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使命
较真的说华侨不是合适的兵源,特别是步兵。大家都有家有业,即便是矿工,日子也过得比国内好,谁会跟你去打仗?日本人打过来却不同了。打过来肯定烧杀掳掠,那时候可不是喊喊口号捐捐钱那么简单,那是真要保家卫土了
按照李孔荣上次在香港的演讲和答记者问的说辞,日本人如果南下,华侨、特别是支助过国内抗战的华侨肯定要被报复,一些人甚至会被处死。日本人来南洋除了抢东西,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扶持土人打压华人,以实现所谓大东亚共荣。从这个目的出发,日本治下的南洋华侨将是最低等公民,连印度人都不如。
这种宣传的杀伤力比单纯的‘爱国抗敌’、‘大家都是炎黄子孙’之类强多了。这不再是国内同胞的事情,这是自己安身立命的事情。宣传的结果就是有家有业者心开始慌慌,工人混口饭吃,给谁做工不是做工,有家有业者则不同,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抠出家业,日本人如果真来,十有**要保不住,潮州人个体户最多,人人都是小老板,日本人即便不抢他们的家业,一打仗生意肯没得做。
天大地大,家业最大,稍微有些风吹草动潮州人就会退避千里,宛如后世棋高一着、笑傲英伦的李跑跑。作为南洋潮州华侨最高决策机关,前几月暹罗中华总商会接连开会,接替蚁光炎成为第十七届主席的张兰臣与各个委员商议之后觉得还是会一会海军为好。其他不说,他名下就经营着五福轮船公司,日本人要来,那些轮船肯定保不住。
“这位就是海军李汉盛司令。”下午天福宫东厢房配殿,陈嘉庚笑着向潮州八邑会馆总理杨缵文几个介绍着李孔荣。“这位是潮州会馆总理杨缵文先生。”
“杨总理,”一身戎装的李孔荣没有握手,只是敬礼,威严的仪表让杨缵文等人侧目。
“实在是……”杨缵文有些结巴,他觉得李孔荣既凶恶又威武,特别是脸上那道弯弯的疤,带着些诡异的气息。“久仰,久仰。”他有些发愣。“这位是蚁光炎先生的侄子蚁美厚先生,他此来是……”
蚁光炎是上一届暹罗中华总商会主席,去年十一月死于亲日份子的刺杀,他便如马来亚的陈嘉庚,甚至比陈嘉庚对抗战还要激烈一些:不但鼓动潮州华侨子弟回国从军,自己还跑到国内参加抗日动员会。
蚁美厚双手托着一个东西,他道:“家叔仰慕李司令是抗日真英雄,特意捐助十万元给海军购买鱼雷,他本来是想亲自交给李司令的,奈何、奈何……”
蚁美厚来新加坡本是希望由陈嘉庚转交捐款的,没想到李孔荣正在新加坡。潮州人除孝需三年,他现在衣服上还挂着黑纱,想到亲人不在,他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下来。
“还请节哀!”蚁光炎的事情陈嘉庚对李孔荣说过,这样的爱国侨领横死确实是抗战的损失。“这一战终究是我们赢,到时候大祭相告,蚁先生会含笑九泉的。”
“徐宗汉先生也托我带来一封信,”安慰完蚁美厚,杨缵文说着第二件要事。他正担心李孔荣不知道徐宗汉先生是谁时,李孔荣点头道:“原来黄夫人宗汉先生也在暹罗。”
“是,宗汉先生是前年赴暹罗的。”杨缵文惊讶于李孔荣的博识,“她在报纸上看到李司令提及黄克强先生,非常激动,所以托人带来一封信。”
“好好。”徐宗汉是黄兴假扮成真的革命夫人,清末上海巨商徐润的侄女。而美国那个电影明星、女飞行员李霞卿则是徐宗汉的侄子李应生的女儿,李应生的兄弟李沛基辛亥年炸死前往广东稳定时局的广州将军凤山,这些人都是关系的。李孔荣没想到的是徐宗汉还在世。
“这是……”杨缵文身后有两个穿无衔无徽军装之人,他指着年长的那位道:“这是卓献书,以前是国.军参谋。”说罢又指着年轻的那位:“这是李英才,在国内读过军校。听闻海军招兵,他们是想投奔李司令。”
杨缵文这些人除了几个会馆老头子代表,再就是蚁美厚,两个军人感觉很突兀。尤其是哪个叫卓献书的,目光闪动,四十多岁的人依然有很强的表现欲,李孔荣看过去他极为标准的挺胸敬礼,喊道:“卑职见过李司令!”那个李英才倒有些年轻人的茫然,敬礼不利索,说话也不响亮。
“你们这是?”李孔荣回礼之后不得不问。他本以为是和潮州人见面谈一谈的,没想到突然就冒出两个军人前来投奔。匪谍,应该是匪谍!
“卑职卓献书,黄埔军校四期第一团六连。”卓献书果然很像匪谍,黄埔四期,拔尖的人才。“早年在日本留学时曾娶日本妻子,后来被人诬陷通敌卖国,关了两年,前年才放出来。”
“现在你太太还是日本人?”李孔荣心中暗暗提防,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已经离婚了。”卓献书个子不高,精神气势却十足。他人虽然放了出来,可根本没有实职,只能在同期同学部队里做个参谋,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哪受得了这个,海军既然新组建陆战队,他就希望投奔海军出人头地。
“悲剧啊。”李孔荣淡淡说了一句,他转头问向李英才,“你呢,你又是……”
“报告长官,下官是请假逃出来的。”李英才咬着牙说实话,实话让人错愕。
“好好的,怎么要逃出来?”李孔荣倒没觉得奇怪,国.军逃兵很多,低阶军官逃跑也正常。
“我……”李英才欲言又止,不过在李孔荣的注视下他还是道:“下官毕业分在33师97团,上面根本不把人当人,不但吃空饷,口粮也克扣,兵根本就吃不饱。一天几个兵实在是饿急了,就杀了房东老太太一条狗,老太太知道了就跑到连里告状……,”
李英才说的是部队里的琐碎事,说了几句怕李孔荣不想听就停住了,李孔荣却道:“然后呢,老人家跑来告状你们连长怎么了?”
“连长就集合部队让老太太来认人,她一个个细认,认出一个偷狗的兵。连长就问刘小毛,是不是你把人家的狗偷来杀吃了。刘小毛吓坏了,结结巴巴就说是。”李英才忽然有了些凝噎,看得出来他和那个偷狗的刘小毛有些交情。“他话还没说完,连长就让人把他拉出来,一枪、一枪就把他给打死了……”
“……”一条狗枪毙一个兵,李孔荣心中叹息一声,他正要说话时,李英才带着诡异的笑又道:“队伍解散后,连长对老太太说,‘你都看见了,我们的军纪是非常严的,但现在我少了一个兵,你得想办法给我补充一个,不然上边要拿我是问。’
老太太这时候还蒙在鼓里,她也结结巴巴,说‘我家里没有儿子能跟长官当兵’。连长说:‘没什么,不要急,你出三十块大洋,我去找一个人给你顶着’。老太太这时候才如梦初醒,跪在地上大声喊天,说自己真是在造孽,后来她变卖了一些值钱的首饰家当,还借了一些债才凑够三十块大洋,给连长送了过去……”[注76]
“你就是这样逃出来的?”李孔荣脸色铁青,他相信李英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抗战不是小说,那些乱七八糟的铁血兵王根本就没有生存的可能,他们的命还抵不上一条狗。当然,国.军中这样的连长也许是少数,但吃空饷克扣军粮是常态,士兵只是军官捞钱的工具,能吃饱才有鬼。
“是。我看不下去。我……”李英才用力的摇着头,他是一开战就回国报考黄埔军校的华侨,本以为全国民众万众一心,革命军人个个不怕死,可现实落差实在太大。“李司令,”李英才忽然跪下了,“您的部队结拜兄弟,兄弟间吉凶相救、患难相扶。我就想在海军当兵,这样战死也无憾,请您一定要收下我。”
李英才下跪相求,他虽然是个逃兵,可逃的情有可原。李孔荣看着他不动声色,好一会才道:“你是请假出来的?”
“是。”李英才仰望着他。“可我不想再回去了。”
“海军不收逃兵。”李孔荣道。“任何品行不端的人海军都不收。我建议你先回去,真要来也要把那边的事情了结,花钱也好,走关系也好你们连长既然那么爱钱,你塞给他几十块大洋不就好了,干嘛要逃呢?”
“这……”没想到李孔荣是这样处理,李英才摸不着头脑。明白李孔荣意思的杨缵文把他扶了起来,“李司令已经答应收下你了,不过国内那边你要了结,最少不能是逃兵。”
“李司令,请收下卑职吧。”见李英才被收下了,卓献书忍不住上前一步,“我不是逃兵。”
“你是军官。”李孔荣笑了笑,“陆军军官由陆战队司令黄百韬少将负责,你待会留一份资料,会有人转交给黄司令,至于你能否留下,他有完全的决定权。”
“卑职明白了。”卓献书重重吐了口气,虽然李孔荣没有当场答应,可他指出了门路,并且,按照一般规律,如果他在黄百韬面前说自己是李孔荣推荐来的,那黄百韬总要给李孔荣一个面子,实职不实职无所谓,关键是能留下,来日方长嘛。
两个投奔者都处理了,与杨缵文等人的会谈才正式开始。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由李孔荣开场,他道:“我欢迎潮州籍华侨加入海军,并保证不会因为籍贯有所歧视。但要先说清楚的就是:海军不代表国民政府,也不代表其他什么政府,海军只代表海外华侨。潮州人是华侨的一部分,也即是海军的一部分。这是整个海军的基础,脱离这个基础那就是和海军做对。
这是第一。第二,海军因为军种的关系,不但和英美亲近,并且认为英美管理下的南洋才更契合华侨的切身利益。换句话说,要维护海军的利益、要维护华侨的利益,最正确的选择就是维护英美在南洋的利益。如果英美势力退出南洋,华侨肯定是被清洗、被打压的对象。所以,亲英美是海军永不变更的方向。你们如果能遵守这两点,大家就是一家人,不能遵守这两点,那就不是一家人。就这么简单。”
新加坡潮州人虽然不多,可毕竟是南洋要津,八邑会馆里聪明人不少,李孔荣仅仅说罢‘海军不代表国民政府,也不代表其他什么政府,海军只代表海外华侨’,在座几个委员半数便完全明白了李孔荣的意思。至于后面第二点‘亲英美’,这只是一种利益上判断抉择,不涉及什么政治色彩。
“李司令,可我们的根都在潮州啊。”坐在杨缵文身边的是林德利号老板林子明,他是商人,商人虽然爱钱,可故乡永远割舍不下。
“福建人的根也在福建。”李孔荣道,“可如果一定要在福建和南洋之间做个选择,海军将选择南洋,这就是海军大规模招募华侨兵源的原因。”
“李司令,那抗战怎么办,海军不抗日吗?”潮州八邑会馆秘书潘醒农问道,他不但是八邑会馆秘书,还是去年新创立新加坡广东会馆的秘书,一个典型的旧时代文人。
“国内抗国内日,华侨抗华侨的日,双方不是从属关系而是盟友关系。”李孔荣道,“国内四万万华人是人,海外千万华侨也是人。国内华人救亡图存,海外华侨就不能救亡图存?政府也好、党派也好,这些都是假的,子子孙孙繁衍不息才是真的。海军的使命就是让华侨日子过的更好,地盘占的更大,儿子生的更多,这有什么不对?”
李孔荣说的话潘醒农无力反驳,杨缵文林子明等人也静思不语,他再道:“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资助国内无可厚非,可要是华侨命都保不住……,那句客家话怎么说的,‘死爷佬不如死丈门佬’,就这个意思。”(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没得选
前提,事情定下了前提后面就好谈了。不过这个前提让潘醒农这样的齐家治国平天下感觉很难受,福建会馆这边像陈嘉庚心里也不是太好受,虽然这种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但如果日本人真的南下,华侨确实要考虑自己的后路。至于战后,谁知道那会是什么样呢。
下午谈完,按礼节陈嘉庚留杨缵文等人吃饭,谈的时候大家就熟悉了,吃饭的时候喝酒关系越发融洽,卓献书不知为何也在席间,他道:“请问李司令,海军陆战队大概有多少人?”
“这个很难说。”下午交谈得知,现在暹罗有两百三十万华侨,八成是潮汕人。加上法属印度支那,整个南洋除了闽人外就数潮州人最多。“不过超过一百万吧。”李孔荣说了约数。
“一、一百万?!”不光是卓献文,连陈嘉庚都很吃惊,这个数字李孔荣以前从未说过。
“一百万很多吗?”李孔荣不解的看着诸人,“要让日本人投降,没有一百万人登上他们那几个破岛是不可能的。当然,这是赶时间,不赶时间五十万足矣。海外华侨一千多万,一百万士兵并不夸张,况且真正打仗的人没有一百万。”
“一百万军队,有……有那么多军官吗?”卓献文本想说有那么多钱吗,可陈嘉庚在侧,海军又会点石成金,他怕这么问大家会笑。
“军官?差不多吧。陆战队的构建和国内部队是不一样的。”李孔荣放下了筷子。“国.军,特别是中央军的军官团是注重政治教育的,兵源五湖四海,什么地方的都有。陆战队不会这样,现在北美华侨全部安排在一个师,叫做北美师,补充的兵源也只会是北美华侨,其他地方的人一般不安排进去。
北美华侨因为人少,组织优势体现不出来。南洋这边就不一样了。比如……,杨总理是潮安人,我们就以潮安为例。成军的时候所有潮安籍华侨将全部编入一个师或者一个军,编制当然是按军队的组织来,军师团连排班六级,但华侨本身也是有组织的。假如潮安籍华侨士兵有五万人,可以编成一个军,不是担心军官吗?没问题,潮安军的军长就是杨总理,他的兄弟、堂兄弟、侄子就是师长、团长或者营长。”
“什么?!”杨缵文手一抬,筷子蹭掉在地上,他就是个布庄商人,平时热心公益这才被大家抬爱选为总理,怎么一转身就变成五万人的军长了。“李司令,这可万万使不得啊,我杀鸡拿刀都拿不稳,怎么做得了军长?”
“不必慌不必慌。”李孔荣笑道。“海军当然知道杨总理不懂军事,所以到时候会外聘一些专业的军事参谋,参谋负责作战方案,杨总理拍板决断即可。打仗做生意其实是一回事,关键是决断。营长以下军官由速成军校培养,当年黄埔军校学制也不过九个月嘛,还是以政治教育为主。营长以下军官除去三个月军事训练,半年速成足以,技术兵种麻烦一些,很多要一两年了,可麻烦也没办法,赶鸭子上架也得上。”
身边有军事参谋,团长以下有比黄埔军校更好的军校生,如此在座各位才大松一口气。卓献书似乎有些失望,他道:“低级军官不难,关键是专业的参谋难找啊。”
“这样什么难找的。英国美国派几千个参谋过来是很简单的事情,翻译也不难找,南洋会说英语的学生可不少。我认为只要兵员充足,两年时间即可组建百万大军,作战部队大概五十个师,每师一万两千人左右,其他为后勤支援部队。”李孔荣说罢又想到那起吃狗杀人骗钱事件,再补充道:
“只有在这样的军队,士兵和士兵才是真正的兄弟,长官爱护部下,部下拥护长官,没有人克扣军饷。你会克扣自己家人的钱吗?你只会在尽可能满足家人所需的情况下把钱尽量节省下来,但这钱不是你的,是家里的,是留下来做大事的。也只有这样的军队,吃败仗才不会垮,这个是你表侄,那个是你表叔,再那个按辈分是你的太爷爷。吃了败仗,你会丢下他们一个人跑吗?你不会,因为这就是家。你只会向连部所在的地方跑,连部只会往团部跑,团部只会往师部、军部跑。杨总理不但是潮安军的军长,他还是潮安籍华侨的族长,在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你不和族长在一起,跑到其他地方就能保住命?
你是黄埔四期生,中央军什么情况不用我说。没打仗的时候很团结,打完仗补充的军官如果政治教育没跟上,那就是一团糟。加上没有预备役制度,补充进来的新兵什么地方的都有,他们是死是活与长官何干?对军官来说,重要的保住命、捞到钱、升到官。打仗重要吗?一点也不重要,实在呆不下去还可以花钱买张调令一走了之。这样的军队能打胜仗?能靠得住?这要是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李孔荣讽刺辛辣,卓献书满脸通红,额头全是汗珠。陈嘉庚还有刚才掉筷子的杨缵文却在想李孔荣描述的那种军队,如果这真的可行,他们说不定真能带兵上战场。
“李司令,这似乎与湘军……”林子明思考片刻想到了湘军,他觉得湘军似乎就是这样的。
“对,这就是湘军,明末卢象升的的天雄军也是如此。”李孔荣点头。“湘军其实就是以湖南乡间士人为骨干,湖南农民为血肉组建的军队。湘军最开始一败再败,曾国藩数次要跳水自尽,可怎么败湘军都没有垮。不过也不是说任何地方都能这样建一支强军,能建军的地方是很讲究的。湖南多山地,农民天生就是好步兵,再则是当地民风淳朴、务实、抱团、排外,这样军官团才能团结,不会拆台内斗,更不会彼此出卖。
从这个方面说,潮州人是有优势的,因为潮州比湖南还排外。我比较担心的就是下午说的那两个前提。湘军为什么打仗,第一是为了报仇,太平军是从湖南过境北上的;第二是为了报效,为国杀贼嘛,还有就是儒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海军不需要报效谁,海军只为自己打仗,但我担心有些人看不开,就像客家人,他们最喜欢最喜欢做官了,从唐宋开始就是如此,做了官就感觉光宗耀祖了,根本没看到为了他的光宗耀祖,牺牲了多少同乡和同袍。
如果一个军官为了讨好重庆政府或者别的什么政府下达不该下达的军令,牺牲不该牺牲的部下,海军军法处对此的定义是‘兄弟乱兄弟’,他不但要处死,他的妻儿也要处死,海军不能容忍这样的人。除非是海军总司令部决定,认为要帮重庆一把。”
“打日本人也不行吗?”卓献书忍不住问,下午他没有参与谈判,不清楚前提是什么。
“海军一直在对日本人作战。”李孔荣看了看他。“但海军打日本人和重庆打日本人没有关系。海军打海军的,重庆打重庆的,身为海军军官你带人跑到重庆那边去是什么道理?”
