧烈震荡,突兀的脱离山崖,向后激射而去。
手持长弓的少年惊恐大吼,浑身汗毛倒竖,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炼气士,开始开辟窍穴,已经引了天地元气入体的炼气士。
窍穴刚刚开辟,体内元气能发不能收,虽然能以气御刀斩杀敌人于百步之内,但是法器直来直往,发出之后,必须凌空吸回体内,回气之后才能再次斩杀。
如果是自家修炼功法上所有窍穴开辟完成,气走百脉毫无窒碍,一口元气能完成一个经络大周天的炼气士,体内元气变幻灵动,自然能御器凌空转折,生出无数变化。
只是进入春狩大祭中的少年,最多开辟了数十个窍穴,自然不可能有那种打通所有气脉,一口元气能自如游走百脉的恐怖人物。
长矛飞回去的方向,就是那突袭者所在的位置。
虽然开辟了数十个窍穴,无非是多了一门御器斩杀敌人于百步内,杀伤力惊人的招式。
真正从本质上来说,没有开辟功法上所有窍穴的炼气士,他的肉体依旧是肉体凡胎,淬体大成的少年们,依旧能够重创甚至杀死他!
手中拉力达到一鼎的符文长弓拉开,风家少年怒吼谩骂,向着长矛飞回的方向连射十八箭。
“赫伯勃勃!贱人,背后偷袭的贱人!”
“看箭!受死!”
丈八长矛,枪出如龙,进入四绝岭的少年中,唯独赫伯勃勃使用丈八长矛这等奇门兵器。
风家少年惊愕之后,已经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十八支合金箭矢宛如狂风,嗖嗖破空袭杀过去。
就算是赫伯勃勃,赫伯家《浊浪诀》不以身法灵动闻名,他就在百步之内,如何能避开连珠箭雨?
‘铛铛’巨响不绝于耳,两名精壮少年手持合金重盾,肩并肩向前狂奔而来。
强弓射出十八支连珠箭矢全部落在重盾上,一尺二寸厚,上面雕刻了六道法纹的重盾溅起大片火星,强劲箭矢在盾牌上划出一道道半寸深的痕迹,却无法真个击穿盾牌。
风家少年的强弓是符文弓,但是箭矢,却只是普通合金长箭。
风家只是八品世家,以他们财力和势力,想要弄到符文长箭,也不可能供应自家少年使用。
“大哥!逃命!杀我者,赫伯勃勃是也!”
反手抓箭,背上箭壶已经空荡荡再无箭矢。
行囊在山林中,里面还有备用箭矢,但是已经无法拿到。
手持长弓风家少年丢下弓箭,拔出腿上短刀,怒吼一声向手持重盾的青年冲去。
山崖上,风家三子的大哥凄厉长啸,嘴角隐隐有血迹喷出。
“老五,老五,你逃,别傻啊!”
重盾狠狠拍在风家少年的身上,拍断了他的手臂,拍飞了他手上短刀。
重盾正中凸起的一尺尖锥狠狠刺进他的胸膛,两名赫伯家少年齐声大吼,硬生生顶着风家少年撞在了后方山崖上。
山林中,如此温暖宁静的春天的山林,却掩饰不住人心头最大的恶。
兽性奔涌,兽心燃烧,兽血在心中沸腾,两个赫伯家的少年用力,将风家少年在山崖上碾成了一堆肉酱。
山崖上,挂在蛇藤间的风家少年怒吼一声,不顾百丈高度,直接从高空坠落,手持短刀向两个赫伯家少年当头劈下。
赫伯勃勃从山林中闪身而出,他手持丈八长矛,看着凌空落下风家少年,张狂无忌的放声长啸。
“不见阴雪歌,先杀尔等,也是一乐。”
体内数十处窍穴奔涌,赫伯家浊浪元气透体喷出,裹住丈八长矛向外一吐。
呼啸声中,丈八长矛化为一道寒光破空穿刺,风家少年刚刚落下数十丈,离地还有七八丈时,长矛贯胸而过,带着他的身体飞射山崖,将他稳稳钉在山崖上。
炼气士下,除非肉体达到百鼎之力,否则刚刚开辟一个窍穴的炼气士,借助一柄法器,都能将其轻松斩杀。这是元陆世界,属于炼气士的世界,不入炼气,总归蝼蚁。
踏入炼气境,则是步步艰险,随时可能爆体而亡。
其中取舍,唯独看自己心中的坚持,看自己心中的追求。
“蝼蚁而已,岂堪我一击?”
赫伯勃勃不屑摇头,右手抓起,就要将丈八长矛收回。
但是他估算错了方位,丈八长矛激射而出,穿透风家少年的身体,将他钉在了山崖上。
那里距离赫伯勃勃已经超出百步,他必须走到山崖下,才能将自家兵器收回。
冷哼一声,赫伯勃勃很不满的拍了拍手。
他对自己的估测有点不满,毕竟刚刚踏入炼气境不久,还是家族耗费了极多灵药,护住他的肉体,帮他强行开辟窍穴成功的。所以他能御器杀人,但是对于距离和角度等,他并不是很熟练。
资深的炼气士,法器飞出多远就是多远,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只有他这种新手菜鸟,才会将法器飞出之后,却距离自己太过遥远,无法很快回收法器。
“只不过,这山林中,谁还能对我有任何威胁不成?”
赫伯勃勃不屑冷笑,双手抱在胸前,他大步向山崖走去。
风轻云淡,春日正好,山林之中,甚至能听到鸟雀鸣叫声。
如此美妙的春天山林,还有一件天地灵草等待自己收割,这是何等的赏心悦目?
阴雪歌静静藏在八百步外长草之中,手中雷鸣弓上,已经搭住了一支普通合金长箭。
望见满不在乎,放弃所有戒心向前行走的赫伯勃勃,阴雪歌满意的眯眼一笑。
在山林中找了他三天,终归找到了他。
在山林中,他阴雪歌想要找谁,又是找不到的呢?
站起身来,雷鸣弓被拉了一个满弦,阴雪歌眸子里寒光闪过,厉声呵斥。
“赫伯勃勃,看箭!”
话刚出口,箭矢已经激射而出。
箭矢速度,是声音的十倍以上,话还没到赫伯勃勃耳边,箭矢已经到他脖颈。
第二十三章 谁家灵药?我的!
箭矢脱弦激射,阴雪歌腾空而起,踏草向前狂奔。
脆嫩的长草变得堪比钢筋,柔韧异常,弹性惊人。
脚踏长草,草叶震荡,每脚踏下,脚下都反弹惊人力量,每一次都推动他向前飞掠百步。
山间带起一道恶风,好似猛虎下山,狂风自生。阴雪歌长啸大吼乘风而来,虽然距离还有数百步远,已经吓得赫伯家两名持盾少年仓皇大吼。
赫伯勃勃尖啸,右手腕上一块玉环炸开,一枚形如圆盾的法符喷出丝丝光芒。
一枚完整的法符,而不是符文兵器上简单的法纹。
每一道法符,起码都由九条法纹组合而成,内蕴无穷奥秘,储存惊人元气,拥有无穷威能。
玉环炸开,法符自动激发,赫伯勃勃脖颈边一面尺许见方元气盾牌凭空浮现。形如龟甲,薄如蝉翼,阴雪歌射出箭矢撞在元气盾牌上,就听一声闷响,箭矢扭曲、炸裂,化为青烟。
元气盾牌微微颤抖,盾牌内那枚小小的法符光影闪烁,四周天地元气呼啸融入盾牌。
‘嗡嗡’声响绵绵不绝,天地元气不断注入,尺许见方小小盾牌骤然扩大到三丈开外,厚度超过两尺,将赫伯勃勃全身都笼罩在盾牌后方。
如此厚重元气盾牌,不要说寻常箭矢,就是阴雪歌动用那九支符文箭矢,也无法攻破这一面气盾。
赫伯勃勃长啸一声,他不敢脱离元气盾的庇护,他腰间同样佩戴了一个储物皮囊,双手一抓,同样抓出了一张强弓和三支合金箭矢。
“阴雪歌,无耻小儿,胆敢偷袭我赫伯勃勃!”
“死!”
一声大吼,赫伯勃勃箭法也堪精妙,三支合金箭矢几乎首尾相连激射而出。
连珠射法,箭矢破空,阴雪歌已经迫到了一百五十步内,箭矢犹如流光,眨眼就到了他面前。
阴雪歌同样没想到,赫伯勃勃身上居然有真正的法符装备。不是拆解开的法纹,而是完整的法符。这样的法符装备,哪怕只有一枚法符,那都算是真正的‘法器’。
符文兵器只能算是‘凡兵’,但是法器已经超凡脱俗,成为炼气士才能使用的宝物。
赫伯勃勃手上玉环,用黄金是无法在市面上购买到的。如果硬要将他折算成黄金,大概价值一万两黄金以上。
渭南阴家,一年的结余也就是两三万两黄金,这一枚救命的玉环,整个渭南阴家一年也就能购买两三枚而已。而且想要用黄金购买法器,那真是有价无市。
估错了赫伯勃勃保命的底牌,阴雪歌也算错了他反应的速度。
三支箭矢呼啸而来,几乎到了他面门、胸口和小腹前,他才看到了箭矢前一点可怕的寒光。
“该死!”
阴雪歌嘶声大吼,幸好阴风诀在杀伤力、持久力上略有不足,但是在身法灵动性上,却堪称渭南渭北两郡第一功法。已经开辟的双腿六大窍穴同时喷出大片阴风元气,数十处隐穴内元气翻滚如风,他的双腿突然化为一片残影。
身体四周丝丝阴风缠绕,阴雪歌变成一缕风、一丝云、一条薄薄的鬼影,在万均一发的瞬间扭了一下身体。
一支箭矢擦着面门飞过,在他脸上划开一条血痕。
一支箭矢射穿左肩皮肉,在肩膀上留下酒杯口大小血窟窿。
最后一支箭矢,实在避无可避,斜斜的贯穿小腹透体而过。幸好阴雪歌对人体结构理解极深,他避开了内脏要害,箭矢只是穿透小腹和后背的一层肌肉,没有伤害到要害内脏。
一条血泉顺着最后一支箭矢喷出十几步远,单纯看流血的数量和势头,阴雪歌已经重创。
赫伯勃勃面带狂喜之色,在山林中之中搜寻大半个月,他终于找到了阴雪歌。
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居然敢向他挑衅,居然敢用箭矢偷袭他。幸好赫伯勃勃身上有家主赐下的护身法符,如果不是法符威力,他真个被阴雪歌击杀。
但是现在,是他反击重创阴雪歌!
“阴雪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杀了你,这次春狩大祭,功德圆满。”
“我赫伯勃勃的造化,就要来了!你们阴家,还有太守府,别想沾染我赫伯家丝毫。”
狂喜大笑,赫伯勃勃丢下强弓,拔出腰间佩剑,脱离元气盾的庇护,迈开大步向阴雪歌杀来。
雷鸣弓藏进储物皮囊,阴雪歌身形落地,他单膝跪下,从皮囊中抓出三柄匕首。
一尺半长匕首,是阴家庄园赐下利器。使用特制合金铸造,每一柄匕首重达三钧,以阴雪歌一鼎之上的肉体力量投掷出去,杀伤力堪称惊人。
赫伯勃勃急速冲近,阴雪歌甚至看到了他张开的大嘴内,两颗门牙之间,一丝没有挑干净的肉丝。
生得如此俊朗俊俏的少年公子,怎会如此不注重口腔卫生?牙齿上残留肉丝,会造成口臭,他就不怕未来相亲的时候,给自己的对象造成不好的印象?
生死搏杀的关头,阴雪歌居然还有心情如此胡思乱想。
他‘嘎嘎’笑了两声,浑身肌肉绷紧,倾尽全力将三柄匕首投掷了出去。
寒光闪烁,三柄匕首带着刺耳的啸声激射而出。
赫伯勃勃下意识的想到了刚才那一支近在咫尺,差点没洞穿他脖子的箭矢。
惊弓之鸟,最是胆小不过。赫伯勃勃有大好前途等着他,有无限光明的未来等着他。
他绝对不会和阴雪歌拼命,他甚至不乐意付出一根手指头负伤的代价去换阴雪歌的命。
很麻利、很顺溜的往地上一趴,赫伯勃勃想要闪避阴雪歌投掷的匕首。
但是沉重的匕首并非向他投掷过去,三柄匕首一柄向上,两柄向后,带着刺耳啸声急旋而过。
两名手持重盾的赫伯家少年犯了大错,他们看到赫伯勃勃拔剑冲出,他们立刻丢下重盾,拔出佩刀,配合赫伯勃勃同样发动了冲锋。
两柄匕首呼啸而来,重达三钧的沉重匕首犹如小山一般撞在他们胸口。犹如秋风中的落叶,犹如狂澜中的飘萍,赫伯家两位少年向后飞射,身体重重砸在后方山崖上,被匕首稳稳钉在了上面。
他们上半身几乎粉碎,一鼎之力全力投掷出的匕首,每一柄重达三钧,就算是一座全石质的房子,也被阴雪歌这一击给打得粉碎,何况是人体?
山林中,长草上,匕首激射而过带起恶风,在长草中留下了两条清晰的轨迹。
赫伯家少年濒死的惨嚎还在空气中回荡,高空传来了沉闷的断折声。
阴雪歌的第三柄匕首激射高空,将那一株水火肉珊瑚齐根斩断,沉重的肉珊瑚小树正高速坠落。
用金铁之器,暴力挖掘水火肉珊瑚,原本十成的力量,会削弱到只剩下七成。
原本可以让一个炼气士凭空增加十鼎肉体力量,但是现在最多增加七鼎之力。
但是阴雪歌一点都不心痛,若不是他,这宝物本来归属赫伯勃勃。现在他虎口夺食,得了这天地奇珍,他还在乎那三成损失的药力怎的?
“杀!”
大吼一声‘杀’,阴雪歌作势向赫伯勃勃投掷某物。
刚刚抬起上半身的赫伯勃勃吓得一缩头,本能的在地上连连翻滚。
赫伯家《浊浪诀》恢宏沉重,最擅长蓄势一击;奈何在身法上,浊浪诀实在乏善可陈。赫伯勃勃在地上翻滚的模样,就好像一条离开水的大黑鱼,拖泥带水,搅起无数的草屑灰土。
但是他毕竟开辟了数十处窍穴,一身力量非同小可。
动作固然狼狈,固然不够轻灵诡变,但是他翻滚的速度极快,几个眨眼就滚出了百多丈外。
阴雪歌放声长笑,他浑身血迹淋漓,身形如风从翻滚的赫伯勃勃身边一掠而过,冲到了山崖下方。水火肉珊瑚树正好落下,他一把抢过小树,手掌一动,两朵灵花,满树白骨绒全部被他抓了下来,一口塞进嘴里。
各家宗学都对天地灵草有详细介绍,如何炮制水火肉珊瑚才能发挥最强药力,阴雪歌心知肚明。
如此牛嚼牡丹,原本只能发挥七成药力的肉珊瑚灵花和白骨绒,如今更是效果大失。本来还能为他增加七鼎的肉体力量,但是现在或许只能增加六鼎左右。
“赫伯勃勃,灵花灵草,我生吞活剥了。”
“你心痛否?你后悔否?你恼羞成怒否?”
“哈哈哈,此物本非我所有,如此暴殄天物,我不心痛,我不后悔,你呢?”
随同肉珊瑚一并掉落的,还有投掷向高空的匕首。
接住匕首将其收进皮囊,身形如风掠过击杀的赫伯家少年,拔出深深没入石壁的两柄匕首,阴雪歌捂住小腹上伤口,用最快的速度向山林深处逃窜。
小腹重创,虽然没有伤损内脏,但是洞穿的伤口依旧麻烦。
他不能和赫伯勃勃缠斗,虽然他很想在这里杀死他。
逃,用最快的速度脱离战场,等伤势复原后,再来反戈一击,斩杀赫伯勃勃。
他坚信,受到刺激的赫伯勃勃绝对会追踪在他身后,绝对不会放过他。
山林森森,何处不是埋骨的好地方?
生吞活剥肉珊瑚,就是为了刺激赫伯勃勃。
这宝贝本来就不是他的,浪费四成左右的药力,有什么好心痛的?
将其尽快的转化为战斗力,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体内药力暴躁如火,化为滚滚热流冲撞全身筋骨皮肉,身体隐隐有膨胀爆炸的感觉。阴雪歌不敢怠慢,他倾尽全力向前狂奔,借助剧烈的运动消化药力,增长肉体力量。
开辟数十窍穴,他的肉体力量得到元气滋养,大概增长了一鼎左右。
两鼎的肉体力量,服用肉珊瑚灵花和白骨绒后,当再增长六鼎之力。
八鼎的肉体力量,在参加春狩大祭的少年中,绝对是顶尖儿的实力。
加上八十四处窍穴开辟,阴风元气拥有的八鼎四十钧的力量,肉体力量和元气之力叠加,春狩大祭中,他还用忌惮何人?
春山寂寂,草木不语;血腥气,杀戮气,吓得禽兽鸦雀无声。
赫伯勃勃狼狈翻滚,浊浪诀易发难收,一如洪水溃堤,水势泛滥之后就难以蓄势收回。
刚刚他只顾拼命翻滚狼狈逃命,全身浊浪元气一如洪水肆虐,带动身形向一侧狼狈滚动,连他自己都难以控制身形。等得阴雪歌没入山林,起码逃出了三里地,赫伯勃勃才稳住身形,狼狈跃起。
手持长剑,剑锋直指青天,赫伯勃勃看着委顿在山崖下惨死的族人,不由仰天怒啸。
“阴雪歌,吾,是必杀汝。”
吼声如雷,声震春山,四周山峰巍然不动,只有滚滚回音远远传来。
赫伯勃勃不顾收拾同伴尸体,冲到山崖下,浊浪元气一吐一吞,深深陷入山崖的丈八长矛带着刺耳啸声飞回。他扛起长矛,腰腹之间隐隐可见黑色浊浪元气翻滚,带动他身体犹如炮弹脱膛而出,向前激射。
“阴雪歌,阴雪歌!”
