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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者晨雷     明末风暴txt下载     明末风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一五、塞外传烽乱京华(一)

    但让俞国振没有想到的是,他进去看见到的却是曹化淳。

    曹化淳一见着他,便比了个手势:“嘘,皇爷刚睡着,休要吵着他。”

    说这话时,曹化淳眼中有一丝不忍。他虽是身体不全的太监,心理多少有些不正常,但基本的人性却还在。眼见着自己的主子每日废寝忘食操劳,可国家却日益困窘,曹化淳心中也是极为不忍。

    当然,这种不忍并不影响他弄钱。

    想到自己主子的辛苦,登基九年来,几乎没有畅快笑过几回,特别是这两年,更是愁苦满面,也就是俞国振这边来的消息,让他高兴过。曹化淳看着俞国振的目光稍柔和了些,轻轻点了点头:“坐下,吃几块点心先垫垫肚子。过会儿,皇爷会有不少话问你。”

    俞国振坦然坐下,伸手拿过一块点心,说实话,他并不觉得那块点心好吃,至少远不及方子仪琢磨出来的一点糕点。

    “曹化淳倒是忠心。”俞国振心中暗想。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突然听到楼上有人的声音响起:“朕怎么又睡着了……曹伴伴,你这老货,又到哪儿去了……如今是几时了?”

    曹化淳做了一个让俞国振稍等的手势,然后快步上了楼,以他略显肥胖的身体,竟然能如此敏捷,倒令俞国振很有些敬佩。

    然后听到楼上崇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俞济民可曾到了?”

    “回皇爷的话,俞济民已经在楼下候旨。”

    “你该早些叫醒朕……”崇祯似乎想要责备曹化淳两句,但就在这时,前院那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引着俞国振进门的那个太监一脸惶急地冲了进来:“陛下,陛下,有紧急军情!”

    俞国振心中一动,这个时候能传来的军情,一定是大事!

    曹化淳在楼上听得声音,正待喝斥,却听到崇祯叹了口气:“朕便是躲到这儿,总也避不开事……让俞济民稍等,让朕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曹化淳下来向俞国振使了个眼色,然后对那小太监道:“快呈上来!”

    那太监将一样东西呈到曹化淳手中,曹化淳拿了上去,俞国振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很快,他就听到崇祯暴怒而起的声音:“竟然,竟然……”

    “皇爷!”曹化淳惶急地道。

    紧接着,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俞国振站起身,不一会儿,他就看到曹化淳在后陪着一个男子走下了楼。

    这男子原本是很年轻,可现在看来,却和四五十岁的老人没有什么区别,他面色有些苍白,眼睛里布着血丝,两鬓斑白,眉间罩着一层倦意。或许因为急怒攻心的缘故,他面色有些狰狞,眼神也很凌厉,来到楼下后,他向俞国振点了点头,却是一语未发,便匆匆出门而去。

    曹化淳脸色也是一片惊讶恼怒,他稍落后了两步,看着俞国振苦笑:“俞济民,你先回去……我会遣人去寻你的。”

    只说完了这一句,他便匆匆离去,很快外头就是一片脚步声。俞国振心中有些惊讶,他进院子时并没有看到几个护卫,现在看来,在自己未曾瞧见的地方,还隐藏着不少人。

    外头的声音终于静了,俞国振叹了口气,他和崇祯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崇祯此人,虽然有人评价他刻薄寡恩,但事实上,他对于自己信任的人,却是宽厚有加。至少他留给俞国振的第一印象不错:虽然才器有限,但至少待他有好感的人还算关心。

    只不过他最大的问题是眼光不太行啊。

    出了便宜坊,俞国振回到玉京客栈,沿途发觉,京城的大街上还是一切正常,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俞国振的思绪不由得又转到了方才让崇祯皇帝取消计划失态离开的消息,太监来呈时说是紧急军情,究竟是何方的紧急军情,能让崇祯中止原本的计划而匆匆回宫?

    手中的信息太少,实在分析不出什么来。

    “官人,官人!”

    他有些发怔,然后听得有人唤,回过神来,看到方子仪俏生生站在他面前。

    方子仪与柳如是的娇小玲珑不同,她的身材兼有南方女子的灵秀和北方女子的修长,这可能与她未曾裹过小脚相关。据俞国振所知,在一次看到方子仪的脚之后,柳如是便自惭形秽,为了遮掩自己的不足,她便发明了黑色的由蚕丝织成的长袜,将整个脚都罩住,一直到大腿上,于是俞国振便见识了什么是丝袜诱`惑。

    “娘子啊……”

    方子仪笑吟吟看着他,手里抓着一本书卷。原本有个小子柠跟在身边碍事,不过在山`东时将她留在了张秉文府中,只等回去接走,因此现在两人身边清静了。

    一见左右无人,俞国振张开双臂便要抱过去。方子仪心中甜蜜,却是抬起手,用手中的书点在俞国振的鼻子上,将他挡住。

    “娘子在看什么书?”俞国振好奇地问道。

    方子仪性子恬静,除了爱书之外,几无别的爱好。她笑着道:“奴今日逛了琉璃厂书市,倒是寻着了一本有趣的书,故此拿来向夫君献宝呢。”

    俞国振接过那本书,翻到封面,却是一本《军器图说》,他“咦”了一声,以方子仪的性子,当然不会对这种书感兴趣,若是《徐霞客游记》之类,才对她的胃口。她找到这本书,还是因为俞国振,对此,俞国振心知肚明。

    不过俞国振对此时的武器,并不太重视,这时代最好的火绳枪,只怕就是现在家卫们装备的虎卫乙型。见他似乎不太想翻看,方子仪微笑起来:“夫君,切勿轻视天下之人,你且看这个。”

    她将书翻到其中一页,却是“自生火铳”的介绍。俞国振看了看,神情顿时肃然:“这人果然是天才!”

    所谓自生火铳,便是燧发枪,此时欧洲已经有了燧发枪,但据俞国振所知,技术还不太成熟。而且燧发枪的射程,反而比不上火绳枪,另外由于工艺的问题,扳机的扣动相当困难,这又影响了射击的精确度。不过这人能够提出燧发枪的理论,已经是极难得了。

    “夫君曾说火绳枪之不便,妾身虽然不通这个,却也在想,若是直接安装个火石在后,或者可以为夫君解忧,恰恰看到此书中有这个念头,也不知于夫君是否有用。”

    对于俞国振来说,“自发火枪”的理论真没有什么用处,因为燧发枪他早就在让人研制了。不过方子仪的一份心意,却在这里,沉掂掂的让他心中温暖。方子仪与他目光相对,感觉到他的柔情,展眉又是一笑,不过脸上却浮起了欢喜的红晕。

    她又将书翻到了一页:“妾身见家卫行军,往往身负二枪,其一为火绳枪,其二为缨枪,又见到这书中……夫君请看。”

    顺着她纤纤玉指,俞国振看到了喷火烧灼的梨花枪,却是在普通缨枪前方捆绑一个火药筒,先以火药射击,再用缨枪杀敌。方子仪笑道:“妾身觉得这倒可以启发人,夫君说了火器乃是今后战场之主器,那么何不在这主器之上再加一副器。这图文里既然可以在缨枪之上加火器,为何夫君不能在火器之上加缨枪?”

    俞国振盯着方子仪好一会儿,如果不是方子仪没有和他去过新襄,他简直要怀疑,方子仪是不是进入了新襄的武器研究所了。

    这可就是步枪加刺刀的理论!

    因为虎卫乙并不适合加装刺刀,所以俞国振正在命令研究所,对虎卫乙进行新一轮改进,就是所谓的“虎卫乙改”,这种型号最大的变化,就在于调整虎卫乙的木制枪托长度与形状,使之更适合人用来瞄准射击,同时对枪管进行改造,便于加装刺刀进行肉搏。

    这种改动虽然只是外型设计上的变化,可其中也需要大量的试验,比如说,枪管上加装刺刀卡口,对于射击精度就会产生一定的影响,再比如说,刺刀的长度是多少最适合肉搏,这些都需要进行几十次乃至上百次的试验,才能得出最佳数据。而且,俞国振也希望能通过这样的试验,打好自己的轻武器研制的基础,培养一批能挑大梁的研究员,故此并未故多地干涉他们的研究。

    反正打打流寇之类的敌人,现在的虎卫乙型已经足够用了。

    “娘子果然是为夫的贴心人啊……哈哈。”俞国振笑了起来。

    他翻开书的前面几页,看到作者自序中说:“崇祯八年七月二十日原兵部右侍郎今致仕臣毕懋庚谨对”的字样,心中又是一动,这本书去年才出来,那么它的作者应该尚在人世。这位毕懋庚,俞国振隐约似乎记得他的名字,但却忘了他有什么具体事迹。

    若是有机会,或许自己该去寻这位军器设计大师交流一番呢。

    俞国振倒没有自大到认为,一个曾任兵部右侍郎的退休官员,会去投靠他,但他却不知,此时就在襄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在两个年轻的的陪同之下,到了细柳别院的门前。

    “都说俞济民的家卫用的火器甚为精良,老夫今日倒要见见世面。”那老人笑道:“登辅,你去替老夫叫门。”

    这老人便是毕懋康,他原本就是南直隶歙人,只不过因为在长江之南,故此流寇数度袭扰都未至其家罢了。如今俞国振擒高迎祥之事广为传播,他虽是年迈,却也忍不住要见识一下,屡建奇功的俞家家丁,所使用的火器究竟是什么模样。

三一六、塞外传烽乱京华(二)

    大明崇祯九年七月初三日,京师戒严。

    当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将俞国振等从睡梦中惊醒后,俞国振迅速起身,首先是抓起了挂在墙上的长刀。

    “夫君!”方子仪也爬了起来,顾不得自己只穿着小衣,赤着脚就扑向屋子的一角,打开箱子,将放在那儿的内甲为俞国振披上。

    此时虽是初秋,但京师城中还是暑气逼人,这嵌片式内甲穿着有些闷热,俞国振带来也只是为防意外。十余斤重的内甲,方子仪抓起时有些沉重,俞国振披好甲,牵着她的手,在她额头吻了吻:“放心,一切有我。”

    方子仪点了点头,看着俞国振身影消失在门口,手却抓紧了床单,心里象揪成了一团。

    泪水也突然间涌了出来。

    她与俞国振的婚事,比起族中其余女子要幸福得多,虽然也是长辈之命媒妁之言,但在定下婚事之前,两人便已经相识,而且还偶尔有书信往来。俞国振每每去桐`城拜访方家,总不忘给她和小子柠带礼物。如果说最初她只是敬佩俞国振在杂学上的造诣,到后来,便是一颗少女芳心,完全系在了俞国振身上了。

    然后俞国振仿佛是听到了她心中的默祷,向方家求婚,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刹那,方子仪觉得自己几乎控制不住要大笑出来。

    婚事定下之后,她原本空落落的心就被幸福感充盈着,嫁一个堂堂男子汉,为他传宗结低,与他琴瑟和谐,这个时代的女子,对于人生的幸福追求,便仅在于此了。

    然后她才发觉,自己嫁给了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可是越是英雄人物,似乎就越多责任,他往来奔波出生入死,每每此时,方子仪口中虽是不说,心却是揪着的。

    当她头顶霞披被抬入俞府时,她幸福之余,也想劝俞国振两句。他现在拥有的已经够多了,他现在做的也已经够多了。但在看到俞国振那双深沉如星空般的眼睛后,她就知道,这种话不必在俞国振面前提起。若是提起,反而会让他小看。

    既然自己阻止不了他,便要在旁边默默帮他,至少让他无后顾之忧。

    想到这,方子仪松开手,她又匆匆奔向那个藏着甲的箱子,从底下翻出一柄连鞘的短剑。

    短剑出鞘,寒光盈面,方子仪端坐于榻,静静等候着。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俞国振的声音传了进来:“子仪,休要慌张,是鞑虏入关,京师戒严了。”

    “鞑虏入关?”方子仪心还没有来得及放下去,便又悬了起来,花容失色道:“京师……京师不会有事吧?”

    俞国振记忆中,崇祯九年并没有发生鞑虏攻破京师之事,对于此次鞑虏入关,他也几乎没有印象。因此略微有些轻松地道:“应当是有惊无险……只可惜,我只带了两百人入京,否则倒是一场与鞑子交手的机会,也让他们见识一下鞑子的实力,免得成了骄兵。”

    “能不战,那最好。”方子仪见他轻松,也松了口气,微微地叹了声,合手低祷:“苍天保佑我大明,苍天保佑我百姓,苍天保佑我忠勇将士……”

    因为是早晨,从东方升起的红日,将金红色的光辉透过窗纸洒在她的脖脸上,她垂眼默祷,无比虔诚。俞国振看着她这模样,想到在大明万里江山之中,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必是无数这般女子,在用全部身心向着那苍天默祷,心中突然间有些不忍。…,

    他吸了口气,眯着眼睛,见方子仪回过神,他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子仪,我出去一会儿,打听打听消息。”他平静地道。

    方子仪略带一抹忧色:“夫君,保重要紧,切勿呈强。”

    从俞国振的目光里,方子仪看出跃跃欲试的心思,虽然只带着两百人,而且这两百人还是甲胄兵器不全,可自己的这位丈夫,却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相反,迎难而上,才是他的本色!

    俞国振哈哈一笑,便又转身出去了。

    此时街头已经戒严,到处都是空无一人,俞国振站在玉京客栈门口,眼见着一队队差役从眼前经过,盘问任何可疑之人。他气度不凡,又站在客栈之前,初时并没有人来喝问,不过稍后便有锦衣卫前来盘查。

    对此俞国振倒是不惧,曹化淳为了方便他在京城行事,给了他一块锦衣卫的牌子,凭着这牌子,即使是夜间宵禁,也可以在大街上闲逛。

    “或许该去寻曹化淳?”在门前,俞国振又犹豫了会儿。

    他带入京城的,原只有二百人,其中还有十余人已经随将岸离开了京城,三天前动身去了直沽,他们要从那儿乘连波号赶往朝鲜国。因此,他手中真正得用的,就只有一百七十余人。若是千余流寇,这一百七十余人还可以派上用场,可对着的是东虏,而且有可能是数万东虏,俞国振再是自负,也不会蠢到认为自己这一百七十人送上去能起什么决定作用。

    还是不甘心啊……

    京师戒严的第一日,一片人心惶惶,因为没有确切的消息,各种谣言满天飞舞,街头也少有行人。但到了第二日时,一些真实的消息开始传入民间,但其中真伪,实难辨别。俞国振这些日子去拜访了京师中不少人物,甚至包括孙临的兄长孙晋,孙晋前些时日因为忤了圣意,正被勒令停职反省,因此也得不到什么确切的消息。

    俞国振却觉得,孙晋所言实际上是托辞,他知道一些消息,只不过不方便说出罢了。

    直到七月九日,俞国振再收到曹化淳的邀请,在他外宅一晤。

    与上一次相见时曹化淳宛若富家翁不同,隔了几天的时间,曹化淳便憔悴了许多,背也佝偻起来,见着俞国振之后,披头盖脑便问道:“你是打过仗的,觉得京师如今能否守得住?”