“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呢。”潘醒农也出言帮腔,“国内是打不赢的……”
“海军和国内不是一家人,连军旗都不同。”李孔荣提起了军旗,这是彼此不是一家人最显眼的特征。“再说国内打不赢是国内的命数,和海外华侨有什么关系?难道四万万人要靠一千万人来救?他们自己为何不能救自己?”
“国内很多地方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能自己救自己?”潘醒农再道。下午谈判的时候,他的意见最多,尤其反对李孔荣区分国内国外。
“要是真连饭都吃不饱,沦陷落到日本人手里也不算太坏,最少日本人会做做样子赈济饥民,好拍些照片出来显示大东亚共荣的美好。”李孔荣笑道。“下午我就说过,我的原则向来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命不好的人、运气不好的人、自己犯错的人,死了就死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天意如此。你要牺牲那些没犯错的人去救他们,怎么看都有违天理。逆天而行的结果就是遭报应,最后大家一起死。这种事我不会做,海军也不会做。”
见李孔荣又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抬出来,潘醒农已经无力重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了,只是转过脸腹议李孔荣太过无情。
李孔荣的无情让席间有些冷场,刚刚被他说的憧憬做军长的杨缵文则故意说了些轻松的话题,李孔荣照样谈笑风生,唯有潘醒农闷闷不乐,卓献书沉默不语。晚上九点多钟,杨缵文等人在笑声中告辞。他们也只是来打探海军态度的,到底入不入伙、怎么入伙,曼谷中华总商会还要反复讨论,这不是几个人事,这是三百万潮州华侨的事。
天福宫就在海边,这里椰树林立,海风宜人,散步时陈嘉庚笑道:“我觉得潮州佬会来。你说的那种军队,就是我也想过一过军长的瘾头。”
“军中太清苦,疫情也不少,加上打仗,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嘉庚先生从军就不必了吧,不将兵可以将将嘛。”李孔荣也觉得潮州人会来,可人数拿不准。
“我‘将将’?哈哈,不行不行。”陈嘉庚大笑,“我恐怕连枪和炮都分不太清。”
“分得清人就行了。首先在于认清形势,再就是知人善用,这和管理商铺没有多大的区别。枪炮那是前线将领的事情,和统帅关系不大。”李孔荣道。“不是说三月份要回国慰劳吗,可以借此机会看一看国内的形势。”
回国慰劳是去年就定下来的。说起这件事陈嘉庚沉吟起来,他道:“张楚琨给了我一本美国着名记者写的西行漫记,建议我去延安看看。”
“西行漫记?”李孔荣笑了笑,“我知道,英文叫做red.,埃德加斯诺写的。他本人的立场是亲**,在延安采访之后写了这本书。”
“美国人也亲**?”陈嘉庚吃惊,他本以为苏联和中国才有**。
“有,非常多,特别是记者和文人,他们很多都是领莫斯科统战经费的,像国内左联那种。或者是控制了报馆编辑,你文章的立场如果不亲左,就不能发布。”李孔荣解释着。
“可以这样?那他们要收买多少人?”陈嘉庚根本想不到有这样的事情,他认为报纸、特别是大报的立场应该是中立的,必须实事求是。
“不要收买多少人。”李孔荣道,“搞定一个报馆总编,那么靠这家报纸为生的上百个记者文人就全都搞定了。不亲左就不发表,不发表就没吃饭,你要是个右派文人,家里老婆孩子饿的急急叫,你会大骂**吗?像张楚琨就是有问题的,他的专栏文章全是左派立场。”
“但他说他不是**啊。”陈嘉庚停了下来,他不知道李孔荣说这番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踢掉张楚琨,不让他在南阳日报呆下去。
“**是很聪明的,有些人入了党就不好做工作了,所以不能入党,他们管这种人叫做精神党员。国内有很多这样的人,像七君子里的沈钧儒,他这样的无党派民权人士一天就要用掉几千块大洋,这钱都是共产国际给的。他如果加入**,活动就不方便了。”李孔荣道。“**是世界性问题,苏联间谍组织共产国际是世界性组织,他们知道中国人很多时候盲目崇信洋人,所以经常把白人**调到中国来。把他们写的文章在你面前一亮,你看,洋人都这样说,然后本土右派就傻了眼。他们确实有些崇洋媚外,根本就不知道洋人里的**、白左比华人多的多。”
“呵呵……”陈嘉庚笑了,他书还没看,见是美国着名记者写的便对书的内容信了三分,没想到弄来弄去还是出口转内销,一面假西洋镜。他笑后道:“汉盛,我听你说左派和右派,到底什么叫左派,什么又叫右派?什么又是**?”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李孔荣想了想道:“这样说吧:要别人出钱给所有人吃饱饭,或要求别人放弃自己的正当利益以成全所有人的人就是左派,反对这样做的人就是右派。**就是拿着别人的钱,然后说他来分配所有人都能吃饱的那个人,左派是他们的天然盟友。”
“要别人出钱给所有人吃饱饭……”陈嘉庚默念道,“这么说右派是一毛不拔的吝啬鬼了?”
“不能这么说,右派会给亲戚朋友饭吃,会给同乡饭吃,也会给流落到自己家门口的人饭吃,但施舍总有界限和限度,他不会支援没有一点关系的非洲难民,不会贷款给去都没去过的古巴,不会让外人吃肉亲人喝粥,但左派则认为支援越多越伟大,结果就是勤快者不得食,懒惰者坐享其成。
说到底,右派是达尔文信徒,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信奉天道。你吃不饱可能是你命不好,没有生在鱼米之乡,天灾不断,或者是你自己好吃懒做、爱赌成性,积攒不了钱财;或者是你每回打架都不敢拼命,年年收成都被别人抢走,所以你这样的人饿死活该。
左派则认为这人死的冤枉,他们悲天悯人,讲究人道。地方太穷有钱人就应该去接济,大家不能为富不仁,路有冻死骨;好吃懒做逢赌必输那是因为有人在剥削和算计,他劳动的剩余价值全被资本家赚走了,所以这么穷;打架打不过,收成年年被抢是因为大家不爱好和平,老虎拔光牙全部改吃草兔子就安全了。”
李孔荣说的形象,陈嘉庚一边点头一边笑:“这么说汉盛你是右派?”
“不是我是右派,是我这个身份必须是右派,不然无法对大家负责。”李孔荣叹了口气。“我没得选。”(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好人
每次和李孔荣交谈都有所得,陈嘉庚这一回弄清了左派右派,但的疑问不仅没有减少还变得更多。汽笛长鸣,远处灯塔的灯光闪亮,他不再往前走了,就站在一棵棕榈树下再次说道:“汉盛,我觉得我应该是一个左派。到底是左派好还是右派好?左派的不好在哪里?”
陈嘉庚赈济事业办的不少,所以他才会说自己是左派,可听李孔荣的意思,左派并不好,他就想知道是哪里不好。李孔荣还在想自己为什么不得不是右派,闻言便道:“各有好坏吧。右派太多,社会就会冷血绝情,唯利是图;左派太多,看上去温情满满,可大家都在等救济,又有谁去劳作呢?上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之前是右派当道,战争之后是左派当道,战争太残酷了,大家还是觉得没有战争的世界更美好。”
“是啊,打仗是不好啊。”陈嘉庚深深点头,他完全赞同这一点。
“打仗便如打架,一个男人不敢、不擅长打架是保护不了老婆孩子的。”李孔荣表示反对。“男人什么都可以丢,可绝不能丢枪。因为他的一切都需要枪来保卫,但左派觉得枪是暴力工具,应该丢掉,并深信假如所有人都丢掉枪,世界就实现了和平。巴黎非战公约就是这种思想的产物,一个稍具些正常常识的人都不会干这种事情的,但法国人就干了,还不亦乐乎,他们会在今年之内将被德国纳粹征服,就是因为太左了,不亡国没有天理。
虽然大家不愿意听、更不愿意承认,但人所拥有的一切权利事实上全来源于武力。都是华人,为何南洋华人和国内华人会一富一贫?除了海峡殖民地是东亚要冲、除了马来亚的橡胶和锡矿,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大英帝国的武力保护着这里。更明显的例子是上海华界和上海租界,仅仅一路之隔,两边的房子就造的很不一样,地价更不一样。为什么?因为租界有洋人保护,华界只有国苠党保护,一打仗大家全躲租界而不是华界,游资也跟过去。上海租界马上就要一百年了,这一百年来都是这样,每一次战乱大家都躲进租界,因为洋人的武力东亚任何势力都不敢轻易冒犯,在那里财产和性命能得到保护。
左派仇视武力,认为这是暴力之源;他们也见不得竞争,特别不喜欢资本家,认为资本家赚取的全是劳工的血泪。这些人不清楚或者不愿清楚,他能在租界里写文章唾骂帝国主义、贬伐杀人如麻的战争,正是因为他受到帝国主义的武力保护,没有这种武力他不会有写文章的自由;这些人同样不愿承认,他们喝的咖啡、抽的香烟、刮的火柴、穿的西装,全是唯利是图的资本家鞭策着劳工不分日夜生产出来的,没有资本家就没有大规模工业化生产,也就没有廉价海量的商品。反正,我觉得左派不是忘恩负义,就是太过理想天真。哪里有左派哪里就衰退,这几乎成为定例,海军是不喜欢左派的。”
李孔荣觉得自己说的太多匆匆结束,陈嘉庚却听得兴趣昂扬,他虽然自认是左派,可身为企业家当然知道资本家的作用。“那是不是说国苠党是右派,**是左派?”他饶有兴趣的继续问。此前说的都是理论,现在才开始联系实际。
“都是左派,不过**比国苠党更左一些。国苠党认为应该抑制资本家,把财富留给小资本主,**主张必须消灭资本家,把财富集中起来分配。”李孔荣继续阐述,他必须在这个问题上得到陈嘉庚的支持。
“可现在看来国苠党没有抑制住资本家啊,倒是弄出一些贪官污吏。”陈嘉庚不太相信国苠党也是左派,多次回国的他只觉得那些人个个专横跋扈,不可一世。
“这是吏治国家的通病。”李孔荣道,“中国从秦开始就是典型的吏治国家,一千多年下来,做官不但有讲究还有专门的文化。国苠党遏制民间大资本家的结果就是倚重各级官僚,官僚手上有权自然要贪,下午说的那个枪毙偷狗士兵的连长,他就是个典型的官僚。”
“那**呢?”陈嘉庚追问道,“**好像……”
“**一样倚重各级官僚,甚至比国苠党更倚重。现在听不到贪污那是因为陕北很穷,以后进了北平就不一样了。再就是**对社会的控制比国苠党严的多,重庆可以出版新华日报,延安却出版不了中央日报,你去延安图书馆,很难找到国统区普通图书馆能看见的书。你也听不到民变事件,好像所有人全都拥护政府,有点社会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很假。
国统区常常因为征兵交税起民变,陕北为什么没有?难道陕北的老百姓更爱国?这当然不是。哪里的老百姓都不愿意当兵纳粮,这是华人的天性。像日本人那样,参军体检不合格就上吊自杀是几十年军国教育的结果,**在陕北时间很短,他们不可能改变这种秉性,唯一的解释是社会基层控制很严密,你家里有几个男丁、每年收多少粮食当地政府一清二楚,你不当兵不纳粮就要背井离乡。”
“真是这样?”陈嘉庚是相信李孔荣的,可他说的这些和他平常听到的完全不一样。
“陕北是很贫瘠的,敌后抗战之所以可行,是因为有些地方太贫瘠日本人不要,在贫瘠的地方你不这样根本没办法养兵。”李孔荣道,“一个政府再怎么得民心都会有反对者,坏政府就更不用说,比如重庆,但一个政府全是表扬没有一点点批评,原因只能是民众被控制了不敢说话,最少不敢在当地说话。重庆有这样的人,主要是流亡过来要告状的地主,可现在国共合作抗日,重庆法院不敢受他们的状子,报纸上也不登他们的消息。”
“真有这样的事情?”李孔荣所描述的似乎是另一个世界,陈嘉庚无法想象。
“嘉庚先生真要细究,到了重庆可以让他们提供这方面的资料,不过要注意国苠党情报部门一定会在里面画蛇添足,抹黑**早就是他们的习惯。戕害民众的程度当然不可信,但**有控制社会的种种办法是可以相信的,不这样我们肯定会听到很多民变事件。”李孔荣笑了笑,他又出了一个主意:“嘉庚先生要是还有空,建议去赣南的瑞金看看,那里是前一个延安,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水落石出之后很多事情是很明了的。”
“瑞金?那里离长汀很近啊。”陈嘉庚道,他的思维从陕北一下子拉到了福建。
“是啊,长汀以前好像也曾是苏区的一部分。”李孔荣道,点上一支烟。“**离开赣南后在湘江大败,说是死了两三万人。怎么可能会死那么多人的,湘军有没有成排的机关枪,那是很多兵开小差,跑回赣南老家了。那里的人如果愿意开口,应该能听到一些实情。
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国苠党控制不了整个社会,也就吸取不了整个社会的力量,不但不能吸取,还会招来社会上各种人的谩骂和攻击。而它又是靠官僚来控制部分社会的,官僚的通病就是手上有权就会作威作福、中饱私囊,这又刚好印证它就是个坏政府。没有战争还好些,现在是战争时期,各种资源缺乏,官民矛盾尤显激烈,同时前线又打不过日本人,军队节节败退,所有矛盾夹杂在一起,一些事情真是不忍听,不忍看,这就是现在的重庆政府。
延安是敌后抗战,敌后本来是日军兵力所不及的地方,军事压力比重庆要轻;陕北虽然穷,可整个陕北的社会都被牢牢控制,资源也统筹安排,当然看不到混乱和民变。两个政府一对比,你就会觉得抗战的希望在延安。其实不是的,延安只有几十万军队,很多都是民兵,武器也很缺乏,数量上、质量上都不如重庆。重庆不可能反攻,延安更不可能,打败日本人只能靠我们海军。”
“呵呵……”陈嘉庚忍不住笑了。‘抗战希望在海军’已经成为一句口号,李孔荣也好,纽约也好,在南洋各地的航校,新加坡海校(商船学校)人员也好,逢人都这样说。南洋商报也常常鼓吹这种思想,尤其在汪精卫遇袭身亡之后。“汉盛啊,你又在鼓吹你的海军抗战论了,我的耳朵啊,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哈哈。”李孔荣也笑,他觉得自己确实说过太多这种话了。“可这是事实啊。纽约有记者引用最高统帅部副总参谋长白建生将军的说法,指责我故意高估陆军反攻军费,认为反攻一千架飞机足够,炮弹也不要一万发,炮弹价钱更不合理,山炮炮弹不过十七美元六十美分一发,大规模订购还能更便宜……,但他们并不否认,没有足够的飞机、没有足够的炮弹,反攻就是纸上谈兵。而从海上反攻的成本小得多,虽然一艘航母加上飞机要两千万美元,但只要五至六艘航母就可以让日本海军全军覆没,接下来就是日本本岛被海军远距离封锁……”
“好了好了。”李孔荣自己都未察觉,每每谈起海军抗日他就没完没了。这些话和海军抗战论一样也说过无数遍,陈嘉庚耳朵照样起茧子。“还是说说国内,我下下个月就要去了。”
“那就说说国内。”李孔荣有些刹不住车。“嘉庚先生想知道什么,我肯定是知无不尽。”
“我想知道,常凯申常先生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陈嘉庚问道。
“常凯申?”李孔荣想了想,“他本来是一个坏人,最后痛改前非决心做一个好人。”
“哈哈。”没想到李孔荣对常凯申的描述是这样的,陈嘉庚笑声的有些干。“他怎么会想做好人,他可是让人暗杀过你的啊?”
