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陌生
老园东厢房里,季老太爷看着在自个面前处处显得怯弱的庶子,他很是灰心的暗叹一声,这两人瞧着就是扶不起来的种,如他们的姨娘一样,从来就不曾立起来过。季老太爷对长子夫妻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防范心思,偏偏这对夫妻极其的会做人行事。
季守业夫妻从来都是孝顺父母双亲友善待家人,就是对家里的庶弟妹们,他们也不曾在衣食方面苛待过他们,在学业方面,他们夫妻舍得花银子送庶弟们入外面的学堂。季老太爷阴着脸跟两个庶子说话,他用心的引导了好一会,都不曾听他们两人提及一句长兄嫂的不是之处。
季老太爷深觉得无趣起来,冲着两个庶子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两个庶子很快的离开,两人在房门口快快的交换下眼神后,便各走一方。季老太爷伸手摸一摸挨着自个坐的季宝花,叹息着说:“花儿,你的兄姐都靠不住,你将来可要多为自个多图谋。”
季宝花抬起头,她满眼孺慕的神情瞧着季老太爷,娇骄的跟他,说:“爹,花儿靠着老爹一样能过好日子。等到花儿大了,也会孝顺老爹过好日子。”季老太爷只觉得满心满眼都化成春水荡漾不已,他瞧着她叹息说:“你的兄姐这么多,只有你这个小女儿最贴老爹的心。你安心,老爹一定会活着看你成亲。
你亲娘舍得丢下了你不管,可老爹哪怕是年纪大了,撑也要撑到你长大,我们父女两人齐心,你一定会有美好的姻缘。明日开始,老爹正式修道。”季老太爷寻人找来季守业,跟他说要在家里修一个小小的修道室。
季守业抬眼瞧着依在他身后的季宝花,见到她的小眼神闪烁回避的样子,他笑着开口说:“父亲,宝花的年纪尚小,正是需要你照顾的年纪,你要是入了道,那有多的心思来照顾她。”季老太爷黑着脸说:“老大,我正是知道你们待他们只是面子情,才起了心思要修道,我想着静心修养之后,我一定能多活上几年,可以看着他们婚娶。”
季守业略有些嘲讽的笑看着他说:“父亲,你待他们的确有慈父风范,可是你可曾想过老三年幼时,你待他有几分父子之情?你待立儿和宁儿又有几分祖孙情意?父亲,我不反对你修道,我也想着你长寿。只是老园这里,是没有空闲的地方,给你修出一个完整的道室出来。”
季老太爷听出长子语气里抱怨,也听出他话后面的退让,他沉默之后,开口说:“你母亲早已不在当我是她的夫君,一月里面,我们碰不了一次面,而我也不想老了老了,还要来面对她的冷脸。后院空着,你在那给我修一个不用太大的道室出来,我带着他们搬到后院去,老园这里就留给你母亲养老用,无事,你们用不着来给我请安问好。”
季守业很是仔细的看了看季老太爷的神情,他沉吟片刻后,说:“这样的大事,我需跟二弟商量一下,如父亲你执意要如此行事,三日后,我们兄弟两个还是会应承下来。只是迁移到后院的事,现在年节已近,只怕是一时不能如父亲的愿。父亲如果不着急,等到年后,我寻人来整修后院一番,你再挑一个如意的房子,布置成道室。”
季老太爷听季守业如此说,心里就安稳下来,他站起来取来笔墨纸张,在纸上写出道室必需要准备的东西,又例出两个庶子的院子和季宝花的小院子。他见到季守业很是爽快的接手过去,脸上无任何反对的神色。
他笑着一脸慈爱神情的跟季守业说:“老大,我也知道这些年下来,季家是靠着你,一家人团聚在一处。你的弟弟成亲后,他们在外居住,也从来不曾给你惹过麻烦,想来是你教导有方。现在家里还有两弟一妹,我对你的这两个弟弟不太担心,我就担心宝花的亲事。你现在是五品官员,她怎么样也不能低嫁,你说对吗?”
季守业隐藏住眼里不屑的神色,他抬眼望着季老太爷说:“两个弟弟在学堂表现得不错,平日里他们也是本分的人。父亲,为了他们的学业,他们住在老园近处的院子,将来大一些后,方便招待同学来往。宝花年纪尚小,婚嫁这样的事情,暂时还用不着去操心,有父亲在一旁教导她,将来亲事上面顺其自然的能寻一门适合的人家。”
季老太爷见到季守业并没有当即许诺会给季宝花寻一门好的亲事,他的神色就有些难看起来,可是瞧着长子严肃的面色,他转头瞧见小女儿小小的身子,他也想明白过来,此事一时急不得,要徐徐图之,反正季宝花年纪小,什么事情都还来得及。
他要是眼下执意坚持下去,一时惹火了季守业,只怕是什都不会得到,再说他对两个庶子也是没有什么感情,自然对季守业的安排就这般的认可下来。季守业瞧着季老太爷神色变幻,心里只觉得苍凉不已,他年少记忆里那个亲切关爱的父亲,已在时光里走得太远了,眼下这个人太过陌生。
季守业回到一园后,跟布氏说了季老太爷的想法。布氏立时叫管事过来,吩咐人赶紧去打扫后院。等到人走后,布氏跟季守业解释她的想法,说:“老爷,太爷有这个想法,只怕急起来,就不会管我们安排妥当不妥当,他只会顺着他的心意行事。我赶在前面一步,不管父亲再起什么心思,至少事到面前,不会心急手乱事慌张。”
季守业伸手拍了拍布氏的手,说:“你嫁给我,儿女大了,你都不得轻松的日子过。父亲那里我还要跟大弟弟说一说,至于小弟那里就等到父亲真正搬过去写信过去。唉,我从前以为父亲是为宝花的将来亲事着想,才执意要住在老园里面。今天听他的一席话,方明白过来,他只不过当时心气不顺,一心想要做些让母亲不舒服的事。”
第四十七章 心事
这一年的新年,新年头一天早上突然落雪,午时过后又雪停转成阴天,人们恰好出门给四邻拜年。第二日的早上阴天,女人们正好回了一趟娘家。只是午时过后又开始落起细雪,等到第三日早晨过后便雨加雪,就这样连着好几日下去。
过年的大好日子,总不能被雨雪困在家里,出行拜年的人,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外出。只是不管他们如何的防护,到最后都不得不穿着打湿的外衣,跨入亲戚朋友的家门。季家的客人一样是这般狼狈的入院子门,这样一来,一园里,妇人们多了给客人烘外衣的活计。
季树立和季安宁两人立志要服侍祖母,这几日,兄妹两人直接就睡在季老太太的侧室,把老太太哄得新年里,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收敛过。季守业拉着季树立到一旁寻问过,知道是田家小舅的意思,又见侄儿明显是乐意陪同祖母身侧的神情,他终是伸手轻抚侄儿的头顶,说:“只许这些日子跟你祖母一起住,平日里,可不许你们去吵扰祖母的清静。”
季树立欢喜的点头,在过年这样的日子里,一园里人来人往,他也觉得他们兄妹在老园里住着,要比在一园里住着来得自在。虽说他们早晚要去给季老太爷请安,每次要面对季老太爷对了阴阳怪气的神气,兄妹两人都觉得这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老园相对一园和二园来得安宁,家里的客人们来了之后,依礼节会来见一见季老太爷和季老太太两人。当然也只是见一见面道好之后,依旧是谁家的客人就去谁家。季守家夫妻不在家,三园里只有两个不当家的孩子在,没有亲朋来往,季树立和季安宁兄妹两人也不乐意去瞧两个园子里来往的亲友那望向他们打量的眼神。
田家人是按照一般的亲戚规矩跟季家来往,相约了初六这一天,随着大流来季家参加新年招待宴。等到初六这一天,上午时,天气难得的晴了一小会,客人们来了之后,一个个面上笑容欢喜。田家两位舅母们和田百珍随着众人来见过季老太爷和季老太太之后,季老太太客气的开口,挽留她们在老园里说话。
季树立年纪小生得俊俏,布氏专门给他做了一身粉紫色的书生袍子,穿上去,小小少年已有翩翩之姿。他瞧见田家四个舅舅和表哥们欢欢喜喜相伴在他们的身后,一块去了一园里季守业的外院相谈。布氏给季安宁做了两身明红色不同款式的襦裙,季老太太在她穿上新年衣裳时,笑着说:“宁儿这样装扮出来,实在是太过讨喜。”
季安宁那有不知这个现时的模样特别的招惹老人家和长辈的欢喜,她是行走中的团子,笨笨拙拙的样子,有一种天然的萌态。季守业来给季老太太请安时,都忍不住逗她在房里走来走去给他赏一赏。季安宁也不介意让他们乐上一乐,她的身子比往年要抽条了一些。只怕明年时,家里人想瞧她现在这般肥肥短短的小模样,都只能在回忆里去寻找。
田家两位舅母和田百珍瞧着季安宁这般喜意装扮,三人欢喜的围着她看了又看,田百珍特意扯着她在房里转了转,把季老太太惹来笑了起来,伸手指着季安宁跟两位田家舅母说:“宁儿年纪小小特别的有孝心,有她在这里陪着我,我每天都乐得合不了嘴。”田家两位舅母一样笑眯了眼,顺带奉承季老太太是难得一见的慈爱祖母。
季老太太对田家两位舅母很有好感,在一处说话都非常的自在。田家大舅母跟季老太太说了田家已分家的事情后,季老太太惊讶过后,她也很是赞同的说:“树大枝多,既然孩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还是早些分开为好,免得相处久了,难免会因小事情起一些小小摩擦,反而伤了兄弟妯娌的亲情。”
田家两位舅母惊讶的交换一下眼神,季家是由大房当家,听说兄弟妯娌相处得极其融洽,听季老太太的话,仿佛也没有外面传言中那般的完美。季老太太抬眼瞧见田家两位舅母眼里的神色,她笑起来说:“舌头和牙齿在一起久了,都有可能打架。人和人相处时日久了,性情为人处事都不同,那可能暗处不生是非。
我们家老大媳妇为人大方得体,这些年下来,从来不曾计较过小家得失,这才把一个大家经营得和睦。可是她现在都是有孙儿孙女的人,她的一碗水端得平,可也要另外的人,随着年纪增长,懂事识大体知道进退。我们家老二是知事的人,已经跟兄嫂说了,过了年后,他这一房的开支就独立出来,不能再占兄嫂的便宜。”
季老太太提及布氏是非常的满意,这个儿媳妇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已经这个年纪了,她也到了休闲的时候,二房独立开支,她就少了出来周全的心思。至于季树立兄妹两人的生活安排,田氏是知事的人,把一间店铺的生意营利拿了出来。
布氏悄悄跟季老太太通了声气,说是会把那些银两存起来,将来用到季树立兄妹的身上。他们做大伯大伯母的人,现在养得起一对侄儿女。季老太太的儿女孝顺,暗地里都会塞零花给她。她一向没有多的开支,这些年她的手里也存下一些私房,她的年纪大起来,怕将来去的急,把这些事情,顺带跟大儿媳妇做了交待。
季老太太和布氏经过这样一个来回,婆媳相处自然更加进了一步。宁氏平日里待季老太太就是一个面子情,季老太太在她的心里,就是一个太过无用的老妇,她管不了夫婿的行事,拿不到夫婿手里的银子,到头来,还要大房把她供养起来。如今季守成执意要分开过日子,她立时感觉到手里的银子不够用。
她跟季老太太说了一番当家的辛苦,季老太太也只当听她说了一回心事,私下不曾对她有任何的不妥应承。
第四十八章 周全
宁氏面上是一脸闲散的神情,她回到二园入房后,到底是忍不住心里的怒意,重重的摔了一个茶杯。过后,她在季守成面前婉约的抱怨过两次,第一次,季守成只是淡淡的看了看她,第二次,季守成瞪眼训斥道:“母亲这一年能花费多少银子?她一年地里种的菜,你吃得还少吗?