    “知己知彼,方能言战,晚辈如今什么都不知晓,东虏是如何入寇的,朝廷又是如何应敌的,东虏兵力多少、将领为谁,朝廷能有多少兵士……这些事情不明,晚辈若说战守之策,便一定是虚言诳骗曹公。”俞国振心中一动,曹化淳此前都忙得不可开交,无法脱身出来,而现在却能在外宅见他,很有可能他代表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崇祯。

    他的话让曹化淳有些失望:“唉,便是你也说不清楚么?”

    “若是曹公觉得可以,将如今局势说与晚辈听听,或许晚辈能有一分愚见。”

    曹化淳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如今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唤人端来茶水,润了润喉,然后开始将最近的军情解说与俞国振听。

    大明崇祯九年五月二十七日,刚刚建国号为“清”并自称皇帝的皇太极,誓师征明,于翔凤楼召见和硕睿亲王多尔衮、和硕豫亲王多铎、和硕肃亲王豪格、和硕成亲王岳托、汉军固山额真石廷柱以及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超品公额驸杨古利、固山额真宗室拜尹图、谭泰、叶克书、阿山、图尔格、篇古、额驸达尔哈等,亲授方略。五月三十日,阿济格领八旗兵十万先行,六月二十七日,分三路入独石口。…,而在得知清军大举南侵消息之后,崇祯皇帝与朝中大臣,都以为清军必自山西宣大一线而来,因此在布置防线时都是向着这一侧倾斜,但出人意料的是,东虏却是经延`庆入居庸关,目标直指昌平,欲取道于此进逼京师。崇祯帝乃以张元佐为兵部右侍郎,出守昌平,又派司礼监的太监魏国征监军天寿山。

    昌平为京师之门户,而天寿山在昌平之北,又为昌平之门户,而且大明自成祖以来十余位天子的陵寝便在于此。魏国征在得令之后当日便动身赶往天寿山,而张元佐却是迁延了三日,仍未离京,乃至于崇祯皇帝在会见廷臣时,不得不出言讥讽:“内臣即日就道,而侍郎三日未出,何怪朕之用内臣耶?”

    得到这个消息,俞国振也唯有苦笑了。

    这些廷臣,当真是丢人献眼至极,平日里义正辞严,俨然正人君子当道,到有事情,还不如没有蛋蛋的太监!

    “这个张元佐,旧日吏部荐他为光禄寺卿,陛下见他妙语如珠能说会道,心中不喜,便另选了战战兢兢口笨舌拙的王道直为光禄寺卿。其时陛下私下便说此人好为大言,未必可用,如今看来,果然还是陛下有识人之明。”曹化淳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张元佐。

    他为司礼监秉笔大太监,廷臣一指责天子重用内监,几乎每次都会把他当一个靶子狂喷,这让他心中觉得挺冤屈的,他虽然也有贪财弄权之举,可大体上还是和朝中清流关系亲善,象文震孟为内阁首辅时,他专门下贴致贺,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羞辱,无尽的羞辱。

    他却不知道,若按着原来的历史发展,他被清流特别是东林大坑特坑的事情还在后头。

    俞国振没有出声,心里却鄙视起崇祯用人不明来。崇祯既然明明不喜欢张元佐好为大言夸夸其谈,为什么在这关键时候,却又想起使用其人!

    “如今军情你已尽知,朝廷如何应对,你可有良方?若是朝廷用你为将,拔举你为总兵官,你能否领军退虏?”

    抱怨完了之后,曹化淳坐正身躯,眼中射出寒芒,这个时候,他手绾大权的大太监威仪终于拿了出来。俞国振也神情一凝,他心中明白,这话同样不是曹化淳自己的意思。

    他是代替崇祯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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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七、塞外传烽乱京华(三)

    如俞国振所料,曹化淳是替崇祯皇帝问的。

    此时崇祯帝,对于朝堂之上衮衮诸公已经是空前失望,他已经准备在此次事后,再让温体仁复相了。但前提是能应对完这个麻烦,总不能让温体仁出外督师为将,他手中又没有什么人可用,想来想去,便想到了俞国振身上。

    或许,为他抓住了高迎祥的俞国振,还能给他带来某种惊喜吧?

    俞国振微微闭了一下眼。

    若非时局,他真不愿意此时出来引领这个风头。他原先的计划,是让崇祯与东林一起折腾大明,自己在南方种田,向着东南亚、大洋洲移民,控制住马六甲海峡,压服倭国、朝鲜,到时乘着流寇灭了大明、东虏“紫屁东来”之时,挥师北进,以解放者之雄姿,出现在中原。

    如此行事,得国之正,不逊于朱重八驱逐蒙鞑恢复中华,而俞国振也可以凭借已经在海外打牢的基础,和无上的个人权威,推动华夏开始新一轮的扩张:并不是简单的领土扩张,而是科技的扩张、交通的扩张、人口的扩张和生产的扩张。

    不过要如此,他必须先铁石心肠,放任流寇祸乱中原、南直隶,以此来获取他在海外奠基所需要的人口,削弱大明的实力,同时尽可能避免与鞑虏提前交战,以免过早曝露自己实力,同时也是避免太过削弱东虏。

    但只不过他虽然知道明末的大致走势,却不知道其细节,因此屡屡卷入冲突之中。

    去年与今年初的与流寇之战,还有如今在京师遇到东虏入侵,便都是如此。

    他现在还有机会避开,但是,面对那些残暴的入侵者,避开……真是最好的选择么?

    在南直隶两次与流寇交战,他获取了大量的人口,前后加起来,足有十二万,并且得到了一些有才能的人的好感,方以智他们且不说,象徐霞客、宋应星、万时华甚至章篪。还有那些原本在历史中默默无闻的人物,纷纷向着襄安来,仅二、三两个月,就有近千人到襄安投靠。

    人心即大义,即气运,即天命。

    即使在京师的战斗,不能象在南直隶那样给他带来诸多好处,他也必须去做,只为……

    他又想到了方子仪那天的默祷。

    “曹公,此次东虏入侵,虽有小患,却必定无法攻破京师,只要京师严谨守城,小心细作,东虏绝无可乘之机。”他思忖了会儿,然后说道。

    曹化淳微微有些宽心,俞国振是知兵的,至少比他懂得战场局势,俞国振既然说东虏进不了城,那就没有太大问题。

    “若我为虏酋,此次征伐,应有破坏京师附近乡镇、掳掠人口毁坏农田为此战目的。如今我大明国力,依旧远胜于东虏,东虏此举,好比是在我大明胸膛处划开一刀,虽无法一击杀灭我,却可以使我不断流血,削弱我方国力。东虏历来进关入寇,其目的都是如此。”

    曹化淳想了想,确实如此,此前东虏入寇,无非是劫掠一番便走。

    “东虏本不善攻城,我大明火器占优,但孔逆等去投之后,将登莱熟练工匠与大炮亦带入东虏,致使如今东虏也有了大炮火器,至少在器械上,已经与我大明相当。”俞国振又道。

    这些话曹化淳不爱听,也听不明白,他有些不耐烦:“济民,你究竟想说什么?”

    “是向曹公说明敌我优劣之所在。”俞国振笑道:“曹公为天子伴当,若是天子问起此事,曹公也有话可谈啊。”

    曹化淳闻得此语,嘿然一笑,示意俞国振继续往下说。俞国振竖起一根手指:“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贼降后金不过四年,后金虽得工匠火炮,操演使用尚不熟练,故此东虏尚未大举装备火器,我在钦`州,与番人贸易,得番人火器犀利,故有购之。大明欲克东虏,必仰赖火器,番人火器既胜于我,何不购之为我军所用?”

    “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曹化淳不耐烦地道,但当他看到俞国振微笑的模样,立刻明白过来:“好你个小猴儿,竟然算计起咱家来了……咱家别的不敢说,一年给朝廷购个一万枝火铳的主儿,总还能做!”

    他不愧是侍候人的太监,最善揣摩人心,见俞国振模样顿时明白,俞国振其实是在向他推销番人的火器。这一推销,朝廷不可能直接与番人交易,那么中间商就是俞国振,他在中转手,获利应是不小。

    不过也有他想不到的东西,他一开口就是一万枝火铳,在他想来,即使是番人来造,也应该极耗时力。要知道此时造鸟铳极为艰难,难就难在枪管之上,按照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的说法,枪管要靠钢钻来钻,一天的时间,一人之力,也只能钻入寸许,“至底为止,一月钻光为上”,也就是说,一个工匠一个月能钻出一根合格枪管就很不错了!

    他却不知道,在新襄,钻枪管使用的是水力机械,并且采用了以坩锅炼制的高硬度刀具钢为钻头,使用油泵施压循环喷射冷却油为钻头降温液和冲刷枪管。这种方法之下,钻一根枪管的时间只用不足两小时!

    至于枪机等零件,使用冲压法来铸造,更是便捷无比。所有的零件制成之后,再进入铁器工坊军械车间的装配线,采用流水做业的方式,由工匠完成。整个过程,完全实现了工业化,不仅其产量成百倍地胜过传通的手工工艺,而且因为都由机械完成,减少了人力判断的误差,使得零件的精确度也远胜过手工。这就保证了成品的质量,一则延长了使用寿命,二则减少了炸膛的可能性。

    俞国振估计,每柄虎卫乙型的成本,大约是一两左右,而崇祯时粗制滥造的只有三十余发弹寿命的火铳的成本就要二两三钱,而能发百弹的“合格”火铳价钱,成本则需要到三两八银白银!

    他只是以三两的价格向明朝廷出售这些火器,便可获得二两的利润,而且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工艺的进一步提高,他的成本还可以降得更低。

    他也不怕这些流入到明朝廷手中的火铳会被用来对付他,一来这必然是虎卫乙的外售型,射程、精度都会受到影响,其威力只会比明廷如今使用的同类火铳略大,二来……等到有人用这类武器对付他时,他已经有打得更远射得更准和防得更牢的武器装备出现了。

    “曹公,此次东虏来侵,若是诸将用命,大同总兵王朴能扼住宣府、山永总兵祖大寿能守九门水口,各地守臣据城自守,令虏无处可掠,再调集四方勤王之兵,与东虏决战于京师城下,便是以二换一,亦能令东虏菁华,尽葬于此。自此往后,辽东便再无忧虑了!”

    俞国振所说的,便是关门打狗。东虏大军入关,不是走宣大,便是走山海关,把这两个口子堵住,东虏再想出关,就是绕道大漠,且不说其中艰难,只是一路上明军骚扰就足以让东虏这十万人马片甲不留。这也可以说是大明与东虏进行战略决战的一次良机,虽然付出的代价可能是京师左近被打烂,但反正不决战,京师左近也是要被东虏蹂躏至于残败的。

    但俞国振知道,崇祯与曹化淳不可能采用这个计策!

    经过与东虏的多年交战,崇祯与曹化淳等人,已经本能地对东虏产生了畏惧,他们决不敢看着东虏在京师城下,必定要想方设法将之赶走。另外,崇祯也对自己的文臣武将们失去了信心,根本不相信那些武将能守住关隘城池,等待勤王援军的到来。

    果然,曹化淳只是略一思忖,便摇了摇头:“不可,不可,京师乃国之心腹,岂可任贼纵横?况且……若是贼人不待勤王之后至,便发力攻城,如之奈何?”

    俞国振笑道:“既是如此,我尚有第二策。朝廷任命一宿将为总督,总辖京师之外各国,授予尚方宝剑,准其杀总兵以下不听号令者。使得军令一统,与虏会战于京畿。如今虏兵不过十万,而我兵亦有此数,无须大败虏兵,只需挫其锐气,虏兵必不自安,乃思遁走。此后再沿途袭扰,迫其不得携所掠百姓财物从容退却,虽不能大胜,却也可以令虏军此行空手而归。”

    曹化淳听得这一计策眼前顿时亮了起来,这倒是合了他们的意思,反正打仗的不用动用京营,只动用拱卫京畿附近的各镇总兵辖下部队。不过思忖了片刻,曹化淳道:“天子有意令朝中重臣为督师,比如兵部尚书张凤翼,总领诸军。”

    “不可,不可,此事不可由文臣来领。”俞国振连连摇头:“尤其张凤翼,更为不可。便是流寇,他也应付不来,何况东虏?”

    他对这位兵部尚书张凤翼的评价相当低,曹化淳笑了笑,却没有再说什么。

    此事天子心中自有定论,却不是他与俞国振能决定的。

    “还有其余计策否?”曹化淳又问道。

    “其余计策……若朝廷不希望太失颜面,可遣一骁将出城,多拨战马军械,令锦衣卫为助,传递消息,专杀分散掳掠的东虏,一击即走,绝不恋战。”俞国振向着曹化淳道:“有如此一支游骑在,或者能建奇功。”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含笑看着曹化淳,曹化淳起身道:“此事非济民你无人能担……济民你要什么,只管与我说来!”

三一八、华夏孰为擎天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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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九、华夏孰为擎天手(二)

    原昌平总乓巢不昌抹了—下额头的汗水,满脸嘟是麻木之色。

    他有些不敢看这座熟悉的城池。

    被任命为昌平总兵,拱卫京师北面门户,天子之信任由此可见一斑。但当建虏入侵局势不利时,巢不昌还是选择了投降,既未死战,又未退防。

    原本以为自己率部投降,便是得不到孔有德、尚可喜他们的待遇,也总能受到札遇。

    “***蛮夷,便是不知札数,千金市马的道理都不懂!”

    巢不昌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抬头向城上望了一下。东虏自己驻在清河、沙河,却将他们这些降将叛军驱来,试探京师之中的官兵是否胆敢出来交战!

    巢不昌是知道的,京师之中的官兵可以轻易吃掉他带来的这千余降军,尽管建虏反复说若是明军出来,他们随后便至,可是等他们到,黄花菜都歇凉了。

    “叫骂。”巢不昌有气无力地说道。

    身边传来同样有气无力地叫骂声,他们离着城墙少说还有百丈远,这个距离城头的大炮虽然能轰到,但巢不昌已经拿定主意,只要炮声一响,他们转身就走。

    但出乎他意料,他们的叫骂,竟然没有被反骂。城头上旗帜一片混乱,看上去不象是严阵以待,倒象是被人攻上了城墙。

    巢不昌见此情景,心中顿时一动。

    他为一镇总兵,对于大明官军还是很熟悉的,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城头之上,根本没有任何斗志,若是给他两三万人,再辅以火炮,没准真可以攻上城头!

    而明军的这种士气,也让巢不昌心中生出一种快意:并不是自己想投靠敌国,实在是大明气数已尽!

    “给老子骂得力气些,大伙都明白,咱们回不了头了,若不出把死气力,在新主子面前露一露脸,没准就被发为展奴!”巢不昌大声道:“瞧城头里那些胆小鬼,***的贱种,咱们在外血战险些送命,他们却在京城里享福!”

    他这话倒是激起了部下同仇敌忾之意,他们驻守昌平,确实比不得守在京师花花世界里逍遥快活,平时少不得有嫉妒之语。

    顿时鼓噪声响成一片,乍一看,倒也有几分气势。而城头到现在,也没有放出一炮,这让巢不昌心中更是大定。

    一时之间,城下污言秽语,而城上却闷声不响。

    城头之上,也有崇祯分派守城的文武官员,只不过这些人都是脸色发虚。谁都看到,眼前只有两干降军,只要出去一支精锐,便可轻易将之击溃。但莓个人也都清楚,在这支降军背后,是建虏十余万大军!