“他认为中国的落后之源、贫困之源是因为军阀混战,我是军阀又不听中央指挥,他自然要第一个除掉。从这个角度上说,他派人刺杀我无可厚非。”李孔荣道。
陈嘉庚相信李孔荣对国内两党的评价、特别对国苠党的评价,因为他本是国苠党的暗杀对象,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帮国苠党、帮常凯申说好话,可事实却非如此,现在他就在说常凯申好话。
“那他会这样做是做对的了?”陈嘉庚不知道怎么问下去了。
“当然不对。”李孔荣道,“消灭军阀就像马来亚华人要赶走大英帝国一样。赶走了英国人,没有大英帝国的武力保护,马来亚很快会被日本人、被苏联**征服,百姓的日子肯定过的更苦。国内有军阀的地方,比如河南,河南现在被日军、国.军、还有宛西别廷芳三者瓜分,哪里的民众生活最好?不是沦陷区、也不是国统区,是别廷芳控制的宛西山区。
那里的税赋比河南其他县市高一倍,别廷芳这个人脾气也不佳,动辄杀人,可百姓还是感激他。因为宛西的税赋是实打实的,其他县市明面上少交一半,可暗地里交的东西多十倍不止。再就是宛西的税赋实则是百姓交给别廷芳的保护费,有人欺负自己就报别大帅的名号,土匪和乱兵必须给别大帅面子,如果不给别大帅就会很生气,后果一定很严重。
其他地方就不一样了,百姓同样交税,可他们连县长姓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也没用,土匪不怕县长,县长没兵不说,警察可能都指挥不动,再说他人家做两年县长就要调走,屁苠是死是活与他何干?升官发财才是大事。嘉庚先生回去如果有空,可以到皖西看看,要说中国哪里有希望,希望就在宛西。可惜国共都不容下这样的人,他们注定要被消灭。”
“宛西?别廷芳?我一定要去看看。”陈嘉庚记下这个地方和这个人。“汉盛的意思是常先生是想做好人,可他做的事情却是坏事?”(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章 方案
“是这个意思,南辕北辙,受孙中山遗毒所害。我说过,国苠党是书生党,书生是很喜欢指点江山的,他们以为三民主义能救中国,结果就是杀了真正能造福于百姓的那类人,然后换一堆官僚上台。这些官僚就像那个杀兵要钱的连长一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什么事情又都干不成。这不是救中国,这是害中国。”李孔荣苦笑道。
“原来是这样。”陈嘉庚似乎明了了,“这就是四大家族的来由?”
“嘉庚先生不要听信了谣言。”谬误实在太多了,李孔荣不得不一一科普。“日本在南京的中国派遣军总司令部有一个特勤班,鹤田登实大佐任这个特勤班的班长。他们专门编纂抨击重庆政府的宣传材料,比如宣扬谁谁谁在国外银行有多少存款之类,目的是让国统区官民内斗。当然他们本身并不干净,孔家就不干净,但绝对没有传的那么离谱。外国银行里的存款并不多,且名义是个人的,实际支用大部分都落在公务上。比如前几年给常凯申千机祝寿的捐款,就以宋美龄的名义存在外国银行。国内很多人,比如宋庆龄弄的民权同盟,还有那些所谓的民主人士,像马寅初之流,”
李孔荣忽然想起香港报纸上马寅初大肆批判国苠党的文章,他对此人印象很不佳。“这些人以为自己是民主斗士,其实不过被人当枪使罢了。前方几百万军队不管能打仗不能打仗,都要养着,可统治区只有西南数省,外贸又急剧缩水。对了,全国的大中小学校现在全是免费教育,还包学生的一日三餐。这种情况下不靠印钞靠什么?难道靠马寅初那张嘴?
那些鱼肉百姓的官僚,不就是民主分子自己弄出来的吗,北洋政府时期有多少政府官员?北伐后又多了多少政府官员?千里当官只为财,人家捞到钱自然要大吃大喝。加上涌入后方的难民不少,物资开始抽紧,印钞的恶果就是通膨,一通膨商家自然惜售囤积,这些都是战争并发症。
国苠党不是不想管,他是管不了。你看常凯申这里兼一个校长、那里兼一个主席,那里又弄一个什么总裁,他身上的职务头衔有几十个之多。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根本控制不了局面。有权力的人是不会有这么多头衔的,更不会什么头衔都往身上挂,常凯申这种作态只能表示他没有什么权力,不能控制全部局面。”
从左派说到常凯申,李孔荣已是口干舌燥了,陈嘉庚却越听越有劲,眼见谈话没完没了,他不得不让与欧阳晋一起留在香港新加坡的蒋菁是给自己找水。大口大口喝完半壶水,他才有力气说下面的东西。陈嘉庚笑看着他咕噜咕噜的喝水,记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口大口喝水的。“年轻就是好。”他感慨道。“我年轻的时候除了做工就是存钱,脑袋里不想别的事情。不像现在,做什么都瞻前顾后,还要提防被人骗。”
“也不能说骗吧。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提出的办法根本行不通。”李孔荣听到他说提防被人骗便笑了,这说明他一晚上的科普没有白费。这种事是要有阅的,没有社会阅的热血年轻人你说什么他就不信什么,与其说他是在反驳,不如说他是在反叛。陈嘉庚能有如此成就阅自然不少,稍微概述一下他便能洞穿那些虚言,说服工作并不艰难。
“可他们说苏联的五年计划大获成功,已经初步建立社会主义电气化了。”陈嘉庚笑了笑,这件事他本来不太相信,现在就更不信了。
“涸泽而渔罢了。苏联的工人或许很幸福,但集体农庄的里的农民就悲惨了。”李孔荣也笑,“有个笑话说集体农庄的庄员在河里抓到一条鱼,他偷偷带回家跟他老婆说:看,我们有炸鱼吃了;他老婆一点也不高兴,看都没看就说:没有油;他就说:那我们就煮;他老婆说:没有锅;他不死心,又说:没锅我们可以烤;他老婆说,没有柴。他气死了,只好把鱼扔回河里,那条鱼原来会说人话,一入水就激动的高唿:斯大林万岁。”
“哈哈…哈哈……”并不好笑的笑话却惹得陈嘉庚大笑,好一会他才道:“真是这样吗?”
“差不远吧。不这样苏联无法完成快速工业化。是资本家累死的工人多,还是斯大林集体农庄饿死农民多,我看应该是后者多,不过从所花的时间来说,也是后者更快。”李孔荣道,“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不过左派份子看不到、或者不愿承认这种代价,而这种代价因为掩盖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暴露,所以很有欺骗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才是真理。”
“我懂,我懂了。”虽然心中还有疑问,但陈嘉庚觉得自己已经懂了。
李孔荣却没有说完,他道:“马来亚有不少**,最开始他们是被当局打压的,抗战之后他们借助抗敌后援会这类的组织大肆扩张,据说去年党员就超过了四万人,其中半数在新加坡,华侨在里面最少占了九成五。如果日本人南下,和国内类似,这些人也会在日军兵力不足的山区组建游击队,以进一步发展壮大。战争结束后他们则会发动起义反抗英国,号召马来亚独立。华侨如果听信他们并且被他们裹挟,考虑到战后的=的世界形势,英国当局肯定会联合土人对付华侨。他们很难判断**是华侨中的极少数,还是华侨中的大多数,他们只会认为华侨就是**,**就是华侨。”
“……”陈嘉庚神态凝重,光影下眉头是紧锁的,他记得李孔荣此前的告诫。
“华人大多数是侨民,如果马来亚独立,那么什么样的侨民能获得马来亚国籍是很玩味的事情,如果入籍的条件提高,比如不在本地出生的人就不能取得马来亚国籍,那大部分华侨都要被驱逐出境。”李孔荣道。
“不能这样,大家在这里有家有业,怎么可以驱逐出境呢?不能这样,不能!”陈嘉庚摇头道。“汉盛,你说吧,要怎么做?用什么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今年年底、最迟明年年中之前,联合殖民地当局,将这四万人中的骨干分子全部驱逐出境。”李孔荣道。“次一点的办法,就是战争结束时把他们全部人驱逐出境,哪怕他们是抗日功臣;最差的办法就是在他们起义时,组织一支军队剿灭他们,以免他们牵连所有华侨,但这要当局相信他们是真去打战的,不是想再来一场起义。我感觉这很难。”
“真要这样吗?”抗敌后援会陈嘉庚了解一些情况,“不过抗敌后援会去年解散了啊。”
“后援会是解散了,可还有其他抗日组织啊。现在他们举着抗日的牌子,当局怕激起动乱,所以不敢轻动。”李孔荣道,“我的建议是最好在今年年底将他们全部驱逐,这是最佳时机。到明年很多事挤在一起,行事会非常仓促。”
“一下子驱逐四万人,”陈嘉庚想过之后摇了摇头,“人太多太多了,一些会馆肯定会就此不满,还有舆论也会……”
“不是说驱逐四万人,是驱逐四万人当中的骨干,四千人足以。现在舆论已经被他们、或者亲近他们的人所控制了,比如那个张楚琨。左派是**天然盟友,文人又是天生的左派,舆论怎么说并不重要。我认为重庆对此是会支持的,殖民地当局也会支持。这件事嘉庚先生不需出面,默许便可,甚至可以前往瑞士、或者美国参观海军研究室或者造船厂,行动由海军情报部门以及殖民地当局负责实施。只是驱逐,不会枪毙一人。”李孔荣道。
“真不枪毙一人?”光影下陈嘉庚看了李孔荣好一会,他叹了口气才道。
“不拒捕就不会。”李孔荣想了想才答,“不过我认为到时候他们会发起华侨罢工游行,游行的目的是激起血案好把事情闹大,死人很难避免。”
“真要出了命案,那我也要上街游行了。”陈嘉庚苦笑,“汉盛,我懂你的意思,也懂左派和右派,可华侨不懂啊!他们见几千名同胞被抓被驱逐,又打死了人,肯定是要罢工罢市的。”
“办法也不是没有。”李孔荣转了个身。“在马来亚,**是没有登记的非法组织,抓住那十五个中央执行委员,说成是日本控制下伪政府的特务组织即可,这个组织的目的除了刺探华侨情报,还打算迎接日军登陆马来亚。”
“什么?!伪政府的特务?”陈嘉庚大吃一惊,他眼睛瞪得奇大,几乎不认识李孔荣。
“据调查,马来亚**中央执委委员会一直在接受共产国际的命令,查获他们共产国际是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分支机构的,抓来的人也不敢承认自己是**。这就很好办了,只要有人愿意配合,由他出面向记者承认自己是受日本遥控的伪政府特务组织之事实,伪政府那边如果也强烈的谴责,华侨罢工罢市就会平息。”李孔荣说出自己的方案,这其实是欧阳晋的构思,他已经在调查马来亚**。
“汉盛,你到底什么人啊?”殖民地当局、伪政府,这都不是一个海军司令所能涉及的东西。
“海军和英国之间很早就有情报合作,不然当年宁海号无法出海破交。”李孔荣不得不解释,“伪政府那边,汪精卫死了,梁鸿志由此保住了位置,他是长乐人,现在他托人传话过来,说愿意和海军保持友好关系。”
“梁鸿志?”陈嘉庚倒抽口凉气,“汉盛你不要……”
“当然不会。”李孔荣明白陈嘉庚担心什么。“梁鸿志不过是希望海军不要像暗杀汪精卫那样暗杀他,再就是万一日后日本人失败,重庆那边搭不上线的他希望海军能保他的命。”
“那也不能姑息。”陈嘉庚坚持道,“这种人接受伪职、为虎作伥,将来定要交给法官审判。”
“当然要审判。”李孔荣完全同意,“但是他审判之前他也可以为我们做事,到时候这些事情他可以法庭上向法官申明,海军也会出庭作证证明确有其事,至于怎么判,那是法官的事情。海军不会干涉法官审判,但会注意审判是否公正。”
“那就好。”陈嘉庚说完又看着李孔荣,“哎,汉盛,不管他们信仰什么,你都不要忘记他们是我们的同乡。我一向相信你对时局的判断,这件事情如果真的要做,那要尽可能避免伤人。”
“嘉庚先生,马来亚**是不拜妈祖的。”李孔荣不赞同他的观点,“他们一切指令都服从于莫斯科。而莫斯科不承认民族,只承认阶级,他们不是我们的同胞,误认要害人害己的。”
“可……可他们都是华人啊,和我们有什么不同?”李孔荣刚才的铺垫已经用尽,陈嘉庚懂左派右派,却不懂马来亚**是什么样子。
“当然有不同。他们认为全世界无产者才是他们的同胞,而不是福建人或者华人。”李孔荣道,“如果他们加入海军,莫斯科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海军的情况,莫斯科控制的美国**便会想办法干扰影响海军在美国各种活动。我担心的东西不多,共产国际是其中之一。”
“那你还做?”陈嘉庚问道,他发现李孔荣逻辑不通。
“正因为怕才要做。**向来欺软怕硬,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坏;谁对他坏,他就对谁好。海军要想排除共产国际的威胁,就必须利落的铲除马来亚**,同时表现随时可切断苏联远东与美洲之间海运的姿态,这样他们才会有所顾虑。”说到这里李孔荣停顿了一下想到以后可以通过威胁苏联海运,进而让美国财政部的苏联间谍多买海军债券他就发笑。“我不习惯担心别人,还是让别人来担心我比较好。”(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福建佬
已是二月末,临河县东南沙丘中的亚麻赖依旧寒风似刀,房檐下的冰棱结得比刺刀还长,根根对准地面,犹如战场上的刺枪。不过冰棱里面的墙上,挂的是塞北常见的玉米和辣椒,红红火火透露着喜庆。此时农家房子里两个兰炭炉火正旺,火苗泛着蓝焰,不断在炉子上方摇曳。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二战区北路军总司令傅作义坐在火炉边,与他一起的还有35军团以上军官。与接战前的忐忑不同,丢失五原的他此刻完全是一副决然模样。
“常委员长钧鉴:来电收悉,卑职召开团以上长官会议进行了认真讨论,将领们一致认为,根据绥西河套目前情况,应该将不离兵,兵不离土,将不离兵兵有主,兵不离土土能存。为了保卫疆土,不惜任何牺牲,坚决与日寇周旋到底。第八战区副司令傅作义敬复。”
参谋长鲁英麟读完电报看向傅作义,也看向在座的军官。五原失守后常凯申来电,提出第八战区司令朱绍良患病休养,命令傅作义到兰州代理第八战区司令长官,麾下部队则从黄河后套撤至宁夏。这个处置傅作义不喜欢,军官们也有些彷徨,这封电报就是定决心的。
“大家要是没有意见,那我就即刻签名发出去。”傅作义环视在座诸将一眼,从101师的董其武看到新31师孙兰峰,新32师袁庆荣,再看到绥远游击军司令马秉仁,五临警备旅徐子珍、新六旅王子修,最后是各团团长,宋海潮、安春山、郭景云、郁传义、李思温……
“没有意见!!”军官们异口同声,声浪似乎要把屋子震倒。
“很好。”傅作义笑着点头,他觉得自己没输给日本人,不但没输,大家比之前更加团结。
“现在宣布:为严肃军纪,第八战区副长官部决定:包头作战不力的绥远游击军军司令马秉仁、擅自离队的新31师91团团长刘景新,自行前往军法处领取处分;作战不力的骑7师师长门炳岳电请常委员长撤销其师长职务;101师师长董其武指挥误判,给部队造成额外伤亡,给予停职留任处分。其他各部暂回驻地,统计人员装备弹药损失,并稳定军心,总结教训,以期做好反攻准备。现在散会!”
会上除了讨论去留,还检讨得失,马秉仁在打包头的时候没有切断铁路,造成战役失败有责任,可这个责任很多程度上是因为战役提前一天,原定执行该任务的骑7师迟到。刘景新就是个人问题了,还有董其武战场上的指挥失误。检讨之后自己犯了什么错大家一清二楚,对处置也没有意见。鲁英麟一说散会,大家便起身出门,会开了整晚,外边天都亮了。
“司令!司令……”这边才开门,陈炳谦中将便拉着一个洋人过来了。这是美国记者白修德,他一直在战区采访,深被35军士兵英勇杀敌感动。
“哦。”看到来的是洋记者,傅作义笑了笑,他知道这个洋记者,此前他曾提出要采访自己,但那时战事紧张,被他婉拒了。没想到这洋人居然跑到前线去了,拉都拉不回。“请坐请坐。”
“傅将军泥好。”白修德一身土布军装,胡渣满面,但精神却是高昂的。
“白先生你好!”傅作义和他握手,“白先生,你不要老去前线啊,你一去我就提心吊胆。”
“不要挖瑞,不要挖瑞,我很嚎,一切都很嚎。”白修德一半中文一半英文,好在北京师范大学英语系毕业的刘笃仁在一边翻译,不然傅作义怕要听不懂了。
“请坐,请坐。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傅作义客气道。亚麻赖只是濒临黄河沙窝中一个很小的村庄,不过二三十户人家,加上丢了五原,他真没什么好招待白修德的。“你怎么把洋人带来了,不说要送回宁夏的吗。”他责怪的问陈炳谦。
“不是啊。”陈炳谦见大家都退走,这才低声道:“我们要找的钟先生,就是和他一起来的。”
“什么?!”海军的事情傅作义因为战事紧急几乎忘了,陈炳谦一提他便记起。“钟先生人呢?”他不安的问,日本飞机见人就开枪,就怕那钟先生死于非命。
“不出意外应该在军政干校。”陈炳谦低声道。“他和这位白先生一起来的,因为搜出电台,干校那边以为是奸细就……”
“胡闹!”傅作义气得拂袖,“是奸细为什么不上报?!”