犹如疯魔一般,赫伯勃勃一路高呼大吼阴雪歌的名字,顺着阴雪歌有意无意留下的些许痕迹向前追去。
阴雪歌在山林中狂奔。
他天生的某种和植物亲密沟通的能力发挥了极妙的作用,山林中他出入犹如无人之境,哪怕荆棘丛生之地,他都能轻松越过,片叶不得沾身。
所过之处,无论万年古木,还是春天嫩草,都纷纷释放或多或少一丝青色气息,不断注入他的身体。
面颊上的血痕早已平复如初,再也不见丝毫痕迹。
肩膀上洞穿的伤口已经愈合,嫩肉正在悄然滋生。
小腹上拳头大小的贯通伤已经结痂,伤口痒酥酥的,以这种速度再奔驰一个时辰,伤口定然平复。
阴风诀小巧腾挪、灵动诡异的特性,在这山林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些地方,根本不需要阴雪歌沟通四周植物,只要有一丝足够他身形挪过的缝隙,他的身体就好像涂油的泥鳅,轻灵的从草木之间一闪而过。
脚步轻灵轻松,落地无声,踏草不折。
身边阴风缠绕,丝丝清风犹如无数触手,时刻感知四周地势地貌,根本不需要他太多掌控,身形就好似有了自身灵性一般,轻巧的随着风、融入风的滑了过去。
原本赫伯勃勃的吼叫声还在身后三五里地,狂奔了半盏茶时间后,吼叫声就从身后二三十里地的地方传来。唯恐这家伙丢掉了自己刻意留下的痕迹,阴雪歌不得不多停歇几次等候他。
如此一来,阴风诀和赫伯家浊浪诀的高低也就分了出来。
正面对战的时候,开辟了同样窍穴的阴家族人,大概在力量上不是赫伯家的对手。
但是凭借灵动的身法,赫伯家的人想要命中阴家的人,也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说阴家人一旦不是对手,撒腿逃跑的话,怕是渭南渭北两郡,所有世家当中,没有人能够追上修为相当的阴家族人。
“难怪阴家族人,数量是所有世家中最多的。”
“逃命保命的法子,实在得天独厚,他人难以相比。”
身后有赫伯勃勃那恨之入骨的敌人追杀,前方是茫茫不可测的山林,但是阴雪歌突然想到了某个印象很深的笑话:
山林中,被野兽追杀,怎么办?
你只要跑得比你的同伴更快,你就安全了。
这个笑话,几乎就是为阴家族人量身定做么。修为相当的情况下,起码渭南渭北两郡中,没人跑得比他们更快。
腹中药力如火,肉珊瑚的效力正作用在自己身体上。
白骨绒所化的药力在拼命往骨子里钻。
紫红二色灵花的药力,一个在融入五脏六腑,一个在锻造皮肉经络。
浑身汗如雨下,身体力量正一丝一丝的增强。
换成其他少年,服用这等天地灵草之后,起码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闭关修炼三五天,才能将药力化解。
但是对阴雪歌而言,白骨绒也好,肉珊瑚也罢,都是草木灵药。
天地间所有草木灵药,都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任何额外的负担。
他就算是在狂奔逃跑中,药力都能一丝不漏的全部被身体完美吸收。他的肉体力量正在增强,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悠长;他每一步迈出,没有外力帮助下,本来一步只能迈出十丈,但是现在已经增长到了二十丈上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
跑到得意处,跑到浑身血脉膨胀、大汗淋漓,周身畅快无比的时候,阴雪歌突然放声大笑。
笑着笑着,他就开始唱渭水河上那些船工水工的《船调》。
声浪滚滚,直冲云霄,歌声中有白帆千万,有大船万千,有亿亿万万蝼蚁平民的喜怒哀乐,有无数河工水手的情意缠绵。
山林之中,就算唱得跑调难听,但凡听到歌声的禽兽,也是不敢开口吱声的。
所以阴雪歌故意将调子改得歪歪扭扭犹如鬼叫,那歌声难听到了极点。
赫伯勃勃紧随其后,他一路放声怒骂,叫骂声高亢如云,和阴雪歌的歌声遥相呼应,宛如一对高山流水的知音。
叫骂声中,日头西落,七轮圆月慢慢从东方爬起。
清水色的月光洒遍山林,夜行的猛兽悄然离开巢穴,开始夜间的狩猎。
嘚瑟的哼哼一声!
这个月,猪头还是挺努力的。
在外晃悠了几天,更新还好,没断。
喝酒喝得快崩溃了,但是依旧在坚持码字。
回家后感冒,痛苦了三天两夜,但是每天都在努力。
感觉猪头很了不起的。
所以到了本月的最后三天了,眼巴巴的看着大家多多投点月票呗?
最后三
第二十四章 仓皇逃命,谁家老人
天地元气如斯充沛的世界,山林总归美好。
古木参天,藤萝密布。
高百丈的古木枝桠间,瀑布般紫色藤萝倒垂而下,拳头大小紫色花瓣亮得瞎人眼。
拇指大小铁头大王蜂‘嗡嗡嘤嘤’,绕着香气扑鼻的藤萝盘旋舞动,辛辛苦苦采集花蜜,送回数十里甚至数百里外的巢穴。
偶有贪吃的花鸟小心靠近,爪拍翅扇,赶走几只凶悍的蜂子,长嘴得意的伸进花蕊,饱餐一通花蜜。
数百株古松矗立在一块,无数藤萝从古松枝桠上垂下,藤萝之中古藤攀援,盘绕成了一个天生的屋子。阳光透过藤萝,透过紫色透明的花朵,紫莹莹的光照得藤屋透亮。
阴雪歌斜靠在藤屋中,左手酒壶,右手驴肉烧饼,慢悠悠吃得不亦乐乎。
储物皮囊的确好,储存在里面的驴肉烧饼,甚至还带着一丝温热。比不上刚出炉的新鲜滚烫,但是在山林中,有温热的烧饼果腹,幸福满足感就很充沛。
十几里外,对面山坡上,赫伯勃勃犹如疯魔。
长矛插在一块大石上,双手紧握长剑横扫,将数里宽,七八里长的山坡上满山野杜鹃砍得稀烂。可怜数千株太平了千百年的杜鹃花,嫣红花朵零落如雨,花粉随风飘逸,隔着十几里地,都飘到了这里来。
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花香,举起酒壶,抿了一口果酒,阴雪歌舒适的叹了一口气。
昨夜带着赫伯勃勃狂奔一夜,在山岭中往返奔走了起码两千里地。翻山涉水,一路不知打死多少胆大突袭的猛兽妖禽,赫伯勃勃更是和两条水缸粗细,有妖兽血统的大蟒缠斗狼狈。
一夜过去,阴雪歌都有点吃不住劲,浑身麻软,所以找了这么个风景绝佳的藏身之处休憩。
赫伯勃勃却好似春天里的野猫,却被人踢了屁股一般,恼羞成怒在那一片山坡上肆虐。他丢失了阴雪歌的踪影,却本能直觉阴雪歌就在左近,所以他大声怒吼,疯狂谩骂,想要将他咒骂出来。
“出去的,才是蠢。”
抓起阴家庄园太上们赐下的符文长刀,阴雪歌皱了皱眉。
昨夜追杀时,阴雪歌伤势痊愈,肉珊瑚药力全部融入身体后,他想要尝试一下赫伯勃勃的力量。
于是他故意落后,故意让赫伯勃勃逼近百步之内。
赫伯勃勃果然御器一击,丈八长矛犹如长龙摇头摆尾激射而来。阴雪歌手持长刀狠狠一刀劈下,重达十五钧,锋利异常吹毛可断的符文长刀,居然被长矛轻松撞碎。
当时长矛激射而来,寒气森森直透五脏六腑,手中长刀突然炸开,死亡气息扑面袭来。
阴雪歌回想那恐怖的场景,都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符文兵器毕竟只是凡兵,和炼气士真正使用的,铭刻了完整法符,有完整元气流通脉络的‘法器’,完全不是一个品级上的存在。
如果不是阴风步配合阴风诀修炼出的阴风元气,让阴雪歌的动作真个犹如鬼魅一般灵动,险而又险的避开了长矛的穿刺,他的头颅早就被赫伯勃勃一枪轰穿。
同为炼气士,手上有无法器,就足以决定生死。
手指轻弹符文长刀残留的半截刀身,透过藤萝的缝隙,望了望对面山上继续发狂的赫伯勃勃,阴雪歌轻轻摇头,将半截长刀丢回了储物皮囊。
符文兵器,除非身陨,否则就算兵器损毁,也要带回阴家,供阴家去官方备案。随意丢弃损毁的符文兵器或者相关的物件,一旦查出,那等重罚,会让七品家族都心痛。
“不能硬拼,除非我能弄到一柄法器。”
抓起雷鸣弓,手指轻叩弓弦,阴雪歌盘坐在地上,默默闭目养神。
狂奔一夜,窍穴中阴风元气消耗大半。在元陆世界,元气消耗后并不要刻意运转功法恢复,外界天地元气会自动顺着开辟的窍穴缓缓渗入,元气恢复的速度远比消耗要快数倍。
除非刻意凝聚肉体,关闭窍穴,否则天地元气自行涌入,根本不用担心元气匮乏。
在这个世界,持久战会是一场噩梦。如果真的陷入了持久战,双方很可能不是被对方杀死的,而是活活饿死。阴雪歌已经吃饱喝足,如今精气神都达到巅峰状态,赫伯勃勃还在砍花玩。
肉珊瑚最后一丝药力在体内回荡,正缓缓融入筋肉之中。
这株肉珊瑚的火候超过了阴雪歌的估量,那一把白骨绒的生长年份,也比他估算的要高出了不少。
所以损失了四成左右的药力,这一株肉珊瑚依旧为他增长了七鼎半的肉体力量。加上他本身的底子,将近十鼎的肉体力量,足以让他笑傲这一次春狩大祭。
如果赫伯勃勃手上没有法器,阴雪歌足以横扫四绝岭。
可惜的就是,赫伯勃勃手上的法器太难应付,人力完全无法对抗。
深深的看了一眼赫伯勃勃,双手握住面前一条藤萝。四周古松微微摇晃,好似有一阵无形的风吹过。古松们记住了赫伯勃勃的气息,他们已经将赫伯勃勃的气息传送了出去。
千里之内,只要阴雪歌能找到任何一株火候超过千年的古木,他就能轻松找到赫伯勃勃。
四绝岭的所有草木,都是他的耳目。当然这也有局限,能够清晰的告知他相关信息的,必须是那些千年以上的古木灵草才行,普通草木还是欠缺了太多。
没有惊动疯魔般手握长剑乱砍乱劈的赫伯勃勃,充耳不闻他辱及阴家无数代先人的恶毒咒骂,阴雪歌离开藤屋,没入了长草中。
四绝岭草木葱茏,脆嫩长草往往有两人高下,阴雪歌行走在长草中,丝毫动静都没有,隔着几步远,都无法发现他的踪迹。十几里外山坡上的赫伯勃勃,更是不可能知道他的动静。
一路向北而行,北方就是渭南郡的方向,那一片山势缓和,水脉众多,飞禽走兽族群繁茂,是狩猎的好地方。春狩大祭,主题固然是猎杀对头家族的少年,但是每个人总要献上一头过得去的猎物。
百年妖兽,牙、爪可熔入符文兵器,令符文兵器威力倍增。他们的血液、心脏和骨髓,都能配制各种丹药,让寻常凡人强身健体,凭空增加数十钧力量。
如果能猎杀一头两百年左右的妖兽,就是一份很拿得出手的猎物,送去宗庙祭祖,都不丢脸。
两百年以上的妖兽,尤其是三百年以上的,对于现在的阴雪歌就太危险。除非手持法器,否则三百年以上的妖兽可以瞬杀阴雪歌,他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至于说千年以上的妖兽妖禽么,四绝岭中的这种大家伙早就被清洗一空。
千年妖兽放去外面,可以轻松屠灭一郡之地,那不是低阶炼气士该琢磨的东西。
“春狩大祭,宗庙献祭,总需要一件拿得出手的好物件。”
四绝岭中,称得上好物件的,也就这么几个特定的族群,阴雪歌有意去猎杀传说有蛟龙血脉的三彩斑斓龙蟒。不仅是他,估计其他各家少年,也有人动那些龙蟒的心思。
猎杀龙蟒的时候,或许还能碰到几个渭北阴家的少年。
斩杀他们,可是能换取大量家族功勋。阴雪歌想要一件真正的法器,就要从这里下手。
至于说渭北阴家的少年是否无辜,是否可怜,这不在他的考虑内。他生在元陆世界,他就必须适应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任何出奇的举动,都可能为他带来灭顶之灾。
这里是元陆世界,一个酷法森严,随时吞噬无数性命的世界。
手抓雷鸣弓,一支合金箭矢搭在弓弦上,悄步穿过绵延十几里的长草丛,来到了一座高山下。山脚是一片葱郁的松林,这是一片原始状态的黑松林,林中荆棘长草重生,就连野鼠都难以穿过。
而山脚下,则是一条干涸的古河道,长草之中,可以看到无数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鹅卵石光洁干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因为这些鹅卵石太干净了,所以几块黑色带条纹的鹅卵石上,几点喷射状的血迹很是刺目。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阴雪歌下意识矮下身体,小心翼翼横挪两步。四周没有动静,想象中的练气士御器袭杀,一柄法器带着长长寒光呼啸来袭的景象并没有出现。
眼角余光仔细的扫了一眼鹅卵石上血迹,血不多,只是浅浅两三点。
伤者没有大量失血,只是从伤口滴了几滴血下来。从血迹的长度可以判断,伤者奔走的速度不是很快,比现在阴雪歌最高速度还要慢了许多。
逃走的时候,这个伤者也很小心,他尽可能的踏在鹅卵石上,没有践踏两侧的野草。这样可以尽量减少留下的痕迹,让后方的追踪者难以判断自己逃走的方向。
只是他毕竟不是阴雪歌,沿途长草中,依旧留下了一些痕迹。
几条草叶折断,端口还有白色的嫩浆冒了出来,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苦涩草汁味。
有几根荆棘的长刺上,挂下来了两丝银灰色的细丝。隔着十几步远,望了望那细丝,阴雪歌就摇了摇头。伤者绝对不是参加春狩大祭的两郡少年,这衣服的料子不对。
参加春狩大祭的少年,大家都身穿青色或者黑色劲装,这是宗学少年标配的服色。
银灰色的料子,而且是品质极佳的银灰色的锦缎。
脑海中回想起渭南郡见过的诸多大人物,从太守林惊风,到阴家家主阴九幽。将这两丝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七彩光泽的锦缎丝线对比一下,这锦缎的材质比林惊风身上的长袍还要好出不少。
据说林惊风身上的长袍,都是渭侯府特供的上好材料。一匹料子,大概就市值千两黄金,真个是入火不燃、入水不浸、防尘防雾、可避刀枪的极品。
但是以阴雪歌的眼力,这两丝锦缎长丝,绝对比林惊风身上的料子好很多。
阳光下那华美的七彩反光,就凸显了他的不凡。
他甚至能勾勒出当时的场景:
一个身上衣衫破烂,受了致命重伤的男子,踉跄着踏着鹅卵石逃到这里。两条荆棘扫过他的身体,从他破碎的衣服边缘,拉扯下来两丝极细的锦缎丝线。
屏住呼吸,仔细的看了看那丝线的色泽,将他深深记在心中。
阴雪歌缓缓起立,弓起身,小心的一步一步的离开现场。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他也无意循着痕迹去看热闹,所谓好奇心害死猫,传说猫有九条命,但是他阴雪歌只有一条。
身穿如此华服之人,被追杀到四绝岭,无论是被追杀之人,还是追杀的人,可都不是他现在能掺合的。
甚至看那衣料的质地,齐州有几个家族有资格掺合这事情,还不一定呢。
弯着腰,迈着小步,放弃了古河道,阴雪歌一头扎进了黑松林中。
他不敢表露出任何的异常,没有让荆棘刺和野草为自己让路,而是小心翼翼踏着黑松枝桠,一步一步向前行进。
索性松林茂盛,枝桠相连,最细的枝桠也有米斗粗细,足够他快速离开。
他不回头,不侧目,只是闷着一股子气向前疾走。一口气向前狂奔了十几里地,骤然阴雪歌身体一僵,狼狈的站在一根大树杈上不敢动弹。
在他前方十几步的地方,一株古松的树干上,一块残破的银灰色锦缎歪歪斜斜的挂在那里。
在他身后,相隔七八步的地方,两名身穿青灰色劲装的中年男子喘着粗气钻了出来,他们手持强弩,死死锁定了阴雪歌的身体。
那强弩和烈风弩,乃至他见过的最强的飓风弩都不是一回事。
飓风弩也只是符文兵器,但是这两具强弩底色漆黑,表面有无数极细的金色纹路,勾勒出了无比鲜明的九个完整的法符。不是法纹,而是最少九条法纹勾勒出的,完整的法符。
这是法器强弩。
真正炼气士使用的法器强弩。
烈风弩都能射出千步,百步内能洞穿寻常小城池的城墙。飓风弩更能远射一千多步,洞穿金石只是寻常。但是他们只是符文兵器!
赫伯勃勃身上那长矛,最多铭刻了一个法符,就逼得阴雪歌无法和他正面抗衡。
这两具强弩上面,九枚法符赫然在望,品阶比起赫伯勃勃的长矛强出何止一筹?
这样的强弩射出的箭矢,相距又只有七八步远,四周全是水缸粗细的黑松树干,阴雪歌无可闪避。
“两位,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屏住一口气,阴雪歌苦涩的笑着。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已经换了一条路走,而且故意挑选的最难走的地方,最难走的方向,踏着树杈在高空行走,怎么还会碰到这些人?
这运气,也太差了吧?
他有点懊悔,他真应该沟通一下四周的古松,感知一下附近的生灵。
如果早知道这里有人,他绝对不会向这里靠近半步。但是明知道附近有外来人存在,他怎么敢冒着风险,施展出沟通草木的天赋能力来?他怕死得不够快么?
劲装大汉不发一言,他们凝视着阴雪歌,双眼瞪大犹如铜铃,眸子里杀气四溢。
头顶传来枝叶摩擦声,一个身穿银灰色锦缎长袍,生得面如银盆,颌下长了一部浓密长须的老人冉冉从空中降落。他脚下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盘绕,身形轻盈落下犹如柳絮。
阴雪歌的瞳孔一凝,这是驾雾腾云,借助天地元气自由飞行的手段。
修士淬体成功之后,开辟窍穴引第一丝天地元气入体,这是气走百脉的修为。
百脉贯通,打开自家功法全部窍穴和分支经络后,就吞吐日月精华,以阴阳二气强壮根基。
这是炼气士的第二步修炼。
日月精华,先天阴阳二气入体之后,开启功法开辟的所有窍穴,吞吐天地五行元气,滋养五脏六腑,壮大自身先天五行精元。这是炼气士的第三步修炼。
第三步小有成就后,就能腾云驾雾,驾驭雾气随意腾挪飞纵,日行万里、十万里,都是轻松普通。
眼前老人,分明就是到了第三个大境界的强者。
阴家庄园中诸位太上,可否有人修炼到了第三个大境界?阴雪歌不知道。
他只知道,渭南阴家和太守府联手图谋赫伯家,最大的原因就是,赫伯家一位第三境界的太上陨落在西疆,这才导致了阴家和太守府的窥视。
由此可见,第三个大境界的炼气士,几乎就是渭南郡的巅峰力量。
“前辈!”