    所谓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在俞国振眼中这就是天大的笑话,可在大明朝廷里,却形成了一种思维惯式,现在不是满万的建奴,而是十万!

    数十万人尽静默,竟无一人是男儿!

    除了恐惧之外,强烈的羞辱感也浮在城中低层将士心中,他们当兵拿饷为国卖命,就是殒身也无所恤惜,但他们的上司却还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不肯挺身而出振臂高呼,让他们这些勉强糊口的小兵还能说什么?

    就在这时,在南方,马蹄声滚滚而来。

    “那是……何人?”城上守军向南望去,第一个念头不是援军,而是大队建奴赶来。

    不过一望,发觉来人并不多,只是区区两百骑左右,马速也不算快。更重要的是,骑在马身上的人,身着五颜六色,看上去就不象是一支正规的部队。

    倒象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巢不昌也见到了,最初时他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这两千人根本不足与城中大队明军交战,自己来起的只是一个试探作用。因此,若是大队明军前来迎击,他会毫不犹豫地回头逃走。

    但看到的不仅不是大队人马,而且是一群乌合之众,这让巢不昌觉得,似乎有机可乘。

    等那些人近了点,他看到其中一人手擎面大旗,旗上书写着东倒西歪的一排宇:“大明京畿勤王义勇……”。

    “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巢不昌顿时乐了,这分明是一群百姓组成的所谓勤王义军,纯粹的乌合之众,只怕不少人连如何使用武器都不知道,能在马上不跌下,已经是幸运了。

    就这样一群人,跑来同他交战,那是十足地送死。正好,他也需要一些人头,向着自己的新主子邀功献媚!

    “弟兄们,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勋,将他们灭了,咱们便收工回去涮羊肉!”

    听得他这一声,那些降军稀稀拉拉地应了起来,都有些无精打采。巢不昌看着那不到两百骑乱七八糟地到了离自己军阵不过五十丈处,他下令准备射击,就在这时,却看到对方大旗猛然挥动,然后刺耳的锁呐声响了起来。

    “竟然用锁呐传递消息,果然是乌合之众……”巢不昌这念头才浮现起来,就看到原本东倒西歪的对手,突然之间骑正,莓个人的骑姿,都再标准不过。而且他们胯下原本慢悠悠晃荡的战马,也在那一瞬间开始发力冲刺!

    “咦!”巢不昌愣住了,然后厉声喝道:“射,射!”

    就在他的厉喝中,叛军中执着火统者开始瞄准击发。火统轰响中,叛军阵营里一片硝烟。

    此时虽是七月初秋,但这一日刮的却是东南风,故此那层烟幕,将叛军罩得牢牢的。巢不昌心念一转,情知不妙,他既然投降了建奴,便不是个胆大的,也不声响,自己拨转马头转身就走。

    但这个时候,那二百骑已经加速加到极致他们手中的弯刀也亮了出来,象是数十枝利箭,直接贯入了乱军阵列之中。

    闪亮的弯刀劈入**之中,借着战马的冲击又迅速拔了出来,向另一条生命收割过去。由新襄军械所按照俞国振的建议特制的马刀,带有血槽,即使深深劈入人体也能轻易拔出,不至于被剧烈收缩的肌肉夹住。

    这种可怕的骑兵武器,在叛军当中掀起了狂浪,只一个瞬间,便杀了个透出!

    城头的明军看着这些衣着五颜六色的义军,最初时象是天桥前耍把戏的,但如今却象是蛟龙猛虎一般,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扑向叛军。叛军中火统响了,可让人吃惊的是,近二百骑义军里只有极少数战马扑倒,马上的人在地上滚了几滚后,竟然又爬起来。

    其中绝大多数,直接穿入十倍于他们的叛军之中,生生将叛军的队列扯烂,然后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从叛军背后掠过。

    “这……这是什么人?”

    城头上的明军目瞪口呆,然后他们想起,城下那些敌人,可不是真正的女真而只是刚刚投靠过去的叛军。他们的实际战斗力,与自己不过相当,甚至还要更逊一些,而他们的人数也只有区区两干罢了!

    “将军,咱们也出去杀杀吧,这不过是一群土鸣瓦狗啊!”

    “正是,正是那些并绩,可全是战功!”

    眼见义军冲散了乱军阵营,城上的官兵纷纷请战但是奉崇祯之命分守西直门的文武臣僚,却是一个个只顾摇头。

    郑千秋便是城头一兵看着那些连鸳鸯战袄都没有的义军,一个个英雄无比,而自己浑身甲胄,却缩在城头旁观,他心中满是沮丧。好男儿,便当如城下,哪里象自己这番在城头看别人厮杀的!

    见那些文武大员们无论他们如何说,就是一个词“不准,”他实在忍不住,拔出腰刀,狠狠剁在城墙砖石上:“杀逆,杀逆,杀逆!”

    在他心中,“逆”不仅仅是城下的叛军,城头那些怯懦惧战的文武大员,何尝不是逆了!

    他声音洪亮,这一喊之下,声震四方。那些或激愤或庆幸的官兵,听得这喊声,不由得一愣,然后也应声相和:“杀逆,杀逆!”

    城头受崇祯委派而来的文武大员们一个个神情惶然,生怕群情激愤之下,城头的官兵哗变营啸,有一人便忍不住抱怨道:“守着城池便守着城池,那是何方乱民,谎称义师,来乱我军心!”

    他话一出,周围一片怒目而视,有个士兵更是冷笑:“拿着朝廷俸禄天子恩赏,莓日里胡吃海喝,自己不忠君爱国,却还不准旁人爱国了……你这狗官!”

    “狗官,狗宫!”

    有带头,便又有人喝骂,那位官员顿知不妙,以袖掩着脸,悄然下了城。而城头宫兵也顾不得与他争执,众人又纷纷看向城下,想知道城下战局如何了。

    在城下,巢不昌正仓皇回头,他第一时间逃走,算是正确决定,在他身后,将叛军穿透后义军正向两边继续撕扯,而叛军已经完全陷入混乱之中。他们完全没有象样的抵抗,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给两只脚,连滚带爬者有之,束手跪降者有之,当然,身首分离横尸当场者也有之。

    但映入巢不昌眼中最为可怕者,并不是那伏倒的庄稼一般的严体,而是紧紧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一骑。

    这一骑已经离巢不昌不足十丈!

    城头也同样注意到这一幕,叛军的失利已经是不可逆转了,有一大半叛军已经逃散,将领打扮特别是已经剃成金钱鼠尾头的巢不昌,就成了众人眼中最醒目的目标!

    “辫奴,纳命来!”

    巢不昌开到脑后传来这样的喝声,他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双方的距离,已经只刺余五丈!他又向前看,前方一大团烟尘升起,那是大队骑兵行动的痕迹,是他的新主子前来接应了!

    这一刻,他几乎要感激涕零,为新主子的善解人意而欢呼。

三二零、华夏孰为擎天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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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华夏孰为擎天手(四)

    城上是明军,城外是建虏。

    “小官人,咱们该走了!”田伯光大笑着向俞国振道。

    “方才你身上可曾受伤?”

    “一点小伤,并无大碍,回去处理就是。”

    “那好,咱们走,那破玩意儿扔在城下,留给城里的人吧。”

    俞国振口中的破玩意儿,就是巢丕昌的头颅,田伯光依言将之扔过护城的壕沟,扔在了西直门之下。在俞国振身边,王启年吹响了撤退的锁呐,他们在城壕之前聚拢,然后向着南方飞驰而去。

    赶来接应的,只是建虏的一个前哨,为首的乃是超等公扬古利帐下牛录章京固山,他带着骁骑校僧锡、闲散达兰,领着本部三百人和别部拨给他的一千二百骑共一千五百骑来援巢丕昌。

    固山的职位虽然不高,只是一个牛隶章京,但随他而来的其余几个牛隶,没有一个敢轻视他的。他在天聪二年(崇祯元年)便已经是牛隶章京,随着皇太极征明,在围攻京师之战时立下了勇名,深受如今称帝了的皇太极赏识。

    在固山眼中,巢丕昌的死活并不重要,但是方才田伯光大摇大摆的模样,让他怒发冲冠!

    自建虏与大明交战以来,固山也见识过不少大明的勇将,可却从来没有看到如此胆大妄为者。而且不仅是一个,他遥遥相望,觉得对面那些打着“京畿勤王义勇”旗号的明人,身上带着一种他此前从未接触过的气质。

    一种“狂”气!

    “杀,杀,杀!”他厉声高呼,催促着兵马就象家卫拥去。

    家卫已经在锁呐声中放弃了对溃散叛军的追逐,仅仅是这一刻,他们至少就杀掉了两倍于己数的叛军,而自己虽然不是毫发无损,却竟然无一人阵亡。他们看都不看逼近的建虏一眼,而是唱起了雄壮的军歌,就当着城上城下,无数人的注视,逍遥而去!

    固山领着清兵又冲了五十余丈,到了田伯光杀死巢丕昌之处,他身边的骁骑校僧锡一把拉住了他的缰绳。

    “固山牛录,不能再靠近了!”僧锡大声叫道:“再靠近便是城头火炮攻击之内了!”

    俞国振他们收拢人马后,贴着城壕南走,距离城墙不过十丈,从城上无论是射箭还是开枪,都处于最佳射击范围之内。固山虽勇,却也知道,只凭着自己这一千五百人,城头的明军会很乐意将他们的首绩变成自己的功劳的。

    他恨恨地看着家卫远去的背影,拨转马头道:“走!”

    城头之上的明军这时才反应过来,眼见着建虏要远去,城头才零星响起了火炮之声,这倒不象是在轰击敌人,而是在欢送他们离开。

    不仅仅是俞国振,就是城头的方子仪也听得不是加事,微微摇了摇头。

    战事结束,她也不欲多呆,向齐牛示意道:“咱们走吧。”

    一行人下了城头,穿过长街向宿处回去。玉京客栈在正阳门西南,自西直门附近过去,有一条穿巷子的近道。他们来时便走的是这条道,回头便也走了故道,然而当他们进了巷子之后,行在最前的齐牛突然停住了马:“且住!”

    沈云英白了他一眼:“怎么了!”

    方子仪一直很奇怪,她的父亲沈至绪对于自己女儿娇惯得都有些纵容。就在她心中琢磨此事之际,齐牛的脸色突然变了,他虎吼一声,两腿一夹马,那马直接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家卫们顿时将方子仪团团围住,沈云英也沾光被护在了中间。她的父亲沈至绪意识到不对,提着长枪向回张望,却看到阴暗的巷子口处,一排模糊的身影。

    紧接着便是弩机弓弦之声响起。

    “克敌弩!”

    沈至绪身为武进士,对于这种大明制式弩的声音并不陌生。他心中浮起这念头,同时飞快地侧身闪在马腹之畔。

    没有想到,刚刚还在城头看别人血战,紧接着便轮到自己遇上凶险!

    弩箭飞射而出,那一瞬间,至少有十余枝弩箭射来,袭击者手中,竟然有十余柄明军之中的制式克敌弩!

    沈至绪还没有想明白这个原因,就觉得肩膀上象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口,他的身体也随之逆折,险些从马上栽落下来!

    “中箭了!”

    沈至绪心里甚是惶恐,他衣裳下披着甲,可在这种距离之内,山文甲也无法完全挡住克敌弩,何况是锁甲!

    紧接着巨痛传来,他听到身后也有家卫的闷哼声,显然,不仅是他中了弩箭,护着方子仪的家卫同样也有被射中者。但没有听到女声的尖叫,方子仪与沈玉英倒还是安全。

    就在这时,一声虎吼中,有人惨叫出声。沈至绪无暇回望,他催促着战马前进,向着巷口冲去。

    他们一行不到二十人,对方堵住了两条巷子的巷口,人数约摸是四五十人,两倍于他们。而且对方手中还有军中制式的克敌弩,而他们除了短兵刃之外再无任何武器——只是齐牛的马钩上挂着一柄长槊。

    局势极是不利,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里冲出去!

    但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弩机声响,他胯下的战马突然惊嘶一声,向着地面倒去,而一来他身上有伤,二来他虽是武进士,射箭与大刀耍得好,可马术却不能算绝佳,因此他竟然未能及时跳下马,被马的半边身子压着一条腿,怎么也挣不出来!

    家卫护卫中的沈云英看到自己父亲的战马栽倒,他人也被马压住,原本一脸兴奋的少女,眼中突然间被惶急所取代。她拔着自己的短剑,想要催马冲出去,却被身边的方子仪一把抓住。

    “爹爹!”她尖叫起来,想要挣脱去救父亲,因为她已经看到,在后面巷口处,有数人正在向她父亲行去。这几人手中的刀闪着寒芒,他们绝对不是来救人的。沈云英好不容易挣开了方子仪的手,但家卫们的护卫让她仍然无法过去,眼见着那几人迅速接近她父亲,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雷鸣般的喝声响起。

    紧接着,她看到身上插着至少五六根弩箭的齐牛,从他们身边掠了过去。因为巷子狭窄,容齐牛穿过的空间极为有限,沈云英简直不能想象,齐牛是怎么样将他庞大的身体挤过去的。

    他的战马也已经没有了。

    齐牛人还未至,他手中的一柄短矛就已经飞掷出去。这种掷矛术是石敬岩传他的绝学,二十步之内,可谓每发必中,方才他见田伯光追击巢丕昌时,有把握不给巢丕昌任何反击的机会,便是靠着这项绝技!

    这一矛掷出,奔得最近的一敌顿时被短矛贯入胸中,那敌惨叫着仰倒,在他身后的两名敌人略一犹豫,便让齐牛抢先一步到了沈至绪的身前。那两名敌人正欲上前与齐牛交手,身后又传来喝声:“让开!”

    随着这声喝,又是两声弩机响,不过贼人的目标,却不是齐牛,而是倒在地上的沈至绪!

    齐牛几乎是毫不犹豫,挺身上前,双臂一张。他的身体猛然抖了抖,沈云英在后方,因为角度问题,只看到原本射向她父亲的两枝弩箭,都射在了齐牛的身上!

    这样一来,齐牛身上插着近十枝弩箭,但他的身体仍然只是颤了颤,虽然血已经将他的外袍染红,他却恍若无觉,三步并成两步,再度冲了出去。

    护着方子仪与沈云英的家卫当中,此时也分出几人,五人向前,两人往后,其余人簇拥着二女继续前行。沈云英又叫了两声爹爹,然后看到齐牛已经突到了巷口,手中的长槊也飞掷出去,取而代之的是腰刀。随着他的身体如灵猿般矫健闪动,几乎每一次刀光闪出,便有一人闷哼或者惨叫!

    “主母,当心些!”

    有个家卫突然开口,沈云英惊得回过头来,便看到突前开道的五人已经踏着被齐牛击破的第一道阻拦冲了出去。这是一柄大车,原本横在巷口,不令他们能冲出,如今已经侧翻在旁,底下来压着一个贼人,看模样已经死透了。在大车周围,另有五具尸体,这些都是齐牛方才一次突击的战果!

    这个时候,沈云英才明白,在城头时方子仪说齐牛在诸兄弟中最为勇猛指的是什么了。她父亲武艺高强,因此才能成为武进士,可这次却连一敌都未杀,便受困于地。她自己自诩跟着父亲练了一身好武艺,但真正打起来,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却只有方才与她斗口被她气得闷不作声的齐牛,才拥有在这种极端不利局势下逆转战局的能力!