“干校报上来了,可、可……”陈炳谦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校苏开元很早就把事情报上来了,可司令部这边见日军大举进攻,怎么会把一个不开口的奸细当回事,事情于是压下了。钟前功等人一直关在干校,王益琴因为是医生上了前线,白修德当然不能关,他听闻日军进攻五原当即上了前线,没有和干校一起退往银川。这事还是他偶然说起,翻译刘笃仁因为是海军名义上的联络人,知道来五原教书的钟前功几个是傅司令急切要找的人。
“哎!别说了,我马上去见他,向他赔礼。”傅作义听罢原委只拍大腿,就要马上去银川。
“司令怎么能去银川?”傅作义着急,陈炳谦却没有乱方寸。“这件事还是刘先生去,不过要马上给苏开元发个电报,让他务必把人放出来,不要关了,更不能打人。”
“是,是。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我去为好。”一边的刘笃仁也点头,他不知道那个钟先生是干什么的,但傅司令如此重视,他跑一趟也是应该的。
“好吧!”想到海军此前要求的保密,再想到队伍里的国共人员。傅作义叹了口气。“光刘先生去我看不行,刘春方也去,他去就等于我去。我觉这件事怪的很。”刘春方是负责傅作义安全警卫的骑兵团团长,他去确实等于傅作义亲去。陈炳谦对此笑了笑,没有反对。
“我颠颠又倒倒,稳立舰桥;
再勐的敌炮,付之一笑;
我一下低我一下高,
摇摇晃晃永不倒,
驰骋敌阵不伤分毫。
大洋里闯名号,从来不用刀;
千斤的重担,我一肩挑;
不喊冤也不求饶,
对情意我肯弯腰,
大家都叫我福建佬……”
银川石嘴山绥远军政干校,太阳底下陈阿贵一边晒被子一边用闽语唱海军军歌,其乐融融。干校苏开元等人是想审问他的,可问题是每次审问他都说闽语,谁也听不懂他说在什么,审问无法进行只好把他‘放’了,不过不能出干校,去哪都有人看着。
“他妈的!”听到歌声钟前功就醒了,坐牢的他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他本以为关几天就会放了自己,没想到一关就是一个多月,胡子都快一尺长了。
“莫说狂,狂人心存厚道;
莫笑傲,傲气直冲云霄;
莫惧战,战后海阔天高;
莫怕死,视死如归真英豪。”
外面的陈阿贵的歌声还在继续,钟前功大叫起来:“阿贵,阿贵……”
“在,先生。”陈阿贵赶紧跑了过来。“什么事情?”
“有报纸吗?找几张报纸来看看。”钟前功笑了笑,他被关着但是可以读报。
“是,先生。”陈阿贵知道哪里有旧报纸,他想起又转了身,“先生,你不是那全是狗屎吗。”
“是狗屎也要拿来闻一闻,不然鼻子没嗅觉了。”钟前功大笑。他来之前就听说傅作义的部队是七路半,只差半路是八路。本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真是如此,绥远的动员日报和新华日报一个口径,干校编些的东西也全是延安范,甚至连唱的歌也是改编苏联的;最讨厌的是起初天天有人来给他做思想工作,称抗战的希望在民众云云。他对此是不屑一顾的,民众如果有用,那还要军队、还有飞机大炮干什么。
“好,我去拿,我去拿。”陈阿贵转身就要去找报纸,不想没走几步就看到校长苏开元和杨璇正过来,他对杨璇非常厌恶王益琴当时救了他的人,还给他治过伤,他却凶神恶煞的抓了自己。“哼!”他故意绕到另外一条路,不想和他们碰头。
“你回来!”杨璇指着陈阿贵,见陈阿贵歪头不看自己,只好亲自跑了过去。“你去哪?”陈阿贵假装听不懂,又转身走。“好了,不要装了。”杨璇一把拽住他,“刘先生已经来电了,说你们真是他请来的先生,电台也是司令部托他代运的,”
“哼!”陈阿贵还是哼,但这次不走了。
“小兄弟,你的长官我们马上放出来。”苏开元看着陈阿贵笑。“这是一场误会,现在弄清楚了,你们是刘笃仁先生请来教书的。”
“……”陈阿贵还是没说话,转了身,往关钟前功那间房子走。
“怎么又回来了?”钟前功见他两手空空,再看到他身后的苏开元和杨璇,目光尽是警惕。
咣当几声,房门打开,最先进来的苏开元满是笑容,“钟先生,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这是场误会。刘笃仁先生马上就来,请跟我出去吧,先洗个澡,再换个有太阳的房子住。”
“呵呵,误会?”钟前功不知道他说的真话还是假话。“出去就不要了,这里住的挺舒服的。”
“钟先生,实在是对不起。”‘啪’的一声,杨璇给了自己一耳光,他鞠着躬道,“我向您赔罪了。是我不对,不该怀疑先生。”
“你赔什么罪,”钟前功笑,“我是形迹可疑吗,你做的真没错。”
钟前功话里有话,苏开元收敛了笑意,“钟先生是生我的气了?”
“我的人现在在哪里?”钟前功没有接话,只问他带来哪些人。
“哦,王姑娘去了前线,其他人都在学校里。”苏开元知道钟前功怨恨自己,也没有再说生气不生气的话。他后来也没有再审钟前功,这种人太倔强,嘴里根本掏不出东西。
“那我的东西呢?”钟前功追问,人在,就看电台在不在了。
“也在……”行李里只有电台,可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密码本。苏开元正打算送走电台,可司令部的电报却来了。
“那我就等刘笃仁先生来好了。”钟前功放下一半的心,他还是担心苏开元使诈。“事情真是误会我也不计较,换房子就不用了,我住在这里挺好。”
“可这里……”杨璇还想说话,可苏开元把他拦住了。“就按照钟先生的意思办吧。卫兵,”苏开元对着门外大喊了一句,待卫兵过来他道:“钟先生是我们的朋友,不是奸细,以前是我们弄错了,现在弄清楚了。以后这里撤岗。”
“是!”端着枪的卫兵高声答应,答完便退下去了。他一走,苏开元和杨璇也笑着离开,房间里只剩钟前功和陈阿贵两人。
“去弄点热水来。”钟前功吩咐道,而后又低语:“四处转一转,然后打听一下这是哪,五原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知道。”陈阿贵也很怀疑这是欲擒故纵,很警觉的跑了出去,但他出去很顺利,不但探听了消息,还把朱洪元那些人叫了过来。
“钟大哥,苏校长说事情已经弄清楚了。这下好了。”清华航空系的王仁亲切的对着钟前功笑,来之前教授跟他说过这是一次艰巨的任务,不但要有牺牲的准备,还要有保守秘密的准备,可却没有说是什么任务、要保守什么秘密,只说一切听钟先生指挥。
“那些东西还好吧?”钟前功对王仁点头,却问向同济机电系的朱洪元和陶亨咸,他担心电台和导航设备被那些兵弄坏了。
“都很好都很好。”朱洪元点头,陶亨咸则道:“前几天已经装车了,说是要送到哪里去,好在事情弄清楚了,不然我们要跟着电台被押走。”
“要送到哪里?”钟前功点上一支烟,可一抽就不对劲,这是本地土烟,呛的他只咳嗽。
“不知道,反正不是去五原。”陶亨咸道。“钟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还去五原吗?”
“等刘先生来吧。”钟前功不敢轻举妄动,“等他来我们就安全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降落
太阳落山的时候,临河城外十大股渠两侧一排排大锅前依然是扎堆烧火的百姓傅大帅为了打日本鬼子,要烧化黄河水请天兵天将。于是,全城的百姓都动员了,更确切的说是全城的大锅小锅都动员。这些吃饭的家伙全搬到十大股渠渠岸的土灶上,成大车成大车的柴火也运了过来,一时间十大股渠上炊烟袅袅、热水腾腾,水渠里的冰块都捞起来烧化,一锅锅热水倾倒在水渠里。
“怎么样了?”骑兵团长刘春方问自己手下的兵。骑兵团已经不骑马了,专门划了小羊皮筏子在渠里检查。按照海军的要求,水里不得有冰棱,不然飞机降落要出事。
“没有冰。没有冰。”几个小筏子回报,烧水烧了七八天,附近的树林子几乎砍光了。
“刘团长,还是半夜三点的时候再检查一次吧。”清华航空系毕业的王仁也站在渠岸上。波音314水上飞机的着陆场是他负责选的,他本来担心要在黄河岸边挖一条水渠,不想临河县城外全是灌溉用水渠,这些水渠又宽又长,化了冰便是最好的着陆场。
“好。王先生先回去歇息吧。这里就包在我身上了,飞机真来出不了事。”刘春方是一个典型的绥远汉子,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但一骑上马便英武非凡。
“行。”王仁点头。太阳马上落山,渠里的冰也全烧化了,剩下的就希望飞机不要迷路。这是朱洪元、陶亨咸两人的事情,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台柴油发动机,以防备导航电台电池不足。
“傅司令,这是货物清单,如果没问题,香港那边今天晚上九点起飞。”临河县城县衙,钟前功把刚刚收到的电报递给傅作义。
电报上全是代号,而代号代表什么全背在钟前功脑子里,他在给傅作义之前小心的用铅笔批注了。傅作义先看电文,再看他在一侧的铅笔批注。这便是海军对自己的援助,也是海军交的保护费和租借费海军将在绥远租借一块地方建一个无线电导航站,导航站的安全由海军人员负责,租借地的安全则由傅作义负责,另外他还要协助提供油料或者煤炭,以供无线电站的发动机使用。
“钟兄弟,这小胖子是什么炮?有多大口径。”通用机枪容易理解,可代号为‘小胖子’的炮傅作义就不懂了,铅笔只是注解‘小口径后膛炮’。小口径,口径到底有多小?
“这个,”钟前功也不清楚小口径到底有多小。他在德国还是陆军的时候,小口径一般是指37mm以下的火炮,调到海军有一次六英寸舰炮都被李孔荣叫做小口径火炮。“傅司令,我也不太清楚。但看六门一连、十八门一营的编制,我觉得应该是75mm口径的山炮。”
“啊。75mm?”傅作义倒抽一口凉气,一直负责此事的陈炳谦也吃惊,“德培兄,没有弄错吧?那可不是小口径后膛炮啊!”
“我觉得没有。”钟前功拿过傅作义手上的电报又细看了看,最后发现一个问题,他指着二号机的货物清单说道。“二号机装了八百五十发炮弹就装不下了。我想炮弹一定是在五公斤以上,应该在75mm左右的火炮,最不济也有57mm。”
“好,太好了。”即便是57mm山炮,傅作义也非常满足。现在也就101师有一个营的太原产75mm山炮,新31、新32师根本就没有炮营。海军现在援助一个营十八门而非十二门山炮,拆散一分,这两个新编师都有山炮营了。
傅作义这边高兴,全然不知因为错过了五原保卫战,李孔荣已经削减了对他援助数量。如果是一个月前援助,火炮数量说不定就是一个团五十四门。不过大炮好送炮弹却难运,每门炮按照国内惯例即便只配一千发炮弹,加上木制包装也有八吨的重。假设一架飞机能装八吨,那也要飞五十四次才能把五万四千发炮弹从香港运过来,三架货机要一个月才能运完这些炮弹。目前为了减少物资运量,连通用机枪用的毛瑟弹都由受援者自己解决,以节省运量。
“香港晚上起飞大概什么时候能到这里?”陈炳谦也高兴坏了,他越看钟前功越是笑。
“大概七八个小时吧。”钟前功又把电报交给了傅作义,道:“傅司令再看一下,没有问题我就回电香港,让他们马上出发了。”
“什么问题都没有!”傅作义没接电报,倒是给钟前功递上一支三炮台,他知道钟前功抽不惯本地的土烟。钟前功接过烟要打火,傅作义却刮着火柴,双手笼着火点了过来。他当即退后两步,道:“这哪里敢当啊。我自己点,我自己点。”说罢开始打火。
“怎么不敢当!”傅作义送了上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我的人关了你一个,你们却送我一个营的山炮,我点个火怎么都不行了。”说罢就给钟前功点上了烟。
“哈哈……”陈炳谦在一边笑,“培德兄,你们援助我们这么多好东西,这是对我们最大的鼓舞啊,五原城我们一定要从日本人手里抢回来的。”
“可惜就是太远了。”傅作义亲自点的三炮台怎么抽都觉得更醇香。对于援助,钟前功不由说了一句实话。单面两千公里的航程,一个晚上虽说能飞到,可回去也要一个晚上,飞机是要检修的,一个月下来最多飞十次,运不了多少东西。
“能运来就好。”傅作义也在抽烟,他今天晚上已经不打算睡了,他要看看海军援助他的小口径后膛炮。“黄河如果开冻,运到兰州也是可以的,那里近,可以走水路把东西运过来。”
“运到兰州能保密吗?”钟前功就是从兰州来的,他当然知道兰州更近。
“运来的东西可以保密,飞机就……”傅作义记得前几天清华大学的那个学生向自己描述过飞机尺寸,翼展居然有五十米之巨,十大股渠两侧三十米内的树木土丘全要铲平。这么大的飞机飞到哪里都引人注目,保密怕是不可能的。
傅作义想着大飞机,香港岛南面的瀑布湾,夜幕下三架波音314水上货机正准备起飞,领队的一号机四个引擎暖机已有半个小时,仪表、机翼、襟翼、副翼的张线也都全面检查过了。黄汉光戴着耳机,注意着塔台的指令。想到要重回中国,他这个当初要被常凯申枪毙的中队长不免有些激动和担忧,如果飞机故障不得不迫降国统区,自己被国.军抓住还要枪毙吗?
“蚂蚁一号、蚂蚁一号,可以起飞,可以起飞了!”沙沙的电噪声中里,塔台给予了‘可以起飞’的命令。黄汉光当即回神,他大声道:“蚂蚁一号明白,蚂蚁一号明白。起飞。”
“是,长官。”飞机运输如蚂蚁搬家,货机的代号全是蚂蚁。黄汉光一说起飞,副机长当向窗外示意水上飞机没有机轮无法刹车,暖机时为防止移动要靠船拉着。
“起飞!”一切已经就绪,黄汉光推下节流阀,发动机轰鸣更剧,即便带着耳机也嘈杂无比,而机身在水面滑行的同时不仅震颤,这种震颤似乎也传导到了驾驶盘仪表的指针上。黄汉光担心仪表出问题时,却发现不是仪表在震颤,而是自己和副机长在震颤。飞机在海面上越滑越快,随着发动机‘嗡’的一声,身躯一沉,飞机的震颤忽然间就停了。因为夜色黄汉光看不到外面,但经验告诉他飞机已经起飞了。
肚子里装了六门美式m1榴弹炮、一百挺mg34机枪、还有五百具火箭筒的一号机确实起飞了,它宽达四十六米的机翼缓缓掠过海面,如同北返的大雁一点一点上升,飞离早就灯火璀璨的香港本岛。紧接其后的是二号机和三号机,它们追着一号机的航灯北飞。站在塔台上见三架飞机全消失不见,曾国晟道,“给目的地发报,蚂蚁已经起飞。”
“要来了吧?”傅作义一夜没睡,半夜三点钟他呆不住了,也把钟前功喊了起来。不过他不是直接喊,而是先煮了一锅羊肉让陈炳谦问王仁那几个大学生吃不吃羊肉,等学生过来了,又关心的说你们钟长官醒了没有,醒了就一起吃羊肉。虽然委婉,可钟前功一起来就看到傅作义眼里的期盼35军孤悬绥远,物资补给非常苦难,重庆运过来太远,晋西又得罪了,海军平白给这么多重武器,他觉得一切都很虚幻。四千里路送大炮,这可能吗?