应该我们这一房出的份例,你给我按规矩出过去,别给我捉到你在背后行暗事。”季守成慎重的神态,宁氏暗气在心底,面上还要露出笑容来哄转他,嘴里笑着应承说,一定会把季老太太的身边的琐事,全当成自已的重要事情来做。
宁氏心里极其的不平,却只敢在背地里跟心腹人嘀咕一番,平平一样的兄弟,为何季守业这个大伯能事事尊重布氏这个嫂子,对家里的事情,他从来不曾多一言。而她的夫君,每次只要碰到家里的大小事情,只会在她面前拿腔拿调的训斥她。
二园,自从季守成提出要独立出来后,布氏就把二园里服侍人的身契,全交到宁氏的手里。二园里的风声,如今是传不出园子门口。当然布氏从来也没有花过心思在二园内务事情上面,她连自家成了婚长子房里的内事都不干涉,何况是一个成亲多年的小叔子内宅事务。
季老太太在熟州城虽说过了多年深居简出的生活,可是布氏这个当家儿媳妇非常的体谅她,从来不曾拦阻外面的消息进来。季守业更加是怕母亲心事重,影响到她的身体,他也爱跟季老太太说些外面的事情。
田家两位舅母跟季老太太说一会话后,大家都觉得越说越相谈甚欢,三人有兴趣的提及多年前的传闻,还把各自对传闻的真假评论一番,总结出来九假一真。季老太太笑着说:“年纪越老,越觉得年青时实在是太看不开,名声什么的,看重了,是自找的麻烦。看开之后,人是越活越活得自在舒服。”
田家两位舅母舒展眉头,田家大舅母赞叹说:“老太太,你是越活越有智慧的人。”田家二舅母笑着说:“我家小姑子在家里时,都曾跟我们说,老太太是一个通达明白的长辈。”季老太太眉眼笑开起来,她谦虚两句说:“我有儿女五人,要论辛苦,我家老大两口子是实实在在的辛苦人。可我要说对不住的人,那就是我家老三。
他出生之后,我们家就出事了,后来迁到熟州城来,他一直都是由他的兄嫂教导长大,难免待他就娇纵了一些。他本性不坏,就是待人心地太过纯善了一些。幸好他娶得是你们田家的女子,有老三媳妇在他身边稳着,我这个做母亲的人能安心。”
田家两位舅母只是笑而不语,田百珍和季安宁听得瞪圆了眼睛,季老太太口中所说的人,听上去是多么难得的纯良男人。可是季安宁打心眼里觉得田氏的命不好,一生要面对这么一个时不时会真情那么一回又一回的男人。
季老太太瞧着田家两位舅母的神色,自然想起不争气老三的事情,她也寻不到更好的话帮着老三在田氏家人面前说一说,只能由着田家大舅母把话题转到季树立兄妹两人的身上。田家大舅母提出来,年后,想接季安宁回田家小住几月,顺带陪一陪家里的两位老人家。
季老太太侧脸打量季安宁的神色,见到她面上没有任何反对神情,她轻叹一声说:“立儿和宁儿的教导之责,都是由他们大伯父大伯母担当,这样的事情,要听老大两人的意见。”田百珍欢喜的拉扯着季安宁的手,低声说:“你去家里小住几月,我可以带你去外面转悠。”
季安宁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在老园里,又跟季宝花对上几次,虽说两人没有动上手,可是两人还是大声音争吵了几句。季老太爷听季宝花哭诉后,又派人把她传去东厢房,很大的声音把她狠狠的训斥一回。季安宁气极之后,直接把事情捅给季守业听。
当天,季守业就寻季老太爷说了好一会话,过后季老太爷更加不耐烦面见季安宁,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只是在她请安时,总要借事让她在外面多候一会。季安宁想不明白季老太爷这么一个老人,为了庶女跟自已的嫡孙女斗气有意思吗?还是他的生活太过无聊无趣,他总要寻一目标人发作一回又一回。
季安宁是心动意动想去田家小住几月,可她瞧见季老太太眼里不舍的神色,又有些不忍心说出来。季老太太待她兄妹两人很是用心,就是她与季宝花在外面争吵,听到动静,她都赶紧派人去查看。只是老太太从来不提有关东厢房的任何事,她们四个小女子,在布氏的叮嘱下,自然是不会主动与老太太提及她们与季宝花不对付的事情。
这一日午餐,田百珍和季安宁一块留下来陪季老太太用餐,餐后,田百珍又跟季老太太说了季树立和季安宁在田家的起居事宜。季老太太若有所思的打量几眼田百珍,笑着跟邀请她日后多来季家做客。等到田百珍跟田家两位舅母告辞后,季老太太跟季安宁说:“宁儿,你表姐是有心人,你跟她在身边多学一学为人处事。”
田百珍是田家大房的独女,从前在田家祖宅里面长大,听说很受长辈们喜爱,就是离了祖宅之后,那边有宴会,请帖上都要特意写上她的名字。田百珍的心眼和行事,自然要比季安宁这个从来没有受过风雨考验的人,来得细密周全。
夜里,季安宁把事情跟季树立说了说,他笑着说:“大舅先跟我提了,要你年后回外祖家小住几月的事情。我没有意见,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舅母都疼爱,你在外祖家能过得自在。大舅后来跟大伯提起来时,大伯说他舍不得你,只许你每月去住上几天,不许你连着在田家住上几月。”
第四十九章 奉承
初六这一日的晚上,客人们用了晚餐后,他们前脚刚离开季家,后脚季家老太爷就开始折腾起来,派人寻季守业季守成兄弟来老园里说话。季守业兄弟急急的赶了过来,季老太爷瞧碰上两位儿子,黑着脸问:“金花和银花两家人几时来给我拜年?”
季守业颇有些无奈神情瞧了瞧季老太爷,就端着一张严肃的脸,无心开口与他说话。季守成对两个姐姐姐夫很有感情,当即开口说:“大姐和二姐如今都是做婆婆的人,她们年纪大身体也不如从前那般的康健,这样的天气,那可能说来就来。
年前,康哥儿已经来跟父亲说过了,两家都要等到出年后,才能来熟州城拜见父亲,那时会小住几日陪父亲多说一会话。”季老太爷眼皮子往上翻了翻,嘲讽说:“我怎么瞧着是她们两家人的翅膀硬了,对舅家人情淡了。”
季守业忍住心里的闷火,开口说:“两家都是靠着土地吃饭的人家,一年到头来,手里能有几分余银在手,自然是要省着用。何况她们两家每年还是尽了心意来孝顺了父亲母亲。我们做兄弟的人,要是都不能体谅她们两人几分,两位妹妹在夫家要如何的抬头做人,教导下面的儿孙。”
季守成恼恨不已的瞧着季老太爷,当年他闹出的那些事情,他们一家人迁移到熟州城来避人言,可两个嫁在当地的姐姐,却不知让人当面暗地里嘲笑了多少年。这也幸好季老太太为两个女儿挑选人家时,她是相当的用心,选择的都是憨厚实在的人家。
两位姐夫是实心人,家里生活富足,也没有去动过那些花心思。而布氏这个做大嫂的人,那些年很懂得在四季时做面子给两位小姑子,让两位小姑子在四邻能抬起头做人。季守成那时年纪已经不少了,自然把家里所有的事,瞧在眼里心里,他一直非常尊重兄嫂。
季老太爷虽说老眼有些花,可还是瞧得清楚季守成眼里神色,他顿时恼怒起来,他伸手重重的拍打一下桌面,黑着脸说:“老二,你不孝啊。”季守业兄弟的脸色都阴沉下来,季守业跟着黑脸说:“父亲,你这样说话,是一心想要毁了老二,对吗?”季守成抬眼望着季老太爷直言:“父亲,我那里对你不孝?”