阴雪歌不卑不亢的向老人抱拳行了一礼。
“你,不是来追杀老夫的、”
老人双眸浑浊,气息不稳,身上衣衫破烂,各处血迹渗出,显然身负重伤。
他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倒抽几口冷气,短短一句话,耗费了他好长时间。
“不是。”
阴雪歌干脆了当的回应老人。
“我是渭南阴家子弟,此番我渭南渭北阴家族人,在四绝岭春狩大祭,我是来狩猎的。”
“狩猎,还是杀人?”
老人冷笑一声。
“你身上杀气浓郁,血腥味还没散去。渭南、渭北两郡的阴家春狩大祭,老夫似有耳闻。”
“你们是来杀人的。真正一群不知所谓的,可怜虫。”
不屑的向阴雪歌望了一眼,老人一把向他抓了过来。
“来了,就别走了。”
“你见了老夫,总不能就此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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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人不闲,山花落
青草葱绿,小溪蜿蜒,溪水清澈见底,水草游鱼煞是灵动。
阴雪歌无奈的蹲在溪水边,看着老人匍匐在小溪旁,贪婪的大口饮水。
两名劲装男子面无表情肃立一旁,手持强弩左右顾盼。阴雪歌不时向他们眺望一眼,着两个人给他的感觉无比怪异,总感觉他们并非活物。
三个时辰前,黑松林中,老人一把抓下。
阴雪歌身体四周天地元气顿时化为枷锁,将他全身紧紧禁锢,任凭他倾力挣扎,根本无法动弹。
淬体有成,肉体力量可达一鼎。
开通全部窍穴,不提窍穴元气之功,单单肉体力量可达百鼎,称之为一山。
吞吐日月精华,周天阴阳二气淬炼元气肉身,同样不提窍穴元气拥有的力量,单纯肉体力量可达百山,称之为一江。
太阳精华炽热阳刚,让肉体、元气刚猛强壮;太阴精华阴柔缠绵,让肉体、元气柔韧精粹。太阴太阳二气淬炼全部窍穴、经络、五脏六腑和经络皮肉之后,引天地五行之气纳入五脏六腑,从此平地青云,所谓腾云驾雾,就此超脱凡人。
吞月、噬日,腾云驾雾,炼气士到了这个境界,单单肉身就有最少一江,最强百江之力。
而炼气士肉体只是辅助,只是承受元气冲击的根本。炼气士最强大的地方,在于元气的运用,在于窍穴中容纳的无穷奥秘。诸般功法各有玄妙,人体小小窍穴中,可以做的文章太多太繁复。
老人已经是腾云驾雾的强者,单纯肉体之力就以若干‘江’的力量计算。
阴雪歌区区十鼎肉体之力,八鼎元气之功,在老人面前就好似婴儿一般。
无形元气枷锁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在老人拖拽下,阴雪歌凌空悬浮,一路被拽到了这里。
距离刚才黑松林,已有数百里。
显然流血过多的老人熬受不住,在这小溪旁犹豫观察了许久,这才趴在水边,大口大口饮水补充消耗。
“刚才河谷中那几滴血,那几丝衣料,都是前辈故意留下的?”
一路上,阴雪歌越想越不对劲。老人已经能够腾空飞行,如果他是孤身一人,重伤之余在地上挣扎奔走,留下那些痕迹倒也情有可原。
但是他既然能够腾空飞行,加上身边有两个高深莫测的随从护卫,在那河谷中,他怎么都不应该留下那样的痕迹。如果真有人衔尾追杀,顺着那些痕迹,顺着河谷向前追踪,最终是南辕北辙,会距离老人越来越远。
因为阴雪歌就是远远避开血迹指引的方向,有意远离,反而和老人当头碰到了一起。
“你,倒也有几分,见识。”
老人擦擦嘴边水渍,喘息着咕哝了一句。
正眼都不看阴雪歌一眼,老人有点忧心忡忡的向两个面无表情,但是偶尔喘气的中年壮汉望了过去。
两个劲装男子手持法器强弩,稳重如山站在一旁。阳光下,他们的皮肤反射出健康的光泽,他们的眼睛沉静而明亮,他们的气息虽然粗重,却绵长有力。
他们胸膛起伏,可以听到他们胸腔中心脏在有力的跳动。
经过长时间的急速奔走,他们的心脏依旧循着稳定的频率跳动,丝毫没有变化。
他们的血流声……
阴雪歌骇然抬头,看向了老人。
这两个手持强弩的中年男子,他们体内只有心跳声,并无血液流过血管的声音。
他们的呼吸声乍一听去似乎很正常,但是他们肺部并没有应有的回音。被他们吞入体内的空气,就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他们的身体一口吞噬了一般。
“小子有点眼力。”
面如银盆,生得俊朗非凡,显然年轻时一定是翩翩美男子的老人古怪的笑了。
带着一丝自嘲之意,老人指了指两个劲装男子。
“他们不是人。是老人亲手制造的灵肉傀儡。”
咧嘴一笑,老人微微摇了摇头。
“老夫沦落到如此地步,家破人亡,众叛亲离,真正追随老夫的,只有他们。”
“老夫曾经一呼万应,曾经高朋满座,曾经一声令下屠城灭族只是小事。”
“想不到今日,只有两具灵肉傀儡随身。这天下,人心,居然不如死物。”
手持强弩,稳重如山矗立一旁,敏锐的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两个劲装男子依旧深深喘息。
每一次呼吸,都有巨量天地元气涌入体内。他们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阴雪歌能够想象,他们的心脏就是一个巨大的熔炉,将天地元气化为无穷力量输送全身。
他们体内的血管输送的不是血液,而是天地元气转化的能量,难怪听不到血流声。
但是他们体表特征一如常人,甚至有汗水缓缓渗出,阴雪歌都是看了许久,才发现他们似乎和常人有点异样。如此手段,如此傀儡,真正可畏可叹。
和这两个大汉相比,阴家庄园的那些法石傀儡,真正就是一堆死石头疙瘩。
“前辈如此人物,何苦为难小子?”
阴雪歌只能无奈苦笑,他故作可怜的看着老人,低声下气的求饶。
“你有用。”
老人目光闪烁,站起身向四周山林眺望了一通,仔细侧耳倾听。
“小子身份卑微,做人质,怕是追杀前辈之人,根本不会顾及小子生死。”
阴雪歌无奈苦笑。
这老家伙说自己有用?能有什么用?做人质么?简直可笑。
闻所未闻的灵肉傀儡,位于渭南郡巅峰的可怕实力,能把这样的老家伙追杀到如此狼狈的境地,天知道他的对头是什么来历。
他只是渭南阴家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随手可灭的人物,谁会顾忌他?
“小子不可妄自菲薄。”
老人笑呵呵的看了阴雪歌一眼,随手丢了一个小小的药瓶过来。
“里面有一颗丸药,小玩意,不值钱。”
“你也莫怕,拿你做人质,老夫尚未那等下作。”
“留你备用,若是老夫逃出这方山林,需要养伤之处。”
老人笑得很灿烂,双眸死死的盯着阴雪歌。
“渭南小世家的精英子弟,家中藏一个孤苦老人,总归不难?”
苦笑,再苦笑,再再苦笑。
除了苦笑,阴雪歌还能说什么?
他家宅子很大,容纳四五十号人总是容易。宅子地下,更有密室收容财物和各种隐私物件,藏下三五个老人更是轻便。
问题在于……
“收容您,渭南阴家,可有覆灭之灾?”
阴雪歌再三苦笑,看着老人。
老人撕开身上衣衫,袒露出十几处深可及骨,或者伤及内脏的伤口。
用一种紫红色的透明药膏涂抹伤口,用银白色带着丝丝闪光的绷带扎紧伤口,老人松了一口气,服下了两颗丹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阴雪歌,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你不是应该担心自己的生死安危么?”
揉揉鼻子,阴雪歌不知道是第几次苦笑了出来。
“小子我,只有比较有宗族观念。渭南阴家,乃小子根本,岂能有失?”
这话说得有点违心,但是阴雪歌说得很是正义盎然,如果阴家诸位太上在场,他们定然会感动涕零。
“宗族观念?根本?”
老人沉默,他将地上零碎的布料收拾起来,塞进了手指上一枚碧绿色,雕刻了无数法符的指环。
阴雪歌的眼睛骤然一亮,老人手上,绝对是一枚大容量的储物指环。
他腰间有储物皮囊,但是这皮囊容量不大,一丈见方的空间,能装多少东西?
十六年零三个月,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高级储物法器。
老人仔细的将地上沾染的血迹清理干净,从一个大铁罐内倒出了一种气味扑鼻,应该是从某种草藤中提炼的药汁洒在地上。刺鼻的草汁味很快和四周的草木气息融为一体,空气中些许血腥味被掩盖得干干净净。
“我是,没有根的人。”
老人起身,向阴雪歌森严冷厉的望了一眼。
沉默许久,他突然很爽朗的笑了。不是那种数百岁的老人应有的雍容、华贵的笑,而是那种,年轻气盛、骄狂不可一世的天才俊彦,青年豪杰的笑。那种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快马加鞭一日看尽春城花的笑。
张开双臂,老人朗声大笑。
“不过,老夫终于想起来了,老夫叫做什么名字。”
“赤焰天穹宫,火修罗。”
“我是火修罗,娃娃,记住这个名字。”
自称火修罗的老人放声大笑,寂静的山林中突然有大群鸟雀飞起,这是被他笑声惊动的小雀儿。
远近茂密丛林中,这种体型不过拇指大小的金鸫雀数量何止百万?密密麻麻浑身金色、银色条纹交织的金鸫雀腾空飞起,‘卿卿卿卿’漫天乱叫,数里方圆的山林都被黑压压的鸟群覆盖。
“在这里,在这里!”
欢喜的叫声中,几个身穿劲装的渭北阴家少年快步闯来。
他们忽视了仰天长笑的火修罗,忽视了手持法器强弩的灵肉傀儡,他们只是盯着阴雪歌。
“阴雪歌,哈哈,总是我们第一个找到了你。”
“我们找你,已经大半个月了,杀了你,大功一件。”
“杀了他,五颗辟穴丹,这份功劳,不能让给别人。”
总共是四个渭北阴家的少年聚集在一起,手持重刀、长剑、长矛、弩弓,阵法森严直冲过来。
相距还有数百步,手持强弓的渭北少年已经一弓六箭,犹如飞蝗向这边射下。
火修罗摇头微笑,他右手虚握,六支长箭骤然变向飞到了他手中。
他手指轻弹,合金箭矢带着刺耳啸声激射回去,四名渭北少年惨嚎一声,箭矢透体而过,瞬间抹杀他们一切生机。
“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火修罗笑看着脸色惨白的阴雪歌。
“藏身之地,只需要一个。若是带着他们走,留下的痕迹就太多了。”
阴雪歌轻轻的摇了摇头,他艰难的转过头,向着身后数里外,一座山崖望了过去。
山崖青翠,崖顶生了一片老桃花树。山间温度本来就暖得比较慢,这些老桃花直到这些日子,才感受到了山外温煦的春风,满树桃花开得好不灿烂。
西斜的日头照在山崖上,粉色桃花变得艳红如火。
山风吹过,粉色花瓣披挂着血一样的残阳红光,纷纷扬扬从山崖上飘落。
花瓣飘落如雨,落在山崖下小溪汇聚而成的水潭中悄然无声,甚至给人一种幽静、清宁的感觉。
那水潭,就是火修罗大口饮水的小溪汇聚而成。
潭水碧绿,平滑如镜,点点花瓣落在潭水上,溅起极轻微的涟漪。
水面微微摇晃,水中倒映的人影,也就随之晃动起来。
一共二十四人,所有人都身穿血色劲装,脚踏血色皮靴,头戴血色尖顶帽。他们的面孔被血色平滑面具掩盖,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双眼处镶嵌着黑色的晶石磨成的镜片,血色面具,黑色眼眶,透着一股狂暴肆虐的恐怖气息。
他们的手掌也被血色的拳甲裹得结结实实,他们浑身上下,除开飘荡的长发和眼部镜片是黑色,其他尽是一片血色。
张狂无忌的血色,凶残狠戾的血色,粘稠滚动犹如熔岩的血色,沸腾疯狂犹如毒蛇的血色。
他们脚踏淡淡云气,悬浮在桃花树的梢头。
于是满山崖的桃花颜色都被他们夺走,二十四个人身上的血色,却好像充盈了整个四绝岭,天地尽成血茫茫一片,空气都好像变成了粘稠的血浆,让人窒息无法吸气。
那一片血色映入眼眶,阴雪歌的心脏就开始剧烈的跳动,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渐渐地眼前开始发黑眩晕。这些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追杀火修罗的,就是他们?
这些人从山崖上出现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身上气息的意思。
隔着好几里远,阴雪歌就闻到了他们身上刺鼻的血腥味。
不是真正的味道,而是一种感觉。
这些人身上的血腥味如此浓郁,隔着这么远,都好似要渗入身体,渗入骨髓,渗进灵魂。那股血腥味让人窒息,从身体到灵魂,都让你喘不过气来。
火修罗收起了笑声,他转过身,看着那些人。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微,很无奈,甚至带着一丝惆怅和大戏谢幕后的凄凉柔美。
“来得真快。我还以为,把你们甩开了。”
火修罗的声音很轻,很低,但是那些人都听清了。
一人声音很轻柔,很温和,甚至还带着几丝亲热的回应火修罗。
“另外几组人的确被你甩开了,但是谁让我们人多呢?”
“洛王,为了杀你,我们出动了一百二十组人,这只是进山追杀的。”
“在山外,三州律府够实力的人都出动了。您进山后,能够坚持两天三夜,已经很不容易。”
火修罗正要开口,阴雪歌已经大吼了起来。
“诸位前辈,我是被这老匹夫强掳的人质,前辈们救命啊!”
火修罗身体微微一动,一道寒光从数里外激射而来,绕着阴雪歌就是一旋。
‘嘎吱’声尖锐难听,阴雪歌看得真切,寒光中是巴掌大小一片齿轮,边缘锋利无比,密布数百个尖锐利齿的齿轮。齿轮以一种让他瞠目结舌的转速高速旋转,带起的声浪将他身边方圆丈许内所有草木全部震成了粉碎。
齿轮就这么一圈一圈的绕着他急速飞行,带起一道疾风,掀起了大片烟尘。
一名血衣人冷笑一声,语气无比冷漠。
“洛王,刚刚你杀那四位少年,我们来不及阻止。”
“但是眼下这娃娃,你若敢动,你想要痛快点死,那就不容易了。”
阴雪歌心头微微一动,听这些血衣人的语气,他们似乎有意庇护自己?
甚至不只是自己,就连渭北阴家的那四个少年,他们都有意出手救护,只是来不及救援而已?
火修罗摊开双手,沉沉叹了一口气。
“我并无心杀死这娃娃。我抓他,只是想要求一个可能的藏身之地。”
“藏不了的。我们进山时,三州之下,郡城之中所有律府所属都已出动。”
“洛王,不要浪费大家时间,束手就擒,让你死得痛快些。”
齿轮一圈圈的绕着阴雪歌飞旋,火修罗看着那些血衣人,他怪笑一声,突兀的腾空而起,一掌向阴雪歌拍下。
“本来无心杀他,现在……杀!”
恐怖的力道当头袭来,火修罗掌心一团怪异的赤红色符文涌出,四周天地元气疯狂奔涌,滚滚热浪袭来,附近山林焦枯、变色,然后大量古木受不得这高温熏烤,就此燃烧起来。
无数古木燃烧犹如火把,四周尽是火光,和煦的春天山林,突然变成了火海地狱。
飞旋的齿轮带起一声怪啸,化为一道寒光向火修罗心口射去。
阴雪歌身体一翻,双腿窍穴中阴风元气瞬间全部喷出,他倾尽全力,化身为风,想要逃开火修罗的掌控。
四周长草焦枯,大火熊熊燃烧。
火修罗犹如火中魔神,带着绝望的杀意一个闪烁就到了他面前。
右手犹如蒲扇,赤红的手掌带起一道火光,沉甸甸拍向阴雪歌心口。
飞速旋转的齿轮怪啸着从火修罗心口刺进,从他后心穿出。锋利的锯齿带起大片血肉,更能看到无数碎骨从他身后喷出。
火修罗好似没感受到任何痛苦,他一心一意的看着阴雪歌,全神贯注的看着他。
杀意,疯狂却又宁静无比的杀意。
那是带着人生最后一个愿望,人生最后一个理想意味的杀意。
在他死前,他只是单纯想要杀一个人。
不幸的是,阴雪歌就是他挑选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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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炽烈的杀意
两片山坡,一条溪谷,烈火熊熊,黑烟舞动一如毒蛇。
火光中,火修罗厉声长笑,飞旋的齿轮劈进他胸膛,从他身后破体而出。鲜血四溅,骨肉飞洒,这一下不知道他多少处内脏受到致命打击,但他不管不顾,只是一掌向阴雪歌劈下。
阴雪歌身形朦胧了一下,他倾尽全力向后闪避。
他的两条小腿青灰色微光闪烁,阴风元气倾巢而出,隔着几里地,甚至都能听到他小腿上六处大窍穴,数十处隐穴内元气喷涌,发出刺耳啸声。
初开窍穴之人,如此爆发性激发元气,窍穴、经络定受重创。
但是生死关头,谁还顾得这个?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都心知肚明,这是阴雪歌唯一的机会。
阴飞熊也知道,这是阴雪歌唯一的机会。如果他无法从火修罗手上逃脱,以火修罗一起手两座山坡一条溪谷就大火冲天的威势,他势必被火修罗一掌劈成焦炭。
五里地外,半山腰上,小小凹陷中,阴飞熊就趴在这里纹丝不动。
他不敢动,就连呼吸都死死屏住。
他身后三里地,正朝着阴雪歌所在溪谷的地方,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三人也蜷缩在草根之中,同样不敢动弹,不敢吭声,甚至不敢呼吸。
他是那三人的饵,那三人是他身后的渔翁。
但是这一次,渔翁没有碰到鲜美的肥鱼,而是碰到了一群吃人的大白鲨,所以渔翁都吓坏了。
二十四个血衣人,个个都能踏空悬浮,都是腾云驾雾的恐怖高手。
能够腾云驾雾,这些血衣人体内元气自然充沛至极,在他们这个境界,他们最大的特征不是腾云驾雾,而是呵气成雷。一声大吼,如雷霆轰顶,十里之内,无论多少生灵,都一声震死。
现在他们都在十里范围内,他们唯恐火修罗或者血衣人中,有哪位兴致突然上来,周身窍穴中元气同时外放,一声雷鸣起处,十里之内再无任何活口。
这么多腾云驾雾的高手,阴飞熊和那三位渔翁自居的少年浑身毛骨悚然。
这些血衣人是什么来历?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但是洛王,他们知道洛王。
昆吾国朝乃元陆世界极西之国,国朝下辖四十八州,另有八国、二十四郡、一百二十八郡县乃分封之地,由昆吾帝君分封的诸多皇亲国戚分别掌控。
四绝岭横跨三州十五郡,齐州、昆州、黔州左近,就是八国之‘洛国’所在。
自国朝建立,洛国就由洛王一脉世代袭承。洛国东西向最长一万七千里,南北最宽九千四百里,境内土地肥沃,城池林立,人烟繁茂,是昆吾国朝真正膏腴之地。
洛国单纯子民人口就超过二十亿,境内五品世家十余,六品世家数十,七品世家过百,其他八品、九品世家近千。洛王府一脉,则是堂堂国朝四品王族,袭承地阶一品功法《洛水真经》,据传洛水真经开辟一窍穴,能增长元气之力几近五十钧!