    护着方子仪出了巷子之后,她们身边的家卫又分出五人,向着前方散开冲去,在十人冲击之下,拦在最前的二十余名贼人被他们杀得干干净净。正面交战之下,家卫们竟然一个都未受伤!

    然后,一个家卫扶着断了腿的沈至绪过来,沈至绪咬着牙道:“别管我,去助那位牛壮士!”

    他听得众人亲热地呼唤齐牛“老牛”,只当他姓牛,因此才有此语。方子仪才要开口,便听得一声瓮声瓮气的话声响起:“不必了。”

    随着这话声,齐牛带着那两个前去支援他的家卫回了来,他们身上都满是血迹。

    方子仪伸手拉住齐牛衣襟,齐牛知道她在担忧,撕开外裳咧嘴一笑:“主母只管放心,咱们内里都衬了甲,虽是看上去很吓人,实际上只有些皮肉伤。倒是这位沈进士伤得最重,还需快请郎中。”

    确认己方无一人阵亡,但是人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伤之后,方子仪放下心来。她一向心地善良,此际也不禁生出一股戾气:“是谁刺杀我们?”

    若不是这些家卫拼死相互,她身上可没有着甲!

三二二、送汝黄泉多事秋(一)

    三二二、送汝黄泉多事秋(一)

    “丢人现眼!”

    超等公扬古利愤怒地盯着固山,他灰sè的胡须因为气愤而发抖,一双眼睛更是能喷出火来。

    他今年已经六十五岁,乃是建虏中的宿将,十四岁开始杀人,后来被努尔哈赤看中,娶了努尔哈赤的女儿,成为“额驸”。他的父亲是最先依附于努尔哈赤的部族首领之一,他也因此成为了努尔哈赤的近卫,与他相比,阿巴泰、阿济格都算是年轻的。

    若是不出什么大问题,此次征明,有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战,因此扬古利希望能用明国更多的将士和百姓的血肉,将自己的顶戴染得更红一些。可他所信重的固山,却在明国京师城下,让他丢了面子,眼睁睁看着明国的什么“勤王义师”,将降将巢丕昌击杀后取首绩而还。

    杀一个巢丕昌算不得了什么,但原本在他们这些建虏高层的计划中,可是要将巢丕昌“献俘”于“皇帝”面前——就在今年的四月十一rì,皇太极已经祭告天地,正式称帝,改国号为大清,还上了个什么“宽温仁圣”皇帝的尊号。若是能献上一名活着的明国总兵,皇太极一定会十分愉悦。

    “超等公何必在意这点小事?”

    出口相劝的武英郡王阿济各,他今年才只是三十一岁,正值壮年,扬古利每每见到他“英姿勃发”的模样,心里便半是羡慕半是嫉妒。

    当初他胼手胝足,随着太祖努尔哈赤打江山的时候,可没有如今的条件。因此他极欠保养,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臭味,而这位武英郡王阿济各,则长得如同汉人一般英挺。

    “幸好不象汉人一样懦弱……”

    扬古利心目中的汉人,便是懦弱的别称。

    “扬古利,你和我已经用不着靠这样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勇武了。”另一边,饶余贝勒阿巴泰yīn阳怪气地说道。

    同为努尔哈赤之子,皇太极当了皇帝且不说,其余年长诸子大多地位较高,可阿巴泰却只是一个区区贝勒。当建虏诸酋举办酒宴时,战功赫赫又身为努尔哈赤第七子、今年已经是四十七岁的他,竟然要落在一群十三四岁的少年之后,同那些还拎不起刀戴不起甲的小屁孩儿们混于一处。即使是今年皇太极称帝之后,努尔哈赤的第十二子阿济格便成了郡王,而他却只是在“贝勒”之前加了个“饶余”的虚号!

    这种待遇,让阿巴泰心中甚为不满,因此也怪话极多。他方才这句话,便是隐隐讽刺阿济各,他们这样的小年轻,才需要靠着一时的勇武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阿济各听得明白听不明白,扬古利弄不清楚,但他却是听得极明白了。

    “不过是一个明国的总兵,他最大的作用已经用国了,便是活着带回去,也只是给皇兄多带个奴才罢了。”阿济各自顾自地说道:“我大清富有四海,等击败明国之后,还怕少一个奴才吗?”

    “哈。”阿巴泰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没jīng打采。要他去给小自己十余岁的这位弟弟低声下气,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阿济各也知道他xìng子莽撞,或许正是因为莽撞无心机,所以虽然他牢sāo话不断,时有违背帝意之举,而皇太极却一直容忍他,对他的处罚,最多也不过是罚些钱物罢了。

    “原本我的意思,是用巢丕昌那奴才试探一下,明国的君臣有没有与我殊死一战的勇气。若是有,我们就得当心,不可在北`京城下多做逗留,免得明国援军至后,我们难以脱身。但如今我知道,虽然明国百姓中颇有敢战之人,但紫禁城里的明国皇帝和他的文臣武将们,却都是懦夫。只有两千投降的奴才出现在西直门,他们竟然无人敢出城野战……哈哈,我们可以在北`京周围多逗留一段时间了。”

    “还是小心些好,杀巢丕昌的,看起来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因为大意,在小河沟里翻了船,啧啧……吃败仗不要紧,丢了陛下新封的郡王脸面,那才是大事。”

    阿巴泰这可就指名道姓了,阿济各再也忍不住,他横了阿巴泰一眼:“那么按着饶余贝勒的意思,当如何行事?”

    说到“饶余贝勒”时,他声音特意大了些,阿巴泰脸sè一变,起身便要离去,却被扬古利伸手拉住:“都是太祖的儿子,你们争执什么!”

    阿济各冷笑,阿巴泰默然。虽然同是努尔哈赤之子,但是他们的地位,却完全不同啊。

    “既然这样……那本王就下令了。”阿济各又是冷笑了一声,他被皇太极任命为主将,自有临机专断之权,他指着指南面:“饶余贝勒阿巴泰,你带着镶蓝旗与乌真超哈(努尔哈赤时代投靠的辽东汉人)为前锋,向东而去,依着皇帝的旨意,如果遇着坚城就绕开,如果防备不严则攻打!”

    “是。”阿巴泰低声应道。

    “超等公额驸扬古利,你两白旗……”

    他一一分布,大帐中的诸将畏于皇太极,不得不一一应承。号令完毕之后,阿巴泰与扬古利一起走出大帐,两人都是一脸郁闷。

    他们其实都没有把在京师城下出现的那支明人小部队放在眼中,不足两百骑,就算再英勇又能如何?

    与此同时,京城之南的一片树林子里,俞国振将田伯光等人聚在一处,只在外围放了游骑巡视,免得被建虏追来杀个措手不及。

    “咱们得商议一番,只有不足两百骑,靠着咱们不可能击败建虏的十万大军。”对于自己在战场中的作用,俞国振也是极为明白,并没有因为西城外的小胜而得意猖狂:“西直门外之战,大伙也都心中有数,那些叛军,比起高迎祥的流寇要难对付得多!”

    西直门外之战,俞国振的战略目标就是打出志气来,鼓舞京师城中军民的士气,坚定他们守城的决心,同时也算是完成对崇祯的承诺。另一个目标则是试探一下即将要交手的建虏实力如何,为以后真正的交战起一个参考作用。战术目标则是杀伤敌军,最好能击灭敌军的首领。

    虽然战略目标战术目标都实现了,但仍然有许多东西要总结。及时总结一战中的经验教训,以为下一战做准备,这也是虎卫的一项优良传统。这种传统,使得虎卫当中无论是军官还是小兵,只要打过几仗,便都对战斗中该如何应对各种突发意外有所认识。

    “小官人说的是,若是高迎祥的流寇,被我们穿插分割之后,立刻会失去指挥陷入混乱,咱们要做的就只是追着屁股后面砍就是。可这伙叛军,虽然失去指挥,却依然能各自为战,他们比起流寇也更jīng于作战,武艺都算熟练……”

    俞国振提出要求之后,当先发言的是田伯光。他此时有些心有余悸,不仅仅因为巢丕昌的垂死挣扎险些给他拼得鱼死网破,也是因为俞国振竟然被从马上击落。这还是历次出战中,俞国振第一次被人击落马下!

    众人七嘴八舌,将敌人的特点分析了一番。很快便有人提出,这些经验的实际参考意义不大,因为他们此次面对的只是投靠建虏的叛军,而不是真正的女真军士。

    有xìng子急些的便提议,却寻真正的女真军士战上一场,这建议立刻召到一片反对之声。俞国振也不赞成为了试探便与真女真进行正面较量,那样会将试探变成力拼,绝非明智之举。

    商议了好一会儿,渐渐理出了一条脉络:建奴此次入关,目的就是抢掠,不停地在大明的躯体上割肉抽血。因此,建奴必然会分兵抄掠,他们不会始终会兵一处。

    “咱们如今最大的劣势,便是人手不足,若咱们有十万人,建奴就是再厉害,咱们也能正面与之交战便将其击败。”说到后来,一名虎卫道:“但咱们也有优势,第一便是上下齐心。小官人方才说了,建奴以叛军为前哨,其目的不过是试探京师中的天子与朝中大臣是否敢于应战,但这其中,叛军要冒大险。这便可以看出,建奴与叛党军之间,并非铁板一块,若是能寻着他们之间的缝隙,咱们或许可以利用。第二便是咱们为本土作战,有曹太监的手令,咱们可以调度京师左近官兵的物资人马,更有锦衣卫的眼线。建虏虽然也有投靠的汉jiān国贼相助,但论及地利与对军情的掌握,比咱们还是有所欠缺。第三今rì我特意看了,建奴当中火器配备虽是不少,却都是与朝廷火器相当,比不过咱们的虎卫乙型火枪,其威力在十丈之外,根本无法洞穿咱们的嵌片甲。第三建奴以抄掠为目标,他们劫到的财物、人口牲畜,反倒成了他们的累赘,方才锦衣卫之人便说了,他们……”

    俞国振听他一一说来,脸上不禁露出笑容,这个细柳别院第三期的家卫,姓霍,单名一个彦字,如今是一个队正。职位虽然不算高,但他颇有大局观,也是俞国振一直观察的对象。

    不过他的战术执行能力稍弱一些,这是他的弱点,俞国振现在已经在琢磨,是不是要在身边建立一支参谋团,象霍彦这样的人放入其中,以弥补自己一人智短的不足了。

三二三、送汝黄泉多事秋(二)

    京师之内,市井之中,满口子里讨论的,都是昨日西直门外的大战。至于在那无名小巷口发生的刺杀,则被有心人遮掩住,并不为人所知。

    阎应元满眼放光,一摇一晃地踱进茶楼,象往常一样,他坐在一隅的角落里,而不是靠窗的好位置——在这里他能够更仔细地观察到茶楼里每个人面上的神情,偷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而不是无聊地盯着街上的行人,猜测他们今日早餐吃了什么。

    往常阎应元坐在这里的时候,常常感慨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打发时间。但今日不同,他是真的想听听,茶馆众人对于昨日西直门外的激战会是一个什么说法。

    “昨日兄弟我便在城头,亲眼见那勤王义师之威,啧啧,三十万建奴大军,被他们杀得支离破碎血浪滚滚,你们可是不知道,西面的壕沟里可都是红汪汪的——那全是建奴之血啊!”

    他才坐下,便听得有人如此说道,他忍不住一笑,这夸得太大了。建奴全部能战之士,甚至加上依附他们的其余部族,都未必有三十万人。至于昨日的大战,更没有出现什么血浪滚滚的情形,杀的也不是真正建奴,而是从虏叛军。

    但老百姓才不管这么多,他们就爱听这样的。茶馆里顿时一片喝彩之声,那个吹牛的人也满脸红光,起身团揖,向众人表示谢意。

    “说说,说说,兄弟我方才进来,前面没听到,有劳兄台再说一遍。”有人远远地喊道:“茶博士,茶博士,再给这位兄台续一壶水,上盘茶点,算在我的账上!”

    那人嘿嘿笑着又是起身一拱手:“贪嘴了,贪嘴了。”

    他坐下后清了清嗓子,当真拿出一副说书先生的模样,指着西面道:“区区便住在西直门边,昨日一听得警钟响起,铺头(城中一坊之长)便催促着咱们,老弱妇孺躲好来不许外出,青壮一个个上城协守。区区我这身材,大伙都可以看到,虽不是膀大腰圆,却也有几把气力,便跟着上了城。到城头一看,好家伙,无边无际,尽是建奴,如同蚂蚁一般,拥到了壕沟之前。区区我随意扔一块石头,便砸翻了一个……”

    “****,老爷我替你续水上菜,可不是听自吹自擂的,说重点说重点!”

    在一片骂声中,那人终于将话题转到了昨日的大战上来。其中吹嘘夸大自是不少,但大体事情走向还是清楚的。阎应元判断,他昨日就算不在城上,也必定听了真正在城上的人叙说。

    “如此之事,当佐酒才是!”听完之后,有人大叫道!

    “是极,杀奴之事佐酒,乃人生之快事!”

    京师百姓,对于建奴的恨意是发自内心的。自崇祯即位以来,建奴已经不只一次入侵,对于京畿百姓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阎兄,你果然在这儿!”

    阎应元正以茶代酒,突然门前进来两人,他们也都是笑逐颜开,很干脆地坐在了他身边。

    这都是他的同僚,平日里关系并不是很好的,但今日却因为昨日大胜的消息,相互都看得顺眼了。

    “丽亨,你平时里最爱指点江山,说说,昨日之战,究竟如何吧!”两人唤来茶博士,各要了一壶茶水,又增了两碟点心,然后催促起阎应元来。

    “昨日之战,重挫了建奴锐气,振奋了京师之中的士气。”阎应元笑着道。

    他所想到的,当然不只是这一点,但这种情形之下,谁愿意听一些不好听的话呢,这二位想从他嘴里得到的,也无非是一些鼓舞人心的话语罢了。

    阎应元不爱去吹捧官长,但对同僚还算客气,就没有为了显示自己的眼界才能,去说些扫人兴的话。

    事实上,虽然他也为昨日的胜利欢喜,但他还是清醒地认识到,昨日根本不能算是大胜。

    杀死三百余名叛军,击杀降敌的昌平总兵巢丕昌,不过如此,对建虏既不伤筋也不动骨,就是前些时日,宣大总兵王朴还击杀了一千多建奴,可对于多达十万的敌人来说,也不过是百分之一罢了。

    因为朝廷之中天子和大臣的缘故,大明仍然是处在极不利的局面之中。昨日西城之上少说有数万军民,却不敢开城与两三千的叛军、建虏交战,靠着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勤王义勇军挫敌锐气。若是建奴中有人,那么便能看得出来,京帅之中官兵都缺乏决战的勇气。

    既是如此,建奴在京畿行事将会肆无忌惮,城外的百姓和那些守备不严的城镇,怕是要因此遭殃了。

    想到这里,他在心中暗暗长叹,昨日胜利带来的喜悦,也消失了。

    城中的百姓无论如何讨论,却都不知道那打着“京畿勤王义师”旗号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但紫禁城里的崇祯却是知道的,这日他又难得地与周皇后朱媺娖一起用餐,不仅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偶尔还有笑声。京师城外的建虏,仿佛并没有来打扰他的生活一般。

    “陛下,臣妾在深宫之中,可也听说昨日城下打得不错呢。”周皇后见他心情好,便笑着道:“这真是陛下洪福,建奴来犯之时,恰好俞济民来觐见,方得此勇将为国效力啊。”

    崇祯连连点头,周皇后并不是一个喜欢拍马屁的人,而且一般不干涉朝中事务。但方才那句话,是实实在在说到了他的心里面去了。俞国振一向是在南直隶与两广活动,只是因为崇祯觉得他有擒获高迎祥的功劳,却不愿受封侯之赏,才将他召至京师一见。

    所以,这确实是崇祯的福气。

    “只可惜,俞济民的性子确实不是好相处的,否则朕必不吝封爵之赏。哼,开国之初太祖能封公,俞济民有擎天保驾之功,也可以封个公爵与他……他不是在安南亦有基业么,等天下太平之时,朕就封他一个越国公!”