季老太爷见到两个儿子的神情都有些不对劲起来,他到底也不敢继续蛮横下去,只能阴阴的说:“老二,我是你的父亲,你眼带阴狠神情瞧着我,我说你不孝,有说错了吗?”季守业伸手按住要说话的季守成,开口说:“父慈子孝。父亲,老二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你现在想来教导他,有些晚了。
再说现在天黑了,房间里烛火不太明,父亲的年纪又大了,你一时瞧花眼了,这也是正常的情况。只是这种说儿不孝的话,以后还请父亲慎言。”季老太爷瞧着长子的神色,知道他心里已经恼怒不已,他也不敢再逼下去。
当年儿子才二十出头,成婚初初几年,什么都没有,那时能当即决定把一家人全迁到熟州来,独独留下他一人在故地任职。如今他要端着官架子时,那官威越更旺盛起来。季老太爷一直知道长子是不能逼得太狠,逼得太过,他是那种能断腕的人。
季老太爷立时退了一步,白了一眼季守成说:“老大,我是那种愚笨不知事的老人家吗?我这不是出于为人之父的心,特意出言来提醒老二在外面为人处事要谨慎吗?”季守业转头瞧了瞧季守成,转头笑着跟季老太爷说:“父亲,老二一向孝顺父母,你下次出言提点他时,可不能再拿不孝二字说事。”
季守成闷声说:“父亲,我一向孝顺你,你那样一说,我自然着急,一时不能明白父亲提点的深意。”季老太爷终觉得有些无趣起来,问了几句后院的事情,就跟季守业兄弟说:“过年时,家里事情多,你们去吧。闲时,你们多来陪陪我说话。”
季守业兄弟出了老园的院子门,季守成见到四下无人,他闷声说:“大哥,你说父亲心里是怎样想的?他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时不时想法子来折腾我们几下。”季守业转脸瞧着他,叹息说:“你怎么就这么的沉不住心气,他现在也不过是跟我们说说而已。
父亲现在也还算不错,他至少没有去外面惹事来让我们操心。”“哧”季守成冷笑一声说:“他在熟州城里不认识人,他年纪这么大了,谁家老人家有兴趣有闲心来奉承他,跟他一块瞎胡闹。这城里的人家,象大哥大嫂这般孝顺不懂事老人家的儿女,少之又少,几乎是没有听说过有。”
季守业望着季守成叹息着说:“他的精力没有往年那么好,你听听他跟我们说话,说到后面明显是声气不足。我们都是有儿女的人,不为别人,就为儿女做榜样,我们也要好好的奉养着双亲。你以后在他的面前,还是要尊重他。他的有些话,只要不在外面说,就由着他说去。我们一家在熟州城里这么多年,是怎么样的人家,大家也瞧在眼里。”
季守成轻轻点头后,他低声说:“大哥,我家月儿的亲事,只怕是进行不下去了。”季守业望着他,问:“你们夫妻是怎么想的?你们要是一定要月儿嫁过去,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你们要想明白,那样月儿一辈子就给毁了。”
季守成轻轻的摇头说:“月儿是我的长女,我怎么会舍得她嫁进那样没有规矩的人家去受罪。只是当年论及这门亲事时,那一家人装得太好了,月儿明显是对那人生了情意。如今我们是骑虎难下,嫁与不嫁,这时候,只怕由不得我们来说话。
她和她母亲一样的心气高,我怕她受不了这种打击,到时候会想不开。”季守成伸手捋了一把头发后,恼怒的说:“她明明早知道那桩事情,她一直隐瞒我,就怕我冲动去悔了亲事。现在事情发了,瞒不了,才跟我说出来。她有闲功夫,也不去宽慰月儿,把她的心思劝回来。她如今说要我去跟月儿说,我一个做父亲的人,只能下决定,年后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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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肥
初七这一日,又下雪,季家人还是按约出门拜访亲戚朋友,季树立也被季树正拖着一块去做客人。老园里,西厢房暖和宜人,季安宁拥着被子坐在榻位上,吃着小点心,配着清心茶,小日子过得极其有的滋味。
季老太太瞧着她的小模小样,笑着轻摇头说:“宁儿,再过两年,你可不能这般的没有骨头般的歪着坐。”季安宁笑意灿烂的瞧着她,说:“祖母,我知道,有人来了,我会端正的坐好。”
季老太太瞧着桌上的点心,又去掉好几样后,开头阻止说:“宁儿,喝些茶水,点心就不要再吃,一会要吃正餐。”季安宁顺从的收回了手,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没有茶味的茶水。她放下茶杯后,笑眯眯的瞧着季老太太说:“祖母,你跟我说说外面的事情。”
季老太太好笑的瞧着她,说:“外面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你年纪太小,我现在跟你说那些事情,你也记不住。我跟你说说你两个姑姑的事情,免得你将来不认识自家的亲人。”季安宁仔细的想了想,她是记得金银两位姑姑,她们两家过年前一天送来的礼物里面,有她们兄妹的份。
季宝花知道两位嫡姐送礼物来后,有季树立兄妹的份,有两个庶兄的份,就是没有她的份。她不管是不是在过年的日子,她一心守在老园门口,等着碰见外出的季安宁回来。季安宁回来后,颇有些诧异的打量季宝花两眼,明明前两个时辰,这个主子还冷着脸对着她。
这一会,她笑得这般的娇美向着她来,她心里顿时生起防备之意。季宝花瞧见季安宁停下脚步,冲着她招了招手,说:“宁儿,你的两位姑姑送了什么礼物给你?”季安宁很有些不明白这个小女孩子的心思,不过,她还是说了两位姑姑送来的是吃食。
季宝花的脸黑下来,嘲讽的说:“宁儿,我听着就知那些东西不好吃,你还不赶紧把东西丢了出来。”季安宁很不想得罪这个小人心性的季宝花,可是眼下是不得罪都不行。她笑眯眯的说:“好吃,我都已经吃完了,今天早上说不定都已经拉了出来。”
季宝花听季安宁的话,她一脸恶心的神情,指着她说:“季安宁,你对长辈不尊重,我去找你祖父评理。”季安宁一脸不解的瞧着她,说:“宝花姑姑,大人们都跟我说,吃了就要拉,要是一直不拉要喝清肠茶。”季宝花跺脚瞧着季安宁,大声嚷嚷说:“季安宁,你天生是一个脏小孩子。”
季宝花一脸委屈的神色跑进院子里面,季安宁一脸懵懂神情在后面瞧着她,她的眼里有着深深的喜意。季安玉行了过来,正好瞧见这情景,她小跑着走近季安宁身边,问:“她又借什么事情来欺负你?”
季安宁笑着摇头说:“她来问我,两个姑姑送了什么东西给我。”季安玉立时明白过来,冷声说:“那种姨娘能生什么好种,小小年纪,就眼皮子浅得我都不想认这个庶姑姑。”季安宁笑眯眯的提醒她说:“玉姐姐,宝花姑姑是我们的庶姑姑,祖父认,我们就要认。”
季安玉直接把季安宁往一园拖,她低声说:“你干吗还留在这里等着挨骂吗?祖父最听她的话,一会准来找你的麻烦吗?我们去外院书房,过年时,父亲不会拘着我们。再说你只要给我父亲多笑几下,他就舍不得开口赶我们走。”
季宝花这时已经拖着季安宁小跑起来,边跑边说:“有父亲挡着,祖父那里的人,就不敢放话逼着你去老园东厢房。祖母一向心疼我们,知道我们跟在父亲身边,她就会安心。”季守业的书房里,他们兄弟外,就是一屋的孩子,季安玉和季安宁两人来了后,就给他们兄弟招呼到近身边。
季安玉和季安宁给他们兄弟行礼问好之后,这才行近他们的身边。季安业微微笑瞧着两个小女子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还能这般红红的小脸,笑着问:“你们两人是一路跑了过来的吗?”季安玉笑弯了眉眼说:“宁儿有许久没有见到父亲和二叔两人,我知道后,一时心急就拖着她跑了过来。”
季安玉这般说话,季安宁不能让她下不台子,她在一旁轻轻点头说:“我许久没有见大伯和二伯,听玉姐姐说大伯和二伯在书房,还有哥哥们也在书房,就想来书房。”季守成欢喜的伸手把季安宁抱在腿上,他大笑着说:“二伯没有白疼我们的宁儿,小小年纪还是明白一些事情。”
季守业笑瞧着季安宁说:“宁儿,过了年,你和悦儿要跟着夫子认字。我们家的女子,可不能做睁眼瞎。”季安宁瞧一瞧在角落处的季洁悦,她轻轻点头说:“我和悦儿都会听大伯的话。”季守成伸手轻捏了一下季安宁的脸,他侧头跟季守业说:“大哥,这就是小三的种,小三小时也是这般的会哄人高兴。”
季安宁现在已经习惯季守成这样亲昵的称呼她的父亲,不象先前时,她只要听到小三这两个字,就自生一种恶心的感觉。季守业瞧一眼季安宁懵然的眼神,笑着说:“老三小时,可没有我们宁儿可爱,你瞧她生得白白胖胖多喜人。”季守业伸手过来轻捏一把季安宁后,皱眉头说:“宁儿,一日三餐后,你要少吃一些点心,那样对身体不好。”
他又仔细打量季安宁好几眼后,很是肯定的跟季树正说:“正儿,宁儿瘦了许多,等到过完年后,提醒你母亲和悦儿母亲,要让宁儿多吃一些东西。”季安宁的心情瞬时不好起来,季守业的意思,明显是要把她继续当猪一样养。
季树正被季安宁用那样稚气相信的眼神,多望了那么几眼后,他的心立时软和下来,他没有一心一意站在两位长辈的喜好立场上,再说他的心里也觉得小女孩子长大了,为了她将来好,还是不要太肥为好。
第五十一章 容忍
季树正略有些迟疑的跟季守业提议说:“父亲,我瞧着是宁儿大了,她的身材开始抽条了。”季守业兄弟都是一脸失望的神情望回季安宁,季洁悦这时挤了过来,她和季安宁手牵着手,她欢喜的笑着说:“宁姑姑瘦了好,以后宝花姑奶奶就没有理由来骂宁姑姑是肥猪。”
季安宁只觉得季洁悦实在是聪明的孩子,随时都不会忘记给季宝花捅刀子。季守业兄弟两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好看起来,两人瞧着季安宁的神色,见到她一点不意外的样子。季守成直接跟季安宁说:“宁儿,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你要学悦儿的,该出手时,一定要出手。你直管出手,有事,就来找二伯。”
季安宁滑下季守成的腿后,她笑瞧了瞧他后,低声说:“大伯母跟我说,过了年,我就是大孩子,轻易不要出手打人。”季守成一脸失望神情瞧着她,摇头说:“你还是一个孩子啊,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后面有大人撑着。”
季安宁欢乐得笑得眉眼弯弯说:“我听二伯的话,我现在还是小孩子,她辈份比我高,应该她让我才对。只要她再来找我的事,我说不过她,但是我比她手快,再说我比她胖,她打不赢我的。”季安宁把一个有靠山得意嚣张的孩子演得活灵活现,让季守业笑过之后,又警告的瞅了季守成好几眼。