洛王,洛王府之主,洛国之主,昆吾国朝八大分疆裂土亲王之列。
堂堂洛王,居然被人追杀到四绝岭中,身陷绝境之余,居然要强杀阴雪歌!
荒唐,阴飞熊等阴家少年亲眼目睹这一切,却依旧只觉得荒唐。
荒唐之余,他们感到了极大的恐怖。
作为世家子,他们深知天下一旦动荡,对于世家往往是灭顶之灾。堂堂洛王都犹如丧家之犬遁入山林,陷入绝境后只能杀人出气,难不成昆吾国朝将有巨变?
阴飞熊及他身后三位渔翁很想逃走,但是他们身体刚刚一动,远处一位血衣人突兀向这边瞪了一眼。四人浑身一阵冰冷,身体再也无法动弹丝毫。
火光中,高温中,烈焰黑烟环绕中,阴雪歌瞪大眼睛,看着火修罗。
这老家伙,他是疯了么?不去对付那些血衣人,却死活朝自己下手?
火修罗的瞳孔缩小到针尖大小,他嘴里喷出的气息带着一丝古怪血腥味。这股气息吸进肺里,阴雪歌觉得心肺之间一阵酥麻,身体软软的提不起力气。
他看到从火修罗后心破体飞出的齿轮,急速旋转的齿轮上点点血水飞溅。
血色残阳照耀下,血水中隐隐有一丝摄人心魄的幽蓝。犹如死神的双眸,深邃,阴沉,肃杀,冰冷。那一抹幽蓝极淡,但是却极顽固的从血色中荡漾了出来。
“中毒了!”
举起右掌,掌心火焰符文熊熊燃烧,带起大片火光向自己拍下的火修罗中毒了。
他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脑子里灵光闪烁,身体在急速向后闪避,但是阴雪歌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了遇到火修罗后的所有镜头。他都没发现,火修罗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最少在刚碰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血迹,他喷出的气息,都还算正常。
身形一飘,一飘,再飘。
双手从储物皮囊中掏出十二柄匕首,用尽全部力量向火修罗投掷出去。
哪怕呵气成雷,哪怕腾云驾雾,火修罗依旧是血肉之躯,希望这些匕首能够有些许作用。
一柄接一柄匕首急速旋转,带着刺目寒光、刺耳啸声破空而去,命中了火修罗胸膛。
火修罗胸口几处窍穴喷出刺目火光,匕首距离他的身体还有一尺左右,就被幽蓝色烈火烧成一滩铁水。急旋的铁水带起大片流光溢彩,化为无数细小的铁水液珠向四周喷洒。
一小部分洒在火修罗身上,烧得他肌肤‘嗤嗤’作响。
一小部分洒在阴雪歌身上,烧得他皮开肉绽,烫得他嘶声惨嚎。
“死!”
火修罗快意的笑着,他疯狂的笑着。
“老夫,总要拉一个垫背的!”
阴雪歌瞬间明白了,火修罗发现自己莫名中了剧毒,无力反抗那些血衣人,所以他想要拉一个陪着他一起死的。他原本对自己还算客气,还准备用他做后手,找一个藏身之地。
但是现在他歇斯底里大爆发,不管那些血衣人,而是只管向着自己出手,这完全是疯魔了。
陷入绝境,身带剧毒,火修罗是真心不想活了。
所以他想要拖一个垫背的,而阴雪歌不幸就是那个倒霉蛋。
让阴雪歌抓狂的就是,火修罗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带着一条长长火龙,火修罗的右掌急速向阴雪歌身体逼近。哪怕他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向后急退,但是火修罗的速度比他快得多,身法也比他诡异飘忽得多。
实力差距太大,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洛王府,四品世家洛王府,传承地阶一品功法洛水真经,开辟一处窍穴就有五十钧元气之力。
一处窍穴开辟,火修罗得到的元气之力就是阴家阴风诀的五倍。地阶一品的功法,所需窍穴、隐穴和分支经络的复杂度,起码是阴风诀的十倍以上。
同样开辟功法所有窍穴和经络,修炼洛水真经者,元气强度是阴家强者的五十倍!
阴家的台上老祖到了火修罗面前,也会被弹指击杀,何况是阴雪歌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家伙?
火掌熊熊,带着可怕高温顷刻间到了阴雪歌胸前。
他身边青灰色阴风急速旋转,拖动他的身体向后急退。
火修罗的呼吸就在眼前,带着淡淡腥味的呼吸煞是刺鼻。
剧毒在腐蚀他的食管,他的内脏,阴雪歌闻到了内脏腐烂特有的味道,让人窒息的臭味。
火修罗的目光很疯狂,却又很宁静。
他一心一意,心无旁骛,毫无杂念的,想要在临死前杀一个人。
烈风弩出,阴飞飞送来的九支符文箭矢,有一支已经搭在了弩弦上。在这最后时刻,阴雪歌唯一能做的,就是扣动弩机,将箭矢射了出去。
火光中,一道刺目寒光短暂的掩盖过了熊熊火光的威严。
箭头长达一掌的特制符文箭带着凄厉啸声,撕开火修罗掌心火焰,狠狠扎进他的掌心,从他手背喷出。火修罗的实力的确被极大的削弱了,剧毒发挥了应有的作用,箭矢穿破他的掌心,射到了他的面前。
胸腹被齿轮重创,如果再被这支箭矢命中面门,火修罗必死无疑。
收手,后仰,火修罗的上半身几乎呈直角向后弯曲,箭矢擦着他的面门划过,然后激射出两千步远。一处山崖突然颤抖一下,一个水缸粗细、深达十丈的洞穴凭空在山崖上生出。
一缕幽蓝色火光掠过阴雪歌,烈风弩被火光擦过,半截弩身被融成一团废铁。
他小臂上一块皮肉被火光略微擦了一下,一大片血肉眼睁睁就化为一片飞灰。
双腿窍穴、隐穴、经络剧痛,阴雪歌咬着牙,拼出最后一点力气向后逃窜。他身形急速离开火修罗,他死死的盯着火修罗,不解他刚才为什么要避开那支箭矢。
如果他不避开箭矢,他就能成功的击杀阴雪歌。
箭矢洞穿他的头颅同时,他能一掌拍杀阴雪歌。
他不是想要杀人么?他不是想要拖一个垫背么?
一丈、两丈、三丈!
眨眼间阴雪歌退出了三丈远,他突然看到火修罗张开嘴,往自己衣领附近咬了一口。
衣领裂开,一颗金色药丸被他吞了下去。一股馥郁的药香散发出来。药香气中蕴藏了一股沛然恢弘的草木生气,蕴藏了可怕的生命力量。
以阴雪歌对草木灵药的理解,以他对草木生命力量的估算,这一颗丹药下去,火修罗胸腹间被齿轮洞开的伤口根本不算一码事情。至于他所中的剧毒是否能消解,因为对剧毒的性质不了解,他也无法判断草木灵药,是否能化解那剧毒。
就算不能化解,暂时抵消剧毒的影响,恢复剧毒对内脏的伤害是肯定的。
服下这颗香气浓郁的丹药,火修罗的战斗力起码能恢复九成。
火光熊熊,阴雪歌的身体撞开一丛正在疯狂燃烧的灌木丛,带着大片火星向后飞射。他和火修罗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到了五丈。
他看到火光中,黑烟内,两具灵肉傀儡已经趴在了地上,他们犹如灵蛇在地上爬行,悄无声息没入了一旁燃烧的长草中,再也看不到他们的任何痕迹。
他们手持法器强弩,他们藏在烈火中,如果他们偷袭,就算火修罗自己都会被重创。
转过头,二十四个血衣人正御气飞来,脚下淡淡的云雾拉开有十几丈长短。
刚刚火修罗袭杀阴雪歌,他倾尽全力逃走和反击,这一切说起来长,实际只是耗费了短短一弹指。
血衣人全速袭来,一弹指的时间他们已经掠出数里,距离这里只有不到一百五十步。
阴雪歌看到两团火丛突然动了一下,两具灵肉傀儡在里面举起了法器强弩。
“赤焰天穹宫?我的确不知道这是何方所在。”
赤焰天穹宫的火修罗?阴雪歌没听说过这宫殿或者说这个势力的名字,更不知道火修罗是谁。
而刚刚火修罗声嘶力竭的,做出了想要击杀他的模样,而且还差点真个杀了他。
他的左臂大片肌肉被烧成飞灰,甚至露出了白惨惨的骨骼。除非有灵药救治,否则这条手臂就算是废了。就算他能吸取草木生气,慢慢滋养肉体将这些烧毁的肌肉恢复,但是这要他如何解释?
不能解释的话,难道让他一条手臂就这么永远残废?
火修罗,实在太可恶。
阴雪歌又看了一眼血衣人。
急速袭来的血衣人,已经迫近到百步内。他看到这些血衣人的腰带间,挂着一枚小小的令牌。
他在渭南郡律府法相司马相的身上,见到过造型一模一样,但是颜色略有不同的令牌。
司马相身上的那块令牌,是血色为底色,用大量金色做浮雕装饰。而这些血衣人身上的令牌,造型、花纹都是一般无二,唯独通体血色,没有其他任何驳杂色彩。
“诸位前辈当心,两具灵肉傀儡手持法器强弩,藏身火丛!”
阴雪歌脑子里电光石火般一转,他突然想到了,火修罗是什么时候中毒的。
这里不仅仅是这些血衣人,更有其他的人在。
火修罗就是刚才在小溪中大口饮水,这才中毒。
虽然小溪中一切都看似正常,水草、小鱼都生气勃勃,水色也很清澈,没有任何异常。
这只能断定,小溪中没有常见的毒素。如果有某种特殊的,价值极高的,混合型的剧毒,谁能分辨出来?重伤之余的火修罗,他扑进小溪的速度太快,喝水也太急了!
不对,阴雪歌的头皮一阵发炸,或许火修罗就是故意闯进小溪,故意大口痛饮小溪中的溪水。
如果火修罗的来历,真和阴雪歌相同的话,那么他应该对这些血衣人的手段很有了解才对。
他不可能这么轻松的,就中了消息中的剧毒。
他的衣领上,也不会秘密藏着那么一颗显然极其珍贵的金色药丸。
“我看到他,刚刚吃下了一颗金色药丸!”
“前辈们小心,这恶徒,他吃下了一颗金色药丸!”
阴雪歌放声大吼,然后他身体一旋,不顾身边熊熊燃烧的灌木、野草,身体蜷缩在地上向着远处急速滚动。
“好小子!”
血衣人中,有人低沉呵斥了一声,似乎是对阴雪歌的赞赏。
‘嘎嘣’巨响,好似两条雷霆扫过天空,两具灵肉傀儡从大火黑烟冲窜出,他们手上的法器强弩爆发出刺目强光,大片银光犹如暴雨,顷刻间笼罩了二十四个血衣人的身形。
法器强弩上没有装箭矢,而是装了大量牛毛细针。
两只强弩上起码有两百支细针漫天激射,银色细针,唯独针尖上一点暗红煞是惊心动魄。
血衣人同时长啸,他们腰间令牌闪烁,和赫伯勃勃身上相同的元气盾牌同时喷出。
赫伯勃勃那枚法符激发的元气盾牌,初生只有尺许大小,血衣人身上令牌激发的元气盾牌,一出现就有一丈方圆、两尺多厚。十二枚法符在元气盾牌内急速闪烁,天地元气不断注入,元气盾牌急速压缩变薄,却变得越发犹如实质,好似黄金铸成的龙鳞薄盾。
法器强弩射出银针射在盾牌上,这些银针体积极小,但是重量惊人,每一根细针都有十分之一均,也就是一千斤沉重。如此细小体积,如此恐怖重量,这些银针的穿透力可想而知。
元气盾牌荡起大片涟漪,‘咔擦’声不绝于耳。
沉闷巨响爆开,七面元气盾牌炸开,盾牌后的血衣人闷哼一声,身形如风向后飞退,身上已经有大片血箭喷射出来。两百根银针几乎全部打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射成了人形筛子。
“老狗,死!”
受重创的血衣人闷哼倒地,其他血衣人也不看他们一眼,同时射出法器,向倒在地上火修罗轰下。
“小儿,老夫本不想杀你。”
“你居然敢泄露老夫底细,老夫势必将你碎尸万段!”
火修罗的身体直起,他的身躯突然膨胀一倍有余,变成了一丈多高。
无数细小的幽蓝色火光从他毛孔内喷出,他双手重重一拍,顿时方圆数里火光大盛。
他手指一弹,一道火光激射向阴雪歌心口,随后团身向那些血衣人冲去。
阴雪歌惊骇瞪大眼睛,这道火光,他躲不开。
“我等说了,你,不能随意杀人。”
“元陆世界的子民,岂能容你等邪魔外道肆意杀戮?”
一条血影一闪而过,一名血衣人挡在阴雪歌面前,张开元气盾,将那火光挡下。
血衣人右腿一挑,阴雪歌躲闪不及,被他一脚踢出了百多丈远,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第二十七章 凡民如春草
烟,火。
火,烟。
山林在颤抖,大地在颤抖,四周的空气在颤抖。
无数鸟,兽,各种虫子同时发出尖锐至极的啸声。一如地震来临前的恐怖,让这些生灵躁动不安的咆哮鸣叫。
阴飞熊和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就和受惊的兔子般,亡命的从藏身的草丛中跃起,用最快的速度逃跑。阴飞熊甚至丢下了身上所有的装备,丢下了食物补给,只顾逃走。
十几里外,山林中,两头硕大无比铁翅黑雕尖啸着冲上高空。
狂风在黑雕翅膀下翻滚,有黑色浓烟在他们翅膀间盘旋,他们悬浮在离地三百丈的高空,怒视这一方山林,却不敢靠近分毫。他们一声一声的啼叫着,威慑这里可怕的人类,不许靠近他们的领地。
春天,万物繁衍的季节。两头黑雕的巢穴中,要么有了雏鸟,要么有了鸟蛋。
他们不能离开巢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威吓可能带来威胁的闯入者。
看这两头黑雕的威势,他们的实力就算不如火修罗和血衣人,却也相差仿佛。
阴雪歌被打飞百丈,他重重摔倒在溪水边,整条小溪就冲上了天空。锃亮的溪水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血色残阳照在溪水上,溪水变得好似红水晶一般剔透。
‘咔咔’声不绝,长有数里,最宽丈许,最窄一尺不到的小溪水扭曲着,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凭空凝结、凝固。刺骨的低温让溪水迅速变成了冰晶,小溪化为白色长龙,犹如软鞭,扭动几下后,就向火修罗的后背抽了下去。
阴雪歌的身体在地上翻滚跳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火修罗和血衣人的战斗,他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他只能蜷缩成一个肉球,任凭跳动的地面、鼓荡的狂风将自己随意的投掷来、弹飞去。
地下土壤中巨石迸出,狠狠打在他身上。
山林中的巨石密度极高,硬度极大,重量极其可观。火修罗和血衣人的巨力激荡,这些巨石从地下翻滚出来,打得阴雪歌骨骼碎裂,浑身剧痛难当。
四周烟熏火燎,所有草木都在燃烧,所有草木生气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阴雪歌不敢吸收草木生气恢复自身伤势,这种天赋神通,不是他这样的小家族子弟应该掌握、有资格掌握的东西。在火修罗面前,在血衣人面前,他不敢这么做。
就算他有胆子这么做,燃烧的山林当中,也没有生气让他吸收。
他只能随波逐流,任凭泥土砂石打在身上。他左臂骨骼断成了十几截,右手肩膀粉碎性骨骼,双腿倒还侥幸,打通足厥阴肝经六处大窍穴,数十处隐穴和经络,阴风元气护体,普通石块还无法打断他的腿。
白色冰龙跳动弹射,火光冲天。
火修罗和血衣人的鏖战持续了大概三个呼吸的时间,天地间一切异象戛然而止。
小溪所化冰龙崩解,低温酷寒席卷而出,山林中所有火势同时熄灭。方圆将近十里的山林,已经被烧成一片焦土,到处都是冒着黑烟的木桩。树枝、树叶和草叶,早被烧得干干净净。
原本二十四名血衣人,倒下了二十三个,只有一个双手杵着长刀,艰难的单膝跪在地上。
之所以是单膝跪地,是因为这血衣人的一条大腿齐根被斩断,鲜血正狂喷而出,他只能用一条腿跪在地上。无论他想要挺直身体,还是想要跪在地上,都只有一条腿可以使用。
其他的血衣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所有人衣衫粉碎,身躯扭曲,身上密布着狰狞伤口。
透过伤口,可以看到白生生的骨骼,五颜六色的内脏。
二十三个血衣人奄奄一息,分散在方圆七八里山林中。
他们伤势极重,以阴雪歌看来,他们早就应该死掉。但是他们脸上有一丝不正常的酡红,显然他们同样服用了某种珍稀罕见的丹药,这才吊住了一口气。
火修罗站在距离阴雪歌里许外,那里本来是一片绚烂美丽的野花林,火修罗一把火将野花林烧得干干净净,地上还有一些纠结的树根被烧成焦炭,正冒着淡淡黑烟。
阴飞熊,倒霉的阴飞熊。
他被火修罗从身后掐住了脖子,牢牢地挡在了胸前。
火修罗的手指很用力的掐着他粗壮的脖子,掐得他双眼翻白,浑身战栗如筛糠。
倒霉的孩子,他的两条裤管湿哒哒的,正不但有昏黄色的液体从裤管滴落。阴雪歌眼尖,他看到那昏黄的液体,就知道这家伙这些天日子肯定不好过,体内火气太旺盛了一些。
另外二十四个血衣人,一字儿排开站在火修罗面前,距离他大概有百步之遥。
很显然,这是另外一组追兵。
火修罗击溃了一组追兵,但是这里还有另外一组。
新赶来,或者说埋伏在一旁已经很久的二十四个血衣人,他们当中有一大班人胸口衣衫粉碎,有淡淡的黑色烟气从他们胸口喷出。
阴雪歌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大概有十七个新出现的血衣人,被火修罗在胸口狠命轰了一击。
这伤势很不轻,阴雪歌歪歪扭扭趴在一旁,远远的看到几个血衣人的七窍中都有火光闪烁。很显然,如果他们压制不住火修罗送进他们体内的火势,他们很可能变成一团火炬。
但是挟持了阴飞熊的火修罗呢,他的模样更加狰狞。
他只剩下了一条左手,右手已经齐根被斩断。从阴雪歌这个方向,可以看到他身上最少三个贯穿伤,拳头粗细的贯穿伤,贯通了他的身体,顺着伤口可以看到另外一边透来的残阳血光。
他的两条大腿上乱七八糟的伤口极多,原本健壮的双腿,现在已经瘦了一大截。
大部分的腿部肌肉都被某种可怕的攻击粉碎,从双腿脱落。火修罗现在还能站在地上,没有摔倒在地,与其说是他双腿的功劳,还不如说是他掐着阴飞熊的脖子,借助这点力气勉强站着。
“人,在我手上。”
“放我走,你们也不想这娃娃殒命吧?”