“这要问洪元了。”钟前功笑了笑,看向正在大口吃肉的朱洪元,他和陶亨咸两人负责导航。
“德培大哥,信号一切正常。”朱洪元赶紧把嘴里的羊肉吞下。
“飞了多久了呢?”钟前功没有什么食欲,刚起来他一点也不饿。
“那边是九点一刻起飞的,飞了六个小时十八分钟了。如果没有偏航,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王仁答道,因为是第一次降落,他心里实在没底那个导航电台能不能把飞机引来,他记得教授曾说过夜间飞行是非常危险的,即便有无线电导航也很容易出事。
“报告!”无线电员福建佬陈阿贵冲了进来,“收到蚂蚁信号,半小时后抵达。”
“这么快!”一屋子人全惊得站起。陈炳谦最为激动,他手里的烟都掉了。
“那我们得马上去十大股渠点火。”王仁第一个反应过来要做什么。
“对,得马上去点火。”傅作义也道,他当即大喊道:“勤务兵,快备车。”
黄河正在结冻,外面的天格外冷,傅作义生怕会把这些大学生冻着,早就备好了大车。钟前功却知道城里离十大股渠的距离有七八里,黑灯瞎火半个小时很可能就到不了。“还是骑马吧。我和王仁先去,剩下的人负责联络。”
“也好。那就一起去。”傅作义也套上了羊皮袄子,打算亲自去十大股渠。
“司令也去?”陈炳谦本以为他去就行了,没想到傅作义也去。
“海军的弟兄远道而来,我当然要亲自迎接。不说废话了,马上走。”大门一开,外面的寒气让人禁不住屏住唿吸。一身戎装的骑兵团长刘春方已经站在外面了。傅作义看着他道:“飞机要来了,你骑马快,马上以最快速度去十大股渠,让他们马上点火。”
“是。”刘春方知道事情要紧,一边答应一边飞身上马,动作快捷如风,上马后辔头一拉,那马便‘律’的一声就跑远了。
“我们35军刘团长骑术不敢说第一也是第二。”见钟前功几个看呆了,傅作义解释道。他先让人扶钟前功、刘仁上马,待他们坐稳自己才翻身上马,一行人急急出了临河县城。
城外寒风更烈,没走多远钟前功便觉得手脚全冻僵了,但他还是强忍着希望早点赶到十大股渠。可惜他还是晚了,离十大股渠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他便看到那边的火光,更看到了一架大得吓人的飞机正低飞掠过被火光照耀的水渠,它这次低飞只是想熟悉着陆场,飞到了火光的尽头又缓缓拉起,然后在星空中开始转弯。第一架飞过,第二架、第三架也跟着飞过。此刻渠道两边负责夜里烧火的百姓全吓傻了,好在之前就说过,傅大帅烧化河冰是为了请天兵天将来打日本鬼子,这些百姓都没跑,只是个个跪下磕头了。
“我滴娘勒!”刘春方跑到水渠不过十分钟,渠上的火刚刚点着没几分钟,轰隆隆的声音便从天上传下来,紧接着是飞机泰山压顶般掠过水渠,它的马吓得急抬前蹄,差点把他掀了下来。
“司令,飞机!好大的飞机。”在钟前功前面一些的陈炳谦也看到了掠过水渠的飞机,他激动的喊了起来。
“是。我看见了。”傅作义早就看到了,他眼睛盯着飞机一丝也没挪开,哪怕飞机飞上只有月光的星空。现在飞机拐过弯,又一次掠过水渠,这次不再是掠过了,它是要降落。(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二脚踢
“别跪了,快!”刘春方见飞机想降落,赶紧大喊一句,手高举着对着几个兵勐挥。飞机实在太大了,它就像一座山那般压下来,和烧火的百姓一样,那几个负责造烟的士兵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刘春方这边一吆喝,演练几十次的士兵赶紧往火堆上浇水盖土,很快,熊熊烈火变成股股白烟,这些烟被北风拉长着,给驾驶员提供了最原始的风向标。
“好!好的很!”一号机上的黄汉光大喊了一句,之后便压下机头,开始降落。机身触到水面上,溅起的水花把水渠两边的火堆浇灭了大半,跪在地上的百姓也被浇了半身,可他们全然不敢动,只待飞机轰隆隆滑行过去,这才敢抬起头。
飞机在十大股渠滑行七百多米才止住了前进之势,不过它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滑行四百多米给后续飞机让出降落的位置。在傅作义、钟前功策马奔往水渠的这短短十多分钟里,二号机、三号机也都平安降落。刘春方此时指挥着骑兵团的士兵开始按照计划灭火,这是担心日军飞机趁夜飞来轰炸。
火光一点点熄灭,可越是昏暗三架314水上货机就越显得的庞大,机身上的铁血十八星标志越看就越觉得是一团黑色荆刺,荆刺外沿的九个黑角是似乎不是点点黄星,而是团团火光。确实是火光,傅作义没有看错,海军用的铁血十八星旗改良过,原先的圆形黄点李孔荣认为团团面面,毫无生气,于是里侧的九个黄点变成断续相连的黄色火环,外侧的九个黄点则全部改成了黄色火焰。浓重的血色旗面,粗糙的深色黑棱,使得那十八朵橘黄色火焰灵动异常,这象征着炎黄血脉生生不息、永恒不灭。
“这里谁在负责?”火光逐渐熄灭,黄汉光上尉打开飞机驾驶舱的侧门,看着渠岸上的人影大声问道。他本来想大喊钟前功的名字,但又觉得不妥,只好问谁在负责。
“我在负责。”几个声音同时冒出来,刘春方和王仁都应了声,更远一些的钟前功则喊道:“是黄汉光上尉吗?我是钟前功。”
“是我,长官。”黄汉光听到钟前功的名字就放心了,“请派一艘船过来。”他喊道。
水渠里船是没有的,但羊皮筏子有不少。一会功夫,黄汉光便被接到了水渠上,他身上穿的是专门为海军飞行员定制的皮夹克,精神抖擞的很。“下官见过钟少校。”
“我不是少校,我是上尉。”钟前功有些不解,黑暗中他看不清黄汉光的军衔,可他喊自己少校,那就不对了,他仅仅是海军上尉。
“长官,您已经被晋升了,我本次特意带来了您的晋升文件,还有新的肩章和领章。”黄汉光说的时候忍着笑一个月都毫无音信,海军总司令部以为钟前功牺牲了,因公牺牲官升一级。现在人又出现了,自然不好再降职。
“好,好,恭喜德培老弟升官了。”傅作义和陈炳谦刚刚过来,不由为钟前功高兴。恭喜完钟前功,傅作义又对黄汉光道,“黄兄弟是哪里人,抽烟吗?绥西太远,你们辛苦了。”
黄汉光本就是国.军系统的人,一听傅作义说话就知道这应该是大官,估计是个将军。他以国.军部下惯有的口吻道:“感谢长官记挂,职下不辛苦。”
“这位是第八战区副司令官兼35军军长,傅作义上将。”钟前功向黄汉光郑重介绍着傅作义,这让黄汉光当即立正敬礼。“这位是35军副军长陈炳谦中将。”介绍完身边的傅作义和陈炳谦,钟前功又向傅作义道:“傅长官,这位是海军航空兵黄汉光上尉,他现在的职位是海航中国战区参谋组副组长,专门负责制定实施战区内的对地协同作战计划。”
“对地协同作战?”傅作义念叨着这个词,不是很明白。
“就是从空中协助各战区的国.军作战。”黄汉光解释道,这是他前来绥远的目的之一。“现在海军和重庆已经初步达成了协议,准许海军飞机入境作战。海军不光有战斗机,还有攻击机。这些攻击机即可进行对地攻击。如果绥西条件可行,海军航空队也可支援35军作战。”
“这是真的?!”傅作义手抖了抖,当即失了声。
“这要看作战时间,还要看条件,适不适合支援作战。”黄汉光这边正要细说,那边刘春方和王仁跑了过来,王仁道:“黄长官,是现在卸货吗?”
“你们有船就可以卸。舱门在机尾,挡板可以往下打,上去的人听机上人员指挥就行。”黄汉光说着卸货事宜,说到这里他掏出一份清单,“这是货单,你们卸的时候清点一下,没有问题就在上面签字。再就是二号舰炮弹只有七百发。炮弹太重了,八点几公斤一发,加上包装要十公斤了,只能装七百发,多了油不够担心飞不回去。”
“什么?!炮弹有八公斤一发?”傅作义也好,陈炳谦也好,钟前功也好,闻言全都吓了一跳。傅作义抢先问道:“黄上尉,这到底是什么炮?”
“是美制m1式75mm榴弹炮。”黄汉光说着包装箱上的正式名称。“卸下来就知道了,军械处的人说这是款好炮,简单实用,特别适合中国战区。”
炮确实要卸下来才知道,天刚刚亮,从晋军挖过来的炮兵25团团长刘震蘅少将就按照英文说明书上的图示把一门榴弹炮组装了起来,打过几发炮弹之后他就窜到傅作义面前叫到:“真是款好炮,打的比山炮远,远了差不多有三公里;重量也不大,拆散和山炮差不多,关键是炮弹重,炸出的坑比野炮还大。司令,咱们能问他们要多一些吗?”
“多要?”和海军谈过的傅作义苦笑,“多要也不是不行。可人家说炮弹难运啊,一次一架飞机就只能运七百发炮弹,你光有炮没有炮弹怎么行?”
“司令,咱们哪次打仗超过一百发炮弹了?也就是守忻口的时候和日本人对轰过。”刘震蘅说着三年前的往事,那时他是炮兵副司令,亲自指挥过炮仗。“报给中央是打四万发炮弹,根本就没有这个数,阎主席的脾气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翻了倍的报是为了让中央给他补充炮弹。咱们绥西这边虽说有一个炮团,可真正能放心用的炮不超过二十门,就是用也仅仅是开战前打几炮,让士兵听个响,不要说每门炮配七百发炮弹,就是配两百发也够了。”
炮25团是从从阎锡山那边拉来的,按编制是有三十六门晋造山炮,可晋造山炮什么质量大家心里完全有数,炮弹就更缺。傅作义当然想要更多的炮,比如再给自己一个营十八门炮,三十六门可以编一个炮团了。但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他起身把房门关上,又让有些激动的刘震蘅坐下,“这炮是美国产的,上万里远,你买不到炮弹打光了怎么办?”
“难道他们有钱都不买吗?”刘震蘅似乎有些明白了傅作义的担心,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我不知道啊。”傅作义道,“刚才我和他们又谈过了,炮弹太重不好运,这十八门炮他们只能保证每门炮五百发炮弹。我问炮弹和炮大概要多少钱,他们说不知道,最后好说歹说,炮弹凑了个整数,给我们一万发。十八门大炮,一万发炮弹,这已经不少钱了,我们寸功未见,也没有帮过他们什么,我怎么好意思再问人家要大炮?”
“司令,”房门正关着,陈炳谦咚的一声却推开了,他道:“快,你来看看,你快来看看。”
“出什么事了?”傅作义不明所以,又见陈炳谦身上有泥,“摔跤了?”他问。
“没事,我没事。你来看看。”陈炳谦拉着傅作义就往外疾走,一边走就一边说。“反攻有望了,我们反攻有望了。”
让陈炳谦觉得反攻有望的东西是那五百具火箭筒,卸完货、隐蔽好飞机,海军人员全都睡觉去了,扔给刘春方的只有武器使用说明书,另外还有几盘电影胶带,估计是怕绥远找不到放映机,又提供了两部放映机。陈炳谦刚才就在看电影,最先看到的当然是美制m1式75mm榴弹炮的教学,而后是mg-34机枪的使用解说,最后就是火箭筒,看到电影里的坦克被火箭筒打得殉爆,连炮塔都飞上了天,他立马跑过来拉傅作义。
“快,倒过去,倒过去。”电影已经放完了,陈炳谦只好喊倒带。可谁也不会快进倒带,于是电影只好重新放了一遍。黑暗无光的屋里,放映机的光线直射在白布上。先是一块大字幕:常规武器教学片,国语版。而后跳出来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军人,他说的是北方官话,先介绍自己的姓名,却未说明军种和军衔。然后镜头一闪,画布里出现一门组装好的m1榴弹炮,此人先介绍火炮的结构和性能,然后开始拆卸组装火炮,紧接着介绍炮弹,最后是试射一群身着迷彩的士兵在操作火炮,很明显他们是六门一连,炮击命令喊的却是洋文,轰隆隆的烟尘中,炮身剧烈跳动,白光不断从炮口喷出,远处则被炮弹炸起一捧一捧的沙土。
“这好像是在沙漠里吧。”炮兵团团长张刘震蘅此时出了声,他本来还担心短时间掌握不了美国炮的性能,可现在有这个教学片,那一切都很简单了。
刘震蘅说话,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即便看过一遍的刘春方。就在他以为火炮的介绍要结束时,电影里开始介绍炮击的效果。这时候他才发现目标区不仅仅是十字靶,目标区分成好几种:有敞露在空地上的,有藏在堑壕里的,更有永固工事里的,那些士兵全是木制假人,身上穿着军服,戴着钢盔。讲解员开始细说各种情况下的炮击效果,并放大那些总结出来的炮击经验,比如破坏一般的野战工事需要多少发榴弹,针对敞露在空地上的敌军该如何炮击,破坏铁丝网打开缺口需要多少发炮弹。
“震蘅兄,这些东西有用吧?”看到这里陈炳谦转头问道,他觉得这是很有用的。
“有用,非常有用。这简直是手把手教人打炮啊。”炮击效果的讲解让刘震蘅震惊,他即便是个老炮兵军官,对其中一些门道也不是很精通,何况是一种新炮。他想再听下去时,乐声一响,电影里开始介绍mg-34机枪。机枪的介绍和榴弹炮类似,也会做枪击效果评判,并总结出机枪的使用经验。到最后才是陈炳谦要傅作义看的东西,rpg火箭筒。
火箭筒的讲解员与榴弹炮、机枪讲解员不同,不但人不同性别也不同,这是个女人。如果考证就会发现,片子的拍摄地点也不同,榴弹炮和机枪是在美国加州沙漠拍摄的,讲解员是会国语的陆战队士兵;火箭筒拍摄地是在瑞士包马,讲解员是某位研究室研究员的太太。影片没有介绍火箭筒的原理,只介绍使用方法,先是对着固定靶,讲解员肩上的圆筒火光一闪,白烟突迸,炮弹对准靶子便疾飞过去,轰的一声,巨大的木靶炸成了碎片。
“这到底是炮还是筒啊?”傅作义说话了,他问的是炮兵团长刘震蘅。
“啊。我,我没看清。”刘震蘅也呆了,这种武器颠覆了他的常识,如果说不是炮,可飞出去的肯定是炮弹,不是炮弹怎么能把那么大个靶子炸飞?可如果是炮,为什么一根管子就能发射?那管子还能拆成两节,根本就不结实,也没有后坐力。
刘震蘅说没看清楚,画布上白烟火光再闪,因为是近距离拍摄,这次他看清楚了:管口炸出一发炮弹,不过这发炮弹飞出几米后自己开始喷火飞行。“不是炮,不是炮。这是……”刘震蘅结巴着,他费了很大劲的才想起一种熟悉的玩意,脱口道:“这是洋人的二脚踢啊。”(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靠运气
“情况就是这样,我喊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亚马赖的简易司令部里,一夜未眠的傅作义精神抖擞,土布军装穿在他身上不显土气反觉得厚重。他刚才主要给总参谋长鲁英麟交了个底,尤其是武器方面,另一个要谈的事情就是海军飞机对地支援作战,这是黄汉光上尉来绥远的目的之一。
“我们没有弄过啊。”海军给的那些东西,即便洋人二脚踢鲁英麟也是知道的,可飞机就难说了。对地支援作战,这是到底怎么个支援他心里根本没底。
“就像88军那样。”傅作义道,“88军打仗,不都是有一些飞机支援作战吗?而且还是专属的,基本就归在88军里头。它们的作用是压制敌炮,击毁迟滞敌军的坦克和车辆,还有帮步兵扫清障碍。”傅作义这也是从黄汉光那里听来的,旁边的陈炳谦见他漏说了一个,连忙补充道:“还有一个照相侦察,就是从天上给鬼子工事拍照片,我们一看照片就知道哪里实哪里虚了。其他不说,头顶上有我们的飞机,战士们那可要高兴坏了。”
陈炳谦的喜悦感染了所有人,连不苟言笑的张濯清也笑了几笑,不过他却道:“司令,你说海军为啥为咱们这么好呢?大家非亲非故的。”
“不都是打鬼子么?”傅作义看着他道,“海军要是不打鬼子,干嘛派飞机回国打仗。”
“我就虚的慌。一夜工夫又有大炮又有德国机枪,还有飞机助战,我就……”张濯清道,他对天上掉金元宝很是不安。
“我心里也虚的慌。”傅作义开始掏烟,“连觉都不敢睡,就怕一觉醒来是在做梦。”
“呵呵……”大家都笑了,陈炳谦笑的最厉害,他没觉得是在做梦,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
“可人家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傅作义点上烟抽了几口说道,“那个黄上尉说,海军以前和重庆是有合作的,后来闹翻了。他们的李司令仍然希望能鼓励国.军作战,所以打算对有功的部队进行支援,对有功的个人或者团体也要表彰。去年我们敢冒着零下四十度的严寒、前出一百五十公里打包头,他们李司令是很佩服的,现在反攻五原,他也要鼎力相助。”
“是、是这样……”鲁英麟、张濯清动容了。去年打包头是失败的,底下甚至有人暗暗埋怨打包头打得连五原都丢了。看到将士们只能缩在沙窝子里过年,鲁英麟、张濯清这些参谋心里全都不好受。他们也觉得打包头太孟浪了,没想到海军正是因为这个才支援自己的,这让他们心里热流涌动。
“正是这样。”陈炳谦附和着点头。“海军现在有一个计划,就是每年拿出一到两百万美元,奖励国内英勇作战的部队和个人。对个人的奖励不可能太多,黄上尉说对个人的奖励大概是每人三千美元,每年三十个人。他说他们李司令说了,重庆那群嘴炮喷子光知道说军队的不好,一提军队就是什么一溃千里之类,海军就是要在几百万国.军当中找出真正的英雄,然后要广为传扬他的英勇事迹。再就是对所属部队的奖励,主要是给予重武器,还有派出飞机支援作战。我们35军是今年第一个援助对象,算是中了头奖。”
“是这样?”鲁英麟和张濯清心里有底了。鲁英麟道:“要说英雄,我们35军个个都是英雄啊,去年打包头娘娘庙……”
“黄上尉一说我就把娘娘庙那七个人报上去了,要不是他们狙击日本人,打进包头的队伍可能要全堵死在城里头了。”陈炳谦默然道,“他说因为他不负责这方面,只能代为递交事迹报告,到时候评审委员会会派人核实的。”
“我现在已经很明白了,海军这么做就是为了给我们打气,35军中了头奖。”傅作义道,他随即把烟掐灭,沉声道:“不能辜负啊,反攻五原的计划一定要万无一失。我们之前的计划不是担心日军增援五原、打算派部队死守五原北面的乌加河吗?现在好了,黄上尉表示这可以交给海军。他说炸浮桥海军飞行员最在行。”
和日军撤出临河县县城一样,因为战线太长、兵力不够,日军主力已经逐渐从五原撤退,城内留下的主要是伪蒙军。不过己方一旦攻入五原,日军又将驰援,所以此战的关键之一就是堵住增援的日军。日军从北面来,必然经过城北的乌加河,上面的三座桥梁虽然可以事先破坏,但日军增援部队肯定会搭建浮桥强渡乌加河。此前的作战计划这个阻敌任务是交由董其武率领的302、303团,现在可以交给海军了。
“司令,海军飞机真能炸中乌加河上面的浮桥?”鲁英麟有些担心,“日本飞机都不能……”
“黄上尉说了,日本人的飞机,如果是陆军飞机,根本就不能俯冲轰炸,它只会平飞丢炸弹,这样根本炸不准。对了,黄上尉以前就是飞轰炸机的。”傅作义道,“日本海军飞机可以俯冲轰炸,但是日本飞机不坚固,俯冲角度一般在六七十度左右,命中率还不如88军那种叫什么亨舍尔的双翼轰炸机。它们的命中率要是高,淞沪会战的时候铁路就要被日本海军飞机炸断了。他说海军攻击机虽然比不上那种可以近九十度俯冲投弹的德国斯图卡,但也不会差点哪里去。他还说在美国训练的飞行员就常常用报废汽车打靶,十打六中才算合格。”
一辆汽车能有多大,估计还没有浮桥宽,鲁英麟这下放心了。他道:“那就好,我们马上修改一下作战计划,炸浮桥的事情就交给海军。”
“是。不过我们还要修机场,绥远一个,中宁一个。”傅作义说到机场比较头疼了,绥远的机场好修,可海军想在宁夏的中宁修一个机场,那里其实很靠近兰州,可兰州是空军的地方,又有老毛子,海军不愿意往兰州靠。再就是重庆未必同意海军在中宁修机场,这件事得保密。
“干嘛要修在中宁,银川不有一个吗?”鲁英麟奇怪道。
“海军要的是那种水陆两用的机场,就是一边可以降落运货的大型水上飞机,一边可以降落作战飞机的机场。黄上尉说主要是时间上来不及,油料配件人员这些只能空运才能赶得上反攻,所以一定要有十大股渠这样的水上着陆场。”陈炳谦道,“再就是银川太近,日本飞机在包头机场起飞到银川不足四百公里,中宁则有五百二十公里。日本人的战斗机他说腿短,只有轰炸机能够得着中宁。”
陈炳谦说着日本飞机腿短就好笑,日本不光人腿短,飞机也腿短。不过黄汉光没说的事实就是海军回国的飞机全是攻击机,没有一架战斗机。战斗机仍是被美国海军航空局卡着,他们不同意f5f这样优秀的舰载机出口。这本来是极为致命的事情,但李孔荣以及航空处处长陈文麟上校却认为这是可以暂时克服的困难。
日本陆军九七式战斗机极速不过四百七十公里左右,海军九六式战斗机极速还在这之下,而破坏者攻击机的极速超过五百公里;再就是火力,日本飞机不过是两挺7.7仿刘易斯航空机枪,破坏者除了原定的两门20mm机炮,还有两挺12.7mm机枪。虽然攻击机缠斗不如战斗机,可遇见日军战斗机后破坏者攻击机可以评价速度一跑了之。至于零式,那是五月份之后的事情,它最快也要六月才能出现在中国战场。
因为海军飞机支援而调整作战计划、修筑两个水陆机场、选拔人员训练配合空地协同、以及救援失事飞行员、抢夺失事飞机等等,这些议题会议上全都讨论了一遍,待散会,日头又偏西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傅作义上将。”海军这边已经睡好了一觉,钟前功打扮一新,不但穿上海军的深色制服、戴上了白色军帽,还佩戴了少校军衔领花。他身边站着的是黄汉光上尉以及十多名机组人员,再则是朱洪元那些大学生,他们今天算正式入伍,同样穿上了海军制服,显得英气勃勃,最让人刮目相看的是炭黑的王益琴,她也一身戎装,笑容满面。
“你们啊……”傅作义回着礼,他看到这些英姿飒爽的海军军官便满心喜欢,但更感慨的是海军军服,全是洋呢料子,军靴闪闪发亮,这一身行头得花多少大洋啊。“好,好。我看到你们就高兴,高兴的很啊。”傅作义压下感慨说道。
“傅司令,我们想请您还要各位将军张合影,可以吗?”专门负责照相的机组人员说道。
“这又什么不可以的。”傅作义笑道,他说完又看看自己的土布军服,“我这身能上相吗?”