    “越国公怕不是什么好爵啊。”周皇后却轻轻说了一句。

    大明开国之初便已经有了越国公,当时受封此爵的是胡大海,而且他是在死后追封的,更重要的是,胡大海无子绝嗣,因此越国公这一系就根本没有传承。崇祯想到这,也不禁一笑,恰恰看到朱媺娖小脸扬起,满脸都是思考的神情,他笑着道:“坤兴在想什么?”

    朱媺娖的封号是坤兴公主,至于长平则是后来清时的改封。听得父皇问自己,她眨着大眼道:“臣女在想那位俞济民是什么人物,是不是和书上说的赵子龙一般!”

    “也不知是谁让你看的这闲书。”崇祯哈哈笑了起来,并没有什么怪责之意:“只可惜他年纪大了些,而且又已经娶妻了,要不然,朕倒可以将朕最宝贝的掌珠交与他,让他尚主,再封个大大的爵位。”

    周皇后看了崇祯一眼,心中微微一动。天子虽然信任俞国振,但在心底似乎还是有些忌惮的,无论是封越国公,还是尚主,都有羁绊压制之意啊。

    他们午饭方毕,崇祯便看到曹化淳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他知道又有紧急事务要禀报,示意周皇后带着朱媺娖出去。朱媺娖年纪虽小,人却冰雪聪明,离开时故意慢了两步,然后就听得曹化淳提到一个名字:“俞国振。”

    “这个俞国振,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几日城,父皇和母后,都不停地提他,就是曹伴伴一来也是说他的事情……”

    “什么?”

    周皇后听得崇祯提高声音喝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情知曹化淳带来的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她拉紧朱媺娖的手,加快了脚步,迅速离开。

    崇祯确实暴怒了。

    曹化淳这边传来的消息,是有人在京师之中刺杀俞国振家眷!

    厂卫在昨夜就得到了消息,但是曹化淳有心等案件完全侦破之后,再禀报崇祯,因此将事情稍稍压了一天。到现在,他已经得到确实的消息,而且该处置的都已经处置了。

    “俞济民在外为国血战,昨日他自己都从马上跌落,朕不能封赏于他已经是惭愧至极,如今他的家眷在京师城里却遭刺杀,这与刺杀朕有什么区别?”崇祯咆哮道:“当时情形究竟如何?”

    “番子去察看了现场,刺客知道俞方氏前往西城,便在她回客栈的必经之道上埋伏,以一辆大车挡住前方,再从前后用克敌弩攒射。幸好,俞国振出京之时,尚留了十余名家丁护卫俞方氏,其中更有在滁`州时立下殊功的齐牛,而且与俞方氏同行的,有朝廷武进士绍兴萧山人沈至绪。而奴婢为防意外,又允许俞国振家卫在京师披甲而行,故此虽然伤了十人,却万幸未有人丧命。倒是伏击的四十七名贼人,被杀了二十一名,重伤六名,擒获九人,其余逃窜,厂卫正在缉捕之中。”

    “厂卫那群饭桶,竟然叫这般丧心病狂之辈当街行凶!”崇祯哼了一声:“此次是侥幸未死人,若是伤了俞国振的家眷,待建奴退后,朕怎么有脸面去见俞济民?告诉他他在前方打生打死,朕却在京师之中都没护住他家眷?”

    曹化淳连连称罪,心中却不是十分惊恐,因为崇祯这样说,事情便已经过去了。

    “在城中如此大胆行事……是什么人?”最初的暴怒过后,崇祯眯着眼,万乘之君生杀予夺的威严拿了出来。

    曹化淳知道,那些刺客背后之人,将要倒楣了。

三二四、送汝黄泉多事秋(三)

    建虏入寇京师的消息早就传来了,到处都是人心惶惶,只要手脚灵便的,就想方设法要躲进城里。只不过前两日传来的消息,躲到城里似乎也不很太平,七月十五日时,建虏便破了宝坻,杀死了知县赵国鼎,将好好的一座县城劫掠一空,还将满城男女尽数驱掠而走。

    庞奎听得这个消息时,很是感慨了一番,宝坻县,上半年时他还去过,结果却成了建虏肆虐的腥膻之地!

    庞家庄是京畿南郊的一座小庄子,庞奎则是这村子里最穷的佃户,因为穷,所以没有成家,三十来岁的人了,却仍然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只不过他吃饱的次数实在不多,他自己举起两手就能算得过来。

    平日里他就靠着替人帮佣过活,偶尔也会给人充当脚夫。他自己觉得,在这个隐于原野之中的小村子里,他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但几天前这支人马来到村子里后,他还是觉得震惊。

    他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的人马,近两百骑进了村子,却既不杀戮也不掳掠,庞家庄是小庄子,他们寻不着住处,就在村头自己扎营立寨,只是向村子里要了些木料,而且竟然还给钱!

    至于米面之类的,更是花了高价向村子里收,收得村中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昨夜专门杀了一腔羊给他们送来,结果是他们虽笑纳了羊,却又回赠了礼物。据庞奎估算,这礼物拿到京城里去贩卖,价格少说可以抵得三四头羊!

    偶尔还有或鲜衣怒马或青衣小帽的人来此寻他们,不过这些人身上的锦衣卫番子味道,隔着十里庞奎就能嗅出来。

    和锦衣卫相干的人,却这般和气……这里面,总让庞奎觉得有阴谋。

    他的生活经历让他习惯了从阴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隔壁的张大脚早上冲他骂了两声,那定是知道他昨夜里偷听他们夫妻床上的动静了,前庄的胡拐子对他吹胡子瞪眼,那定是盘算着要驱使他去免费放羊了,而若是谁对他好一点,他便怀疑对方是不是看上了他的家当想要谋财害命——虽然他全部家当也就只张老羊皮可以换几分银钱。

    庞奎小心而好奇地看着这些总是带着笑的人,他最奇怪的事情是,这些二十左右的家伙每天都充满了笑容。此时天下板荡,即使是在京师附近,百姓也是生计艰难,实在难以笑出声来。

    “你要不要也来一点?”

    他正在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这声音在耳畔响起。他侧脸望去,看到了霍彦的笑容。霍彦手里拿着一个古怪的琉璃罐子,向着自己伸过来。罐子口是打开着的,里面传出一股肉香味,让庞奎垂涎欲滴。

    见他尚有些迟疑,霍彦笑道:“这几日打挠你们,就算是聊表歉意。”

    无论有多少怀疑,庞奎都无法抗拒食物的诱惑,他咽了咽口水,将自己满肚子的阴谋论都扔到一边,半接半抢地拿过了那琉璃罐子。

    他认为是琉璃罐的,实际上是新襄产的玻璃罐。自从玻璃的冶炼方法问世之后,就被新襄那些放开想象力的工匠们用在任何他们能想到的地方,其中就包括取代以前的陶罐制做罐头。而且同过去制做的单纯是腌渍保存的咸鱼块不同,现在新襄产的罐头品种很多,从肉类到蔬菜再到水果。

    比如说霍彦递给庞奎的这个香菇鸡肉罐头,便是其中之一。它的制造方法非常简单,煮好的香菇鸡肉装好后放在蒸汽环境下进行高温杀菌,然后再用软木塞住,边缘用蜡封死。它的保质期可以长达半年,因此极适合作为行军肉食来使用。

    俞国振同时也推多种类繁多的水果罐头,同时还在研究马口铁,准备进一步推出马口铁罐头。目前来看,他的水果罐头在南直隶卖得相当不错,特别是南方特有的水果,象是荔枝、波萝之类,被他以“妃子笑”为商标,在金陵、扬州和苏杭热卖。

    一个肉罐头卖三十文钱,一个果罐头卖四十文钱,对于愿意用十两银子听一场说书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价钱。而且罐头既然可以当即享用,又可以充为礼品,便是那玻璃罐子,留着今后也可以派上新用场,因此当五月第一批罐头开始销售后,短短一月间便卖出了六万罐,休看这数字背后代表的只是一千二百两左右的利润,那只是因为新襄的产能不足罢了。到了六月,这个数字至少可以翻一翻,俞国振请金陵城秦淮河上的姑娘们做了调查,仅金陵城一地,每个月的饱和销量,应该就有十万罐左右。

    将南直隶总市场加起来,每个月至少要三十万个罐头,若是新襄能将这个市场完全战下来,那就是每个月六千两的纯利,一年足有七万余两!

    再将之扩大到其余城市,俞国振可以肯定,罐头工坊一年能给他带来十万两以上的收入。而他造一枝虎卫乙型火枪的成本,也不过是二两左右的银子!

    如此大的利润,在流水作业的安排下,却只需要他三十个左右的劳动力,而且这其中绝大多数还只用女子就可以。

    更何况罐头工坊还能带来巨大的军事价值,至少就极大减少了大型部队运输时的损耗,也节约了就地购买水果、肉禽的成本。

    庞奎见过家卫吃这罐头,他没有勺子,便用了筷子将内里的鸡肉与香菇夹出来,看到他狼吞虎咽的吃相,霍彦在笑的同时,心里不免生出些自豪感。

    他是家卫第三期的,崇祯六年便跟随在俞国振身边。与田伯光、纪燕一样,他的家乡也在登莱,因此就在三年多前,他十五岁时,与眼前这个麻木、猥琐的汉子没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和他彻底不一样了。他依旧是麻木的、不知道这世界有多大的佃户,我却是……我却是新襄虎卫中的一名官长!”

    他心中正想着,身后却传来了锁呐声,这节奏是在吹紧急集合令,霍彦微微一变脸色,转身便向着营寨奔了回去。

    “开拔开拔,总算有消息了,一队鞑子出来了!”才回到营中,他的上司面对着他喊道:“将你的队列整好!”

    虽然随着阉党的倒台,厂卫已经不如当初犀利,不过在就畿附近,他们还是拥有一定的控制力。因此,传递给俞国振的消息里,这队正自宝坻向西逼近顺义的,乃是投靠建虏的科尔沁蒙古一支,其首领乃是正白旗蒙古固山额真伊拜。

    此人在破昌平、宝坻的战斗中,都相当活跃,每每为先哨。他的部队也最为凶残,毫无军纪,便是以贪残杀掳为职的建虏当中,他也屡因军纪不整而被罚银。

    正是因此,当他奉命回师西进时,他将阿济各要求他只是虚张声势的命令抛在脑后,沿途劫掠村落屠杀老弱,杀得性起了,连自己这一支部队离阿济各距离超过了六十里都没有注意。

    三遍紧急集号哨响之后,田伯光来到俞国振面前:“禀官人,勤王义勇全员一百七十一人,实到一百七十一人,请下令!”

    俞国振微微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指着东北方向:“目标,伊拜所部,出发!”

    这一次他选择的打击对象,仍然还不是建虏本部,而是投靠建虏的科尔沁蒙古。虽然伊拜本人是正蓝旗,但他所统率的却是科尔沁蒙古人。

    他们出了营寨,霍彦看着庞奎呆呆地站在营寨口,手里还拿着空了的罐头瓶子,傻乎乎地看着他们。

    霍彦向他挥了挥手,表示道别,而庞奎却象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飞快地跑了过来,将手中的瓶子要递回给他:“军爷,你的琉璃瓶儿!”

    “我不是军爷,这罐头送你了。”霍彦很是大气地拍了拍自己身后的背包:“我这还有,说实话,天天吃这个,吃得都有些厌了。”

    “天……天天吃这个?”庞奎的舌头打起了卷儿。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可在这些怪模怪样的勤王义勇眼里,这些却是天天吃厌了的东西!

    为了解决肉类和蔬菜罐头的口感问题,俞国振又动了一番心思,比如说,利用海带提取味精。味精极大改善了罐头食物的味道,也养叼了诸如霍彦这样人的胃口,不过,热带海域海带类水藻的产量近于无,因此新襄如今所需要的海带,都是来自于进口,那些从倭国来的朱印船和走私船,除了过去的产品之外,干海带也是在会安容易出手的货物。

    这样的来源就决定了味精的产量很有限,目前只是优先保证家卫的供应,极少数流入到新襄与会安的市场上去,价格也贵得惊人,远超过同等重要的白糖。不过现在俞国振在即墨青岛口有了一块据点,他准备利用这里为基地,采割、收购海带,用于熬制味精。到那个时候,为他赚钱的物产里,又将多出一项来。

    “我们走了,老兄,保重。”霍彦笑着道。

    庞奎看着这支队伍在面前经过,马没有跑起来,因此速度并不快。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咬紧牙关。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村子里便是老财,也不可能顿顿吃那鲜美无比的鸡肉,为着一口肉吃,给人卖命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快步追了上去。他这几天一直在虎卫营寨外转悠,因此也知道,俞国振才是这支队伍的决定者,他毫不犹豫地跑到俞国振身前拦住了马。

    然后,他双膝落地,跪了下去:“公子,我要跟你去,我不要别的,只求能吃上那个……罐头!”

    他嘴里发出“罐头”这个词时很拗口,但是,却发出了这被后来历史爱好者们称为“罐头手雷人口掠夺战术”的第一声。

三二五、送汝黄泉多事秋(四)

    锦衣卫并非全知全能,他们得到的消息其实还是有误的。

    伊拜所领的这队鞑子是一个牛录三百人。他的部下原不只这些,他领着本部一个固山(旗),奉命向西北方的顺`义佯动,做出似乎要回师攻打顺`义的模样,实际上掩护阿济格所带领的主力向西南进发,再度绕过京师,直指保`定。只不过按着阿济格的命令,他必须一日之后便应该也折向西南,但伊拜仗着自己的亲卫全是马兵,而且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沿途劫掠,这才先让本部去与阿济格的主力会合,自己别领了一个牛隶在相距主力数十里的距离上,由汉奸带领四处抄掠。

    抢劫这种事情,是会上瘾的,特别是抢劫的收入让一向在嫩江流域游牧的嫩科尔沁战士喜笑颜开。

    从汉人女子身上剥下的绸布衣裳,虽然还沾染着血迹,但只要洗一洗,便可以妆点他们的妻女。从汉人窖藏里挖出的金银,还有那些精美的器物,带到嫩江草原上,便是最好的聘礼与嫁妆。他们抢夺得越多,马背上背着的口袋越鼓,那么回去后妻儿老小的笑容越幸福。

    至于被掠夺被杀戮的汉儿哭泣,那种事……值得他们关注么?