火修罗笑得很艰涩,他身后躺着两具灵肉傀儡,两具被拆得七零八碎的灵肉傀儡。
傀儡手上的法器强弩,同样被扭得不成样子,胡乱的躺在两具傀儡的身边。
火修罗的笑声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阴雪歌还觉得,他有点绝望。
但是他的语气很坚定,声音很洪亮,面对这些血衣人,他的腰身很笔挺,双眼很明亮。
“我刚才,三次想要击杀那个娃娃;七次想要挟持他当人质。”
火修罗向阴雪歌望了一眼,阴雪歌抿了抿嘴,苦涩的向他笑笑。
“但是你们,都拦下了我。”
古怪的笑了笑,火修罗手指一紧,阴飞熊就大声惨嚎。
“从你们一开始追杀我起,只要我身边有其他平民在,你们下手就会格外的小心仔细。”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在装模作样,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你们是真关心这些蝼蚁的死活?”
血衣人默然无语,他们的面孔被血色面具覆盖,看不清他们的面部表情变化。
他们的身体也纹丝不动,只是山风吹过他们的身体,卷起了他们的衣衫长发。
火修罗冷笑,然后低头,在另外一个衣领上咬了一口,一颗金色药丸缓缓入腹。
双腿上丢失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生出,他被齐根斩断的左臂处,一丝骨头渣子、一丝嫩肉开始生长。以这个速度,大概小半天的功夫,他身上的所有伤势都会痊愈,包括被斩断的手臂。
“老夫只要一天时间。”
“老夫带走这娃娃,一天后,老夫让他平安离开。”
火修罗缓步向后退却,一步一步的小心退走。
“一天内,不要追杀老夫,否则这娃娃,就是死在你们手上。”
一步一步退走,一步一步退后,火修罗挟持阴飞熊逐渐远去。
当他退开两里地的时候,火修罗满意的笑了起来。他轻轻的摇了摇头,戏谑的向血衣人们摇了摇头。
“你们,果然很关心这些……”
说这句话的时候,火修罗路过一个还带着一丝火苗的大树桩。
方才他们交手,地动山摇中,这株大树被掀飞,树桩倒在地上熊熊燃烧。后来小溪所化冰龙粉碎,寒气四溢,树桩上的火苗被熄灭大半,只有些许余火在苟延残喘。
这是一棵极粗大的老树树桩,树根盘结起码有三丈方圆。
树桩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火苗燃烧着,黑烟翻滚着,火修罗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血衣人身上,他根本没注意到这株不起眼的,或者说太过于刺眼的树桩。
他夹着阴飞熊,一步一步向后退走,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的动静。
就这样,他带着阴飞熊经过这树桩,然后,一道刺目的寒光从树桩中激射而出。
火修罗下意识的抓起阴飞熊挡在了胸前,但是那道寒光丝毫不犹豫的刺穿阴飞熊的胸膛,轰碎他的上半身,没入了火修罗的心口。寒光爆炸开,火修罗的半截身躯被炸得血肉横飞。
他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嘶声尖叫了一声。
“你们,怎么连这娃娃,也杀?”
话没说完,火修罗颓然倒地。他刚刚服下的丹药还在发挥作用,他虽然身躯都被炸得几乎崩溃,但是他一口气依旧憋在嗓子眼里,依旧维持着一丝清明。
大树桩悄然肢解,一名身穿血衣,但是腰带上密布着金色纹路,显然比其他血衣人身份更高的瘦削男子缓缓从大树桩下走了出来。他的头发被烧得精光,他的皮肤被烧得焦黑一片,正发出刺鼻的烤肉味。
藏在大树桩下,为了不让火修罗发现自己的存在,这个血衣人只能屏住呼吸,收敛一切气息。
大树桩还在燃烧,高温灼烤他的身体,就算他修为再强,不用元气护身,他也只能被烧成烤猪头。
“洛王。一路行来,我们在你面前,上演了起码一百场顾惜黎民百姓,不敢痛下杀手的戏码。”
“你,真信了?”
“好天真。”
腰缠金色腰带的血衣男子慢慢走到火修罗身边,手指一挥,寒光将火修罗的独臂和两条大腿全部斩落。他伸手在火修罗身上抓摸了一阵,将几块色泽怪异的法符,一枚储物指环,以及其他一些怪异的物事全部摸了出来。
将火修罗扒得精光后,血衣男子掏出一个药瓶,将里面粘稠的汁液倒进了对方嘴里。
火修罗的气息骤然变得悠长而雄浑,胸口的伤势也在快速愈合。
他惊恐的瞪大双眼,看着血衣男子嘶声尖叫。
“杀了我,你们,快杀了我!”
“洛王果然天真呢。”
血衣男子慢悠悠的站起身体,把玩着他身上搜刮出来的各种物事。
“好容易生擒活捉洛王。我们怎么舍得这么轻松就杀了您?”
“唉哟,我们害怕的东西,果然在!”
从火修罗的袖子里,血衣男子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通体金红色,密布着无数红色火焰状法符的球状物。血衣男子把玩着这颗看起来很是沉重的球状物,语气变得极其怪异。
“嘿,嘿嘿,这种禁物,您手上,果然有?”
“幸好我们小心谨慎,一路设计,一路算计,让您放松了警惕。”
“你真相信,我们会为了这些平民的性命,就放过你?”
“你真以为,这个倒霉孩子,可以成为你的护身符?”
“洛王,你还真天真!但是天真么,真是一件好事。”
“否则这宝贝一旦爆炸开,啧啧,我们兄弟们这点小身板,可得灰飞烟灭了呵?”
火修罗看着那颗球状物,声嘶力竭的厉声嚎叫。
“你们这群鹰犬,你们……”
血衣男子一脚踩在火修罗的面孔上,将他接下来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鹰犬?这个词好新鲜,元陆世界,可从没有人用鹰犬来形容我们。”
那些受到重创,依旧顽强站在地上的血衣人纷纷倒地,他们忙不迭的掏出各色丹药吞下去。剩下几个伤势较轻的血衣人则是快速到了火修罗身边,掏出各种禁锢法器,将手臂、大腿都被砍掉的火修罗死死捆扎起来。
阴雪歌看着这些血衣人的动作,他的心气一松,狼狈的摔倒在地。
微风晃过,腰间扎着金色腰带的血衣男子一个闪身到了阴雪歌身边。
低头俯瞰着阴雪歌,血衣男子轻轻笑了笑。
“都看到了?”
阴雪歌沉默一阵,看着浑身寒气袭人的血衣男子,缓缓点了点头。
“洛王神智错乱,妄图谋反,颠覆昆吾国朝。吾乃……”
在这里,血衣男子的语气明显顿了顿。
“吾乃昆吾国朝律府所属,奉昆吾帝君之命,斩杀叛逆。”
“刚才那倒霉孩子,是你同伴?”
阴雪歌舔舔嘴唇,急忙摇了摇头。
“我们是同族,但是我们关系并不好。”
血衣男子顿时笑了,笑声中透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怪异气息。
“关系不好?那就很好。很有趣的娃娃,我是说你。”
“能够从洛王手下,逃出一命,虽然那时候他也是在麻痹我的下属,想要反戈一击。”
“但是你能从他佯装的杀招中留下性命,也不容易。非常,有趣的娃娃。”
“而且,你居然向我的下属示警?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飞快的眨巴着眼睛,阴雪歌犹豫了一阵,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总感觉,洛王不是好人。”
血衣男子呆滞了一阵,他歪着头上下打量着阴雪歌,虽然隔着黑色的水晶镜片,但是他的目光依旧森冷如刀,让阴雪歌浑身凉飕飕的好不难受。
“感觉他不是好人?你,越来越有趣了。”
怪笑了几声,血衣男子突兀蹲下,伸手在阴雪歌身上用力抓捏起来。
也就是一弹指的功夫,阴雪歌来不及叫痛,就被血衣男子用力的捏过了全身的骨节和筋结。
“不错,不错,渭南郡的小家族,都是一群废物。”
“你骨龄这么小,就开辟了这么多窍穴,还服用了一株增强肉体力量的灵草?”
“运道不坏。有趣,有趣。”
连说了好几次有趣后,血衣男子沉默一阵,将一颗血色药丸丢进了阴雪歌的嘴里。
“这是‘血蜥蜴’。蜥蜴断尾都能重生,这丹药除了不能让你重新长出一个脑袋,其他肢体断折,都能快速愈合。”
一股怪异的热流涌入身体,阴雪歌觉得浑身一阵酥痒,身体果然正在急速重生。
血衣男子深深的看了阴雪歌一眼,从袖子里扯出一块薄薄的血色玉片,丢在了他身上。
“百岁前,如果能够完成引日月精华、太阴太阳之气淬体的功夫,我送你一场造化。”
“百岁以后,才能完成这一趟功夫的话,就证明你不堪造就,就忘了今天的事情吧。”
仰天长笑一声,血衣男子从火修罗的储物指环中随意翻检了一阵,然后掏出一柄巴掌大小无柄短刀,随手丢在了他身边,然后发出一声尖啸。
远近山林中,起码两百名血衣人踏着烟气掠空而来。
远远近近传来无数尖锐的口哨声,这些血衣人犹如狼群袭来,迅速在血衣男子面前列队集合。
“洛王就擒,所有人,撤。”
“传我命令,洛王谋反,夷族,四邻尽灭。”
数百血衣人齐声应诺,他们将火修罗一把抓起,送进一架浮空囚车。
地上灵肉傀儡所有零部件,包括两具法器强弩的碎片都被收拾一空,血衣男子一声唿哨,数百血衣人腾空而起,踏着烟云就朝东方急速掠走。
阴雪歌艰难的支起身体,将那柄无柄的方头短刀握在手中。
短刀上,十二枚完整的法符清晰可见,小小的巴掌长、半掌宽的短刀,居然重达一鼎!
倒抽一口冷气,阴雪歌将短刀放进储物皮囊。
这时候,远处脚步声传来,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三人快步跑来。
第二十八章 兄弟阋
阴飞絮三人奔跑的速度略慢,他们距离刚才火场还有两三里地,更是停下奔跑,只是缓步行走。
火修罗一把大火,青翠葱茏的山林被烧出了一大片黑色区域,地面焦糊,空气滚烫。虽然穿着靴子,踩在火场上,脚板依旧被烧得生痛。
谨慎的阴飞絮三人,不敢轻易靠近。他们在火场旁踟蹰迟疑,脸色难看望着地上的阴飞熊。
血衣人掳走了火修罗,灵肉傀儡的所有碎片都被带走,自家受伤的同伴也都被妥善救护。但是被血衣男子击杀的阴飞熊么,没人理睬他。
死了,就死了。
在这山林中,尘归尘、土归土的速度很快。
只要一个晚上,豺狼野狗就会欢喜的超度阴飞熊,让他和自然融为一体。
躺在地上,望着渐渐暗淡的天空,看着西方天边一抹青色月光喷薄欲出的模样,阴雪歌陷入了沉思。关于火修罗的来龙去脉,关于这些血衣人的根底。
薄薄的血色玉符很光滑,上面密布着无数细小的法符。
真正是无数的法符,长三寸宽一寸,薄如蝉翼的玉符上,蚂蚁头颅大小的法符密密麻麻的排列着,组成一个让人头昏目眩的漩涡。阴雪歌只是望了他一眼,就一阵的头昏目眩,只能将他放进储物皮囊。
从法符的数量上来说,这枚玉符的价值无法估算。
这些血衣人,他们肯定不是昆吾国朝的人。所谓昆吾国朝律府所属,阴雪歌觉得,这是托词。
火修罗,应该和阴雪歌一样,是跨界转生之人。
赤焰天穹宫?这个势力的名字就和元陆世界的风格不同。
在这个世界,同样有宗门存在,但是最弱小的宗门,也是三品势力。而且所有的宗门,按照《宗门律》,都必须冠以‘法门’二字。
诸如太古至圣留下的‘至圣法门’,那是整个元陆世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其他比如说昆吾国朝,就有‘行空法门’这个三品宗门,这也是整个昆吾国唯一的宗门,受到昆吾国朝皇室的供奉,地位超然,无数皇亲国戚都是行空法门弟子。
火修罗说他是赤焰天穹宫的人,单纯这个名字,就可证明他并非元陆世界之人。
“真倒霉,不知道他是怎么走了风色,被人盯上。”
跨界转生之人啊,在元陆世界,跨界转生之人,就等同于域外天魔,一旦发现必须被消灭。
在元陆世界转生,投胎昆吾国朝洛王府,这可真是投了一个好胎,起码修炼资源绝不匮乏。火修罗居然能够成为洛王,可见他的心性、手段丝毫不弱,在这个世界,他的发展真是顺风顺水。
奈何居然漏了风色,被人追杀进四绝岭。
那些血衣人的手段也真是,不择手段。
他们知道火修罗身上有某种禁物,那颗球状物不知道是什么物事,让这些血衣人都大为忌惮。他们唯恐将火修罗逼到绝境,逼得火修罗动用禁物,和他们同归于尽。
所以他们一路演戏,每次将火修罗逼到一定境地,就会因为附近的黎民、百姓的关系,漏出一些纰漏,让火修罗顺势逃走。
这样的事情一次两次,火修罗或许还会怀疑犹豫。
但是十次百次后,加上血衣人在那种要命的情况下,都还在倾力的救护阴雪歌。很显然,血衣人们成功了,他们成功的让火修罗相信,他们真的是如此的投鼠忌器。
倒霉的火修罗挟持阴飞熊,原本还想借阴飞熊做人质顺利离开。
血衣男子就在这时候发动致命一击,斩杀阴飞熊,重创火修罗。
想到血衣男子藏身大树桩下,任凭自己烧得皮开肉绽,顺利设计火修罗的一幕,阴雪歌不由得一阵后怕。
如果被挟持的人不是阴飞熊,而是自己。
现在躺在地上,半截身躯几乎被炸碎的,就是他阴雪歌,而不是阴飞熊。
“这些血衣人手段狠辣凌厉,果断决然。以后若是对上他们,不能相信他们任何话。”
“希望,我不会对上他们。”
“最好,我可以成为他们。”
‘呵呵’笑了几声,他艰难的站起身来,慢慢的向远离阴飞絮三人的方向走去。
那颗血蜥蜴丹,丹药就犹如他的名字一般,蜥蜴断尾重生,血蜥蜴丹也有着强大的治愈效果。断折的左臂骨骼已经回复了七成,不用力的话,几乎和正常无异。
粉碎的右肩也已经拼凑如初,只是骨骼的强度还没有回复。给他一夜时间,浑身伤势当能痊愈。
赫伯勃勃正在满山林的追杀他,这里这般大的动静,赫伯勃勃不是聋子,他肯定会赶来查探。
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肉体力量强到非人境界,数百里的路程也就是一两刻钟的事情。现在不走的话,赫伯勃勃若是到了,他还真会有麻烦。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或许单纯是对自己感兴趣?
血衣男子从火修罗的储物指环中,找到了一柄短刀丢给了他。
十二枚完整的法符,法器的品阶划分以九枚完整法符为一个品阶,十二枚法符的法器,这是中品法器。
而且阴雪歌注意到,短刀上的法符,最简单的一枚符印,都是由十八条法纹组成。最简单的法符由九条法纹构成,法纹每多一条,法符的威力起码提升一成以上。
这柄短刀不仅仅是中品法器,而且绝对是中品法器中的上好货色。
如果阴雪歌能够将自身元气注入短刀,哪怕只能填满其中一枚法符,他就有了和赫伯勃勃正面对抗的实力。短刀的品质远超赫伯勃勃的丈八长矛,或许他一击就能斩杀对方。
“给我几天时间,山林之中,我就谁也不惧怕了。”
走了几步,肩膀和左臂的痛苦逐渐消散,其他地方的骨裂也都基本愈合。双足六处大窍穴微微一抖,阴风元气喷涌而出,化为丝丝阴风裹住双腿,就要带动身形向前奔走。
但是后方传来急促的破空声,阴飞絮三人眼看火场中别无动静,他们居然用最快的速度追了上来。
身上有伤,血蜥蜴丹虽然奇效,却也无法在这么短时间内让伤势痊愈。
阴雪歌略一思索,转过身,向急速迫近的阴飞絮三人抱拳欠身行了一礼。
“三位兄长,小弟阴雪歌,敢问三位兄长大名?”
人影闪烁,三人带起的阴风相互撞击,掀起一道凉风,卷起了地上大片烟灰。
身形瘦削,面容精悍的阴飞絮双手抱住龙头大刀的刀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阴雪歌。
“是你,阴雪歌。招惹赫伯勃勃,连累我们来这里受罪的,就是你。”
来者不善哪!