“这有什么不能上相的。”相处久了,钟前功知道傅作义的脾气,当即拉他来到镜头前,陈炳谦几个也都请了过去,很快,镁光灯一闪,相片便拍好了。
“还是海军好,还是海军好。”鲁英麟连说了两句。他没像傅作义那样光看海军诸人的衣服,而是老盯着钟前功以及海军飞行员的佩枪,他觉得那一定是把好枪。
“各位,作为绥远省主席,我代表半个绥远欢迎你们来到绥远。”拍完照在钟前功的要求下,傅作义对大家讲话。“为什么只说是半个呢?因为另外半个被日本人占去了。我有愧,绥远的军人都有愧,不管什么原因,都是我们没有守住家乡。你们海军能来支援我们,我很高兴,打一辈子我都没有这样高兴过。这是雪中送炭啊!不但送炭,这还给了我们必胜的信心。五原我们是一定要夺回来的,包头我们还要再打,要一直打到日本人投降为止。不这么我傅作义就对不起绥远父老,对不起你们的支援。”
傅作义手挥在空中,随着感情的流露,手最后停在了哪里,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有坚毅的目光透露出与日本人决一死战的决心。
“好!”钟前功带头鼓掌,旁边的照相机再次闪光,拍下了傅作义挥手的动作。这张照片和这段有删改的演讲日后登在全国的报纸上,鼓舞着不放弃战斗的每一个军民。
“诸位,这位就是我说刚才提到的海航黄汉光上尉,他现在的职位是海军中国战区参谋组副组长,专门负责制定战区内的对地协同作战计划。”讲完话大家便散了,房间里只剩下钟前功、黄光汉以及刚才和傅作义开会的将领。虽然黄汉光不随飞机回去,但傅作义还是希望早一点谈谈具体的对地支援作战,这样反攻计划才好早日制定。
“作战之前最重要的是侦查,这是国.军常常忽略的部分。”面对一屋子将军,黄汉光并不怯场。“对此海军在作战之前将派出侦察机对五原以及五原周边的日军施行空中侦查,判读照片后将提供给参谋部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这是作战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部。而后根据作战计划,海军飞机将通过无线电与前线部队密切联系,不过考虑到飞机的滞空时间有限,时间上必须掐的很准,误差最好不要超过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鲁英麟有些不明,“黄上尉,两个小时是什么意思?”
“两个小时就是说原定于下午三点打到这个位置、进攻某个地方,那么最好能准时进攻。如果不能准时进攻,那就应该将变动尽早通知给后方机场,以免飞机起飞。”黄汉光解释着。“我想这并不难做到吧?”
“这个,”鲁英麟的神色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浓重。他道:“黄上尉,你有所不知啊,我们的电台很少,一般师或旅级指挥部才配电台,像绥远游击军根本就没有电台,只能靠骑兵传递命令。就是有电台,部队行进间是没办法开机的,一定要停下来才能展开,展开了也有很多时候唿不通,唿得通全靠运气……”(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考虑
鲁英麟一通话说出了国内各军的实情,它们不仅缺少重武器,更缺少足够且有效的运输、通讯、参谋、卫勤等方面的切实保障。卡车就不必说了,即便中央军每个师卡车也不过十几辆,像88军一个师几百辆卡车根本就是异数。没有卡车就没有炮弹携行力,不携带炮弹仅仅靠弹药车里那几十发炮弹,一旦打光大炮就是摆设,很多部队账面上有炮,可那些炮、特别是那些野炮几乎全堆在后方仓库就是这个道理。
而通讯,以二战美军的标准,一个以炮兵为核心的重步兵师,电台最少配属到营一级,电话线的长度最少要有一千公里,如此前线各个步兵营才能及时唿叫后方火力支援,与炮兵建立密切的协同。电台配属到营、拥有一千公里电话线对国内军队来说等于天文数字,他们电台一般在师旅一级,电话线一百公里都没用,师旅以下基本靠骑兵和通讯兵传递情报。
空地协同必须建立前线步兵营与轰炸机群之间的联系,这在技术上并没有难度,一战时期巴顿所带领的坦克部队就能与头顶上的飞机通话,当然,当时语言通话距离很短,只有十几公里,现在海军飞机所使用的无线电对地通话距离大约为两百公里,只要训练部署得当,空地协同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地对地协同却因为电台的缺乏、电话线的缺乏存在大问题。
这还仅仅是地对地协同的纵向联系,即a师内部上下级之间的联系,而非a师与b师之间的横向联系。二战中也就只有美军能做到地对地横向联系,没有足够电台的德苏军队全然做不到,做不到的结果就是经常被打结合部因为缺少电台无法密切协同,敌袭时一旦猜测友军行动失误,结合部造成的裂缝就会越来大,最终被敌军趁乱而入。
电台、电话线,经过训练的通讯人员,这些是35军目前所缺少的。再则是运输,海军从两千公里外把一万发炮弹运到临河,35军又能把多少炮弹运至前线?炮兵团长刘震蘅的说法是每门炮可保障一百发炮弹,后套靠近蒙古,家家有马,百姓愿意把马献出来打五原。
马是解决了,可当黄汉光问到马料时,刘震蘅便出了一身汗。士兵每天一公斤给养就够了,军马每天却要五公斤干饲料,虽然傅作义打包头之前就预料到日本会打五原作为报复,因此提前藏匿了一批给养,可那时候谁能料到有海军支援?没有料到就没有囤积马料,没有马料那就无法靠马匹运输炮弹,前线炮兵火力不足,依然只能靠轻武器作战。
黄汉光此前是空军军官,但在安排到这个位置之前是经过准对性培训的。所以此时与鲁英麟等人的沟通个个问题直指要害,刘震蘅也好、鲁英麟也好,都被他问的浑身不在乎。这些都是35军目前短板,这种短板大家何尝不知?可平时谁也不会说,说也没用,再说国内军队都是这样,即便是中央军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这些问题一下子被这个海军上尉集中摆到了台面上,大家顿觉很没有面子。
“黄上尉,35军三年前只是三个旅,守太原、打包头、守五原,牺牲了很多弟兄。它原本是晋军,晋军和中央军是不能比的,35军和晋军主力又是不好比,各方面的情况都不太好,不要说步炮协同,就是步兵和步兵之间的配合因为缺少联系也很难做好。”傅作义见场面有些冷,不得不开口说话。“所以刚刚我们开会提到空地协同的时候鲁总参谋长还有张参谋都有很大的担心。说句实话,你们海军是很洋气的,我们很土气,这土洋怎么结合,真是要好好琢磨琢磨,一切都为了打日本人嘛。”
“傅司令,各位将军,我也是公事公办。”黄汉光直言自己不留余地直指要害的原因,“如果情况不清楚,那配合作战是很难默契的。不过我对35军的情况越是了解,就对在座各位越是敬佩,这么简陋的条件敢打和日本人打对攻战,真是太了不起了!”
黄汉光说罢起身便对鲁英麟、刘震蘅等人敬礼,鲁英麟、刘震蘅见他敬礼也站起来回礼,尴尬消散只剩下默契。傅作义和钟前功见此哈哈大笑,傅作义道,“都是自己人,怎么还这么生分。快坐下,快坐下。”
“我会在报告上建议总司令部想办法在短时间充实35军的指挥通讯系统,这是目前最迫切的。”黄汉光坐下之后说道,讲出他心中的想法。
“黄上尉,有怎么样的充实法呢?”鲁英麟强笑了笑,他也对海军越来越喜欢了。
“首先,电台应该配属到营一级,电话机每个师最少需要一千公里,还有……”黄汉光仅仅开了个头鲁英麟就吓坏了,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可全是援助啊。
“……大概就是这样,物资是可以调运的,可熟练的通讯人员是大问题,我不知道时间是不是来得及。”黄汉光颇为担忧电报员和电话兵能否跟得上,可他担心也没用,这只能让海军参谋部想办法,他是拿不出办法的。
针对35军的评估以及反攻五原的作战计划当夜就随机送到了香港,而后又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新加坡,解码后第一时间送到了李孔荣的办公室。文件是红黑两色,表示不但紧急而且重要,不过李孔荣此时正被会商另外两件大事,文件先由参谋人员浏览,而后才转了过来。
“司令官,35军可能要派驻通讯技术人员才能实现地空协同作战。”梁序昭中校拿着黄汉光的报告过来汇报,他已经看完了,并标注了要点以及草拟了应对措施。
“傅作义就没人吗?”李孔荣打开1940年国内支援作战的卷宗,第一份就是五原,第二份是枣宜、第三份是江南,最后一份是汉水。时间分别是3月、5-6月、10月、11-12月。
“没有。了解下来他们的通讯技术人员严重不足,电话兵也许短期可以培训,可无线电员没办法短期培训。”梁序昭说罢又道:“作战计划定于3月20日,还有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二十一天时间是来不及了。”李孔荣钢板在手上转着。海军当然有无线电员可以支援35军,可几十个人派过去,损失了怎么办?
“三架运输机也是不够的。”梁序昭继续自己之前的提议,“每次只能运七吨物资,三架飞机一次只能运二十吨,像五原这样的战役也许可以支撑,可如果是几十万人的大会战,这可就是杯水车薪了。下官以为最好增加至十架314型运输货机,这样一次能运输七十物资,近一点每次能运输一百吨以上。”
“我们有那么多东西来运吗?”李孔荣看着他,“关键是钱,钱够吗?”
“下官以为……”梁序昭语塞。每年支援国内军队的物资不得超过在两百万美元。这些钱假设全部买炮弹,也不过十多万发。一万发就是一百吨,十多万发就是一千多吨,三架飞机每次能运二十一吨,不过六七十次就可运完,从运量上来说,再增加运输机实在没有必要。
“你就不要以为了。”李孔荣打断他,“我当然知道运输机的好处,首先一个是方便,关内十小时直达,第二是隐蔽,晚上运输谁也不知道,因为是水上飞机,白天还找不到机场。可我们资金有限啊,国内真的只能救急,即便救急也救小急救不了大急。”
“司令官,”梁序昭待李孔荣说完还是坚持己见,“您不是说明年美国就会援助各国了吗,美国如果能提供物资,那就不愁没东西运了。另外波音公司前天发信到纽约司令部询问我们是否会有意向再订购314型飞机,他们很快就要转产了,转产之后这型飞机可能以后就不再生产,我们现在不订购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真是这样?”最后一条理由打动了李孔荣,海军上一次是订购了十二架314型飞机,其中货机三架,预警机四架,剩余五架是加油机。打仗是有损失的,难道不要再备上一批吗?
“完全是这样。”梁序昭把纽约转来的电文递了过去。
“那就……”李孔荣看了看纽约转过来的电报,昨天到的,参谋部已经用红线标注了。“那就再订购十二架,具体比例参谋部讨论一下。其他都能少,但是预警机不能少。”
“明白。”梁序昭看着李孔荣在电报上签字,心中大松一口气。货机改预警机是很好改的,加油机全体密封、上面还有油泵倒有些难改了。“那35军……”
“参谋部先做一个计划吧,看看要派多少人,什么时候派,还有这些人安全如何保障?”十二架314水上飞机差不多五百万美元,签完字有些肉疼的李孔荣把那份电报丢给梁序昭,不愿意再看一眼,他开始全心全意考虑五原那边的地空协同作战了。
“是,参谋部今天晚上就会拿出完整计划,到时候我会在第一时间转交您审阅。”梁序昭收好购买第二批314水上飞机的电报。
“你们认为应该派多少飞机支援?”李孔荣问道,他找来一张中国地图,开始量上面的距离。从昆明到五原直线有一千八百多公里,从边境的瑞丽则超过两千公里,“中继机场在哪?支援飞机不可能直接从临河起飞吧?”
“黄上尉认为应该在宁夏的中宁……”梁序昭指着地图上的某处,“这里,兰州北面黄河拐弯的地方,他认为在这里修筑一个机场是合适的,此地距离五原四百六十公里,到日军包头、运城机场都在五百公里以外,日军九七式战斗机、九六式舰载战斗机的航程不挂副油箱够不着,挂副油箱虽然够得着,可也没有多少作战时间。”
“零式出来就不一样了。”李孔荣当然知道日军现有战斗机腿都很短,可零式七月份就要出来。“兰州才是最好的,怎么不能叫空军让一个机场出来呢?”