    “固山额真,前面就是大兴枣林村,乃是大兴南门,算是一个比较富庶的所在。”为他带路的尖头鼠目,一脸谄笑:“奴才知道这个地方还未有大军经过,固山额真必然能有所收获!”

    伊拜傲慢地点了点头,他懒得和这个名为焦玉标的汉人说什么,这厮极为恶心,便是伊拜都难以忍受。

    他们闯入枣林村后便是一通杀戮,种种残暴之行径,自不必细说。伊拜身为额真,抄掠之事用不着亲自动手,自有手下将最好的战利品献与他。

    发泄完兽性之后,伊拜看着一地的尸体,又看了看身边的焦玉标,忍不住问道:“焦玉标,你这狗奴才,这里的人,都是你们汉人,你投靠我们,见着我们杀了这些汉人,心里莫非一点都不恼怒?”

    焦玉标愣了愣,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他这一犹豫,伊拜眼中便闪过一缕杀机,焦玉标没有发觉,又过了会儿,见他还未回答,伊拜的手便搭在了马刀之上。

    “额真主子,奴才细细想了,心里当真一点都不恼怒。”就在这时,焦玉标开口了:“奴才不但不恼怒,反倒替他们庆幸。”

    “哦?”

    这等奇谈怪论,伊拜还从未听人说过,为遭杀戮的横死者庆幸……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奴才与他们不幸,生在明国,奴才比他们幸运,早识天下大势,投靠了大清,这些蠢货却守在这里,继续被明国的昏君奸臣驱使。我大清国势日蒸,明国却日薄西山,这些人在此,上要受昏君奸臣压榨,下要受胥吏劣绅盘剥,当真是生不如死。如今奴才引着额真主子来了,由咱们大清的披甲勇士将他们杀了,能死在咱们大清铁甲之下,纵做鬼,也是福啊。”

    这个马屁拍得,当真是奇丑无比,就是蛮横如伊拜者,听得也觉得面红耳赤。偏偏焦玉标说得还一本正经,仿佛他口中吐出来的,就是无法辩驳的正理一般。

    “我听说你们汉人的读书人,讲究的是什么气节,焦玉标,我记得你也曾经是个什么秀才吧……啧啧,你的气节,当真是没得说了。”强忍着恶心,伊拜挥了挥鞭子:“不过你这狗奴才方才夸下海口,说这里是大兴之门户,富庶之地,可为何咱们只抢到这些!狗奴才,赶紧带路,去下一处!”

    伊拜的讽刺与喝斥,让焦玉标全身上下都觉得舒坦,他眉开眼笑点头哈腰:“奴才晓得,奴才这就给大军带路,这边,这边!”

    他的骑术惨不忍睹,只是勉强保持自己在马上不摔下罢了,因此他带路的速度也完全没有建虏自己奔驰时快。离开了枣林村向南不过两里,前方探路的斥侯忽然欢呼一声,开始驱马加速。伊拜向那边望去,只见那边是一队汉人,当中还护着一辆车子,见他们来,那队汉人发了一声喊,便四散逃开。

    京畿左右虽然都是平原,但也不乏些小丘、山林,此处官道正贴着山林,那队汉人迅速钻入林中,动作倒是快。斥侯跟在后头连发数箭,却只是射中了一人,那人大叫倒地,然后便有三个汉人七手八脚将他抬起,也拖进了山林。伊拜哼了一声,他的部下善于骑射,隔着三四十丈都能射中目标。他们也能钻山林,毕竟在嫩科尔沁那儿,也有大量密林,但这里是大明京畿,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想要在林中追到那些逃走者很是困难。

    不过至少那些逃走者留下了东西。

    “焦玉标,你这狗奴才去看看,那车子里是什么东西!”

    其实不等伊拜吩咐,焦玉标就很努力地驱马上前,想要看看这次收获是什么。不一会儿,到了被那些汉人遗弃的马车处,还隔着一段距离,焦玉标嗅到一股浓烈的酒香。他精神一振,顿时欢呼:“是酒商,固山主子,咱们抢了一大车的酒!”

    这车上放着有数十方格的木架子,每个木架子上都装着一个小酒坛。或许是逃走时匆忙,那些汉人砸翻了其中两个酒坛,酒香四溢,沁得科尔沁蒙古人一个个直咽口水。

    东北乃苦寒之地,为了御寒,他们都喜好饮酒,而且越烈的酒越好。焦玉标探头看了看那两个打翻了的坛子,坛子里还有少许酒,都是清冽透明醇香扑鼻,让他觉得自己一嗅就要醉了。

    见这狗奴才在那牛车边上呆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危险,伊拜心里一喜。不待他下令,嫩科尔沁的蒙人战士便蜂拥而上,将那车子美酒围了起来。

    “且慢,且慢,先别喝!”见着这些蒙人战士一个个要来夺酒,焦玉标眼珠转了转,觉得似乎又有表现自己忠诚的机会,他张开双臂道。

    “贱奴才也敢挡道!”一个蒙人战士挥刀便剁,他总算还得顾及伊拜,用的不是刀刃而是刀背,饶是如此,还是将焦玉标从马上敲了下来,摔了一个狗啃泥。焦玉标顾不得自己形象狼狈,还没有爬起来,就含糊地道:“不要急,万一酒中有毒呢,万一有毒呢?”

    他虽是无耳,却精通蒙满二语,因此这一声喊了出来,周围诸人都停下了手。

    焦玉标个头不大,嗓门不小,这样大声喊出,在一百多丈外都能听得见。就在离此一百余丈的林子当中,田伯光放下望远镜,骂了一声:“这狗汉奸,比着建虏还要惹人厌!”

    俞国振却仍举着望远镜,观看着建虏方向的动静,口中说道:“你急了,伯光,放心,这狗汉奸虽然狡猾,奈何建虏不会听他的,更何况,咱们另有安排啊。”

    果然如俞国振所料,那些蒙人战士停了会儿,见焦玉标手舞足蹈地说要小心,终于有两人忍不住道:“如此好酒,便是有毒,也该喝上一口!”

    此时伊拜终于到了酒车之旁,他打量了一下这车里的坛子,然后下令道:“狗奴才,你先喝上一碗!”

    崔玉标听得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他并不是真怀疑酒里会下毒,这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他们抢了汉人商贾一车子酒,里面竟然会下毒。但从伊拜这声命令里,焦玉标意识到,无论他如何想让自己融入到建虏中去,在建虏眼中,他还是一个汉人!

    不,是一条汉狗,而且是可以用来试毒的汉狗!

    事实上伊拜等人确实是如此看他的,崔玉标此前心中也明白,只不过他一直自欺欺人,觉得若是清国真的有了什么成就,自己便是从龙功臣,可以摆脱如今的奴才位置。

    但如今伊拜的话,给了他迎头猛击。

    “怎么,你方才不还是很羡慕那些被咱们杀了的汉人么,便做鬼,也是福啊。”伊拜不紧不慢地道。

    周围的科尔沁蒙人都哄笑起来,他们同样看这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家伙不顺眼,没有任何一个同情他。

    焦玉标没奈何,只能将那被打破的坛子捧起一个,凑上嘴小啜了一口。伊拜极不耐烦,向旁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那亲兵顿时上去,将酒坛子一挑,强灌了焦玉标几大口。

    焦玉标没防着这个,顿时酒从鼻孔里也冒了出来,呛得他怪叫连连,鼻涕眼泪一起流出,整个人在原地乱跳,倒象是羊颠疯发作一般。

    “没……没毒,好……好酒!”焦玉标总算安静下来,眼睛斜斜地看着伊拜,说话的时候舌头老大,整个人也转个不停。说完“好酒”二字,他大大地打了个嗝儿,然后人就直挺挺倒下去,口里还不知在嘟囔着说什么。

    这酒可不是一般的酒,按后世的说法,酒精度数超过六十五度,是绝对的烈性酒。焦玉标酒量原本就窄,被强迫灌下去了好几大口,没有立刻吐出来,已经算是好的了。

    见他醉了说糊话,嫩科尔沁蒙人一个个笑骂着他酒量差,然后都拥了上去争抢酒坛。伊拜自然不会和他们一般凑到一起,自有人将一大坛酒奉了上来,伊拜将酒拍开,刚喝了一口下去,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

三二六、送汝黄泉多事秋(五)

    伊拜的手仍然保持着捧起酒坛倒酒的姿势,但手中的酒坛却已经摔在了地。

    明人窑里烧的陶坛品质就是好,从他手中摔下竟然没有碎,但坛里的酒泼了出来,洒得到处都是酒香。

    不过,陶坛跌落时,伊拜却没有听到声音,他耳中还是“嗡嗡”的爆炸后的遗声。

    他是幸运的,在他面前,原本该是蒙人围着的酒车,如今只剩余一个大洞,以这个大洞为中心,蒙人尸身狼籍,呈辐shè状倒了一地。

    蒙人原本就好酒,而酒车里装着的又是这个时代最烈xìng的白酒。他们被酒香所诱,纷纷拥在酒车之前,当酒车发生爆炸时,其结果是必然的了。

    而且更凄惨的是,酒车飞溅出的酒汁也被爆炸引燃了。

    虽然白酒燃烧的温度并不高,可是也足以引燃这些蒙人身的衣裳,结果是一个个火人惨叫着翻滚。

    这些声音,伊拜都听不见。

    俞国振放下了望远镜:“锦衣卫还是不错的,探出了这支鞑子的行事风格,有好东西果然就毫无军纪蜂拥而抢夺。不过可惜,我们不能遥控爆炸,只能估算着他们行事的速度来预留引绳……”

    “小官人算得已经很准了,若是我来安排,没准就只能炸到那个死汉jiān。”

    藏在酒车夹层里的火药,足足有近百斤,只要靠得近些,就少不了伤亡。因此俞国振翻了田伯光一眼:“乱拍马屁!”

    “嘿嘿……小官人次说的那个地雷,要是能弄出来,那就好了。”田伯光却是不怕他骂的,事实在诸家卫中,田伯光是挨骂比较多的一个。

    俞国振点了点头,地雷的关键还是发火,事实此时大明便已经有了地雷,国朝之初焦玉所著的《火龙经》中,便最早出现了“地雷”之词。而戚继光在守蓟州时所制的“钢轮发火”地雷,通过机索来点火引爆,提高了地雷的可靠xìng。

    不过此时地雷的威力太小。而且即使是钢轮发火地雷,它的可靠xìng仍然有限,俞国振并没有真正将之提rì程。

    或许等到新襄的钢铁产量再去,燧发式火枪、便移动野战火炮研究成熟之后。他会将有限的研究人手转移到地雷来。

    “时机差不多到了?”田伯光问道。

    “嗯,做好准备!”

    俞国振点了点头,虽然这次炸药并没有发挥到最大作用,但也给敌人造成了极大伤亡,毕竟一车火药在那儿。一个牛录三百余名敌军,炸死炸伤的足足有一百多,剩余的不是伤筋动骨便是傻了,正是家卫出击的好时机。

    不过,对付这些蒙人,俞国振不准备与他们进行马较量。他的部下虽然勤练骑术,不少人都练出了外八字罗圈,但与生长在马的蒙人相比。还有一些差距。

    他最喜欢的。就是扬长避短避实就虚,拿自己的长处去攻击敌人的短处。

    一只被炸飞的断腿从半空中落下,砸在了伊拜的肩膀。

    伊拜这个时候才放下手,从刚才剧烈的爆炸中清醒过来。他自恃身份,未曾与普通蒙人战士去争抢美酒,因此逃过一劫。但地些将酒车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普通战士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围在车边的全部炸死,少说有四五十人。稍远些的也没有幸免,近百人不是死就是重伤。这就是一半人失去了战斗力。

    再外围些,要么是没有挤进人群的,要么是手快已经抢着酒的,他们要好些,虽然个个带伤,不少人伤势还很重,直接影响到他们的战斗能力,但总算没有xìng命之忧。

    让伊拜惊讶的是,因为醉酒而倒在地的焦玉标,此时却翻身起来看了看四周,然后又躺着呼呼大睡。他方才离爆炸点很近,结果却安然无恙!

    伊拜是建虏宿将,他在原本的历史当中最后以议政大臣身份退养,封为一等阿思哈尼哈番男爵,死后有谥号,还追赠了太子太保。因此,他很清楚自己目前面临的局面。

    “中计了!”

    这定然是明人的狡计,那酒车里穿了点燃火炮用的炸`药,现在他死伤狼籍,若他是明军统帅,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目光飞快地巡视左右,大声吼着让部队整理阵列。但刚才大爆炸造成的后遗症还在,他自己听自己的声音都是飘渺无比,他身边的蒙人战士更是一脸茫然。

    茫然之外,还有震惊。

    此次建虏入侵,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除了大同总兵王朴大着胆子邀战一回,以优势兵力斩获了千余人外,明军将领,几无敢于城外列阵者,更不要提主动来袭击建虏!至于西直门外巢丕昌授首之事,在绝大多数建虏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被击杀的只是一个新近投靠而且没有什么本事的奴才罢了。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在平原野外来袭击他们!

    看到伊拜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他们怔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纷纷拔出武器戒备。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了从树林之中走出一些人。

    这些人共是一百七十余位,排成了三行,人人手中都是火铳,腰间别着弯刀,不少人背还背着缨枪。他们穿的不是明军标准的鸳鸯战袄,而是古怪的黄绿sè相间的服饰,这种颜sè的服饰,让他们躲在林间时,很难被发觉。

    “明人!”

    茫然震惊之外,这些鞑虏并没有什么畏惧,不过是中计罢了,相当于被明人用火炮轰击了一回,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他们此刻明白伊拜的意思,便开始拨转马头,冲着从西南方向走出来的明人冲过去。

    鞑虏jīng擅骑shè,他们的有效shè程甚至可以达到五十丈,虽然不是个个都能达到这样,但三十丈左右他们的箭便都能shè杀穿纸甲的明军了。因此,当这列成三排一步步向前的明人进入四十丈内时,鞑虏已经调好了阵势,不少人已经张弓,只等伊拜的命令便shè箭。

    伊拜的命令随着他马刀劈下传来了,嗡嗡的弓弦声响里,数十枝箭飞向半空,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升到最高点,然后象流星般下坠、俯冲,奔向各自的目标。

    但就在嗡嗡响的弓弦声落下,紧随而来的是砰砰的火枪声。

    “这些明人虽有狡计,终归是乌合之众!”伊拜心中暗响。

    他知道明人火铳的威力,此时的明军,恐怕是整个世火器装备率最高的部队了。但是明人使用的各种火铳有一个共同的问题,便是shè程不远威力不足。十五丈以内,才是它们真正发挥作用的最佳距离,而在不结阵的情形下,火枪手让对手进入自己十五丈的范围,特别对手又是骑兵时,其结局必然会悲摧。

    所以,双方相距三十余丈,对面的明人就开火,这只证明他们胆怯和训练无素。

    “准备——呃?”

    伊拜正要下令再shè一轮,便驱马前冲,将这队胆大包天的明人击溃、杀灭,突然间觉得身体震了震,象是被一股大力推动,让他往后仰去,险些从马摔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感觉到被推着的地方,他身的铁甲,在胸口处,出现了一个口子。

    他是著名的勇士,身披了两层甲!