阴雪歌微微一笑,他向阴飞絮微微欠身,和声笑了起来。
“这位兄长,赫伯勃勃之事,是家主……”
“不用废话。”
阴飞絮的语气极其的不客气。反手握住刀柄,狠狠将法器长刀插在地上,他重重冷哼了一声。
“阴飞熊,是怎么死的?你可看清了?”
阴雪歌张了张嘴,他正要说话,阴飞云却突然插嘴。
和瘦削、精悍的阴飞絮相比,阴飞云生得俊俏了许多。因为修炼阴风诀的关系,阴飞云的身形同样瘦削高挑,但是他的长相可比阴飞絮好了太多。
如果不是进山大半个月,被太阳晒黑了皮肤,阴飞云很有吃软饭的潜质。
但是阴飞云的话,可不像他的人那样俊俏,反而粗直粗鲁堪比一头野猪。
“不要给我们说,是洛王杀了他。”
“洛王何等人物?那种大人物,那种大变故,我们阴家掺合不起。”
“所以,阴飞熊死于意外,他被野兽扑击而死。”
阴飞云眯着双眼,眸光阴森犹如毒蛇,让阴雪歌浑身不舒服。
“但是你阴雪歌,明明见到阴飞熊被野兽扑击,却怕死不救,这是你的罪过。”
阴雪歌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挺起腰杆,看着阴飞云直冷笑。
“这位兄长尊姓……嗯,大名?”
“阴飞熊被野兽扑击而死,我见死不救,所以我有罪过?”
一直站在一旁,面容阴鸠,生得有点难看的阴飞劫轻哼一声。
“我可以作证,我们隔着山崖,亲眼见到阴飞熊被野兽扑杀。”
“你就在阴飞熊身边不足百丈之处,你畏死逃避,见族人落难却不救援,你犯了族规。”
阴飞劫突然‘嘎嘎’笑了起来。
“见族人落难而不救援,不提《族律》,单单本家族规,就可以废了你小子。”
“不想死,就乖乖做我们的诱饵。”
图穷匕见,阴飞劫终于说透了他们三人找上阴雪歌的目的。
阴飞絮怜悯的看着阴雪歌,放缓了语气,故作温和劝说他。
“我们兄弟三个,本来在阴家庄园潜修,心无旁骛,进度极快。”
“但是你招惹了赫伯勃勃,家主奏明太上,要我们出手,斩杀赫伯勃勃。”
“你耽搁了我们的修炼,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深山莽莽,我们上哪去找赫伯勃勃?找到了他,如果他不敢和我们厮杀又怎办?”
伸出手,故意很用力的拍了一下阴雪歌明显受伤后,姿势有点不对的右侧肩膀,阴飞絮轻笑了起来。
“雪歌啊,你做诱饵,引诱赫伯勃勃,还有渭北的那群叛逆出现,我们在后掩杀。等我们杀光了赫伯勃勃,还有其他的渭北叛逆后,功劳,分你一份。”
阴雪歌愕然,恍然,他看着阴飞絮冷笑连连。
“阴飞熊,就是你们的诱饵?他被人挟持时,你们可曾救他?”
阴飞云很不耐烦的呵斥了起来。
“雪歌堂弟,我们说过了,阴飞熊不是被人挟持,不是被人杀死的。”
“他被野兽扑杀,这一点,你一定不要忘记才对。是野兽,不是人!”
手指故意用力狠狠的在阴雪歌胸口一戳,方才火修罗和血衣人大战,阴雪歌浑身骨裂多处,现下只是初步愈合,伤势并未痊愈。阴飞云甚至动用了一点阴风元气狠狠一戳,阴雪歌胸口剧痛,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
这一退,浑身伤势受到牵动,周身剧痛,阴雪歌的脸色当即惨白一片。
阴飞劫满意的看着满脸惨白的阴雪歌,这样病蔫蔫的诱饵,才会打动更多人让他们出来占便宜不是?
“也不和你废话,乖乖作诱饵,我们若是能,总归保你周全。”
阴雪歌森森望向了站在身前的三位族人,他咬着牙冷笑了一声。
“如果你们不能护我周全呢?”
他心里从没这样憋火过。
苗天杰算计他的时候,阴家宗学中,他也被人孤立乃至围攻过。但是宗学中的孤立和围攻,起码不危及他的性命。但是眼前这三位,他们要他做诱饵,在这春狩大祭上做诱饵,这摆明是玩命!
玩的不是他们自己的命,而是自己的命!
什么是诱饵?必须放在明处,让所有人都见到的,那才是诱饵。
他必须像个傻瓜一样,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山林中,让明刀暗箭全部冲着他来。他冒着生命风险吸引敌人的注意,让敌人暴露自己向他出手,而这三位就能在后面捡便宜。
若是他阴雪歌没有开辟窍穴,以他进山时的实力,充当这种诱饵,有九成可能被杀。
就算他现在开辟了窍穴,没有法器随身,如果是赫伯勃勃藏在暗中御器一击,他同样会被轻松斩杀。
“三位,这样似乎有点过了。”
阴雪歌强忍住了心头的火气。
“我们怎么也是一家人,你们这样做,真的太过分了。”
阴飞絮轻轻摇了摇头,突然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阴雪歌的下巴上。
阴雪歌的真正修为和阴飞絮相当,大家修炼的都是阴风诀,谁也不比谁高明,谁也不比谁弱。
阴飞絮突兀的出脚,阴雪歌看清了他的动作,却也难以避开。
而且他身上伤势未愈,更是让他处于不利的位置。
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的下巴上,他清楚听到了自己下颌碎裂的声音。
强劲的冲击力带动他的身体,将他向后抛飞了十几步远。
阴雪歌仰天躺在地上,眼前一阵阵金星乱闪,半晌看不清眼前的物事。
阴飞絮三人扛着自家法器,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狠狠在他身上踹了几脚。
“一家人?你配和我们说这个词么?”
“我们年龄差不多,但是我们已经开辟了五十几处窍穴。”
“我们从小受到家族全力培养,所有修炼资源都向我们倾斜。”
“我们才是真正的阴家核心子弟,我们才是真正的阴家族人。”
“你这种旁支外围的族人,等我们成长后,你们就是我们的一条狗,乖乖的为我们效力的。”
阴飞絮不屑的往阴雪歌身上吐了一口吐沫。
“你居然还奢谈,你和我们是一家人?真正开玩笑。我们三人当中,未来家主就在我们当中产生。”
“而你呢?你能混上一个家族执事的牌子,就不错了,那还要求我们赏给你。”
“你也敢说你和我们是一家人?”
阴飞云、阴飞劫同时笑着,笑得无比开心和灿烂。
青色的七轮圆月慢慢的从东边升起,清澈的月光洒遍山林,整个山林就安静了下来。
三个自诩不凡的阴家少年围着阴雪歌,俯瞰着躺在地上的他。
“作诱饵,或者,我们把你打个半死后,把你丢在这里做诱饵。”
阴飞劫笑得很快意。
“自己挑一条法子吧。”
伸手抚摸着碎裂的下颌,阴雪歌苦涩的笑了笑。
和阴家宗学的那些子弟比起来,这三个自幼就秘密收在阴家庄园中培养的天之骄子,真是三个混蛋啊!
阴飞熊、阴飞鹰他们,可比这三个家伙可爱多了。
“我做诱饵。”
阴雪歌强忍着下巴上的剧痛,干涩的苦笑着。
“但是我想问问,三位兄长尊姓……大名!”
阴飞絮三人相互望了一眼,眸子里寒光一闪而过。
他们是下定决心,不能让阴雪歌活着离开四绝岭的了。谁让这小子,居然让阴家庄园的太上和长老们如此的欣赏呢?阴家有他们三个真正的天骄就够了,阴家不需要更多的人才。
偌大的阴家,所有的资源加在一起,每一代能够集中资源栽培的人,也就这个三五个。
他们可不想有更多的人来分润他们的好处。
所以他们笑了,笑得格外的灿烂和心领神会。
“阴飞絮。尊姓阴,名飞絮。”
“阴飞云。尊姓阴,名飞云。”
“阴飞劫。大爷尊姓也是阴,名飞劫。‘劫难’的劫。”
阴飞劫狠狠给了阴雪歌软肋一脚。
“我的名字的意思是,谁见了我,就有难了。”
阴雪歌举起双手,苦笑一声,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他一步一步的向山林走去,一边走,一边淡然苦笑着。
“我作诱饵,我做。”
“但是月亮出来了,到了晚上,没人会傻乎乎的在山林中出没吧?”
“我浑身是伤,我要找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天亮后,我再去做诱饵,那时候大家才会出来活动,不是么?”
阴飞絮三人对视一眼,皱了皱眉,然后点了点头。
阴雪歌说得有理,到了夜间,没有人会在山林中胡乱行走。
“往这边走,我们在那边,有个落脚的地儿。”
“阴飞熊身上的东西,全部带走,可不能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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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食肉者,略蠢(国庆1)
清月悬挂高空。
抬头看天,最大的一轮圆月在视野中足足有水缸大小。
不知隔了多远距离,视力足够的人,依然可以看到月亮上无数道遁光往来。
宫殿楼阁,高山流水,那清月上的人,可否也在仰望天空,仰望元陆世界一方水土人物?
或许他们是在俯瞰元陆世界,而不是一样的在仰望。
身材矫健火辣,流线型的肌肉微微跳动,散发出无穷野性魅力的女子跨骑在赫伯勃勃身上,低头俯瞰着他扭曲的面孔,低声的嘶吼着,歇斯底里的摇晃着身体。
她笔挺而长,很有力量的双腿死死夹着赫伯勃勃的腰身。
赫伯勃勃双手深深插进泥土中,双目圆瞪,近乎麻木的望着天空七轮圆月。他的腰椎‘咔咔’作响,他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夹断了。可怕的女人,她的**力量,起码是他的五十倍。
如果不是她多少还保留一点理智,他已经被生生夹断了腰肢。
比起腰部的剧痛,更大的痛苦来自于小腹和胯下的特殊部位。
极度的空虚,他的身体下方好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浑身精气神,体内的所有热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顺着那个缺口流了出去。
他的五脏六腑,甚至大脑都在呻吟。好像数十台古老原始的木桩榨油机在压榨他的身体,将他内脏和大脑中的所有精华一滴一滴的压榨出来,然后被那女人抽走。
他和她紧密相连。深深没入她身体的物事在抽搐。好像无数条钢丝缠绕在他的身躯上,用力的勒紧,勒紧,不断的勒紧。他的腰身快要被夹断了,那处部位则是好像要被夹碎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在事前,要给他服用那颗‘九虎九龙丹’。
一旦服下,就有九虎九龙之力。让他凄苦的是,这力量并非体现在战斗力上,而是体现在了某些特殊的‘战斗力’上。他的身体已经空荡犹如竹节。但是他依旧兴致勃勃。依旧战意旺盛。
女子矫健有力的身躯在剧烈的起伏,浓密的黑色长发因为汗水黏在了俏丽的面孔上。她低沉的喘息着,胸前两团丰腴挺拔的乳白在月光中剧烈的颤抖。
她双手按住了赫伯勃勃的胸膛,巨大的力量让他丝毫不能动弹。她的力量太强。赫伯勃勃觉得自己像是被大山压住的乌龟。就连一点儿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他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这个女人对他。可以予取予夺。他只能被动的承受她的一切意愿,这是赫伯家和对方交易的一部分。
内脏剧烈的疼痛,再一次猛烈的喷发。再一次歇斯底里的匮乏。赫伯勃勃的身体剧烈的痉挛着,他俊俏的面孔扭曲、惨白,在青色的月光下变得近乎透明。
短短三个时辰的猛烈战斗,赫伯勃勃瘦了整整一圈,他肚皮上本来健壮、轮廓分明的肌肉,居然萎缩了些许,腰间皮肤都耷拉了下来。可怕的女人,她不仅抽空了他这些日子储存的精力,就连他身体的本来元气都被吸走了不少。
“我,够了!”
赫伯勃勃无法承受身体的剧痛,他咬牙切齿的低声呻吟着。
“再,等一会。”
女人嫣红的唇紧闭,迷离的星眸微微眯着,漆黑的长发在白皙的面颊旁疯狂的舞动。她的身体犹如灵蛇一样剧烈的蠕动,又过了足足一刻钟,这才骤然停歇。
两人同时疯狂的喘息,赫伯勃勃的身体直到现在才有汗水慢慢渗出。他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女人,深深陷入泥土几近一尺深的双手这才慢慢抽出。
“今天不错,比上次好很多。”
女人站起身来,一丝不着的身躯在月光下反射出妖异的白光。她的脚趾上用凤仙花汁将指甲涂得通红,她用脚趾轻轻的碰了碰赫伯勃勃萎缩的身躯,‘嗤嗤’的笑了起来。
“不过,我能理解。”
“上次的时候,毕竟你是第一次,略微放不开,这次好多了。”
赫伯勃勃略带着一丝屈辱的爬起身来,气喘吁吁的走到一旁的小溪中,默默的洗干净了身体。
穿上带来的紧身劲装,服下一颗补充元气和体力的药丸,他惨白的脸色变得好看了许多。但是他行动的时候,双腿依旧在打飘,身体显然虚弱到了极点。
“我要你帮我,找到阴雪歌。”
赫伯勃勃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身材矫健匀称,每一条肌肉都呈现出完美的流线型,犹如野豹子的女人。这个祸水一样的妖艳女人,她简直就是山林中的妖精!
如果不是阴雪歌彻底激怒了他,让他必须杀之而后快,他绝对不会主动联系这个可怕的女人。
他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的屈辱,他被强行压在草地上,犹如玩物一样被这个女人夺走了元阳。对于男人而言,贞洁之类的话题且不说,那种被女子为所欲为、予取予求的屈辱,让他很想杀了她。
只是他不敢,不仅如此,他还要曲意奉承,继续任她予取予求。
哪怕是服下对身体有害无益,近乎涸泽而渔的九虎九龙丹,他也必须配合她,取悦她。
洛国罗家嫡长女罗青青,罗家是洛国五品世家,实力仅比洛国的洛王府略弱一等。如果不是家传功法只是地阶四品,罗家的人力财力,早就可以跻身四品世家之列。
罗青青更是昆吾国朝三品宗门行空法门弟子,她天分极高,年纪轻轻修为就已经气走百脉,完成了所有开辟窍穴的修行。只要一切外物准备妥当,她就能接引第一缕月华精粹洗炼肉身。踏入下一大境界的修炼。
罗家一指可灭赫伯。
行空法门一言可平齐州。
罗青青出身罗家,师门又是国朝唯一法门,赫伯勃勃在她面前,在她身下,哪里抬得起头?
在她面前,他就是一个小小的玩物。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有了觉悟。正因为这样,他心头怒火更甚,他不敢对罗青青有任何火气,他的怨气全冲着阴雪歌而去。
“找一个人。很简单。”
迈开让人目眩的长腿。罗青青慢慢的走到小溪中,双手捧起溪水,慢慢的洗涤身体。
清澈的溪水滑过她的长发,划过她的胸脯。滑过她美妙的身躯。
月光下。她白皙近乎透明的身躯喷洒出让人窒息的邪恶魅力。或许是药力残留的缘故,赫伯勃勃已经被榨干的身体,居然再次有了强烈的反应。他惊恐的捂住了身体。狼狈的向后连连倒退。
“看你这德性!我很吓人?”
罗青青不屑的瞥了赫伯勃勃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
“你能碰到我的身子,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事情?”
“知道有人愿意一亲芳泽,给我开出的价码么?”
“**一度,法器三件。”
得意的昂起精巧的下巴,罗青青犹如深宫贵妇般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你得了好处,居然还摆出这种嘴脸,你可知道,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赫伯家所有图谋烟消云散?”
赫伯勃勃的身体一哆嗦,他刚刚恢复一点颜色的脸上,顿时挂上了灿烂、谄媚的笑容。
他双眼不转睛的看着罗青青的身体,面带沉醉之色,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小溪中,然后笑着跪在了罗青青的脚下,双手用力的搂住了她纤长有力的双腿。
“青青姐说得什么话?是您魅力太大了,小弟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赫伯勃勃没说。罗青青‘嗤嗤’的笑着,她满意的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赫伯勃勃,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能插手春狩大祭,这毕竟是在齐州律府备案过的家族事务,我若插手,有大麻烦。”
“但是你赫伯家付出这么大代价,你也很能讨我欢喜,真的不舍得让你为难呢。”
双手抚摸着赫伯勃勃俊朗的面孔,罗青青低下头,深深的吻在了他的唇上。
雪白的牙齿用力的咬破赫伯勃勃的嘴唇,赫伯勃勃剧痛,却不敢挣扎,他闷哼了一声,一缕鲜血就从两人嘴唇相接的地方缓缓滑落,滴在了春天山中的溪水中。
“毕竟我是行空法门的弟子,更是你进入行空法门的引路人。”
“你现在正受宗门考察,我作为引路人和监督人,赏赐你点什么,谁也没有话说。”
‘嗤嗤’笑着,罗青青眯起双眼,用力的扭动赫伯勃勃身上的皮肉。她用力极大,赫伯勃勃吃痛,却只能咬牙承受,跪在溪水中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他谄媚甚至妩媚的笑着,恭顺而服从的笑看着罗青青。
但是他在心里疯狂咆哮,一旦他有机会,一旦赫伯家度过了难关,逃过了阴家和太守府的算计,等赫伯家恢复了元气,甚至更进一步的时候,他一定要报复。
毁掉贪婪的罗家,毁掉这个变态的女人。
想到赫伯家为了度过这次难关付出的代价,赫伯勃勃就笑得越发的灿烂,越发的妩媚,越发的谄媚,他乖乖的匍匐在罗青青的脚下,任凭她的小脚重重的踏在了自己的头上。
元陆世界,律法森严。
天地乾坤,人伦纲常,这些都在律法中有着无比森严的规定。
男子为乾,为天,为天地正统;女子为坤,为地,为天地辅助。
男子在上,女子在下,在这个世界,自从太古的圣人定下了诸般清规戒律后,女子就再也无法对男子的地位造成任何的威胁。哪怕身处宗门,女人的地位更多的是奴仆、炉鼎乃至更不堪的玩物。
罗青青对赫伯勃勃高高在上,但是在宗门内,甚至在家族中,她的地位卑微得可怜。
能够脚踏在赫伯勃勃的头顶,能够肆意的折辱一个七品家族圈定的继承人。这让罗青青兴奋得几乎发狂。她剧烈的喘息着,近乎歇斯底里的一脚一脚践踏着他的脑袋,最后将他压倒在了溪水中。
一个时辰后,不堪压榨的赫伯勃勃痛苦的哀声求饶,罗青青这才不满的放过了他。
洗刷干净身体,从丢在一旁的衣物中找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皮质兽囊,罗青青懒洋洋的从里面掏出了一只奇兽。
拳头大小的奇兽看似一条黑漆漆的细尾巴猎犬,咕噜噜两颗大眼睛煞是灵动。
猎犬的背后,生了一对儿精巧的羽翼,伴随着‘啪啪’声响。羽翼拍打中奇兽飞了起来。亲昵的绕着罗青青盘旋了几圈。他的眉心突然裂开一条缝隙,一颗金黄色的浑浊眼珠微微一闪,然后缝隙骤然闭上。
“三眸穷奇兽,传说太古神兽穷奇和吞天犬的混血后裔。”
“虽然血脉淡薄至极。却也不是寻常妖兽能相提并论的。”
轻轻拍了拍猎犬的脑袋。罗青青冷厉的向赫伯勃勃望了一眼。
“他会帮你找到那个叫做阴雪歌的小子。找到他,杀了他。”
“你要明白一点,能够加入行空法门的弟子。都是真正的人中龙凤,是不容有失败的。”
赫伯勃勃深深点头,向罗青青匍匐行了一个大礼。
他知道行空法门收录门人的规矩,既然他被行空法门列入了考察名单,既然他参加了春狩大祭,那么在这次春狩大祭中,他必须最终获胜。他必须活到最后,杀死阴雪歌,并且猎取的猎物必须是最好的一个。
这一切当中有任何的瑕疵,行空法门的山门都会无情的关闭。
如果是这样,他赫伯家为了度过这次难关,付出的庞大而屈辱的代价,却又算什么呢?