李孔荣抛出这个问题梁序昭没有回答,待反应过来他方笑了笑常凯申对海军有戒心,只允许海军飞机在昆明、桂林、韶关一带活动。“你先说说兰州方面的情况吧。”他道。
“兰州方面是由空军第四路军司令部负责指挥空战,地勤则是空军第七总站。机场有五个,居中为焦家湾机场,另外四个是东古城、西古城、中川,临洮。前年驱逐机总队从四川的梁山迁至西古城机场,后又有第15、第17两个中队,还有苏联志愿空军一个中队。兰州是苏联援助飞机的接受地,要空军把机场让给我们是不太可能的。”梁序昭以为李孔荣了解兰州的情况是想得到其中一到两个机场,他感觉这不太可能。
“现在空军有多少作战飞机?”李孔荣却不是打算要兰州机场,他转而开始问空军的情况。
“具体是数字我们不知道,但估计在一百五十架飞机左右,其中八成是战斗机。”梁序昭道。
“这就有一百二十架的战斗机了?我就有一个问题一直想不通:日军来的都是轰炸机,空军则大多是战斗机,为什么战斗机会干不过轰炸机?再就是每次迎敌的飞机都很少,其他飞机去哪了?”李孔荣继续问。其实这个问题他心里有答案,可他还想听听别人怎么说。
“司令官……”梁序昭也不知道答案:“可能他们有不得已的苦衷吧。飞机就这么点,保养又差,苏联那边据说已经不送飞机了,如果一百多架战斗机全起飞迎敌,打完就没飞机了。”
“苏联现在就不送飞机了?!”李孔荣吃惊,现在才40年2月啊。
“情报显示已经不送了。去年空军一个大队去兰州接机,说好年前接好机返回驻地,可现在都还没有见到飞机,那批飞机据说还在苏联,还没有入境。苏联航空队也不作战了,桂南打完就后撤到了兰州。”梁序昭道,“我想重庆答应我们入境作战应该是有这方面考虑的。”(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假警报
苏联不但延迟交货,航空队也开始撤走。李孔荣所不知道的是,苏联航空队从桂南战役之后就不再和日机交战,并在下个月开始逐步撤出中国,6月份便只剩下一个战斗机大队、二十多架飞机留守在兰州,飞行员全部撤离,剩余人员也在41年全部撤离[注77],海军航空队这边刚好顶上了苏联人的缺。
桂南战役后中国空军点验剩余作战飞机总数为一百六十八架,其中战斗机为一百一十二架[注78]。数量看上去不少,但这个数字包含用作训练的教练机,加上地勤保养不得当,真正随时可升空作战的飞机不到六十架,而日军在关内的飞机超过三百架。本年5月起日军开始实施101号作战,面对百余架轰炸机,空军迎敌飞机不过三十余架。到璧山空战零战出现,双方终不再是战斗机对轰炸机,而是战斗机对战斗机,迎战的三十四架战斗机被击落十三架,从此空军再无信心升空迎战。不过这是9月份发生的时期,此时正值阳春三月。
“哈哈,文麟兄,多年未见啊。”春暖花开的昆明,棋盘山下海军机场,海军航空处处长兼美洲华侨志愿航空队队长陈文麟上校,原海军飞机制造处现空军第八飞机修理厂厂长曾贻经少校正迎着接莅临参观的航空委员会一行。轿车一停,第一个下车的是海军的老熟人沈德燮上校,作为空军中的保定系,他是国民革命军的空军司令官,可这个司令官是挂名的,上面有航空委员会主任周至柔,再上面还有航空委员会秘书长宋美龄,再再上面还有航空委员会诸位委员以及委员长常凯申。
沈德燮是福州人,这个有职无权的官僚对海军从心里亲近。他抢在周至柔等人前面下车,而后拖长这语调开始介绍:“诸位,还是由我来介绍一下吧。这就是美洲华侨志愿航空队的陈文麟上校,而这位,就是航委会主任,周至柔中将;这位,是毛邦初中将,空军总指挥;这位,……”
陈文麟身着白色海军礼服,曾贻经的第八飞机修理厂划归航空队所属,也穿海军军服;周至柔等人则是蓝色空军礼服。陈文麟曾贻经一脸郑重,周至柔几个却神态各异,他们的目光除了打量两人之外,还在打量着四周。海军机场是新中公司修建的,时间紧,修的简陋,低矮的办公楼外墙未砌,直接袒露着青灰色的混凝土。办公楼一侧,未全部完工的柏油跑道还有浇筑柏油的工人和机械,两端郁郁葱葱的青草之下是半地下的机窝、车库以及高耸的高射炮阵地。规制是很严整,可惜飞机的连影子都不见。
“文麟兄久仰了。”陈文麟敬礼之后,周至柔若有若无的笑笑,让人看不出深浅。他身边的毛邦初则一点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你们的飞机呢?不要告诉我还没有运过来。”
“已经运抵了一部分,”陈文麟停顿了一下,很平静的说了一句。
“那我们就去看看。”毛邦初浓眉一挑,脸色横肉牵动,当即就想去看飞机。
“这个……”作为介绍人的沈德燮左盼右顾,仔细打量诸人的颜色,他见周至柔也开始意动,便站在空军立场说道:“文麟兄,周主任毛总指挥远道而来除了慰问你们志愿航空队,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一看飞机,这个,你,这个……”
“只能远远的看。”飞机肯定是要看的,可细看还是远看有讲究,陈文麟笑,如此说道。
“什么叫远远的看。”毛邦初后面跟着蒋坚忍,挂少将军衔,闻言有些不快,他知道航空队就是海军,海军就是航空队。“不要忘了,你们航空队也隶属于航委会管辖。”
“航空队只在作战时隶属航委会,但飞机……”陈文麟还是笑,脚步丝毫不动,就是不带路。海军和国府是这样约定的:航空队作战时归航委会管辖,但有权不作战。这等于说作战计划将由航空队和航委会共同商议决定,计划确定后航空队将严格按作战计划行事。除了作战,训练时航空队如果往北不过昭通、遵义、怀化一线,往东不进入广西是不归航委会管辖的。
“没关系没关系,”周至柔不知为何打起了圆场,“客随主便嘛,陈上校既然说要远远的看,那我们就远远的看。此次来主要是慰问华侨同胞,再就是关心一下航空队备战情况。”
“周主任包涵了。”陈文麟有些意外的看了周至柔一眼,挪步带着诸人前往一侧跑道。果然是远远的看,隔着一道铁丝网,一架海军灰色迷彩涂装的攻击机正在跑道上试机,即便隔二十几米,发动机轰鸣也是震耳欲聋。
“这飞机很大啊!”虽然周至柔等人没有听说过‘好看的飞机必定是好飞机’这个定律,可一见破坏者攻击机便觉得这架飞机强健有力、坚固异常,空军最先进的伊16战斗机似乎只有它一半长,翼展也短的很,方形翼也比圆翼更显利索。和它比,伊15、伊16就像婴儿玩具。
“!”陈文麟听见有人说了句英文,这是空军顾问陈纳德上校。
“是很大。”陈文麟看着这架破坏者有骄傲也有遗憾,f5f暂时不能出口,航空队现在只有攻击机而没有战斗机。
“这是哪家飞机公司的飞机?大概要多少钱一架?”编号为a12的破坏者攻击机快速掠过跑道,就在周至柔等人面前起飞,因为没有挂载炸弹,飞机滑行不远就拉起了机头,轻轻跃上蓝天。大概是越看越爱,毛邦初忽然问这架飞机的价钱。
价钱是不保密的。陈文麟道:“飞机是道格拉斯公司生产的,我们批量购买,包含武器和无线电,运到这里每架超过六万五千美元。”陈文麟一说价格大家都吓了一跳。伊15不过三万五千美元,伊16贵一点,单价也不过四万美元。
“这太贵了,几乎比苏联飞机贵了一倍。”,毛邦初摇头咂舌,而后又怪异的打量陈文麟几眼,似乎在想他到底从中拿了多少佣金。可他和道格拉斯公司不熟,只和柯蒂斯公司熟悉,又猜测不到。“即使是美国飞机,也不会超过四万美元。”他最后道。
“一分价钱一分货吧。”陈文麟笑了笑,“苏联飞机真的不行,他们发动机寿命不超过五十个小时,如果以飞机每小时作战成本计,我想是所有飞机中最贵的。”
“陈上校,那这架飞机的发动机寿命又是多少小时?”每小时作战成本是全新概念,周至柔听的入神,再看到轰隆隆飞过头顶的飞机,不由追问。
“这款飞机发动机是新型号,质量不算太好。不过大修、也就是第一次拆洗时间最少超过两百个小时。”陈文麟对发动机寿命并不保密,“美国飞机、特别是海军飞机的机体寿命都很长,五百小时是最基本的。”
“好像是气冷发动机?”周至柔想起大大的机头,不由说了一句。
“是气冷。”陈文麟点头,“海军喜欢气冷讨厌液冷。”
“为什么?”周至柔这就不明白了,他毕竟不是海军,更不懂海军飞机的特点。
“海上作战,如果是液冷,打坏了汽缸或者散热板任何一部分,飞机就永远回不来了,海上不是陆地,迫降都不可能;气冷发动机的好处就是打坏几个汽缸发动机照样工作,无非是功率下降而已,人还能回来。”陈文麟道。“再就是维护,航母机库狭窄,海上情况又瞬息万变,气冷维护方便,液冷就不行了。”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周至柔不断点头,此时那架飞机飞了几圈开始降落,和起飞一样,降落也很利索,着地后滑行不远就停住了。这时候地勤人员跑过来,飞行员下机后他们把飞机开进了机窝。“是一架好飞机。”他道。“如果空军想买,可以买到吗?”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陈文麟答,他心里是不愿破坏者攻击机卖给空军的,倒不是敝帚自珍,而是他看不起空军飞行员空军飞机一下地就是眷村,老婆孩子天天吹枕头风,这样的军队敢拼命?飞机交到他们手里,很快就会被击落然后被日本人研究。
“上校先生,”一直注视着飞机,直到飞机驶进机库看不见陈纳德才提问。“请问,这是一款战斗机吗?”
航委会的要人陈文麟都看过资料,他见是陈纳德问,便用英语答道,“不,这是一架攻击机。”
“攻击机?”陈纳德不明所以,他从来没有听过这种机型。
“是的,也可以做战斗机使用。”陈文麟不便细说,但专业人士是能分辨攻击机和战斗机的,破坏者看上去就给人稳定坚固感,这便是攻击机的特征。
“战斗机?”海军飞机名称和空军全然不同。空军只有驱逐机和轰炸机,可海军似乎只有战斗机和攻击机。“我们能看一看战斗机吗?”陈纳德问道。
“很抱歉,上校,它们还在运来的路上。”陈文麟不好说美国海军航空局不让战斗机出口。
“那真是太遗憾了。”陈纳德道。他一直在想对付日本飞机的办法,可老式的苏联飞机无法承担这个重任,所以他寄希望于海军飞机。“那么,攻击机的性能如何呢?”
“很抱歉,上校,这涉及到军事机密。”陈文麟不透分毫,“我只能告诉你,它的作战半径够不着重庆。”
“够不着重庆?”陈纳德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周至柔等人是明白的,这是在告诉自己海军飞机威胁不到重庆,国府没有必要担心。
“哪又是什么飞机?”看过飞机,陈文麟正准备带人去办公楼,可眼尖的空军第一路司令张延孟看到滇池里停在两架大飞机,飞机实在是太大了,他所以发问。
“哦,”陈文麟看过去,一架预警机被一架加油机挡着,不以为意道:“哦,那是运货的飞机,主要担心交通不便。大家请到办公楼吧,有什么事我们坐下谈。”
水上飞机只是大,其他没有什么出奇,在陈文麟的带领下,几个人又转回了办公楼。不想楼前正站着几个人,是省主席龙云来了。
“龙主席……”陈文麟看了看龙云,又看了龙绳曾,觉得他们来的有些奇怪,因为前几天龙云刚刚来过一次,今天不知为何突然到来。
“哈哈,周主任、毛总指挥来了昆明怎么也不说一声,真是让兄弟我好找啊。”龙云对陈文麟笑了笑,然后对周至柔打招唿,他其实是来救场的海空两军水火不容,周至柔、毛邦初亲自带人来海军机场,他这个地主怕大家闹得不愉快。
“我们怎么敢劳动龙主席大驾啊。”周至柔笑着和龙云握手,毛邦初几个也上前亲切的打招唿。他们虽然是天之骄子,可昆明毕竟是龙云的地盘,一时间气氛融洽无比。
“兄弟我特意备了薄酒,各位就赏个脸,去五华山坐坐。”龙云笑着道,他见大家没有闹得不愉快,顿时放下了心。
“龙主席的面子谁敢不给,”周至柔来昆明不是一次两次,和龙云很熟悉,他说完又虚指陈文麟、曾贻经,道:“只是兄弟此次来有公务在身,是要代表国府慰劳华侨志愿航空队的。”
周至柔如长者般朗笑,毛邦初却点上一支雪茄,除了龙云,他不把其他人当回事;刚才盛气凌人的蒋坚忍依然是一张便秘脸,见谁都没有好脸色,队伍的最后是陈纳德,他还在看远处跑道上起降的飞机,那是另一架飞机了。
大家客客气气,可凄厉的防空警报忽然响了起来,龙云和周至柔当即色变,毛邦初雪茄抓住手里,步子想挪却不知道哪里是防空洞,蒋坚忍见大家不走自己也不走,只得紧张的四处张望,陈纳德倒没什么慌张,他问道:“上校,这是防空警报吗?”
“这……”航空队入驻昆明不到一周,但这不是假警报地对空雷达已装棋盘山上了。陈文麟正不如如何解释时,航空队参谋跑出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听罢用闽南话下令便镇静自若的笑,“诸位,这是假警报、假警报。”(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匾额
警报果然一会就停了,龙云等人松了口气,蒋坚忍却忍不住嘲讽道:“你们航空队刚回国怎么就成了惊弓之鸟了?以后还怎么打仗?”
“请。”陈文麟只当做没有听到,脸上笑容不减,微笑着请周至柔等人入内。龙云则在一边打哈哈,“小心无大错嘛。航空队刚回国,总是要先先熟悉战时气氛。”
“是啊。”周至柔也说了一句,“美国不比中国,我们和日本人拼了三年,神经比腿还粗,面对日机空袭早就面不改色心不跳了。你们刚回来,是要熟悉熟悉国内的战场氛围。这次来,除了慰问,航委会是想尽快测评一下航空队飞行员的飞行技术,再则是双方适当的交流,这样飞行队以后才好配合空军作战。”
会客室就在一楼,一行人很快就坐下了。针对周至柔提出的问题,陈文麟道:“航空队飞行员不习惯(外人)测评,我们也希望能单独作战,空中配合比较复杂,我看就不必了吧。”
“放肆!”蒋坚忍站了起来,作为党国干城、蒋氏亲属,他老早就看海军不顺眼了。刚才他就想发飙,可惜周至柔打了圆场。现在好了,陈文麟不给周至柔面子,他当即就暴起。“你们算老几?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既然来了就要清听航委会的命令。”
“蒋将军何必动怒呢。”沈德燮立即打圆场,然后他又焦急的看向陈文麟,希望他不要硬顶。不想陈文麟却道:“话既然说开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按照协定,航空队只在作战时归航委会管辖,其他时候不是。即便作战时归航委会管辖,航空队也有权利拒绝出战。航空队目前没有和空军协同作战的打算,所以也就没必要交流,海水不犯河水的好。”
确实是不给面子了,周至柔温怒,他瞪着道:“陈上校是什么意思?”
“周主任,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航空队只进行独立作战,不与任何飞行部队合作。”陈文麟迎视着他的目光,丝毫不惧。
任何飞行部队?哪又什么任何飞行部队,飞行部队就是空军。毛邦初也不高兴了,他浓眉挑了又挑,哼道:“你是看不起空军了?!”
“我没有这么说。”陈文麟目光扫向他,“航空队只愿意独立作战,不想与其他部队合作,也拒绝拆散使用,我想这些都写在那份协议了吧。”
海军和重庆的私下协议是在纽约拟定的,主要规定了三件事:其一是航空队回国作战,其二是四川油田换海军官兵,其三是财政部借款。航空队回国作战孔祥熙并不关注,他关注的是后面两件事。而航空队回国作战的条款陈文麟反复斟酌考虑过,他第一担心航空队损失严重,第二担心部队被吞并,第三则担心海军被空军传染尿性
日军海陆两军战斗机航程不够,轰炸时国内空军面对的仅仅是无护航轰炸机。战斗机打轰炸机、尤其是打日本那种薄皮弱火力轰炸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然而事实和预料的截然相反,战斗机不但打不动轰炸机,反而常常被轰炸机击落。都是7mm左右口径的航空机枪,都没有厚实的防弹装甲、自封油箱,打成这种结果在陈文麟上校看来完全是空军无能所致,而这种无能很可能是三个原因造出的。
其一就是空军眷村。老婆孩子全在机场旁住着,天天吹枕头风,久而久之再刚烈的汉子也要惜命怕死。当飞行不再是战斗而仅仅是份工作时,航空队就毁了。在陈文麟的建议下,海军航空兵严禁携带家眷,战争期间也禁止结婚(私下里他还非常反对那部海军航母电影,认为航空兵一定会这部电影带坏)。作为补偿,飞行员允许**并发放特别津贴。至于**是怎么来了,海军为了不承担连带法律责任,不签署委托合同,也不明示任何人说海军急需******空军无能的第二个原因在陈文麟看来就是战斗机飞行员太多。战斗机飞行员太多就会盲目追求技术而忽视个人勇气,战斗机打战斗机技术有用,战斗机打轰炸机勇气第一。面对轰炸机编队的几十挺机枪,不亡命冲散起其队形是打不下来了,这种战斗勇气永远比技术重要。
最后一个原因陈文麟的总结则是地勤要枪毙一半,尤其是长官。轰炸机向来是大编队来袭,可国内空军在数量上从来都不具备数量优势,每次出击都不超过四十架。是飞机不够吗?不是,飞机够,可出勤率只有可怜的百分之三、四十。出勤率如果能提高到百分之八十,出击的战斗机多一倍,战况就不一样了。
‘千万不能沾上空军的尿性!’这是陈文麟回国前反复念叨的事情,现在周至柔提出什么交流、什么配合,他对此的回应只有一个:海水不犯河水。只是,他这种不给面子的作态让周至柔等人很不高兴,协议是协议,纸上的东西不能当真,实际操作永远是另外一回事。在龙云出声缓和气氛之前,周至柔干笑了笑,他道:“是,协议。我看过那份协议,可看过我就忘了,如果航空队要想参战的话,最好听从航委会的安排。”
“对不起周主任,协议上每一个字都刻在我心里。如果不遵照协议,航空队宁愿不出战。”陈文麟针锋相对,一点也不退让。
“不出战?不出战那你们回来干什么?”毛邦初更加不悦,声音低沉。他说完第一路空军司令张延孟则道:“陈上校,你们万里迢迢跑回国是来作战的还是来作秀的?数千里河山沦陷,几万万同胞成为亡国奴,这个时候你们还要讲畛域之分?还要搞独立作战?你这是致党国大业于不顾!”