季守业略有些不赞同的瞧着季安宁说:“宁儿,年后你要认多一些字,以后你会多看一些书,就不会有这么多闲心出来惹事。”“哦”季安宁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她来回打量季安业兄弟两人,季守成冲着她轻点头,她很是识趣的说:“我听大伯的话,日后自个寻书看。”
季安宁抬眼往书房里面看了看,一架又一架的书,她低声说:“大伯,你放心,我会认字后,一定能把大伯书房里的书全部看完。”房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季守业笑着连连说:“行,大伯信你志气,就等着你早日把大伯书房里的书全看完。”
季老太爷派来寻人的人,听见书房里的笑声,他往后退了几步,跟看守院子门的小厮招呼说:“老太爷请宁小姐去老园说话,小哥等空时,帮我往里面传一下话。”小厮瞧了瞧他,低声问:“老太爷那里可传得急?”来人迟疑起来,过了一会,点头说:“急。”
小厮轻点头说:“那我去跟大老爷传话。”他进了书房后,跟季守业低语后,季守业站起来说:“走吧。”他低头瞧了一眼季安宁,见到她和季洁悦凑在一处说话,两个孩子笑得正欢乐。季守业冲着季守成使了眼色,他笑着对房里人说:“我出去一下。”
季守成跟在他向后出来,问:“大哥,父亲的身体不舒服吗?”季守业轻轻的笑了起来,说:“是啊,他的心里不舒服。”两人走到院子门口,向来人打听后,兄弟两人面面相觑后,季守成直接跟季守业说:“大哥,你回去吧,那事有我,可不能一次又一次顺着那个小女子挑拨是非,那样她大了变成祸水,害的可是我们季家一门,我去陪父亲说说话。”
季守业进了书房,季守成跟着来人走了。季老太爷在东厢房等来次子,他的脸立时黑了起来,季宝花很有些惊惶的躲在季老太爷的身后。季老太爷冷言问:“季安宁呢?”季守成抬眼瞅了季老太爷一下,他直接挨着季老太爷身边坐下来,笑着说:“父亲,过年的日子,儿子陪你说话,总要比一个小孩子来跟你说话痛快,”
季老太爷白眼对着季守成说:“老三不在家,你们各有各的事,管不了太多事情。我这个做祖父的人,不多管着些,她日后行错了路,毁的可是季家一门的名声。”季守成轻点头后,他又大笑起来说:“父亲,你也太高看宁儿那个小女子的长相,小三和三弟妹都生得不错,可两人都不是妖精的长相。
我瞧着宝花小妹妹的长相,要比宁儿来得迷人,小小的年纪,五官已经是极其的出众可人。”季守成很是仔细的探头打量了季宝花好几眼,瞧得她躲闪不已。季老太爷瞧着次子的神色和举止,他很有些不喜的说:“你瞧一瞧你有做哥哥的样子吗?这方面,你要跟你哥哥学一学。”
季守成一点都不在意季老太爷对他的指点,他嘻嘻的笑着说:“父亲,大哥长大时,那时你有空也花了许多的心思来教导他,大哥本身又能干,他自然是比做弟弟的人出众。等到我长大时,你的外事太过烦忙,那有空闲来教导我。我这后来没有给长歪,那也是因为我有一对尽责任的兄嫂。”
季守成只要想到青少年时期的事情,他对季老太爷就有许多的抱怨,他的那些事情,在小城里传得人人皆知,他都不好意思面见自小玩到大的朋友。他那时已经避开人群,对上学的事情都讨厌起来。而季守业那时候在熟州城都不曾站稳下来,见季老太太和他的状态,立时决心把家搬迁走。
熟州城大,季老太爷那样的事情,纵然传了过来,大家也只当笑话听一听就过了。季守成是在成婚之后,他跟宁氏总有些地方相处不来,他渐渐明白夫妻之间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能对外人说得明白的事情。季老太爷和季老太太能行走那么长的一条路,那是因为那一阶段的路,特别的难走,需要两人扶持着前行。
只是那样的路走完后,季家两位长辈也离开人世间后,这个世上再无人能直接约束住季老太爷的行事,他也无法再容忍平淡的生活。季守成觉得这样夫妻之间的心事,是无法跟夫妻恩爱的兄长说,也无法跟时不时多情一回的弟弟说,只能放在心里慢慢的释然放下。
他渐渐的学会去原谅季老太爷,也能面对他正常说话,对他恨意平淡下来,不再有那么恨他那时忘记他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他时时以季老太爷的事为警钟,警告自已行事不要太过放任,绝对不要季老太爷一样走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第五十二章 定下来
季老太爷和季守成说一回话后,总能管上一些日子,季家一家人也能安稳一些日子。年过完几天后,季守成和宁氏出面为季安月退了亲事。二园里关闭了院子门,听说园里足足折腾了好几日才安静平和下来。
季安月一直不曾露过面,一直等到阳春三月时,布氏为她在相看了一门亲事,她才出来走动。季安宁见到这个长姐,只觉得时光太易催人老,情意最让人成长。从前季安月身上的那种独有张扬,如今全变成沉稳安然。
季安月瞧着季守玉和季安宁嘴角往上弯了弯,见到两个妹妹瞧着她担心的神色,她伸手抚了抚她们的头发,问:“玉儿看了几本书?宁儿认了多少字?”季安玉伸出手指比了比说:“只看了一本书,说的是历史故事。”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季安月的神色,见到她脸上没有不悦的神情,笑着指了指季安宁说:“宁儿的字都认不全,如今跟我看一样的书。”季安宁抬眼瞅着季安月,一样笑瞧着她说:“大姐,我一边看书一边把不认的字挑出来认,我觉得比单认字快一些。”
季安月笑着轻点头说:“好方法,我为何小时不知还有这样的捷路可以走?我比妹妹们要笨得太多,难怪要遇那样的事情。”季安月的眼里已经泛起泪花,她偏转头过去,等到她回转头来,她脸上有大大的笑容,她笑着说:“宁儿,你为何会想着跟你玉姐姐看一样的书?”
季安宁只装做没有瞧见季安月的不妥,她笑着说:“玉姐姐比我聪明,她看的书,一定是好书。”季安玉笑着在一旁点头说:“是我父亲跟我说,女孩子要多看多听一些前人的事情,接受前人失败的经验。我们的年纪小,先看一些史书,日后遇事就不会行事太过冲动不知回头。”
季安月的眼泪落下来,低声说:“是我没有听大伯的话,那时大伯也是这样的跟我说话的。我不喜欢史书的枯燥无味,我就喜欢看一些闲情书。我现在知道错了。”季安玉挡在季安宁的前面,却挡不住她对季安月伸出去的手。
季安宁伸出手轻握住季安月冰凉的手,她轻晃动她的手,说:“大姐姐,你别哭,祖母说,大伯母会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祖母跟二伯母说话,我在一旁听了几句话,我说给你听。祖母说,那人不好,他对别人好,就会对你坏。
如果明知你嫁过去,会辛苦一辈子,不如象现在这样,你难受一些日子,将来就不会难受。过后,家里长辈为你寻一个待你好的姐夫,你就可以过好日子。”季安月挣开季安宁的手,她捂着脸跑走后,季安宁望着季安玉问:“玉姐姐,我说错话了吗?”
季安玉瞧着她,一脸肯定的神色,说:“宁儿,我觉得你没有说错。”季安宁放心下来,她默然跟在季安玉的身后,两人回去一园。布氏独坐在房里看帐本,她抬眼瞧见进来两个女孩子的神色,她把帐本稍稍推开一些,皱眉头说:“你们两人去了后院?”
季安玉和季安宁赶紧冲着她摇头,季老太爷带着季宝花搬到后院去后,布氏暗地里警告过她们,轻易不要往后院去。季安宁低声说:“大伯母,我们在外面遇见大姐姐,她和我们说话,她一会就哭了起来。后来,我说错话,她就哭着跑走了。”
季安玉低声把事仔细的说给布氏听,她沉默片刻后,说:“外面的风大吗?”“风大。”三月阳春,春风一样吹得人醉。季安宁笑着回了布氏的话,季安玉伸手摸了摸脸,跟着说:“别信宁儿的话,我觉得风不大,风也比冬季的风暖。”
“这天的风大又带着沙子,你们大姐姐的眼里进了沙,你们两个都不会帮着她吹一吹,还跟她说旁的事,害得她不得不跑回去找丫头们吹眼里的沙。”布氏轻漫漫的下了结论,季安玉和季安宁相互看了看,两人都不信季安月眼里进沙这样的话。只是布氏要这么说,她们也只有认同的份。
布氏认识的人,牵的线搭的桥。季守成和宁氏两人同意下来,季安月的亲事很快的定下来,两家很快商定在六月成亲。这样的速度,男方年纪比季安月大了五岁,他在亲事上面,听说是有些不顺,是女家那边起了变故。如今遇见季家这门亲事,又听说了前事,他们一家人觉得这就是水到渠成的姻缘。
两家长辈非常的满意彼此的家境,他们把两家晚辈安排在外面远远的见了一面。据说那位未来的姐夫对季安月是相当的满意,见面后,他对亲事跟着用心起来。季安月的脸上多了笑意,她遇见季安玉和季安宁两人时,起先脸上还有羞怯的神情,跟她们两人说:“对不起,上次,我那样是不是吓坏了你们。”
季安宁笑着说:“大姐姐,下一次,风吹沙到眼里,你跟我们说,玉姐姐很会给人吹眼里的沙。”季安玉在一旁笑着说:“大姐姐,你记得,下一次沙吹进眼里,你直接叫我给你吹。你可别害羞啊,觉得我是妹妹啊,有些不好使唤我。”
三人都有心抹过那桩事情,季安月心里庆幸不已,她有些不放心的又低声盘问起来,说:“你们怎么知道沙子进了我的眼里?”季安玉笑着说:“因为两天后,宁儿的眼里吹进了沙子,她比大姐姐还会掉眼泪。”季安宁那是真的眼里进了沙子,不过,她也只掉了几滴猫儿眼泪。
季安月此后在季安玉和季安宁面前自然起来,不过,她也没有多少时间来面对她们两人。她的婚期近在眼前,此前备好的嫁妆,已经有些不适用。至少要重新做嫁衣和红盖头,还有给男方家里准备新人见面礼,虽说请了绣娘动手,可是样样都需要季安月亲自去动上几针。
第五十三章 功夫
四月中旬,季老太爷突然决定要带着季宝花去十层楼小住一些日子,他跟季守成交义说归期不定。季守业兄弟尽力劝说过后,季老太爷执意要前往,兄弟两人只有选择成全他的向道之心,季守业亲自送他们前往,暂时为他们付了十天的房费。
四月底,季老太爷派人传信过来,为了他的信道之心,他已经在十层楼附近租了民居,为期一年,他把一年的租金已经全付了,如今就等着季守业送生活费用给他们父女两人。季守业兄弟匆匆忙忙赶了过去,瞧了瞧四边的环境后,兄弟两人默然认可下来。
布氏听从季老太爷的吩咐,特意把一对夫妻安排过去服侍他们父女的生活。季守家和田氏分别书信来了季家,季守家的信里跟两位兄长提及他的英雄救美,得遇相知的佳人一枚。田氏在信里跟布氏淡淡提及家里又进了一枚小妾,季守家说那女子很会照顾他。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她想年底回来照顾一对儿女。