    可就是这样,在他胸腹的口子里,还是渗出血迹来,隔着足足三十余丈,明人的火枪竟然能够穿透两层铁甲?

    这个发现让伊拜到嘴边的命令咽了回去,而在他身边,他的部下纷纷倒下,足足有十余人落马!

    虎卫乙的瞄准系统是用标准化生产、校正的,家卫rì常训练中很重要的一项,便是如何自己校正瞄准用的罩门、准星。家卫夜校里的初等几何内容这个时候派了用场,三点一线的原理,每个合格的家卫都能背诵得滚瓜烂熟。

    因此,在家卫的手中,比较良好的战场环境之下,虎卫乙的shè击命中率达接近三成。

    在完成shè击之后,位于第一排的家卫停了下来,他们取出通条,用最短的时间,将枪管清理干净,然后再咬开纸包弹的底部,将定装纸包弹塞入枪膛,又用通条压实。

    他们身后,第二排已经自动前,开始瞄准、shè击。又是一轮枪响之后,这一次蒙人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借着马的身体闪避,因此命中率不如一轮,只有不足十人落马。

    然后第三排继续更进,而此刻第一排人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准备工作,开始也向前迈步,准备新一轮发shè。

    俞国振对此相当满意,经过大量的训练,家卫们的轮shè节奏掌握得非常好。事实,他在实际cāo演中发觉,最适合的轮shè方法,不是倭人所谓的“三段击”,也不是戚继光提出的四轮shè,而应该是五轮shè击。这样可以将shè击的间隔降到最低,基本每六到八秒就有一排子弹shè出,在军阵之前形成的火力屏障,甚至不惧少数骑兵的近距离冲击。

    只是现在人手少,只能约推三轮shè击,便是如此,他也能保证十至十二秒左右便有一排shè击,滚滚shè击之下,只是两轮,伊拜所带来的蒙人武士,便倒下了四十余人。

    这个损失已经足以动摇一般军队的抵抗意志了。未完待续。。

三二七、送汝黄泉多事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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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共就是一个牛录三百人,炸死炸伤了百余人,剩余的人数与俞国振所带领的家卫相差无几,家卫方还略占优势,而两轮shè击之后,双方距离却仍然是二十丈,完成shè击的家卫,会自动退回,等着下一轮shè击。

    换了别的时候,三十丈已经是骑兵的突击范围之内,伊拜早就下令了。但这一刻,他还没有来得下令。

    因为忌惮。

    他总算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一支与此前任何明军都不同的部队。他们将火器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拥有严格的战斗纪律、中等以的战术指挥能力,还有一点小狡猾。

    这样的军队,若是再拥有平均水准以的战斗意志,再配大明的强大物力,绝非区区建州女真能够抗衡。

    伊拜这个时候想到的,竟然不是如何摆脱自己面临的困局,而是回去禀报阿济格,乃至逃回关东去禀报皇太极,大明出现了这样一支危险的军队!

    就在这时,他指挥的那些蒙人等不到他的指挥,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冲锋!

    必须承认,此时的建虏和它的附庸军队,正是它们最具斗志之时。连番的胜利和劫掠所获,让他们不惧怕战争,相反,每次开战都是兴高采烈——对于强盗来说,开战就意味着收获。

    故此,在承受了足以让一支明军彻底崩溃的损失之后,这个蒙人牛录残存的人马,不但没有直接溃散。反而是纵马开始冲锋。

    这一幕让俞国振的瞳孔猛然收缩。

    此前他们遭遇的敌人。无论是高迎祥、张献忠所带领的流寇,还是安南阮氏的军士,新襄虎卫的战术简单地说都是一条:用优势火力击垮他们,然后动用骑兵进行收割。此次遇到优势火力没有击垮的敌人,即使是俞国振,不禁也紧张起来。

    他们身的嵌片甲对于蒙人的弓箭有较好的防御能力,但近距离的刀劈,在一些关键部位则很难防御。比如说脖子。若是蒙人真地突到近前,那么家卫的损失……

    俞国振立刻将这个念头排除掉,在战场,不能去思考损失的问题,越是怕损失,越会带来损失,越是担心损失太大,那么就越容易造成大败。

    把现在手中的事情做好来,做得细致,即吃输了。也只会吃小亏。

    家卫们随着田伯光的号令节奏行事,田伯光在几位团正级官职者中,只怕是最为镇定的,他xìng子似乎把什么都看得极淡。有时甚至有些玩世不恭。面对着敌人,同样如此,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在按着旧有节奏发出轮shè命令时,手心其实也是紧紧攥着的。

    砰砰的枪声,几乎是一波接着一波。节奏保持得非常好,仿佛是元霄时敲着的鼓点儿一般。此时的火枪,最大的问题是所使用的火药,新襄虎卫使用的火药虽然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配方,可黑火药烟大的弊端却没有办法根治。因此,最初shè击时他们还能看得到敌骑,到后来就完全是冲着烟幕中进行轮shè了。

    原本火枪手是最讨厌这种shè击的。因为很难控制shè击jīng度。而虎卫们在训练时,针对这一点进行了严格到极为枯燥的cāo练。他们必须闭着眼,保持标准地端枪姿势,然后按照预判向正前方shè击。在每次训练几十发子弹、每轮训练几百发子弹地消耗之后,这种能力已经成了新襄虎卫普遍掌握的技能了。

    因此,烟幕并没有阻止他们进行杀戮,而且随着他们的shè击,在烟幕之后,惨叫声、马嘶声、坠落声不绝于耳。那些声音在某种程度也给他们提供了参考,大致能判断对方已经到了哪一个位置。

    连绵不绝的shè击,在这短短的三十丈距离内造成了一条通往黄泉之路!

    在三轮之后,虎卫终于停止了shè击,他们拔出了腰刀,带了缨枪地则取出缨枪,迅速做好了迎接敌骑接近的准备。借着硝烟微散,俞国振努力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战场中的局面。原本百余骑的敌人,现在就只剩余二十多骑,即使在枪声停歇之后,他们也没有继续前冲。

    蒙人虽然勇猛,但他们也是人,也会觉得恐惧。看着自己的同袍兄弟,在对面烟雾中闪耀的火光下一个个倒地,听到他们死亡前的嚎叫,他们如何还有向前的勇气和斗志?

    就连他们跨下的马儿,现在都逡巡不前,任他们驱赶,不愿意向前半步!

    “好,我还以为,这些狗鞑子就真不怕死呢!”田伯光喝了一声好,将他方才的紧张曝露出来。

    俞国振也微微松了口气,这些人还不是建虏,锦衣卫的消息里,他们只是嫩科尔沁蒙人,他们都能撑到这个地方,建虏可想而知。

    “啊!”

    大叫的伊拜,他乃是建虏宿将,曾经参与过不知多少次大战,但象今rì这样,被一队明军压制成这模样的,还绝无仅有。

    有效杀伤达三十丈的火枪,训练有素的shè手,这支明军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着虎卫身后,看到了一面绣着“京畿勤王义勇”的旗帜。

    并不是所有的建虏都认识汉字,伊拜便不识汉字,但这面旗帜他曾经见过,那是超等公扬古利帐下的牛隶章京固山依照记忆画出来的。就是持这面旗帜者,在扬古利部将眼皮之下,取下了巢丕昌的头颅,狠狠羞辱了他们建虏。那个时候,身为一旗之主的伊拜也在军议大帐中,他还跟着阿济格嘲笑了扬古利两句,却没有想到才短短的几天之后,自己便也见到了这面旗帜!

    不仅见到这面旗帜,还亲身体会了让扬古利难堪的战力!

    他大叫一声后,做出了他戎马一生中最为狼狈也最为丢脸的选择,转身,驱马,逃走!

    但就在这时,身后又想了一排枪声。

    他身披两重甲,因此枪弹虽然能击伤他,却没有办法在这个距离重伤他,但他的战马却没有披双重甲。这一排枪声响过之后,他的战马惊嘶了一声,后腿无力支撑,整个儿倒了下来。

    他身手敏捷,没有被倒马压住,但失去了马,又身披重甲,如何能跑得快!

    俞国振啧了一下,他为了试探鞑子的战斗力,所以这次没有预留追击的骑兵,正在他有些遗憾时,树林中突然飞出一骑,却是王启年!

    他被留下来看守马匹,以他的年纪,尚不能直接参战。不过他对于战场情形的把握,却不比一般家卫差,因此看准了这是最好时机,直接冲了出来。

    “这小子!”俞国振有些担忧,便做了个手势。田伯光会意,口含着哨子用力吹响。

    “万胜,万胜!”

    一队家卫呼喊着冲了去,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人家卫飞快地给火枪装弹,准备为他们提供火力掩护。

    留在那道死亡线的,只有区区三十余个蒙人,他们听得虎卫的呼喊声,拨马转身就逃。在他们背后,又是一排火枪声响起,他们扔下了几具尸体之后,终于到了伊拜身边。

    依着建虏的规矩,他们若在此战中失了伊拜,就算活着回去,也少不得被处死。因此一个蒙人减缓了马速,召呼伊拜马。伊拜跟着马跑了两步,在那蒙人的帮助下,拼尽全身气力想要爬马。可身救了他多次xìng命的双重铁甲,这一次成了他的累赘,他努力了两回,都没有去。

    那蒙人只得下马,想要推着伊拜去,但就在这时,王启年已经追到了。

    王启年的骑术,只能说是天生的,他在马站起身,呦喝了一句,手中的绳套便飞出,直接套在了伊拜的身。伊拜还没有来得及解开,王启年驱马侧跑,那绳索的另一端是系在他的马腹,因此刚爬马鞍的伊拜就被生生从马又扯了下来。

    伊拜终究是军中宿将,他拔出腰间用来割肉的匕首,用力将捆着他的绳索割断。而那个下来扶他马的蒙人口中咕咕呱呱地大叫着,话声又急又快,那是在用蒙语呼唤同伴回来。

    果然有十余个同伴调转马头回来,其中有人便弯弓搭箭,对着王启年便shè。王启年脑子虽然有些迷糊,却还知道怕死,见这模样,慌忙避开,只是远远地看着再度被推马的伊拜,心中其为可惜。

    这个大家伙,一看就是鞑子大官,擒了他给小官人,可以换多少碗糖水煮鸡蛋啊!

    在王启年简单的脑子里,衡量一个敌人价值的标准,就是可以换多少碗糖水煮鸡蛋。所以他看着伊拜离开,完全是垂涎yù滴,这可是移动的糖水鸡蛋啊……

    伊拜虽是脱身,却不是全无代价,有王启年的牵制,家卫们赶前来,乒乒乓乓一顿乱枪,回身来掩护他的蒙人又扔下了十余具尸首,伊拜自己几乎是只身逃离。

    他在马,连回头的胆气也没有了,驱着马奔出那远,才想到那个将自己马让给他的蒙人没有跟来。他这才回头望去,战场之已经看不到一个站着的蒙人了,他所能看到的,只有那群明人在打扫战场。

    在他从军数十年中,从未遇到如此的惨败,而仅余的十余骑看着他时,神情也都是惶恐绝望,以前伊拜只是在明国人身看到这种神情,现在,他却在自己的部下脸发现了!未完待续。。

三二八、巧夺天工显真微(一)

    “这鞑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看着伊拜上马逃走,田伯有些惋惜地道

    俞国振笑了起来:“确实如此,鞑子来去如风,不仅仅是说他们抄掠,也是说他们逃走啊传令下去,赶紧打扫战场,咱们要立即转移,免得大队鞑子来寻我们报复”

    田伯光面sè稍严肃了一点,他点了点头

    这一战家卫表现虽是可圈可点,但大程度上,他们的获胜,靠的是计谋与装备,而不是家卫本身的战斗力以酒诱使鞑子聚拢和丧失jǐng惕,用火药炸死烧伤一半鞑子,从而在人数上形成了双方的平衡然后凭借虎卫乙型火枪远胜过此时火枪的shè程优势,在三十丈外就开始攻击,三轮shè击形成的弹雨、型火枪的shè击频率,都最大地抵消了骑兵冲锋的优势

    而鞑子也不愧是让大明头痛多年的强军,他们展现出来的斗志与战斗技艺,远胜过了高迎祥的流寇集团如果没有火器和炼钢上的优势,虎卫面对着同样数量的鞑子,虽然能给对方造成惨烈的杀伤,但最后的结果恐怕还是战败

    这还只是附庸于建虏的蒙人,而不是真正的建虏

    想到这个,俞国振意识到,自己此前因为屡胜流寇,同时又力压官兵,恐怕还是有些太得意,对于自己面临的困难,估计还是不足

    接下来即使出战,也必须加谨慎锦衣卫的消息只能起个参考作用,唯有自己派出侦察兵确认之后,才能才取行动,哪怕因此而失去一两回战机也在所不惜

    家卫们打扫战场主要是收拢财物与砍下头颅,这个过程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了就在这时,俞国振听得一声欢呼,却是王启年用绳子拖着一个人跑了过来

    他拖来的,正是焦玉标

    这厮醉晕过去,没有被炸死,甚至连爆炸都没有让他的酒醒来王启年没有擒获伊拜,却在收罗战马时找到了他便用绳索拖到了俞国振面前表功

    “糖水煮蛋,糖水煮蛋”他冲着俞国振道

    俞国振看到仍然未醒来的焦玉标,也不禁笑了:“启年,你放心我会替你把糖水煮蛋记着的,这个家伙,值十天的糖水煮蛋”

    他们打扫完战场之后,过了一个时辰,一大队鞑子疯狂地席卷而来却是逃走的伊拜卷土重来

    “这……这……”

    或许是出自田伯光的恶趣味,或许是家卫们的无心之举,那些被砍下头颅的鞑子尸体,全部被堆在一处形成了一座由尸体组成的京观伊拜来到这座京观之前,脸sè前所未有地难看

    这是对他极大的羞辱

    他在逃走途中遇到了自己的大队人马立刻带着这数千骑兵回来报复,原本想能乘机灭杀这支对他们大清有巨大威胁的部队可对方行动极是迅,让他没有报复的机会

    “额山固真,我们追过去”

    “没有了向导,怎么去追?”伊拜愤怒地瞪了说话之人一眼

    “我们是最好的猎手,顺着马蹄印子前行,用不了多久,一定能赶上他们”

    伊拜心里极是恼怒,部下越是积极请战,岂不越证明他刚才匆匆逃走是胆怯之举?