穿戴整齐,背上三柄造型奇异的龙鳞金玟剑,罗青青犹如山间的幽灵,轻盈的没入了黑暗中。
她是引路人,负责考察行空法门新门人的表现;虽然赫伯家已经和罗家达成了默契,不出意外赫伯勃勃将成为行空法门的弟子,但是她毕竟是引路人,不能让人发现她和他之间的瓜葛。
有些事情,可以做,不能说。
有些事情,做过了,不能见人。
尤其是元陆世界,如此律法森严的世界,她和他做过的事情传出去后,他们都完了。
轻轻抚摸着三眸穷奇兽,被压榨一空的赫伯勃勃凭空生出无穷勇气和信心。他缓缓站起身来,仰望月空,七轮圆月默默划过天穹,圆月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凌空往来,真正快意无比。
“总有一日……”
赫伯勃勃冷笑一声,他抓起丈八长矛架在肩膀,带着穷奇兽同样没入了山林黑暗中。
与此同时,阴雪歌正蜷缩在一个山洞口,懒洋洋啃着冰冷的大馒头。
实心大馒头,还是老面实心大馒头,结结实实的碱水老面大馒头,一点馅儿都没有,就是加了一点盐末儿。用力碾压过的大馒头,拳头大小一个就重达百斤,用来充饥最好不过。
山洞内面积极大,足以容纳百八十人休息。
篝火熊熊,十几只野兔、二十几只野鸡挂在篝火边烤得油光四射,浓郁香气扰得人心神不定。
阴飞絮三人盘坐在篝火边,除开他们三人,还有另外六个出身阴家庄园的精英子弟坐在一旁。
这六个精英子弟都开辟了窍穴,数量从十个到三十个不等。阴家为他们奠定了极好的基础,大量强壮**的灵药服下,他们的**力量都达到了三鼎上下。
三鼎左右的**力量,配合上十个到三十个窍穴中元气的力量,六人联手,就算是赫伯勃勃都会碰到大麻烦。
阴家出动了这么一伙精锐,很显然,他们是想要彻底掐断赫伯家的最后一点谋算。
不管赫伯家想要如何垂死挣扎,如何的找机会避免家族被吞并的命运,赫伯勃勃都是他们的关键棋子。
既然是关键,那就毁了他。
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三人,任何一人都足以和赫伯勃勃正面对抗。
他们任何一人,只要有另外两个精锐弟子配合,就能轻松斩杀赫伯勃勃。
一共九人,三三搭配,这就是三个精锐的狙杀小组。
阴九幽,还有阴家的太上、长老们,这次可真舍得下本钱。
“就是这群家伙,太小气。”
阴雪歌愤然啃着老馒头,牙齿咬得‘嘎嘎’响。
阴飞絮他们在洞内吃烤肉,喝老酒。而他却要守在门口值夜,而且连一口热乎的东西都混不上。
一个百斤重的大馒头很快就进了肚子,掏出一个打通的竹筒,灌了两口泉水,阴雪歌仰天吐了一口气。
“长吁短叹的做什么?让你看门,你有意见么?”
坐在阴飞云身边,生得‘娇小玲珑’好似跳蚤的阴飞亪怒喝了一声。
阴雪歌没吭声,他回过头,向阴飞亪等人点头哈腰的笑了笑,然后就蜷缩在了洞口黑暗中。
“不要怪他。白天被人毒打一顿,差点没死了,心情坏一点,也是应该的。”
阴飞劫笑得格外大声,说话的声音也格外的嘹亮。
“天亮了,他还要做诱饵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暗箭‘嗖’的一下,你们都懂!”
“让他好好睡一觉,天亮了,再说。”
阴飞絮懒散的哼哼了一声,从篝火边抓起一只烤兔子,大口大口撕扯起来。
一众人等不再吭声,他们纷纷抓起兔子、野鸡,就着美酒放口大嚼。
阴雪歌也不再吭声,他蜷缩在洞口,血衣男子丢下的那柄法器短刀被他揣在怀中,双手按住了短刀,一丝一丝阴风元气不断注入其中最简单的一枚法符。(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春雨,血雨,有虹(国庆2)
暮春天气本难测,山林之中更如此。
晨曦微露,东方天际一片明亮,眼看又是一个大晴天。
偏偏太阳刚刚爬起来小半个身体,不知何处龙蛇翻身,四面八方无数薄云细雾汇聚而来,淅淅沥沥的雨水懒散坠落,洗得山林干净异常。
山中有大水冲刷声传来。
这一片山区只是小雨淋漓,但是较远的山林中,或许有大雨倾盆。山中雨水很快就能转为山洪,千条万条银龙玉蛟顺着山涧河谷呼啸而来,顺带卷来了大量稀奇古怪的东西。
阴雪歌站在一条山涧边,所在山石距离水面有一丈多。
昨天夜里,这条山涧水深不过一尺,这块山石距离水面起码有两丈五尺。但是一大早雨水下来,山涧水势漫溢,水汽飞腾,水雾冲起来老高,都喷到了他的脸上、身上。
静静站在山石上,冷眼眺望四周,阴雪歌不动。
阴飞絮等人跟在后面数里外,他不愿意动。
山涧对面是一条小小山谷,翠谷青青,鸟兽无声,他不敢动。
风中传来草木记载的消息,那几个家伙虽然已经用草汁掩盖了身上气息,更屏住呼吸藏在灌木中起码一夜,但是山谷中的植被出卖了他们。
五个人,手持凶器,身上有草木厌恶的血腥味。
山涧不宽,昨夜路过时,他记得山涧只有六尺左右,今早水漫,山涧也就宽达十丈。
一步就能迈过,但是一步迈过的不仅仅是山涧,更有可能是生死线,阴阳界。那五个藏在山谷中的人,距离山涧只有一里左右,无论强弓硬弩,正好杀人。
他就这么站在山石上,低头俯瞰山涧中滚滚浊水,看着水中断木翻滚,看着断木上趴着的可怜巴巴的野鼠、山猴。这些可怜的小东西,真个遭罪,怎么就被卷入了山洪中?
后方阴飞絮等人火气直冲天灵盖,他们恨不得一脚将他踹进山涧中。
一大早离开藏身休息的山洞,他们就驱赶阴雪歌在前做诱饵。阴雪歌一路慢吞吞磨磨蹭蹭的行走,双手揣在袖子里,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这样一路磨洋工也就罢了,到了这山涧边,他居然已经停留了一刻钟。
如此浪费时间,他们要耗费多少天功夫,才能找出所有渭北阴家的子弟,将他们全部击杀?
更不要说重中之重的赫伯勃勃,家主有命,太上授意,那是一定要斩杀的对象。为了吞并赫伯家,为了斩灭赫伯家最后一丝希望,无论如何赫伯勃勃一定要死。
阴雪歌这般做诱饵,怎可能将人引诱出来送死?
又等了一盏茶时间,阴飞劫按捺不住,正要冲出去好好教训阴雪歌一阵,阴雪歌突然大叫起来。
山涧中,一根腐烂的老木头飞快翻过,木头上一株赤红色三叶一花的奇草赫然在目。奇草花蕊正中,几条极细的根茎挑出来,上面生长了形如灯芯火光的金色果实。
“哈哈,万年龙血果,果然是我阴雪歌的运气到了。”
阴雪歌大声欢笑,笑声不大,但是也足以传遍这方圆三五里的山林。肉体强悍犹如他们,声音都比寻常人放声大吼要强出许多,普通寻常的一声大笑,足以声闻十里方圆。
四周山洪肆虐,水声阵阵,却掩盖不了阴雪歌的笑声。
朗朗笑声中,他身形向前一扑,脚尖在水面断木上轻点,一把将那一株奇草拔了下来,随后身体借势冲天而起,向着身后山石飘落。
前方山谷中,五名身穿劲装的渭北阴家少年狂奔而来,他们一言不发用尽全速向这边急冲,堪堪到了距离阴雪歌还有百丈的距离,他们同时举起手上强弓硬弩,对他就是一通齐射。
三张强弓,两张硬弩,三支箭矢带着弧线而来,两支弩矢穿透雨帘笔直射向阴雪歌小腹和心口。
淬体大成的武者,双臂一挥有一鼎之力,强弓硬弩射出箭矢快得惊人。阴雪歌身体刚刚落回山石,箭矢就在雨帘中带起五条清晰可见的轨迹,几乎同格式到了他面前。
渭北阴家精挑细选参加春狩大祭的精英少年,弓箭射术自然不差。五支箭矢封死了他左右上下闪避之地,无论如何腾挪躲闪,起码都要有一支箭矢洞穿他的身体。
体内血蜥蜴丹的药力依旧存在。
而且几乎还剩下了三成药力在体内流动。
闻所未闻的长效丹药,过了七八个时辰,居然依旧有如此强大的药力。
阴雪歌‘惊慌失措’的脚尖一晃,他身形轻飘飘的弹起,正是阴风步。
一支箭矢透过他的大腿,一支箭矢射穿他的右胸。强劲的箭矢带着血箭向后喷射数丈远,箭矢没入雨帘不知去向,唯独血水在雨幕中如此的醒目刺眼。
松手,丢下三叶一花血色奇草,阴雪歌身体歪歪扭扭的栽了下去,一头栽倒进山涧。
浑浊的浪头翻卷了一下,几根一人合抱粗的断木冲了过来,瞬间没过他的身体。
五名渭北阴家的少年齐声大吼,他们丢下手上强弓硬弩,拔出腰间佩刀佩剑,几乎是同时施展阴风步法冲过山涧,闯到了阴雪歌刚才立足的山石。
万年血龙果,天地灵物,传说必须在蛟龙血液灌溉之处才能生长,蕴藏无穷生命能量。
一颗血龙果,能让人肉体凭空增加百鼎之力,省去至少数年苦功修行。
更妙的是,血龙果内蕴蛟龙精血之力,服用之后,肉体坚固强大如龙如蟒,皮肤坚韧厚重好似龙皮,寻常符文兵器无法伤损丝毫,除非真正的法器,否则刀剑难伤。
四绝岭深山中,有万古无人之地。
山洪暴发,从山洪中冲刷出任何好东西,都是有可能的。
十年前春狩大祭,就有渭南阴家子弟,从山洪中找到一株金罗汉果,服下之后骨骼坚韧犹如精金铸造,肉体强度强横非常,骨骼坚固任凭刀劈斧剁,寻常法器都无法伤损他筋骨丝毫。
如今那幸运的渭南阴家子,已经是齐州律府所属干将,位高权重,威风八面。
金罗汉果只能强壮筋骨,血龙果却是全方面强化肉体底蕴,增长天赋资质,一株血龙果的价值,起码是金罗汉果的十倍、百倍。
渭北阴家少年大吼出声,他们撕破雨帘,冲上山石。他们甚至没有看清阴雪歌丢下的万年血龙果,就挥动刀剑,向身边同伴狠狠斩杀下去。
利箭击杀阴雪歌,此刻轮到他们争夺万年血龙果的归属。
一株万年血龙果,可以让鸡犬升天,可以让人平步青云。
雨声沥沥,雨幕中有血光闪烁,五位冲上山石的渭北少年,有三人打着旋儿,勃颈处喷洒鲜血一头栽进山涧。自家人杀自家人,其实比外人杀起来更轻松快意。
自家人,深知自家人的弱点所在,一旦狠心下毒手,那真个犹如砍瓜切菜,无比爽利就能斩杀刀下。
山石上,两名渭北阴家少年不敢低头看一眼‘万年血龙果’,他们怒视对方,同时嘶声大吼。
“我是兄长,这次造化,归我!”
“你是兄长,自幼你已经占了无数便宜!就连我看上的女人,都因为你是长兄许配与你。”
“这一次,我不让。你已经抢走了我的女人,就不能抢走我的机缘。”
高空乌云浓密,暮春,初夏,天地元气剧烈震荡,高空有雷霆翻滚。
数十里外,一座大山上,一条水缸粗细通体黑白二色斑斓大蟒突兀直起上半身,向着天空喷吐蛇信发出尖锐‘嘶嘶’声。这是一条成气候的千年妖蛇,只要熬过一次雷霆,他就能褪去一层蛇皮,摆脱后天蛇体局限,在体内凝结一丝蛟龙血脉。
蛟龙精血一成,凡蛇顿为龙属。
一如民间草根乞丐,突然被接回皇宫,成为皇帝私生子。
草蛇化龙,就是这等造化,这等机遇。
高空金蛇乱舞,狂雷一震,一道栲栳粗细紫色雷光从高空飞流直下,落在巨蟒头顶。
黑白二色巨蟒脖颈侧有两层厚厚肉囊张开,形成两个巨大的眼镜状花纹。他不屑的扫了一眼数十里外山石上对峙的渭北少年,张开嘴向着天空雷霆吞了过去。
巨响连连,雷霆震荡,那一处山峰被巨雷轰得支离破碎,巨蟒在雷光中挣扎怒吼,身上蛇皮寸寸碎裂,鲜血犹如喷泉一般在雨中飞散。
巨蟒意欲化龙,与天挣命。
凡人图谋登天,与人争运。
渭北少年,同父同母同胞兄弟紧握刀剑,嘶声怒嚎,向自己的亲兄弟,眼下的生死仇敌疯狂斩杀过去。
“阻我登天路,你我为死仇!”
“登天路,登天路,为何属你?自幼,你得了太多,太多!”
刀剑对撞,九条法纹凝聚的下品符文兵器轰然巨响,刺目火光四射,两人身体一晃,同时退后一步。
天地如狱,人心如鬼。
世俗间律法森严,兄弟友爱孝悌,这是律法规定之事。
所有人都在恐怖律法威压下小心谨慎,揣着小心做人。
无数年的小心谨慎,一旦进入山林之内,律法管束不到的所在,一寸小心化为万丈魔焰,吞没一切。
‘人性本恶,当时时以森严律法约束恶念,秉持正心’!
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简直犹如放屁!
一次呼吸,兄弟交手十二次,每一次劈砍都重如大山轰顶,两人倾尽了全部力量。
远处山林中啸声如龙,起码有二十几人听到阴雪歌的胡乱大吼,正全速向这边赶来。
万年血龙果,就算有人将他吞进腹中,也会被人开膛破肚,将血龙果取出,不需要洗刷,就吞进自己的肚子里。一颗万年血龙果,就能凭空增长百鼎之力!修炼之初,百鼎肉体之力,太迷人,太惑人!
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带着六位助手狂奔而来。
他们距离最近,跑得最快,几个弹指功夫就到了百丈外。
九人同时拔出飞刀、匕首,倾尽全力投掷了过去。
他们起码都有两鼎以上肉体力量,重达数钧的飞刀匕首,轻松可以投掷出两百丈外。
百丈内,他们投掷的凶器可以破开寻常小城寨城墙,可以透过两尺厚精钢盾牌,可以一击斩杀数十平民。
每个人起码投掷了十柄飞刀、匕首,百多柄凶器漫天乱舞乱飞,一小半飞向了渭北阴家兄弟,一大半飞向了近在咫尺的自家兄弟。
阴飞絮面容狠戾如鬼。
阴飞云俊容扭曲如魔。
阴飞劫本身就生得丑陋狰狞,此刻无数条筋肉在他脸上蠕动抽搐,已经半点儿人味都没有。
一如渭北阴家兄弟,万年血龙果,大家都想要。
元陆世界,并不缺少万年以上珍稀灵药,人均千年寿命,充沛无比的天地元气,让万年灵药也只是寻常。
缺少的,是血龙果这般需要特定环境生长的万年灵药。
万年血龙果,必须有蛟龙精血滋养万年才能生成,而且生长之时不能沾染任何人气、兽气。这等天地奇珍,只有天地自然才能蓄养生成。
或者传说中一品以上大世家、大宗门,他们驯养成精蛟龙,驱遣蛟龙一族于深山大泽中专门种植血龙果,他们自然不会缺少这种奇珍异草。对一品以上世家、宗门而言,血龙果或许只是普通弟子奠基之物。
但是对七品世家阴家而言,对渭南、渭北众多八品、九品家族子弟而言,血龙果无比罕见,值得用性命去拼。面对如此万年奇珍,不要说站在面前的是兄弟……就是亲生父母,又如何?