季树立收到田氏的书信,在信里她很是关心一对儿女的现状。季安宁瞧过书信过后,只觉得田氏用心良苦,她从小处着手给季树立说明如何在转季时加减衣裳。季安宁注意到田氏言明,没有意外情况,她会赶在过年前回来。
季守家和田氏的书信,在季家掀起一阵小风波。季守业私下跟布氏说:“老二是家里的女人心眼多,他受不住招了几个女人进门。老三是看女人的眼光有问题,他最易被别人表面的扮相所骗。三弟妹那样的好女人,都不能多留他一年在身边。”
布氏是女人,早已经看得明白,田氏在初婚那一年对季守家情深意重,后来经了一些事后,便对他情意稀薄。如今是有一对儿女牵住她的心,与其说她现在是一心一意想守着季守家,不如说她是想为一对儿女守住一个家。
季守家在那边遇见知音,她立时动了心思想要归来,如今书信回来,只是想听听家里人的意思。布氏轻轻的叹气说:“各人有各人的缘份,莫要强求。三弟妹一心想要回来,就让她回来吧。但愿二弟不要遇见什么动心的人,他是冷情人,一旦动心,对家里人来说便是祸事。
三弟大约是要经过这么些的女人,才能看得清楚身边的人,谁是他最值得付出的人。”布氏隐下后面的话,纵使那时他能回头来,看得到身边人,只是事过境迁。布氏轻轻叹息起来,田氏只怕是对季守家已经无心,才能这么纵容他再次遇见知心人。
五月初,田家大舅来接季安宁去田家小住。田家如今只有田家外祖父外祖母和田家大舅一家人在,家里很是清静不已。田百珍欢欢喜喜的迎了季安宁入门后,在她给长辈们一一请安过后,立时欢喜带着她去见绣娘师傅。
安绣娘二十**的年纪,瞧着面相宽厚,见人自带三分笑意。她见到季安宁后,听田百珍一番介绍后,笑着说:“季小姐年纪大小,只怕动针线还早了一些,不过可以跟着学学玩玩,不用太过上心。”
季安宁伸出自个粗短的手指,再瞧一眼田百珍纤长的手指,立时明白安绣娘为何会一再流连在她的手指上面。田百珍把自个初学用的绣棚拿给季安宁,又拿了一些线给她。安绣娘笑着跟她说:“季小姐,你初初开始,先学一学分线。”
季安宁按她的说法,开始把相近的色,一一挑拣出来,按深浅排放起来再来分线。安绣娘的心思用在教导田百珍的身上,偶然分神给季安宁,见到她一脸乖巧的模样,她暗自松了一口气。主人家如果执意她要短期里添教多一个人,她也不好紧拒出去。如今瞧着新来的孩子,是一个懂事的人,她不介意多带一个人。
季安宁在田家开始学习绣活,还因此留住在田家一月有余。这期间,季树立在放假时来田家看过她,见到她有模有样的动起针线,笑着要她给他做成一样东西,还特意提出要求,等到她学成之后,要为他做一件袍子。
季安宁脸红红的跟他说实话:“哥哥,安师傅说我在这方面的天分不够,只能学一些根本。”她把十指伸到季树立面前,他慌忙的打量她的指尖,说:“可是针刺通了你的手,宁儿,你不用学得多好,你只要会做一些基本的针线活,能应付外面人就行。”
季安宁再次把手指伸到他的面前,示意他仔细的看,说:“哥哥,我这样的手指,就是先天条件不足的实证,就是后天努力,也不能做到最好。”季树立听明白她的话,他伸手轻拍她的手一记,笑着说:“又不用你去做绣娘养家,你不用担心,能学多少算多少。”
季安宁轻舒一口气,笑着说:“哥哥,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那一个。”季树立伸手轻拍拍她的肩头说:“那时我的年纪太小,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在我年纪大了,想法自然跟从前不同起来。我先生说,尽人事听天命。”
季安宁瞧着季树立的神情,她有些好笑起来,季树立现在年纪也小,可在他的口里,他年纪已经大了起来,她在季树立瞧过来时,面上又赶紧端着起来。季安宁一脸佩服的神色瞧着季树立,说:“哥哥,你懂得真多。”
季树立果然眉眼里有了飞扬的神色,他笑着谦虚的说:“我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我先生懂得许多的事,他跟我说,要想懂得多,那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苦学加博学。”季安宁是打心眼里觉得季树立不一般,年纪小小就这般的有主见。
前一世,这时候她在做什么?季安宁苦思起来,好象功课之外就是用心玩,根本就没有想过前途什么的。而这时代的人,她遇见的人,都是早熟的人,年纪小小对未来已经有了目标。田百珍很是用心在绣活上面,她跟季安宁说:“我不喜欢看书,我也不喜欢琴棋书画。
可是我总要有一样能拿得出手,不让家里人在外人面前觉得丢面子的活。我喜欢做绣活,师傅说,我只要用心想学,我能够学得精。”田百珍说这话时眼里神采特别的动人,季安宁立时用赞赏的眼光瞧着她,说:“珍姐姐,你好聪明,我要跟你一样聪明。可是师傅说我学一学基础就行,不用在上面花功夫。”
第五十四章 情形
五月底,一大早上,布氏来田家接季安宁回家。季安宁给她看了刚刚做成的帕子,简单的线条,简单的边角,瞧上去却有一种稚嫩生机的模样。布氏很是欢喜的端详着那张帕子,她跟田家外祖母和田家大舅母很是诚恳的说:“你们田家很会调教孩子。”
季安宁内里不是真正的孩子,自然不会错失田家人培养她的好意。她知自已在针线活上没有好的先天条件,那只能勤能补拙,她付出努力,总会见到成绩。安绣娘是这一行的高手,田家费了大力气花了高薪请她在田家一年,专门教导田百珍针线活计。
田百珍是通过安绣娘查验过后的正式弟子,季安宁只是人情搭头,顺带跟着她来学习一二。然而这种学习机会是极其的难得,可遇不可失,季安宁非常的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安绣娘是瞧不上季安宁这种没有先天条件的弟子,可是主人家硬塞过来,明说是顺带学一学的人,她也无法拒绝。
只是相处几天之后,她见到季安宁年纪虽小,为人处事极其的乖顺,又处处对她表现出来一种发自心扉的尊重,时不时向着她时,那一脸佩服至极的神情,让她有一种特别的自豪感。她对田百珍教导得更加的用心,偶尔也舍得分一些时刻指点季安宁。
季安宁的心态一向摆得平,她只是想学一学针线活的基础知识,遇明师,这是多么大的机缘,何况还不用另外花钱。季安宁没有想过要当绣艺高超的绣娘,她只是想着能把针线活尽量做得出色,将来她做的衣裳能让家人穿出去不丢面子。
季安宁很是用心的跟着安绣娘学习针线活,她用了心又遇擅长教学的明师,短短一月,已经初步做得有模有样。安绣娘赞同季安宁的扬长补短做法,直接跟她说绣活上面,她能专精学会一种或两种技法,以她现在这种用心,再加上后天的努力,她大了后,不会比一般绣娘的技艺差。
季安宁听见她稍稍认可的话,心里安稳下来,她总算不是那种朽木不可雕的人,在这方面还是有路可以走。这个时代的女人,如果不会做针线活,那仿佛就是一种天然的罪过。她的心放稳下来,安绣娘是以练出顶尖的才艺要求田百珍,对她相对是放松许多。
布氏和田家婆媳很有些话聊,布氏也赞同季安宁留下来跟安绣娘学习针线活,她笑着跟田家外祖母和田家大舅母诚意足足的道谢:“伯母,大弟妹子,你们待宁儿算是用尽心思,这孩子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她将来长大以后,也不会忘记舅家待她的好。”
布氏跟田家婆媳另外约时间,约在季安月成亲前一日,由季树立来接季安宁回家。田家大舅母笑着说:“那一日,你们家的事多了起来,立儿在家里也能跑跑腿,就由她大表哥送她回去,不用立儿特意跑一趟接她。”
布氏顺带说一说季安月的婚事,也把婚宴的安排说给田家婆媳听,田家嫁女招待亲朋好友午餐。她又言及等到六月初,季守成夫妻就会派专人送请帖给亲朋好友。季安月的亲事变更,亲近人家都已经接到消息。田家婆媳关心问了季安月嫁过去人家的情况,以及那男子的品性。
布氏见到田家婆媳眼里关心情意,她笑着多说了几句话,说:“前一次那亲事,如果成了,我家大侄女算是高嫁。可那男子在外行事不周到,那牵线的人,前几日遇见我,说我们亲事退得好,我们这样的家庭,可不能碰见那样痴情的人。”
田家婆媳自然是听到过那家人的风声,现在听布氏这么一说,田家大舅母立时笑着接话说:“那人应该是从来没有经过事,一味知道风花雪月,那个小女子又是会讨巧的人。我听人说,他成亲后,就自行从大家庭里独立出来。如今小夫妻在外面独居立业撑家门,而那个小女子已经是好几月的身孕。”
布氏轻轻的摇头起来,说:“我大侄女是规矩端正的性子,那门亲事没有成,自然是因为有更加合适的姻缘等着她。如今这一门亲事门当户对,这男孩子也是品性端正之人,正是一桩让父母长辈放心的良缘。”
田老太太深有感触的连连点头说:“这女子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一样,这要是能够高嫁自然好,可是要说嫁过去日子的好坏,总不如在门当户对的人家过得顺心顺意。你家大侄女懂事会处事,她的好日子就在后面。”
布氏很是自然的夸了夸季安月的为人处事,宁氏好面子有时做事不靠谱,可季安月是她的嫡亲女儿,她为了女儿着想,也不会去太过干涉女儿在夫家的事情。季守成分家之后,他执意要钱财上面分得清楚,对女儿的喜宴,更加是要求宁氏不要麻烦到长兄嫂。
宁氏自季安月亲事悔了之后,她的心情一直有些不太对劲,她在娘家为前一桩亲事太过吹得历害,如今亲事不成,她总觉得娘家人在看她的笑话。如今刚刚一家人刚刚分了出来,什么都需要用银子,她想着以季守业夫妻的性情,一定会主动提出来帮衬周全亲事酒宴。
可季守成这话一说出来,她当时就脸色难看,只是不敢在人前翻脸。在背后里,她嘀咕说:“月儿是我们的长女,前一桩亲事悔了,已经让她很没有面子。如今我们分了出来,家里的银子不够用,总不能热热闹闹她的喜事酒宴后,一家人要连着过几个月入不敷出的日子才能缓过来。”
季守成冷眼瞧着她,冷声说:“你只要不备办那些虚的没有用的东西,月儿的婚事自然能办得热热闹闹大大方方得体。我知道我和你去退亲时,你心里是很不乐意,觉得男人有妾室不算怪事。可也没有几个男人,在成亲前,就有这么受宠爱的妾室。
何况那个小女子心大,别人就没有想过要当妾室,别人想的就是要当正妻。你自已的女儿是什么品性,你会不清楚吗?她是那种会在男人面前争宠爱使手段的人吗?如今家里有大事时,你多听听大嫂的话,自个稀里糊涂的乱做主张。”
季守成甩手就走了,宁氏独自在家里闷坐一下午,第二天开始,就季安月的亲事安排去请教布氏。季守成第二日回来后,夫妻两人又恢复往日相处的情形。
新的一年到来,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节日快乐!