    “走,追上武英郡王,这支明军……必须提醒武英郡王”他懒得去与这些桀傲的部下争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七月十八rì,伊拜追上了阿济格的大部队,当听到伊拜极为慎重地提起这支明人部队时,阿济格哈哈大笑起来

    他虽然刚刚三十一岁,却屡立战攻,跟着努尔哈赤攻过察哈尔蒙古诸部,跟着天聪汗也就是今天的大清皇帝皇太极攻过朝鲜,就在七年之前,他还追随皇太极入关寇境,督战阵斩了大明的平辽将军、总兵赵率教因此,他对于象阿巴泰、扬古利还有伊拜这样的军中宿将,并没有什么心理上的劣势

    就算不提他这个郡王身份,单以战功而言,他也绝对当得这次南下征明的统帅一职

    但阿济格也明白,因为年龄的缘故,自己的这些部下中,相当一部分未必心服

    “伊拜,你被明国人打破胆了,只不过一场小败罢了,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你为什么要将那小队明国人吹嘘得象是神兵神将一般?”他笑完之后道:“你退下去,先想一想为什么不遵从我的命令,早rì来与我会合,而是分兵掳掠”

    伊拜脸上一阵羞红,他大声道:“郡王,奴才虽然不成器,事情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奴才打过几十年仗,真的没有见过那样的明军……若是明军都有那样战力,不,只要有三分之一明军有那样的战力,咱们大清就休想窥关一步”

    “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长敌人的志气,我会注意那支明军的”阿济格见他还在纠缠那支明军,立刻沉下了脸

    旁边的扬古利咳了一声:“郡王,伊拜的担忧也未必没有道理,明国人多,物产丰饶,出现一支能打仗的部队也是正常”

    “才两百余人算得了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和明国能打仗的部队交过手,关宁军号称明国第一jīng锐,还不是在我们手中连吃败仗?”阿济格目光突然变得狠厉,他有些怀疑地看着扬古利,还有一直在边冷笑沉默的阿巴泰:“陛下让我们南征前,五月二十七rì的时候,在凤翔楼时怎么说的,你们还记得么?”

    扬古利顿时尴尬起来,阿巴泰的目光也同样变得极为凶狠

    旁边有资格参与议事的拜尹图、谭泰、叶克书、阿山等人,也都觉得尴尬当初皇太极将诸人召在一起交待了此次出征必须坚持的两大方略其第一条,便是要求众人同心计议而行,不要争执,如果争论不决则由武英郡王阿济格剖断

    阿济格此时搬出这条来,分明就是在jǐng告众人阿巴泰眼中全是不服的光芒,但扬古利等人却不得不偃旗息鼓,谁都不愿意回去看被阿济格告黑状,因此即使是心里仍然跃跃yù试的阿巴泰,最后也不得不闭紧嘴

    “不过,伊拜说的也不全错,这支明军我会注意的,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他们的身份了”见压服了众人,阿济格也略退了半步道:“现如今,我们最要紧的还是攻破定兴城”

    就在他们商议如何攻击定兴城时,京师之中,紫禁城内,曹化淳那肥胖的身躯,以一种出人意料的轻快穿梭在宫殿之间

    他来到御书房门前,看到崇祯正在与几位大臣商议着什么事情,曹化淳没有进去打扰,倒是崇祯看到他出现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他便呶了一下嘴

    “军务之要就在勤勉,今rì朕与诸卿商议的事情诸位爱卿回去后好生做,千万勿出懈怠之举你们先退下”

    崇祯随意打发掉了这群分守城门的文武官员,然后向曹化淳点头道:“曹伴伴,有何事急着见朕?”

    “启禀陛下,大喜,大喜啊”

    曹化淳一开口便让崇祯吃了颗定心丸,他原本以为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要让他来紧急处置他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此时能有什么喜的……莫非俞国振又做出什么事来了?”

    “陛下圣明,果然一猜就中”曹化淳手舞足蹈:“奴婢今天可是被吓了一大跳啊……俞国振托锦衣卫的番子给奴婢送来几大车的礼物,奴婢虽然贪财,却也知道只能贪朝廷那些贪官的,可不能寒这种替陛下忠心做事之人的心,因此奴婢便要拒绝那番子却说,俞国振早知奴婢会拒,说这礼物是先请奴婢过目然后转送陛下的这样一来,奴婢就不好推辞了……最初时奴婢还以为是俞国振又赚了钱,送钱给陛下,但掀开布幔一看,陛下你猜奴婢瞧见了什么?”

    他这番拐弯抹角,若是换了文臣这样做,少不得被崇祯喝斥但他是阉人,是内官,崇祯只是笑骂了一句:“你这老货,卖什么关子,快快说来”

    “人头,是人头啊……皇爷,奴婢当时可吓得魂飞魄散,原本要大骂的,可那番子说了,送来的尽是真鞑的人头,不是上回的那些叛贼了”

    崇祯听说送来了鞑子的人头,顿时兴奋起来,人也从御座上站起:“当真,你可遣人验看过了?”

    “验了,验了,真鞑子,决无一错”

    “多少?”

    “一共是二百一十一绩,不过俞国振遣来的那番子说,尚不只此数,这是埋下火药炸死的,因此有不少鞑子化为齑粉,无法取头颅来献功”曹化淳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

    崇祯是真的高兴,他这个天子当得也比较可怜,所接到的战报,多是败讯,偶尔捷报,也只是斩首数绩,几十绩就已经可以称得上大胜,而这次竟然斩伤二百多绩,那是毫无疑问的大捷了

    “这么说来,俞国振在京师南面与鞑子又战了一场,不知俞国振自己伤亡如何啊?”想到俞国振只有二百人不到,一战便可以斩首二百多绩鞑子,虽然从曹化淳口中得知俞国振用了计,崇祯还是相当赞赏俞国振家丁的战斗力

    “自身伤亡,俞国振未报,但想来也不会小”曹化淳道:“皇爷圣明,简拔俞国振这等人才于草莽之中,尧舜禹汤,不过如此啊”

    “乱拍马屁……对了,遇刺之事,你可曾说与他?”崇祯满心欢喜,但另一件事情却又让他高兴不起来

    “未得皇爷之命,奴婢哪敢告知?”

    “先不说……过段时rì,事情处理干净后,再对他说”想了好一会儿,崇祯幽幽地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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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九、巧夺天工显真微(二)

    封推再加更,真辛苦啊……

    曹化淳是极了解崇祯的,现在崇祯对俞国振有歉疚之意,但若是让他一直歉疚下去,反而对俞国振不美。象崇祯这种人,当他觉得对不住某人,而且无法弥补那歉疚之意后,那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请那人一死了。

    因此他转移了话题:“除了这一车鞑子首绩之外,俞国振还送来一个人,乃是投靠鞑子的叛贼,俞国振给了奴婢一个口讯,说是他生平最恨者,莫过于这种替异族带路残虐本国之辈,这种人丧心病狂,无君无父,一死不足以弥其罪,要奴婢在锦衣卫的番子里,择专人照顾,直至陛下将他明刑正典。”

    “无君无父”这一句,是曹化淳为了讨崇祯的欢喜而自己加的,俞国振的原话里却是没有。果然,听得这一句,崇祯的幽幽神态不见了,忠臣孝子,哪个皇帝不喜欢这样的臣子呢?

    “这个叛逆就依着俞国振的意思,交由你处置了。”崇祯点点头。

    俞国振的意思他明白,就是让锦衣卫折腾人的专家来给那个叛逆刑,要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然后再明刑正典公开处死。这也正合崇祯的心意,若是可能,他真想将全天下人都召集起来,亲眼看着这个投靠建虏的家伙是如何被处死的。

    “朕记得当初《风暴集》初出时,曾连接两期都在讨论华夷之辨。”过了会儿崇祯又悠悠地道:“当初朕初看此文时,便觉得甚慰朕心。如今看来,俞国振果然乃是我大明的忠臣!”

    “皇爷圣明。”曹化淳恭敬地道,却不作任何评价。

    《风暴集》对于大明社会高层的影响,比俞国振自己预想的还要大。比如说天子崇祯,便也期期都看。对于其中部分内容,崇祯是极为赞同的,所谓一白遮百丑,别的不合他心意的部分,他也就装聋作哑,没有去细究。

    有他这种态度,朝堂也有人叫嚣说《风暴集》等妖言惑众败乱人心。朝廷应用孔子诛少正卯之策,查禁《风暴集》,这样的疯狗乱咬,也都被崇祯留中不发。

    当初《风暴集》还是为崇祯讲学的文震孟带进宫中的。文震孟彼时说此“为一家之言,然有正声”,只不过后来又渐渐鄙薄其,称其为“不读圣贤,难以为”。文震孟乃是东林砥柱。还在去年初任过一个月的首辅,只不过台之后便将jīng力用在党同伐异之,最终落职。崇祯记起来,就在一个月前。此人已经病逝了。

    “遣人慰问文公家人,着礼部议文公谥号。”崇祯拿笔记下这两件事情。因为建虏入侵,许多政事都被耽搁了。

    “朕要亲自一文。言及华夷之辨,以激励民心士气!”想到《风暴集》,崇祯突发奇想:“不过朕却不能直接署名,免得天下士民得了后不是去看,而是供起来拜……曹伴伴,此事便交与你了。另外,让俞国振将《风暴集》涉及华夷之辨的结集重印,至于所用花销,嗯……”

    谈到钱,崇祯就觉得手头紧,崇祯八年时,他发内帑二十万两以为御流寇之赏,而今年以来,先是宁夏大饥引发了兵变,后又是山西大饥,他搜罗内库,也只找到了一万三千五百两银子用于赈济,这其中有一万两还是淡水河珠的半年收益。因此他只能无奈地道:“所用花销,令俞国振自筹,反正他这个富家翁,比朕会赚钱,比朕也有钱——看看即墨那边有没有荒山僻地,再多赐他一些算是弥补。”

    “皇爷圣明。”曹化淳垂眉顺目地道。

    这老太监心里jīng明,该替俞国振说的,他会顺水推舟去落人情,可是稍有忌讳之处,他就不会开口。比如说,俞国振虽然不要官爵,却请他向崇祯请求,允许他的商船在海外属国以大明的名义便宜行事。这等建议可是犯了忌讳,就算得了崇祯允许,也必然得罪朝中那些由江浙海商用银子喂出来的大佬们,曹化淳就很聪明地只字不提。

    “俞国振立下这般功劳……”

    崇祯又开始伤脑子如何来赏赐俞国振了,本来最好的方法是赏赐官爵,但俞国振又不愿意为官,而且崇祯也算是看明白,此人确实一身毛病,喜欢自作主张自行其事,放在官场必为司、同僚所忌,没准便会有哪个奉尚方宝剑的文臣要拿他祭旗立威,而那样的结果,十之仈jiǔ是将此人逼反来。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此人保持现在身份,不受朝廷中大员掣肘,只要他对自己的忠君之心不变,那么他便是自己手中的一柄利刃。

    “让皇后请他家眷入宫。”崇祯想了想,然后一笑:“朕朝的时候,让他的家眷入宫,时间就定在明rì,你去告诉他家眷一声,做好准备。”

    天子召臣妻民妇入宫是大忌,但皇后召就是恩宠了。崇祯在这样的细节方面非常注意,利用他朝的时候召见,可以避免宫内外的风言风雨,特别是那些满口圣贤仁仪满肚娼盗坏水的所谓清流,便不能借此事发难,攻讦皇帝以邀其名。

    “皇爷英明!”这一次,曹化淳是真心实意地赞了。

    在京师城外,俞国振长长吁了口气,望着屁颠屁颠忙前忙后的庞奎,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家伙还是将新襄虎卫当成朝廷的官军,见到一个官长就下跪,特别是在俞国振面前,俞国振说了几回都没办法将之改过来。

    不过他倒是个地理鬼,为了防止鞑子报复百姓,俞国振他们在枣林村外袭击了鞑子之后,并没有回庞家庄,而是折道向东南,驻扎在武清神机马坊。此地临近北运河,又曾是神机营的马坊所在地,正适合他们休整。而庞奎这厮竟然就凭着双脚,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为的不过是每天能得到一个罐头!

    看了看跟在庞奎身边指使着他的王启年,俞国振又摇了摇头,有一个整rì脑子里想着糖水煮鸡蛋的傻子,现在又多了一个每天想着香菇鸡肉罐头的憨子,或许在若干年后,会有一些充满着良知的历史发明家,在网控诉自己残暴不仁,连这些心智不算健全者也要利用。

    神机马坊靠近运河,交通便利,选择此处做为休整地点,也是为了方便补给。此次战斗,因为远离南直隶俞国振的基地,补给问题就曝露出来。虎卫作战时标准装备是盔甲、弯刀、火枪,这三样武器装备加起来就重达三十斤,然后再加每人五天的行军粮食、夜间休息使用的毛毯和个人内务物品等物资,全部重量达四十斤。除此之外,他们身携带的弹药能支撑三场遭遇战、一场阵地战,数量是六十发定装纸包弹。在枣林庄的战斗中,虽然战斗持续时间并不长,前后加起来只有二十分钟左右,但是平均每名家卫消耗了三十发子弹,也就是说,他们一次伏击战就消耗掉弹药的一半,再加这几天住行的物资消耗,必须进行补给。

    而庞奎现在,就在王启年的支使下,将用来养马的草料一包包放好来。

    “小官人,锦衣卫的人有没有传来建奴的新动向?”田伯光带着霍彦等人见他一个人在发呆,过来问道。

    “倒是没有,只是传来京师里的消息,说是那位天子收到了咱们的礼物,‘龙颜大悦’,将青岛口一带的无主荒山滩涂和些劣田赐给了我。”俞国振笑了起来:“何其小气!”

    “呵,小官人也不在乎他这点儿的赏赐,若不是为着让百姓少遭点灾,咱们早就回南边逍遥去了,哪里用得着在这边……小官人,要不这样,你带着主母先回南边,那儿还有一堆事等着你处置,我和老牛在这里,你再给我们送些援军来,保证打得漂亮,让建奴吃个血亏!”

    连续两战获胜,极大地增加了田伯光的信心,他提出这个,也是因为俞国振在京师城下时曾经遇到过危险。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家小官人如今有了这么多部下,哪里还需要他亲自带人打生打死!

    俞国振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却只能一笑。田伯光是好意,但他只是单纯从军人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并没有考虑背后的政治因素。俞国振此时虽然已经小有人才,手中象罗九河、叶武崖、张正、田伯光等诸人,都能独当一面。但是,他却还是不能彻底放手。

    原因无它,现在罗九河、叶武崖、张正和田伯光四人对俞国振都是心服口服,因为他们是俞国振一手带出来的,但以后呢,随着他们战功越来越大,他们的部下当中,有些可能就不是象他们一般对俞国振拥有忠心了,那个时候,发生兵变或者被收买的机率就会增大。就是罗、叶、张、田四人,当他们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丰富到觉得自己已经超过小官人的时候,谁能确保他们不因此自矜跋扈?

    所以,俞国振要乘着这初期,战斗还不是太激烈、消耗也不是十分残酷的时候,树立起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来。历数历代基业开创者,哪一个不在初期亲冒矢石,直到自己在军中威望足够让他们压住各方军头才转到后方的?

    起家时资本最为雄厚的唐太宗李世民,也屡屡有亲带少数卫士冲击敌阵之举,其余象刘邦、刘秀、朱元璋,概皆如是!就是从孤儿寡母手中夺天下的赵家兄弟,也免不了有亲历征战之举。

    见俞国振没有表态,田伯光吐了一下舌头,笑着又问:“那接下来,咱们当如何?”

    国振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改了几个错别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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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风暴介绍:
崇祯五年,穿越明朝的俞国振放眼华夏大地,东林的伪君子们鼠目寸光只顾私利,阉党奸宦的余孽隐而不发准备死灰复燃,外是奴酋的虎视眈眈,内是流贼的风起云涌,欧洲殖民者的脚步已经逼近,而俞国振所深爱的土地似乎注定要沉沦。他是在时代的大潮中随波逐流,还是不再蛰伏挑起鲜血与烈火的战旗力挽狂澜?明末风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风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风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