刀光剑影,撕破雨幕。
惨嗥声中,山石上渭北阴家兄弟几乎被数十柄飞刀、匕首轰成血浆,大片鲜血碎肉喷出数十丈远,半块山崖都为之一红。
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兄弟身后六位助手,六位阴家长老精心调教的核心族人,全部陨落。
他们每人都中了三柄、五柄飞刀匕首,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大的力量,他们的身体被投掷的飞刀匕首摧残得不似人形,犹如被玩坏的玩偶一样死气沉沉躺在雨天山林中。
鲜血在水地里急速蔓延,山林中凭空多了浓郁血腥味。
数十里外,高山之巅,长达百丈的巨蟒正褪去蛇皮。他黑白二色的身躯逐渐变成纯白一色,斑驳粗糙的蛇鳞正变得莹润如玉略带神圣光泽。
天雷轰顶九击,没能击杀有了数百年气候的他,身体内已经有一丝蛟龙精血凝聚。以这一丝蛟龙精血为根本,小心藏匿守护住自家性命,千年之后,他就有化蛟的希望。
两颗硕大的眼眸越过数十里空间,扫过山石上那一株血色三花一叶的奇草,大蛇的表情变得极其怪异。
很人性化的咧咧嘴,大蛇转身就走,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山顶,向数千里外早就预备妥当的新巢穴遁去。
‘愚蠢的凡人啊,那的确是龙果一类药材,奈何是九千年墨纹毒蛟龙涎果’!
通体变得雪白一色,正不断蜕皮的大蛇以最快的速度远离是非之地。有人类的地方,就不安全,还是尽快逃走吧。
九千年墨纹毒蛟龙涎果,就是他这样的快要成精的龙蛇一类都不敢随意服用。
那玩意,要人命的!
一滴九千年墨纹毒蛟龙涎果的汁液,起码能毒死十座大山内所有的妖兽妖禽。
若是将一颗完整的龙涎果碾碎后倒进渭水,三百里内的所有凡人都人烟断绝。
除非有无穷无尽生命气息逐次化解磨练、一丝丝消磨剧毒之气,一颗龙涎果,倒也能为修炼者锻炼五脏六腑,极大增强身体的强度,增加数十鼎肉体力量只是寻常。
但是无穷无尽的生命气息?
有这样手段的人,又怎会贪图这中歹毒狠戾的毒果?
‘愚蠢的人类,凶残的人类’!
巨蟒逐渐远去,用最快的速度跑得无影无踪。
高空,雷鸣,闪电轰下,轰碎了大片雨云。
天地震怒,为巨蟒逃脱了天地雷霆的惩罚而震怒无比。
碍于天道,巨蟒扛过九次狂雷,天地就再也无法继续降雷轰杀他。一道天雷轰碎大片雨云,只是冥冥中或许存在、或许不在的意志,在表露出他的不满和愤怒。
这一片山林上空,直径三十里的雨云粉碎,大片阳光温柔洒落。
阴飞絮三人站在山石上,一如刚才的渭北同族兄弟,他们不敢低头看那灵草一眼,只是紧张的看着自家兄弟,看着自家同伴。
“承情,让我服下血龙果,日后我继承家主大权,你们都有好处。”
阴飞絮如此说。
“谢谢,为何不能是我?我的资质,比你们都好许多,未来阴家栋梁,舍我其谁?”
阴飞云手持长剑,脸色狠戾。
“少废话,刀剑之下,见生死,分高低。这样的天大造化,谁也别用兄弟亲情糊弄人。”
阴飞劫总是很干脆,很直接,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天空雨云空洞不大,这边天晴,那边雨,雨水飘进阳光中,当即有十几条长长短短的彩虹挂在山林上空。
四周也围上了长长短短十几个各家少年。
他们距离山石近则百多丈,原则两三里,所有人都目光狂热看着山石上那一点血色。
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和传说中的万年血龙果几乎一模一样。
阴雪歌从山涧中探出头来,他静静的抬头看天,春光明媚,春雨纷纷,春天的彩虹,看起来格外的温柔和美丽。
袖子里,短刀微微一颤。
最简单的那一个法符,已经充满了阴风元气。
他手指微微一抖,短刀顿时剧烈的跳动起来。
第三十一章 人心大乱,杀(国庆3)
水声隆隆,山洪冲刷在身上,很有力。
山涧中的洪水,冲击力大概有七八十钧,寻常凡人落到水中,早就不知道被冲去了哪里。
但是修炼者淬体有成,肉体最少有一鼎之力,只要能在山涧中站稳脚跟,这点力量并不算什么。山涧岸边,几条老树根牢牢缠住阴雪歌的双腿,帮助他在水中稳住了身形。
寻常人胳膊粗细的老树根,是三十几里外一株老榕树的树根。
起码有七八千年的气候,这株老榕树甚至自己都滋生出一片方圆十几里的榕树林,树干内有无穷生气。藏身山洪中,屏住呼吸,自有树根输送生气涌入体内。
一点都不气闷,反而通过树根送来的生气更加的清新活跃,让肺部更加的润泽舒爽。
绵绵泊泊的生命气息融入身体,老榕树就是一个巨大的天地元气吞噬者,滚滚天地元气顺着老榕树的身体送了过来。经过老榕树的缓冲,可怕的天地元气已经变得无比温和温顺。
常人的肉体无法承受天地元气的冲击,但是这种近万年的老树,他们的肉体坚固异常,岂是凡人能比?
滚滚元气融入周身窍穴,阴雪歌双腿上,又一处大的窍穴在蠢蠢欲动。
天地元气迅速在阴风法符中转过一个大周天,带上了阴雪歌的精血气息后,被他注入了短刀中。
长一掌,宽半掌,方方正正,刀身两侧开刃,正中刀脊厚一指。短刀通体光洁,却不反光,表面铭刻十二枚法符,一字儿排开在刀脊上。
第一枚,也是最简单的法符已经熠熠生辉,散发出阴风元气特有的青灰色。
阴风元气绵长轻快,变化多端。以他御器,虽然力道上不如其他功法,但是短刀飞行的速度,会远胜其他世家的诸般功法。
速度就是力量,对阴雪歌他们这样的初阶炼气士而言,御器攻击的速度或许是最重要的特性。
山石上,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三人怒视四周越来越多的各家少年。他们威慑性的挥动手上法器,一枚完整的法符被他们元气催动,发出夺目光华。
四周各家少年耸动,但是无人后退。
一名身材高大,看样子应该出身渭南某九品家族的少年厉声高呼。
“他们只有一击之力,回气后收回法器再次攻击,起码要耗费一次呼吸的时间。”
“他们只有一击的机会,他们最多能击杀三人,我们其他人可以轻松斩杀他们。”
阴飞絮三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突然有点后悔,刚才他们居然有意下令,将他们身边的六个同行族人斩杀。那六个同伴虽然没有法器随身,但是他们的实力也非同小可。
有他们近身保护,以他们三人的实力,眼前的三十几个各家少年,会被他们轻松斩杀。
但是为了万年血龙果,他们内部火并,六个同伴没有一个活下来,全部死于自家之手。
相互望了一眼,阴飞絮咬了咬牙。
“共度难关,先杀他们,再说其他。”
阴飞云缓缓点头,脸色越发难看。
“这些蝼蚁,哪里有资格和我们竞争如此天地灵物?”
阴飞劫则是提起元气,放声呵斥。阴风元气化为一道清风,将他声音远远送了出去。
“当我们蠢么?三人同时全力一击?哈哈,我们若是一次出手斩杀你等,谁能幸免?”
三十几名世家少年语塞,他们不知所措的相互望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阴飞絮抿嘴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阴森和邪异。
“而且,你们真放心身边人?你们联手杀了我们兄弟三个,你们确定你们能带走血龙果?”
伸出手指,向着四周山林中的诸多少年依次指点了一番,阴飞絮笑得更加怪异。
“小心哦,小心你们背后挨刀,死得不明不白。”
山林寂寂,雨水纷纷。阳光照耀之处,可以听到鸟兽齐鸣。但是这一方山石被雨水笼罩,一道细长的彩虹从高空垂落,似乎就悬挂在阴飞絮三人头顶。
世家少年们万分警惕的相互打量,下意识的将后背靠在了一些格外粗大的老树上。
“我们三人,你们有三十七人。”
“但是我们三人,多少有血脉纽带联系,我们有最基本的信任。”
“最少当着你们,我们三人不可能自相残杀。否则传到家主耳中,我们会被严惩。”
阴飞劫异常光棍的指点出了最重要的关键,众目睽睽之下,阴飞絮他们三人已经不可能因为一株万年血龙果而自相残杀。人多口杂,只要他们自相残杀的事情稍微泄露一句,他们回到族中就有大难。
所以三人已经形成了稳固的小团体。
在众多外力的压迫下,三人已经扭成了一股劲。
“你们不同。你们三十七人,来自最少二十个家族。”
“你们相互残杀,相互竞争,若是得手,反而立功。”
“所以,诸位兄弟,一定要随时小心被人背后捅刀。”
面容阴鸠,生了一只鹰钩鼻,看上去煞是丑怪的阴飞劫‘桀桀’怪笑,他缓缓蹲下身体,慢慢的向那株赤红色的三叶一花奇草抓了过去。
“出手么?要出手,尽快!”
阴飞劫的手一寸一寸的靠近奇草,他无比冷厉的笑着,语气变得越发高亢尖锐。
“不出手,我们可就把这宝贝带走了?”
“被你们看到我们三人在这里,我们不能自相残杀了,我们只能将血龙果带回家族。”
“你们不出手,可就没机会得到这宝贝了?”
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三人同时绷紧了心弦,在这一刻,他们的情绪很复杂。
如果这些世家子敢出手,那就是一场混战。厮杀中,或许三人当中会有人陨落,但是他们毕竟是开辟了数十个窍穴的高手,他们剩下的人,有极大的机会带走血龙果。
“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死了,剩下的人,就有机会独享血龙果喽!”
藏身山涧洪水中,阴雪歌轻轻一笑。短刀上第一个符文已经越发的光焰夺目,他和短刀已经有了一丝心神相通的感觉。原本握在手上格外掂手的短刀,此刻也变得轻了不少。
阴飞絮他们三个最理想的结果就是,有两人陨落在乱斗中,最后一人呆着‘血龙果’逃走。如此一来,就算阴九幽和阴家太上、长老们都无法说活下来的人半点不是。
但是阴飞劫的一番话,吓住了四周的世家子。
他们虽然对血龙果虎视眈眈,但是他们并愿意做出头鸟。
是人都看出阴飞絮他们三人都是开辟了窍穴的高手,远非他们这些淬体大成的少年可堪匹敌。
先出头的人,是会死的!
山涧那边,是阴飞絮三人霸占的山石,山石前方、左右方向的山林,三十几个世家子错落分散在山林中,将山石牢牢包围。
就在这时候,山涧的这边,刚才五个渭北阴家少年冲出来的山谷中,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赫伯勃勃在四个少年的簇拥下,快步闯了过来。
四个少年一人手持短柄重斧,一人手持长矛,一人手持强弓,一人紧握特制重盾,组成标准的战阵,连带拖在后方坐镇的赫伯勃勃一并快步行来。
一行人守住了山谷的出口,赫伯勃勃看着山涧对面的众多少年放声大笑。
“好热闹?万年血龙果?真是那宝贝不成?”
看着石头上那一株高有两尺左右的血色奇草,赫伯勃勃也目露奇光,面孔一阵赤红。
开辟窍穴境界的练气士,最大的威胁就在于天地元气的冲击。脆弱的肉体承受不了天地元气的压力,往往导致肉体爆裂而亡。一株血龙果,能够全方面强化肉体,百鼎之力,加上五脏六腑、骨髓经络的强化,完全可以让初入炼气境的练气士心无旁骛一路冲关。
服下万年血龙果,或许只要一年时间,就能开辟全部窍穴,气走百脉,功德圆满。
但是没有外力辅助,依靠自己慢慢的熬炼,这个过程或许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
炼气士逆天修行,争的就是时间,抢的就是时间。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一个大境界的修炼,会对后面的修炼带来无穷的裨益。
“三位阴兄,小弟有意,重金购买那一株野草,不知三位阴兄可否割爱?”
拳头大小的三眸穷奇兽拍打着翅膀,慢慢的从赫伯勃勃肩膀上飞了起来。他急速绕着四周飞舞了一圈,然后仰天‘嗷嗷’叫了几声。
阴雪歌暗箭偷袭赫伯勃勃,箭矢上留下了他的一丝气息。
赫伯勃勃收集箭矢碎片,让三眸穷奇兽捕捉了这一丝气息,三眸穷奇兽一路带着赫伯勃勃追杀到了这里。结果阴雪歌藏身山涧,洪水冲光他的全部气味,三眸穷奇兽无法抓住他的下落,赫伯勃勃却发现了自己势在必得的宝贝。
“野草?”
阴飞絮气得嘴角都歪了,他警惕的转过身看着赫伯勃勃。
“赫伯勃勃,你不是应该去追杀阴雪歌么?不要在这里做美梦,否则你会死。”
阴飞絮、阴飞云、阴飞劫都暗中发狠,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碍手碍脚的人蹲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现在早就一拥而上,联手干掉赫伯勃勃,完成他们这次最重要的任务。
但是现在因为血龙果的关系,这么世家子聚集在这里,他们怎么敢胡乱出手?
甚至因为赫伯勃勃的出现,他在他们身后突然冒了出来,阴飞劫本来都要抓起那一株奇草了,现在他被逼得站起身来,同样万分警惕的看着赫伯勃勃。
他们当中就隔着一条山涧,宽不过十丈,双方之间距离不到百步。
元气御器,正好是一击必杀的距离。
赫伯勃勃若是从背后偷袭,他们这边虽然有三个人,但是另外一方的山林中,还有三十几个世家子虎视眈眈。如果那些世家子同时配合赫伯勃勃出手,三人极难幸免。
但是赫伯勃勃同样不敢胡乱出手,他只有一人,而阴飞絮他们是三人。
大家的修为相当,在他们这个年龄,家族耗费再多资源,以他们的家族底蕴,也只能将他们扶植到眼下的境界。年仅十余岁就气走百脉、全身窍穴完全开辟的天才的确存在,却不是他们七品世家能做到的。
实力相当的情况下,三人反击一人,赫伯勃勃不死也重伤。
三方人等僵持在这里,大家都不敢动,所有人都对着那一株血色奇草馋涎欲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雨停歇,四绝岭又是阳光普照,高空的彩虹也缓缓散去。
僵持,让人窒息的僵持。
远处有穿林打叶声传来,逐渐有嗅觉灵敏的各家少年不断赶来。
他们呼朋唤友,很快就在附近山林中找到了自家的兄弟。消息逐渐传开,越来越多的人正在急速赶来。
参加春狩大祭的少年们肉体强横,他们纵跳之间快逾奔马,就算在山林中奔行数百里,也只耗费不了多少时间。随着各家少年用秘术通知自家族人,越来越多的少年汇聚于此。
一个时辰后,阴飞絮他们身边又聚集起了十几个渭南阴家的子弟。
与此同时,渭南阴家的死对头,渭北阴家的少年们,则是有二十几人聚集了过来。
让阴飞絮他们心神不安的是,渭北阴家的少年中,居然也出现了一个阴风嵬,同样是开辟了五十几处窍穴的强者。他堂而皇之的扛着一柄法器飞斧站在渭北阴家少年前方,隔着两里多地和他们遥遥对峙。
渭北阴家能有一个阴风嵬,那么谁能保证,他们当中没有别的开辟窍穴的强者存在?
看着四周山林中,已经有多达两百位各家少年出现,阴飞絮三人心头微沉。
不能这样下去了,否则越来越多的各家少年,会生生碾杀他们。谁能保证,某些个世家不会排出几个暗藏的好手在暗中行事?
春狩大祭,可是关系着各家各族的巨额赌注,大家有任何的暗棋都可以想象。
阴雪歌藏在山洪中,几条粗大的树根缓缓松开了他的身体。湍急的洪水冲刷着他的身躯,让他的身躯在水中剧烈摇晃。如果不是一条老树根还勾着他的腰肢,他已经被洪水冲走。
山洪的冲击力虽然比不上他的肉体力量,但是水的浮力极大,他的身体在水中无法扎根,自然就立足不稳。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以山涧中山洪的势头,大概一盏茶时间,可以将他冲出两三百里。这样的速度,比起在山林中穿梭奔走,却又快了不少。
“这血龙果,是我阴家子弟发现。”
阴飞絮终于开口了,他缓缓蹲下身体,向血色奇草伸出手去。
“他,已经被人暗算,身陨。”
“我阴家,在这株宝贝上付出了人命,他就该是我们阴家的。”
阴飞絮的手按在了血龙果上,他用力抓紧了血龙果的根茎叶。
“如果你们要抢,那就拿命来换。”
手抬起,阴飞絮就要将奇草塞进腰间的储物皮囊。
‘嘣’的一声巨响,距离最近的几个世家子弟同时投掷出了手中标枪、飞刀等物,远处数十张强弓硬弩同时激发,箭矢如雨,带着刺耳啸声向阴飞絮等人覆盖下来。
山石附近,阴家少年已经聚集了有将近二十人。
面对突兀的袭击,他们同时往背后一抓,从行囊中抓出了类似于锅盖的皮质软盾。
手腕一晃,皮质软盾四周弹出大片轻薄柔韧的皮革盾面。箭矢、飞刀落在软盾上,撞得阴家少年们身体连连倒退,更是在软盾上留下了大量裂痕。
但是这软盾质量极佳,强劲的冲击力撕开了软盾,却没能继续对阴家少年们造成伤害。
第一波打击眨眼即过,阴飞絮将奇草塞进储物皮囊,发出一声尖锐的唿哨,渭南阴家众少年同时跃起,向山涧中的洪水跳了下去。
他们和阴雪歌想到了一起去,借助山涧湍急的水流,他们逃走的概率,可比在山林中奔波厮杀高出了一倍以上。
他们一动,四周两百多各家少年同时跃起。
弓箭,标枪,飞刀,飞斧,各种远程打击武器带着可怕爆鸣声不断轰下。
各家少年更是鱼跃而起,用最快的速度向山涧这边冲了过来。
更有几个天生肉身禀赋惊人,肉体力量远超修行境界的壮硕少年搬动巨石,狠狠的向山涧投掷过来。
他们绝对不会让阴飞絮他们如此安全的离开。
想要走,要么留下血龙果,要么留下性命,这是在场所有世家少年们给阴飞絮他们的选择。
赫伯勃勃长啸一声,他的身形凌空跃起,足足跳起来有数十丈高,他右手一挥,丈八长矛带起寒光,发出凄厉的啸声向阴飞絮当头射下。
阴雪歌藏在山涧中,他看着赫伯勃勃腾空跃起,并且射出了手上法器长矛,最脆弱的腹部就暴露在他眼前。他没有丝毫犹豫,窍穴中阴风元气震荡,裹住短刀劈开水面,向赫伯勃勃要害袭去。
短刀一出,立刻发出凄厉如狼的啸声。
短刀上一团青灰色光芒闪烁,带起长有丈许的光尾,一闪就到了赫伯勃勃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