第五十五章 选择
布氏和田家婆媳三人在一块很有话说,有些象朋友般的相处,三人的话题最后直接偏到外面的事情。田百珍和季安宁做为陪客在房里,两人瞪大眼睛听着她们说话。季安宁从而知道熟城再往北去两座城市就是都城,而更加北的地方,只有流放的人。
如季守家这种情况,相对来说还是好事,至少他是到了偏南的地方为官。布氏轻轻叹息着跟田家婆媳说:“我们家三弟才华和能力都有,只是官运差了那么一些。”田家外祖母微微笑看她一眼,再飘了一眼季安宁,对布氏的话不做任何的反应。
田家大舅母则笑着说:“姑爷的才气和能干,那是不容置疑。只是说起他的官运差,我觉得话偏颇了一些。我个人认为姑爷运气不错,那样的得罪上司,都没有被人狠踩下去。姑爷实在是命好,有季大老爷这般的护着脱身出去。
我们这些家人,只盼着他不要再隔上那么一阵子就多情一回,让我们家姑娘安生的过些平静日子。”布氏立时明白过来,田氏在给家人的书信里面,没有提及季守家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两人互相钟情的事情。
布氏在心里轻轻叹息一声,季守业知道季守家在外面又遇钟情女子之后,他心绪平静之后,非常失望的跟布氏说:“狗改不了吃屎,他这一辈子最好就是安稳的做着小官,以免官做得太高之后,最后被女人彻底的毁掉,祸害全家人没有安生的日子可以过。”
布氏明白季守业对下面两个弟弟的寄望,可惜季守成是得过且过的性子,在官场上,除非是遇贵人提升,要不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平平而过。季守业对季守家的寄望更加的深厚,可他没有想过自家小弟这般的受不了女色和小小情意的诱惑,一次又一次的犯同样的错。
这个时代里面,成亲后的男人风流不是错,反而是一种特别荣耀。可如季守家这样的风流又易钟情扑火般的男人,季守业见到的不多。所以这一次在田氏提出想要归来时,他终将默然认可下来,同时决定此后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季树立的身上,绝不容他如其父一样在女色上面太过放任,分不清真假的情意。
季守业此后有心无心的带着季树立出门长见识,以至于让原本就有些早熟的季树立,越更比同年纪的人表现得沉稳起来,行事更加的稳健起来。田家婆媳瞧着布氏在提及季守家在外的事情,话语中多了些迟疑的表示,她们两人的心下都有不好的猜想。
田家大舅母试探的打听:“姑爷在外面又遇见新的知己?”布氏瞧着田家婆媳两人的神态,也知这样的事情是隐瞒不了多久,她轻轻叹息着点头后,说了说有关季守家英雄救美后,被那女人一见钟情缠上来的实情。
田家外祖母听后便苦笑起来,说:“亲家大嫂,这些年下来,我们早已经明白姑爷天生就是一个多情种,你就别帮着姑爷在我们这里描补一番。这些年下来,我们家的人只是庆幸他还不是那种宠妾灭妻的人,在嫡庶规矩上面做得还是不错。”
季安宁眉眼轻抬了一下,季家三房如今还没有庶子女,季守家自然是做得相当不错。季安宁打心眼里觉得季家三房的庶子女迟早会来,只是狼来了,叫得太多次后,这一次就是真狼来了,大家心里反而说不定有一种石头总算落地的感觉。
季安宁听着有这样一个女子出现在季守家身边,这般以季守家为天为地的女子,实在是满足了季守家大男人的英雄主义思想,这一次,季守家只怕是会长情一些时日。大人们的眼光隐约落在季安宁的面上,见到她一脸不在意的神色,大家暗想着幸好她的年纪小,如今还听不懂这样的话。
田百珍略有些同情的瞧向季安宁,田家少有妾室出现,她的心里妾室那就是女人的灾祸。她伸手轻握住季安宁的手,低声说:“别怕,你可以住在我们家里。”季安宁抬眼望着她,神色平静的说:“嗯,只要大伯和大伯母许可,我就可以在表姐家长住。”
三个大人听见她们的对话面面相觑之后,三人互相笑了起来,季树立如今上学堂,白日少在家里出现,晚上回来要做功课,一天到晚的心思只怕也不会用在这些琐事上面。季守家离得远,他的行为后果,对孩子们的影响浅。
田百珍和季安宁陪伴在房里,听着大人们的闲谈,只觉得大人们给她们打开认世界的一记扇窗,平凡的小事情,在大人们的话语里变得有趣起来。不管是在田家还是季家,女人们说话仿佛都不忌讳女孩子们在一旁听,而她们仿佛还有意无意引导着她们遇事多想一想,有时特意会把有些小节之处,细解得更加明白仔细。
人生处处有学问,女人们在一处说的话题太过细碎,只是平淡日子里的小小点缀,有的甚至只是一些边角料。可季安宁经一世之后,她现在听得多了,反而能听出当中的几分人生哲理。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然而如何的活下去,却是需要自个去挑选不同的人生道路。
如田氏,面对多情的夫婿时,在无法有第二选择时,她很是自觉的选择儿女,继续过好自已的小日子,而没有一味的纠结季守家的情意不肯放手。然而在面对需要守护一个家时,她也、没有别的选择时,她选择把儿女托付给季守业夫妻,陪伴在季守家的身边。
田家上下一致觉得田氏做了最适合的选择,在儿女还没有长大时,陪伴在季守家的身边,是一个妻子的本分。这样不管如何她尽了妻子的本分,让季家人对她没有非议,又能让男人没有那么在女色上面放肆,纵然将来会有庶子女,那数量也不会太多。
第五十六章 归家
六月初,田百珍陪着季安宁在回家,季家满院子的喜气。姐妹两人先去老园给季老太太请安,留在那里陪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季安玉和季洁清姐妹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大家笑着给田百珍见过礼后,被老太太留下来吃饭。
布氏和儿媳妇邵氏都不是娇惯孩子的妇人,几个小女子听季老太太说,菜园子里的菜正好可以采来炒着吃,便闹着要亲自动手准备中午的菜。季老太太笑着应承下来,也答应不让人动手,由着孩子们采什么菜,中午就吃什么样的菜。
一行人往菜园子里走去,田百珍捏一捏季安宁的手,提醒说:“宁儿,你还没有去给老太爷请安?也没有去给你大伯母和二伯母请安?”季安玉在一旁听见她的话,她笑着摆手说:“她的两位伯母现在忙着呢,等到下午时,我们再陪着宁儿去请安。”
季安宁伸手扯一扯季安玉,低声拜托说:“玉姐姐,你陪我们去给祖父请安吧。”季老太爷对季安玉还是有几分薄面子,至少对着这个孙女有时会点头示意亲近。季洁悦在一旁嚷嚷起来,说:“宁姑姑,老祖不在家里住,你现在去后院也见不到他的人。”
季安宁想不出季老太爷还会有别的去处,他是从年轻到老都身无余粮的人,他离开儿子们的奉养,只怕生活都会成问题。季安玉笑着跟一脸不解神情的季安宁,说:“祖父和宝花那女人现在在十层楼那边租了一个小院子,说那边清静无为正好修道。”
季安宁瞪圆眼睛,向着季安玉说:“玉姐姐,祖父现在一心向道,连家都不要了吗?”季洁清笑着说:“老祖说跟我父亲说,只会暂时在外面住上几月,等到道心稳固起来,他自然就会回家。老祖说,他的身边有宝花姑奶奶服侍,让家里人安心。”
季安宁好一会反应过来,她相信以季守业的孝顺,绝对是不会放任季老太爷的日子难过,她迟疑的说:“我们的祖父是这么有大志向的人,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季洁玉和季洁清一下子笑了起来,当着田百珍的面,季安玉丝毫不避讳的说:“祖父只是喜欢住在那一处,那里多的是求道之人,同好里人来人往,他欢喜那份热闹。”
中午的午餐,虽说女孩子们闹着要自已亲力亲为,最后只有菜是由她们亲手采摘,至于煮食是她们守在一旁由着妇人们煮了出来的。就是这样下来,她们也觉得高兴,每人都比平时多用了一些饭菜。
田百珍直接跟季老太太夸口说:“季祖母,我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小菜,我回去后,跟祖母和母亲说,我也在院子里种些菜来。”季老太太欢喜的指点她,这时节能种的菜品。季安宁低头瞧一瞧自已小小的手脚,她就是有心想过一下田园生活,种菜,她最多能做的就是拔草。
午餐后,季老太太要小歇一会,季安玉带着一行人去了一园,在门口听说布氏午餐都在二园里用,她们一行人转头赶去二园。二园的院子门洞开着,院子里人来人往,瞧着就是一番忙碌匆忙的情景。
季安玉老牛识路一样带着一行人直接转弯去二园的理事处,房门一样是敞开着,布氏和宁氏坐在房里,她们身边陪伴着两个中年妇人,正在一处说着话。一行人行近后,清楚得瞧见那两位妇人一脸的风霜,瞧着面相的年纪就要比布氏大。
布氏和宁氏瞧见她们这一行人后,笑着伸手招呼她们进去。田百珍和季安宁赶紧给两位长辈请安,在布氏的特意介绍下,季安宁方知这两位妇人是她那只听其名不见其人的两位姑姑。她自然恭敬的给两位姑姑请安,田百珍随着给两位妇人行礼请安。
季家这一辈女儿以花字排名,金花银花在婚嫁年纪时,季守业这个兄长刚刚起步,无力照顾到两个妹妹。而季老太太大约是受够了季老太爷只会纸上谈兵的那一套,为两个女儿寻的亲事都是家境不错的农家。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她的确有远见,在季老太爷放肆行事时,季家人无数次庆幸把她们嫁在农家,她们两人的家庭都没有受到多大的波动。季金花和季银花很是仔细的打量过季安宁后,她们两人欢喜的说:“宁儿生得好,瞧着就知嫂嫂和弟妹待她是用心思。”
季安宁瞧着她们的眼神,再听宁氏笑着说:“两位姐姐你们早半年来瞧她,只会觉得大嫂实在是太过宠爱与她。现在她个子长了一些,人就没有那么的胖。”季安宁微微笑听着长辈们说话,一直等到有人进来答事,她们在季守玉的带领下前去看望季守月。
季安玉低声跟田百珍和季安宁说:“我们大姐姐要成亲了,她的心情紧张,脸色会有些不好看。一会你们跟她说话后,我们就赶紧寻一个借口离开。祖母要我们晚上还是去她的院子里用餐,我们早些过去,可以去园子里摘自个爱吃的菜。”
一行人去了季安月的院子门口,见到守院子门的丫头一脸紧张神色望过来,见到是她们之后轻舒一口气,行礼后,低声说:“小姐们请稍候,我先去通报小姐。”她说完之后快步往里面走去,一会,她笑着行过来说:“小红姐姐跟我说,小姐这时正好闲着,请小姐们进去。”
一行人往里面走了几步,见到季安月身边大丫头小红走了过来,她笑着行礼说:“我们小姐在房里候着小姐们。”一行人进了季安月的房间,季安宁见到季安月的房间,明显比她印象里的房间,要显得空荡得许多,梳妆架上格子里空空如也,从前那些格子里塞得满满小巧精美的小物件。
季安月脸上没有太多的喜色,她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进来的几个小女孩子,听见田百珍和季安宁对她的恭贺之后,她的面上也只有淡淡的笑容。
第五十七章 顾家哥哥
季安月成亲的这一日,大太阳的天气,蓝天白云风轻轻的吹,季家二园里满满的人。田百珍和季安宁这一行人到达时,她的房里坐满了小女子们,都是宁氏的娘家人。季安月的脸涂抹得红红的,总算带出十二分的喜气出来。
季安玉带头挤进去跟季安月说着祝福话,田百珍跟着后面很是自然说了祝福话,季安宁也想不出有什么新颖的祝福话,只能随大流说:“祝姐姐新婚大吉大利,百年好合。”宁家的小女子们围上来,一个个的眼光打量着季安宁,有人还想伸手来摸她的脸。
季安玉和田百珍两人很有技巧的挡在季安宁的面前,两人带着三个年纪小的小女子挤离房子后,人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水。她们候在季安月的房门外,听见季安月房里的热闹,心里还是有些向往里面的热闹,可是想到要是再挤进去后,要闻到各种的汗水味道,她们又心生退意,宁愿在房外候着说话。
田百珍算到家人大约来到的时段,一行人借机跟田百珍去大院子门口迎人。一路上,瞧着二园里的人,走路都用飘的步子在走。季守成夫妻嫁长女,他们是主事的长辈,事多劳心嘴不停脚不停来回在大院子门口和二园处。季守业夫妻相对来说轻闲一些,夫妻负责招待大园里的亲朋和田家的人。
她们一行人行到大院子门口处,田家人恰巧到来,便接了人一块去了一园。田家四位舅舅很快被季守业身边眼尖的小厮迎接进去,别的人,就继续缓步往一园方向行去。一园里,此时笑语不断,进了院子门后,布氏身边人把四位舅母迎进房,她又转话给季安玉,布氏要她用心招呼好客人。
一园前院里,许多年纪小的孩子窜来窜去,季安玉把人往树荫处带去,那里已经分别站了年纪稍大一些男女分明的两群人,他们之间界限很是分明的空了一颗树之间距离。季安玉这一行人自然凑到女的这一边去,季安玉把人认清楚后,很是欢快的把田百珍和季安宁介绍给她们认识。
季安宁的年纪太小,生得白白胖胖,瞧着很是可爱,大女孩子们这个年纪,虽说烦小孩子的吵闹,却也会喜欢这般可爱白胖的小妹妹。季安宁的脸,很快被人上手摸了好多下,她赶紧躲在季安玉和田百珍的身后,由着她们挡去那些人的手。
季洁悦伴在季安宁的身边,瞧见季安宁躲来躲去的慌张模样,她用手捂着嘴笑不停。季安宁侧脸瞪了她一眼,见到她还是没有那般的自觉收敛笑意,她伸手轻捏她的脸一下。季洁悦放开捂脸的手,笑着低声说:“宁姑姑,我脸上没有你肉多,你捏着没意思,你还是捏你自个的脸。”
季安宁只觉得季洁悦越大越不可爱,小时候,她虽生得瘦瘦弱弱的,可没有这般的牙尖嘴利,瞧着要可爱许多。在院子里窜来窜去玩耍的人里面,冲出两个邵家的小孩子,他们欢快的伸手把季洁悦扯着走,她略有些依依不舍的回头望向季安宁,只见季安宁欢快的冲着她摆手示意快去。
田百珍瞧见到之后,弯腰低头跟季安宁说:“宁儿,你可以去跟他们一块玩耍,一会你们就会相熟起来。”季安宁轻摇头,她很不感兴趣的直言说:“表姐,你不用管我,他们一群小孩子们在院子乱冲来冲去,我瞧着都好没有趣,我还不如留在这里听你们说话有趣。”
田百珍哭笑不得的瞧着她,这矮矮胖胖的小人儿,竟然嫌弃跟自个一样大的人玩得幼稚。田百珍伸手摸一摸她的头,笑着说:“好。”田百珍纵使有心想时时照顾季安宁,也抵不住身边同年纪人跟她凑在一起说着有趣的话。
季安宁抬眼瞧见这些半大的小女孩子们,许多星星眼悄悄的去打量不远处半大的男孩子们,她跟着有趣的望过去,只觉得那里站着的半大男孩子,大多数是肤色白皙不见阳光的小书生,一个个挺着小身板,目光端正望向前方,互相凑在一块说话,眼光都只落在院子里小孩子们的身上。
当中只有三四个明显晒成黑小子的半大小子,他们几人正一脸无趣的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着。他们正好望见季安宁好奇的眼神,当中那个最黑的年纪瞧着最大的男孩子,笑得露出一口明灿灿的白牙,他冲着季安宁招呼说:“那个小白胖的小妹妹,你过来和哥哥们说说话。”
季安宁把头一扭,只当不知他在跟自个打招呼,而这边半大的女孩子们四处打量后,瞧了瞧偏头望向院子门处的季安宁,当中大约有一个女孩子是那男孩子的妹妹,直见她很大声音说:“三哥,你可别欺负人,你再这样说话,我回去和母亲说你吓唬别人家的小妹妹。”
田百珍牵紧季安宁的手,季安玉这时早已经皱眉头望了过去,听见那女孩子的话,她在一边冲着说:“王家三哥,你再乱说话,我叫我大哥出来教训人。”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那边寻的是谁,只是季安宁乖巧的扭了脸过去,现在把脸扭了回来,她一脸不解的神情打量来回说话的人。
那几个黑小子里面的一人,这时正好笑瞧着她的小模样,他伸手扯着还要说话的朋友,笑着说:“王三哥,我们难得聚在一处说话,别把功夫放在逗小孩子的地方。”王三哥冲着自家妹子和季安玉摆了摆手,说:“行了,我只是跟小白胖小妹妹打一声招呼,这有多大的事情,就惹得你们一个个开口冲着我来。我惹不起你们,可我躲起。”
他伸手扯着身边几个黑小子往另一边走去,季安玉身边的一个小女子,娇柔的开口说:“安玉,刚刚说话的那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啊。”季安玉笑了起来,说:“是我表姨母家里的顾家哥哥,他家在都城,最近才来熟州城里替父母孝顺在这里的祖父祖母两位老人家,顺带在这边学堂里念书,这才回来没有几天。”
第五十八章 热闹
季安宁抬头打量说话的小女子,她生得娇娇小小,穿着一身粉粉嫩嫩的襦裙,配上她这娇柔的小嗓子,还有她现在已经略有些被太阳晒得红了起来的小脸蛋,瞧着就是一个稚嫩的小美人,将来很有可能发展成为大美人。
季安宁瞧着这小女子的神态,总觉得有些眼熟不已,又听见她略有娇羞的跟季安玉说:“玉妹妹,顾家哥哥虽说晒得黑了些,可我觉得他生得很是不错,他的五官比我哥哥们还要好看,他又特别的有男儿气概。”季安宁愣了,她刚刚抬眼只瞧见那人黑白分明的一对眸子。
可这个小女子,竟然短短的时间里,把一个半大的小子,瞧得这般的仔细,这也是难得的人才。年纪这般小,已经会识别男人气质,她也太过早熟了一些。季安玉果然是没有到识春风年纪的小女子,她很是直爽的开口说:“欢儿姐姐,你的年纪比我顾家哥哥要大一些,你见到他,要叫顾家弟弟。”
季安宁觉得自家姐姐季安玉也是不能让人小瞧的主子,这般打脸的话,她能说得这般的正气,又隐约透出与这个小女子几分的亲近感。这个小女子很是惋惜的跟季安玉,说:“我瞧着他的个子这么高,以为他和我一般大小,原来他的年纪比我还小,那我不能太过关注他。
玉妹妹,他家还有几个哥哥啊?”季安宁原本听着她娇柔的嗓子说话,有些受不了这种类型娇弱的小女子,如今她听多她说几句话,只觉得这个小女子内心与外表不相符,人生得娇小,内心却不是一般的强大,她明显是受到打击,却懂得立时更换目标人选。
这也是一个心大的主,难怪她能和季安玉两人直来直去的对上话。“噗”季安玉低低的笑了起来,小声音的说:“他家在都城,我听大人们提过,他的家里是有嫡亲的哥哥,只是距离我们这里这么的远,你就是知道有那么几个人,你也寻不到机会去见上一见。”
那个小女子直接跺起脚来,低声说:“玉妹妹休得胡说,我只让你陪我去看过一次人,你现在就这么的打趣我。再说,我现在年纪大了起来,我总要先提前看一看,免得象我两个姐姐一样,全给我父亲母亲哄着嫁给那么难看的男人。”
“天”季安宁轻吸一口气,这才多大的人,已经懂得提前相看夫婿了。季安玉瞧一眼低头瞧着蚂蚁的季安宁,再瞧一眼再笑眯一双眼瞅着院子中央孩子们玩闹的田百珍,她低声跟那小女子说:“我跟母亲说过我们一块去看人的事,母亲说,要是给别人知道了,对我们的名声不太好。”
那个小女子一脸看白痴的神色望着季安玉,说:“这样的事情,那能去给大人们说,以后要是再有好事,我是绝对不敢带上你。”季安宁听她的话轻舒一口气,这个小女子瞧着就是会主动惹事的主子,可是偏偏季安玉跟她的关系很是不错,只怕将来让季安玉当晃子的机会还很多。幸好季安玉现在年纪还未到十岁,年少懵懂不知事正好可以轻狂。
季安宁再听她们说得几句话,围来绕去都是各家男儿的品貌,季安宁听得无趣起来,慢慢的行到田百珍的身边,伸手拉住她的手。田百珍低头望着她,笑着说:“我刚刚听母亲说,用了午餐后,我们瞧着你大姐上了花车后,为了不耽误你的针线课,你和我们一起回去。”
布氏是相当慧眼识货的人,安绣娘只许下田家一年的时间,季安宁有这样大好的机会,她自然舍不得让她浪费。昨日里,她悄悄跟季安宁叮嘱,如果她现在实在记不住安绣娘的指点,就把那些话硬记在脑子里面,日后再来回想,那时也许能够明白过来。
季安宁自是信服布氏的话,只瞧她在季家生活得如鱼得水般的自在,就知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眼光有手腕,又能得夫婿一心一意的看待,如果说季守业是天性如此专情,那他两个嫡亲弟弟为何会多情,房里妾室新人不曾断过。
季安宁信布氏是天生情商高的人,但是她的生母田氏情商一样不低。或许是与女人腰的柔软性有关,田氏骨子里有书香人家的清高,面对在精神上和身体上出轨后的季守家,她再也无法弯下高傲的腰。季安宁想着她要是处在这样的情况如何,她发觉她天生就是田氏的女儿,你若无心我便休。
季安宁想起田氏就轻叹一声,在田百珍望了过来,她低声解释说:“珍姐姐,娘亲许久没有写信过来了。”田百珍瞧着她微微笑了起来,说:“你别着急,姑姑的书信指不定在路上。”田家人照例不小心忽略过季守家这么一个人,而季安宁出生之后,季守家也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也理所当然的一样忘记了这么一个父亲。
午时,喜宴热热闹闹开始,季守成和宁氏做为主人家笑容满面招待来宾。因为男家那边为主场,季家请的都是亲近的亲朋,桌数不太多,又大多数是亲戚牵连的人,坐席摆设便没有那般的拘谨,一定要把男女两方用屏风隔挡起来。而只是简单的分成两边桌坐,中间并没有遮拦,只是稍稍把两方桌面拉开一些距离,以示尊重规矩行事。
两边都相当安静的用了餐,餐后,上了茶水清口之后,大家这才说起话来。客人们自然懂得锦上添花,他们对主人家的安排夸了又夸,特别夸了季安月品貌出众淑德得体,将来在夫家的日子,一定会过得顺风又顺水。
用过午餐后,小女子们自然是又去瞧了瞧新嫁娘,季安月端坐在房间,宁氏和季安珍季安贞姐妹陪伴在她的身边,瞧着象是说着话动容得落泪下来,正互相擦拭着对方的眼泪。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了脚步,而宁氏很快擦拭过面上的泪水,她笑着招呼小女子们进来说话热闹。
第五十九章 过往
天气热,季安月的房间里挤得满满的人,各种脂粉味道还有汗水味,季安宁的个子小,她很快就被人挤得有些透不过气,她赶紧伸手扯一扯田百珍的手,见到她一脸兴致勃勃的神色,她伸出小手往外面指一指,悄声说:“珍姐姐,我要去外面玩。”
田百珍有些不舍的打量一下四周,季安宁悄声说:“珍姐姐,我不用你陪着去玩。”田百珍轻轻的点头,这里是季家,她用不着一定要把季安宁困在身边,年纪小小的她,瞧上去,就不喜欢听大女孩子们说的这些话。
田百珍把季安宁护着挤着总算送到房门口,她还是有些担心的说:“宁儿,我陪着你一块在附近玩一会?”季安宁往新房里瞧了瞧,见到里面大多数是跟田百珍一样大小的女孩子,又想起刚刚宁氏特意拉着田百珍在一旁说的那些交好话。
她轻轻的摇头说:“珍姐姐,你安心,我只在院子里玩一会,就会去祖母那里陪她说话。”田百珍被季安宁直接推进新房里面,她一个人轻盈的往二园门口走去。季安宁出了二园的门,她伸手揉揉耳朵,小女子们的声音悦耳,可是她们抢着说话时,她还是会觉得太过吵闹。
季安宁在二园门口停了停,想了想脚往一园方向走去。布氏此时不在二园里面,那她一定就在一园里休憩,季守玉和季洁清在新房里面,她刚刚没有看见季洁悦,想来她现在会在一园。季安宁很喜欢季洁悦,最喜欢她出手时的那份剽悍劲,这可是她天生就有的本事。
季树正和妻子邵氏都觉得次女的这种性格,只能是天生地养随之而来的纯正性情,他们夫妻和两边家人,无一人如次女这般有着侠义冲动的性情。这一天,季洁悦听说季安宁回来的事情,当即跑来跟季安宁亲近说话。
她特意拉着季安宁到偏处,小心翼翼的避开季安玉季洁清和田百珍三人的注意力。她先是仔细的打量季安宁之后,见到她小脸滋润得白白嫩嫩,她嗔怪的说:“宁姑姑,你去田家这么久,都不知家里人想念你。”季安宁赶紧开口安抚她,说自个在用心学本事,学会后,就做一样好东西送她。
季洁悦听季安宁这么一解释,眼里颇有些羡慕神情说:“我外祖家的姐姐们都没有空理我,表哥们有空理我,一个个都要我跟他们多学学武术,可是外祖父和舅舅们却不许他们教我那些本事。不过,表哥们答应我,会私下里传我几招本事。哼,季宝花再犯在我的手里,我就不会那么好心放过她。”
季洁悦跟季安宁狠狠的抱怨一番,季宝花实在不是人,她没有丝毫的为人长辈的自觉性。季安宁也感叹季宝花的心眼,她跟着季老太爷在外居住,竟然都不肯放过跟她起过争执的季洁悦,只要逮到机会,都会跟人宣扬一番季洁悦的动手本事。
季洁悦气极的说:“宁姑姑,我跟你说那人四处跟人说我动手打她,却从来不跟人提,我为什么会动手打她?我的表哥们在外面都听说过那些话,才会说要教几招得用的武术,免得我的力气小,动手没有伤着人,名声却被人说得一无是处。”
果然牛牵到哪里都变不了种,只能依旧是牛。季老太爷嘴里说着要修道,要在外面静修养身修性,可他在外面依旧喜欢人来人往般的热闹。季洁悦瞅见到季安宁的面色,她以为她不信她的话,很有些不高兴的说:“宁姑姑,我不会骗你。
那些人在外面说,跟在祖父身边那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女子,被我打得都不敢在家里住,只能跟着执意要修道的老父独居在外面。”季安宁深吸一口气,很是为季洁悦庆幸一回,幸好她现在年纪尚小,有什么风声,都来得及修正过来。
季安宁目瞪口呆之后,说:“祖父就没有在人前开口管一管她?大伯父听到消息之后,就没有去寻祖父说说理?大哥没有去祖父面前为你讨回公道?”季洁悦听季安宁的话,她的神色更加的气愤起来,说:“祖父和父亲都去跟老祖说话,可是老祖说我是动手打了她,说那人在外面说得都是实话。”
季安宁伸手摸了摸季洁悦的脸,说:“悦儿别气了,你老祖很多年前就老了。”她一个小人儿把话说得老气横秋,可配着胖胖的小脸,还是有些让人觉得孩子气满满的。季洁悦摸着脸闪开过去,嘴里嚷嚷说:“别,我跟你说这些话,是想让你不要被她骗,可不想你动手来摸我的脸,我没有那么多的气。
我外祖母跟我说了,我们一家人都好,只有老祖他的年纪大了糊涂了,要我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跟他去计较。”季安宁很是赞同的跟她特别亲近的悄声说:“悦儿,我外祖母和舅母们私下里也是这般跟我说的,说家里的太爷年纪越大越糊涂得管不了事,平时让我不要去挨太爷的边。”
季安宁这一次回来原以为会见着季老太爷,谁知他竟然没有回来,对她来说是意外之喜,她可不想要面对这样的一个黑脸长辈,可是出于孝道,她在他的面前一定要恭敬得体。这几年下来,她瞧得很是明白,季老太爷心里是没有最小的嫡子季守家,待他的儿女更加是淡漠。
季守家出生的那一年,季老太爷夫妻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季安宁有时想起来心里略有些好奇,可是她也明白,这大约是无解的命题,当事人和旁观人都不会再提及旧事。季安宁心里猜测过,季老太爷那一年已经变了心,而季老太太怀有小儿,心里或许寄望太深,想着能挽回变心的人。可惜变了心的人,如何会回头来,就是回过头来,也不是旧时的人。
季安宁微微皱眉起来,季家的人事有些杂乱,不如田家的人事清宁。可是季家才是她真正的家,而田家是外家。这个时代里,这些事划算得清楚明白,嫁出去的女子,就是倒出去的水。季安宁拖着脚步往前走,她有些想去老园陪季老太太。
第六十章 清静
“我、、只是、、回自已家来,你们、、快闪开,、、别挡路。”季安宁远远的仿佛听见季宝娇怯怯说话的声音,她初时以为听错了,明明那人不曾回来。结果她转过弯去,就见季宝花穿着碎花小白衣,以一种娇柔可人姿态站在路边。
季安宁此时能够想象她的眼里已经泛着泪,小身子正微微发抖着壮着胆子跟人说话的模样。只是远远的瞧着,那一群半大的少爷们并没有挡着路的两方。季安宁立在原处,季宝花的年纪小,可那心思比女人还要多变,她此时要上前去,要是打乱她的计划,只怕会招惹得她心里暗恨不已。
那群半大的男孩子们此时都已经笑了起来,当中调皮的人,已经起哄说:“你过来啊,要我们做哥哥的人去牵你吗?别,可别让我们动手去牵你,我们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现在就要多那么一个娇羞羞的小媳妇儿。”
季安宁有心想要返回去叫大人,可转而想一想她现在的年纪,她就是一个不知事的孩子,她就停在原地由着季宝花去应付了事。季安宁往后面瞧了瞧,冲着身后不远处行来的那个五六岁大小的丫头招了招手,那个小丫头跑了过来,她见到季安宁停在这里。
她伸手拉扯着她往后退去,低声说:“小姐,你要过去吗?祖小姐给我十个铜子,要我在这里瞧着,有人来,就要先叫上一声。小姐,你要过去,我现在就去叫一声。”季安宁瞧着小丫头的神色,用力的想了想,瞧一瞧小丫头的穿戴,肯定的说:“你是二园的人?”
小丫头重重的点头,很是高兴的说:“小姐,你也瞧得出来我是二园的人,我刚刚上工两天,就是在园子门口做跑跑腿的活。”季安宁伸手指一指她的衣裳边角处,说:“一样的衣边。”小丫头很是欢喜的跟季安宁在一旁说话,而那一头布氏和邵氏正往二园走了过来。
小丫头一瞧就是在家里娇惯的主子,待季安宁也没有一般丫头的那种拘谨神色,她很是欢乐的说:“我奶奶原本是不让我来上工,说我年纪小不知事,怕惹得主子们不高兴。我爹说,二夫人就是瞧中我的笑模样和腿快,让我在门口先候着几天。
等过上几天,再要我奶奶来求主子恩典,我就可以回家去。我今天在门口站了好久,刚刚二夫人身边的包子奶奶让我出来玩一会,让我不要乱走。我不敢去远了,就在这里站一会,就见到祖小姐,还得了她的赏。小姐,你现在要过去吗?”
季安宁也没有心思去凑那份热闹,她轻轻摇头说:“我现在不过去,一会那边没有人,我再过去。”小丫头轻舒一口气,她有些担心的说:“小姐,那些人会不会打祖小姐?我瞧着他们一个个好凶,祖小姐的胆子小,可是我又不敢过去,祖小姐说,我要是乱说话乱走动,她就会把赏钱要回去。”
季安宁听着小丫头的话,她隐隐有些明白季宝花想做什么事,可是转而想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可能,季宝花才一个巴掌大小年纪的小女子,婚嫁大事距离她很是遥远,她就是有心要图谋一番,这样的岁数也太小了一点。
季安宁此时忘记这个时代里,有些互相亲近人家给子女订亲,就是在儿女小的时候。而季宝花所处的环境和她的身世,与普通的女子不同,她的年纪虽小,可她的心眼却已经超出年纪许多。季宝花的姨娘走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女儿,她连着好几晚上,捉着女儿细细的叮咛了许多的话,大部分的话,与她将来的婚嫁大事有关。
季宝花的情智是未开,可是抵不住她的年纪虽小,却把姨娘的话记得牢实,知道她将来要想过上好日子,她在年纪小时,就要想法子去寻上一个两个待她好的男子。如果年纪小时,她不能寻上这样合适的人,那么将来家里女孩子们论亲事时,只要遇见合适的人,她就要会花心思去抢先下手,逮着那么一个能给她好日子过的人。
季老太爷是有心在外好好的修道,可是他的小女儿终身未曾安置好,对一心向道的他来说,就是一个重大的心结存在。季老太爷在外面这些日子下来,他总算有了新的来往朋友们,跟他从前认识的那些故交相比,这些人相对来说是要靠谱一些。
季守业很是仔细的打听过和季老太爷来往的老人们的情况,他后来跟布氏叹息着说:“父亲这一次认识的人,跟从前相比是要好上那么一些些,虽说都是一样会乱花家里银子的人,可至少这一群人还是有修道之心,不会再往家里瞎添人。”
布氏只要季老太爷能够安稳下来好好的养老,她就别无所求,只是她心里也明白,季老太爷不时不时给儿孙们出一些难题,那他就不是她认识的季老太爷。夫妻两人暂时对季老太爷的现状还是满意,就盼着他能维持久一些向道之心。
季老太爷知道季安月成亲的事情,他心里一样没有这个嫡长孙女儿,自从他跟季老太太闹翻之后,他心里已明白嫡子女是站在做母亲的那一边,时日越长,他们待他越只有面子情意,只不过是因为孝道,他们不得不孝顺与他。季老太爷觉得自个已老了,行事越发的顺从心意,他懒得回来那么一趟,寻着清静为借口推辞回家的事。
季守成对父亲早已失望,听说他无法回来,他也只是淡淡的点头下来,回头对宁氏提了提季老太爷道心已重不爱沾人间烟火的事实。宁氏对季老太爷不能回来参与,她一样是不介意。她成亲之后,连着生下两个女儿,季老太爷那时就当着她的面,出言要求季守成赶紧早早的纳妾生庶子。
宁氏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个为老不尊的公爹,然而却不得不在面子上尊着他敬着他孝顺与他。相对来说,宁氏对季老太太有感情,在那时候,是季老太太出言执意一定要宁氏生下嫡子之后,才许季守成正式纳妾许他的身边有孕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