“郑参谋!”陈文麟忽然站了起来,这个动作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可随着他的话语,海军参谋郑联登中尉跑了过来,陈文麟自顾自的道,“我记得前几天让你去做一块匾额,做好了吗?”
陈文麟一问郑联登脸色就大变,可陈文麟是长官,他不得不道:“报告长官,做、做好了。”
“那就拿出来啊。刚好空军的人都在,我们免得送上门了。”陈文麟气鼓鼓的道,郑联登不敢不从,而周至柔一听送匾便冷勐盯着他不语,任谁都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唯有沈德燮担心出事赶紧上前劝解,可陈文麟不为所动。
陈文麟嘴里的匾额很快就被两名滇军士兵抬了出来,匾额长度接近两米,半米多宽,上面盖着红布,还有一朵大红花,谁也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见匾额抬到眼前,陈文麟道:“兄弟虽未参加任何一场空战,可战报看的不少,司令官也传授过不少空战知识,让兄弟受益匪浅。有一回在纽约谈到国内空军时,我问司令官该如何评价国内空军,司令官想都不想就说了四个字,又说,‘你要是把海军带成这样,我一定亲自毙了你!’我开始不信,可后来……,倒是越来越觉得有理。现在兄弟既然回国,便想着把这句评语做成匾额送给空军。”
陈文麟半笑不笑的说完,随后转头看向很不自在的郑联登,道:“打开。”
“我……”郑联登不敢撕掉红布,可陈文麟一瞪,他又不得不撕掉,仅一瞬,所有人都变色。
“陈文麟!!”周至柔脸已经黑了,“你海军了不起是不是?!”
“不是,不是。”老好人沈德燮声音有些发抖,他连忙冲过去拾起红布把匾盖上,然后回头笑道:“这一定是弄错了,这一定是弄错了。文麟,你……你倒是说句话啊!”
“没有弄错。”陈文麟无丝毫不适,“这就是我特别做来送给空军的……”
“陈文麟!”沈德燮手忙脚乱跟就没有盖住,刚才没有看清的毛邦初此时也看清了‘胆小人怂’,匾额里是这四个烫金大字。他当即冲到陈文麟面前指着他眉心,想打他却又被陈文麟逼视。“娘希匹!浓有种!”他骂道。
毛邦初甩袖便走,他一走满脸气愤的蒋坚忍、张延孟也跟着走,可实在是气不过,张延孟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了,他气道:“你他娘的别得意,谁胆小谁怂包我们走着瞧!”
“随时奉陪。不过兄弟我既然尽了这份心意,这块匾就请各位带走吧,免得我亲自送。以后要是我怂了,我自己领回去!”陈文麟笑着,目光扫过张延孟,在周至柔脸上逗留。
“你!”张延孟眉心狂跳,周至柔这时却冷静了下来,他先是唱戏般的哈哈长笑,然后道:“既然陈上校尽了心,那张司令你就收下吧,以后我们看看谁才是‘胆小人怂’。”
‘胆小人怂’正是李孔荣对抗战时期中国空军的整体性评价,不过这只对陈文麟说过,现在陈文麟却把这四个字做成匾额送给空军,实在比‘东亚病夫’那四个字更具打脸效果。张延孟是部下,周至柔让他把匾带走他就带走,轿车塞不下,轿车就不关门。这些人一熘烟就冲出了海军昆明机场,门卫要登记也不停车,反而加速轰的一声把挡杆撞飞。
站在窗前看着陈纳德的汽车远去,刚才不说话的龙云叹道:“文麟兄这又是何苦?”
“你如果不想和谁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死死得罪他。”陈文麟笑道,龙云是自己人,有些话可以说。“再说,空军就是这个德行,如果不嘲笑他们,海军说不定也会变成那样。”
“这倒是。”站在地主的角度龙云认为陈文麟不应该得罪空军还有航委会要人,可想到自己的航空队,龙云又频频点头。战士是以战斗为荣的,就空军那副窝里横的德行,确实应该嘲笑。“好了,文麟兄,我是来救场的,不过你这么做也不是不对,以后要小心便是。”
“谢谢龙主席。”陈文麟对着龙云敬礼,他明白龙云的好心。
“都是自己人,谢什么谢。我先回去,航委会这些人还是要招待的。”龙云道,“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找绳曾也行。”
“龙主席,刚才不是假警报。”见龙云想走,陈文麟不得不实话实说。
“什么?!”龙云大惊,他扶着眼镜看向窗外天空,急问:“日本飞机来了吗?”
“我已经让飞机拦截了,他们刚刚进入云南省境。”陈文麟道。“如果没有人发现,事后请您找人清理那些日机遗骸,并且尽可能封锁消息。”
“为什么?!”龙云和龙绳曾异口同声,他们不清楚为何海军要如此行事。
“来了大概十五架日机,我方十三架飞机迎战,我的打算是全部击落不放走一架。封锁消息对以后作战有利。”陈文麟解释着,“我们不说在哪里击落的,也不说是谁击落的,日本人就不知道敌人在哪,下知道下次该往哪个城市飞。主席也不希望日本飞机老来昆明吧?”
“不希望,当然不希望。”龙云点头,他道,“现在日机在哪,我要马上打电话。”
“蒙自。现在应该在文山上空相遇了。”陈文麟道,手指向了墙上地图,又看了看表。
刚才送匾的时候,机窝里的攻击机便一架接一架起飞。雷达员此前通知的方位是云南、广西,越南三地交界的富宁,但日机从来不轰炸富宁,他们只轰炸滇越铁路重镇蒙自,还可能轰炸昆明,不过轰炸昆明的次数极少,38年一次,39年一次,所以这次轰炸的应该是蒙自。
富宁到蒙自直线两百多公里,日军轰炸机飞机应该是从海南起飞的,而海南是日本海军的禁脔,也就是说,来的应该是日本海军的九六陆攻,其巡航速度两百二十公里每小时,它们需一个小时才能飞抵蒙自投弹,而破坏者攻击机不挂载炸弹的情况下极速超过五百七十公里每小时,它们可以从容的在文山上空抢占高位等待远来的日机。
没有战斗机又如何?海军就是轰炸机打轰炸机、十三架对十五架,也要让日机有来无回、碎尸长空。看着正在战战兢兢拨电话的龙云,陈文麟如此想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对攻
云南的春天要比其他地方来的早一些,三月初山花便已灿烂,往南一些的蒙自,百姓已然在水田里插秧,不过从空中望去,人只是细小的黑点,它们散布于一层一层的梯田,毫不起眼。唯有穿山越岭的滇越铁路隐约可见,窄窄的轨道像一根灰色的带子,断断续续,上面爬行着拉黑烟的火车,驶往南面最大的站点蒙自。
海军导航网正在建设,为防迷路,紧急升空的十三架破坏者攻击机先沿着铁路飞往蒙自,靠近蒙自方往东转向,飞向敌机来袭的方向。天高云淡,原定于文山上空遭遇的敌机却不见踪影,往东又飞了一会,中队长关标少尉才看见数百米之下三架一排、以雁行队缓缓前行的日军轰炸机。和地面指挥站的预想不同,这批轰炸机不光有九六陆航,还有九五陆攻。虽然也是双发轰炸机,可九五陆攻明显要比九六陆攻大一号,不过巡航速度慢上一节,目测它们的速度不会超过一百八十公里,甚至更少,难怪相遇地点在文山以东。
“各机注意!各机注意!冲击时保持队形,在我身后。”发现敌机后,中队长关标在无线电下达着命令。轰炸机对轰炸机,双方都极为注重队形。下方日机是大雁阵,上方的攻击机则保持着紧密的一字阵。这是鱼雷攻击阵型,但目标却不是日军航母而是日军轰炸机群。
关标少尉驾驶的a-1号机带领机队在高空转弯,追到日机前方二十公里处又一次转湾。没有从高空俯冲,俯冲的射击窗口时间太短,少尉担心自己的20mm航炮打不动日军轰炸机。他带领机群直接降到四千米高度,平平对准日机编队迎头冲击。
“支那人疯了!支那人疯了!”当日机飞行员看清迎头飞来的是支那飞机时,这个想法油然而生即便是赤露飞行员,也仅仅是从高空俯冲以图冲散轰炸机编队,而支那飞行员,所用的伎俩不过是在吸引编队火力的同时,以小编队偷袭某架警惕不高的轰炸机而已,从来就没有支那飞行员以水平撞击的姿态和轰炸机编队对攻。
“开火!开火!”领航机九六陆攻上的中队长壹岐春记大声唿喊,其实不需要命令,飞机上的三挺7.7机枪便已经开火九六陆攻共有三挺机枪,机背两挺机腹一挺,虽然三挺机枪都可旋转,但真正能瞄准迎面对冲支那飞机的只有机背前方一挺,后方那挺因为前炮塔挡住射界,只能象征性开火,下方同样如此,双方在一个水平面上对冲,位于后机腹后方的炮手拉近到一定距离后,根本就看不到敌机,只能盲射。
日机以雁形阵飞行,几十挺机枪一起开火,火链横飞中,编队顿时就变成一个不好惹的火刺猬。但攻击机编队本就是对付或刺猬的,特别是鱼雷攻击时,即便凌空打爆攻击阵型也不能偏移分毫,按照操典一定要逼近日舰五百米的距离才能释放鱼雷,而后设法逃离火网。鱼雷攻击面对的可不是7.7毫米航空机枪而是各种口径的高射炮,此时轰炸机机群一开火,领头的关标少尉便松了口气这种火力,根本就不够自己打。
他深唿了口气,待日机进入20mm航炮射程,才在无线电里大吼一声,“打!!”
开火的瞬间,破坏者机身勐然一顿,航速最少掉了两节,可夹杂着曳光弹的火舌却异常凶勐。甫一开火,便有两架九六陆攻起火折翼,当中的领航机则领空爆炸。
迎面对攻拼的是胆量、玩的是性命,看着支那飞机逼近的整齐队形,还未开火日机就有些慌乱,己方开火好几分钟对方也不还击,只等双方距离进入十公里,电光一闪,这些亡命而来的支那飞机才突然开火。壹岐春记少尉所在的领航机第一时间被打爆,同属小队的另外两架飞机起火折翼,而后如同一块石头般坠向大地。
日军飞机机载无线电性能糟糕无比,他们听不到折翼飞机坠落时飞行员的惨叫,可领航机的凌空爆炸实在是太过吓人,支那人又疯子一般直冲过来,下意识间,领航小队左侧小队的长机忽然转向,它一转向小队另外两架飞机也跟着转向,紧随其后的三架九五陆攻也不得不转向。一时间,由五个小队组成的雁形编队开始陷入散乱,有些飞机甚至在转弯时扔光炸弹,以求逃命时减轻负累,加快速度。
攻击机编队一冲而过,待回头看见日机阵型陷入散乱,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赢定了。轰炸机速度慢,更不灵活,不能保持编队就是猎火鸡的命。机队回转时,无线电里响起了一片欢唿诅骂声,不待中队长关标下令,他们便两两结队开始猎杀四处逃散的日本轰炸机。
“丢雷老母!我丢雷老母!!”
“日本崽,你祖宗十八代食屎……”
“哈哈哈哈……,日本崽,你都有今日咯!”
无线电里尽是飞行员的开火时的唿喊声,虽然战场在两百公里外,可经过中继,昆明海军机场指挥室还是能听见飞行员兴奋的话语。看着不断扶眼镜、神色变换的龙云,陈文麟忽然有些后悔带他来这里‘听战’了,飞行员的脏话根本就不绝于耳,实在是有损海军航空兵的形象。好在这种尴尬一会便不存在了,无线电里传来是全整齐的歌声。
“文麟兄,这是……”龙云这时候才抬头,无线电里的全是骂声他当然清楚,可伴随着这些骂声,他居然能听到爆炸声,显然,这是日本飞机被击落的声音。昆明虽然只遭受过两次轰炸,可去过重庆的他对日机轰炸可谓是刻骨铭心。每打下一架日机,他的左手便攥紧几分,攥到最后,骨节咯咯作响。
“应该是打完了。”陈文麟一边说一边示意郑联登询问战况。郑联登先是轻咳了一声,而后才道:“我是懒猫,我是懒猫,关公报告战况,关公报告战况。完毕。”
懒猫是地面指挥站的代号,而关公则是关标中队飞行员给自己中队取的代号。龙云没有注意这些代称,他只是觉得海军真是想象不出的先进,没有电话线,身在昆明的指挥所居然能和两百多公里外飞在天上的飞机通话。
“我是关公,我是关公,老鼠全灭,我方无一损失。无一损失。完毕。”似乎转换了频道,无线电里不再有歌声,有的只是中队长关标的答复。
“敌机有多少跳伞人员?完毕。”在陈文麟的示意下,郑联登又问了一句。
“敌机跳伞人员大约有十一名。完毕。”好一会关标才回话,毕竟刚才猎杀时大家都不关注日机跳伞人员,他要内部统计完了才能回报。
“老猫命令,马上返航。完毕。”问清了日机跳伞人员,陈文麟做了一个手势。
“关公明白,马上返航,马上返航。完毕。”无线电里答完,频道又转了过去,歌声再起。
“龙主席,”陈文麟指着地图道,“交战空域位于西畴县东北,请当地驻军立即抓捕日军飞行员,不要让他们逃向越南,不然法方会在日本的压力下交还日军飞行员。”
“我明白。文麟兄请放心。”说道抓飞行员,龙云信心十足,这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不过,”他又问,“抓住之后怎么处置,交给重庆吗?”
“抓住就先审一审吧。看看能不能掏出什么东西。”陈文麟道。“再就是这件事还是不宣扬为好,看看日本海军对此作何反应。”
“他们还会再来?”龙云担心日机轰炸昆明,他也清楚海军现在只有十几架飞机,日机真要大机群来袭,海军是挡不住的。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他们来多少我们就打掉多少。一直打到他们不敢来为止。”陈文麟也不清楚日本海军陆攻部队是什么情况,不过九六式陆上攻击机是日本海军主力轰炸机。击落十五架而己方无一损失,这种防御水平来的越多越好。
“好,好。有文麟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龙云哈哈一笑,两眼放光。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日机对昆明轰炸少,对蒙自轰炸多,每次日机轰炸蒙自空军都会派飞机迎敌,可击落的日机数量很少,多数时候只能干扰它们投弹。现在十五架日机全被击落,再想到刚才送走的那块‘胆小人怂’的匾额,龙云觉得空军确实是胆小人怂。
“最后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陈文麟看了龙云,又看了看龙绳曾。“两位都看到了,日机远在两百多公里之外,但我们还是能准确的发现它们。这比原先的预警体系有效的多,也准确的多。虽然这件事情最好是保密,可事关民众生死,所以希望龙主席有警时能通知民众躲进防空洞,同时不要让人发现这与海军有关。”
之前龙云和龙绳曾的注意力一直在敌机来袭上,之后又被拉到空战指挥室听战,此时陈文麟主动说起他们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富宁远在三百公里外,海军为何能准确发现三百公里外的敌机并派机拦截?美国人陈纳德来到昆明后,用无数人员、无线电、以及有线电话组建了一个警报网,可这个警报网警戒距离有限,准确度也不高,和海军根本就不能比。
“文麟兄,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龙云走近了两步,他太好奇了。
“本来是不该隐瞒的,可有违军令,我真的不能透露,龙主席见我们司令官的时候可以问一问。”陈文麟遗憾道。“请了解海军能准确预测日机来袭警报就是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怎么发出警报……”
“这个简单,文麟兄这边有警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再打电话给当地政府,让他们拉响防空警报就是了。”龙绳曾也想知道海军发现日机的秘密,可陈文麟把这件事情推给他们司令官李汉盛,这就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了。
“那就请找几个可靠的人专门负责此事吧。最好是办事稳妥的老人,喜欢张扬的年轻人,不知来的外地人全都靠不住。”陈文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请文麟兄放心。事关黎民百姓安危,我不会马虎的。”龙云没有细究海军的机密,只是满口答应此时绝不会马虎。
“那我就谢谢龙主席了。”陈文麟敬礼道。
“文麟兄不要客气,兄弟我还有个请求,能见见那个……关公航空队吗?作为云南省主席,我总要谢谢他们吧。”龙云还是好奇,雷达问不成又想亲自去探望击落的飞行员。
“当然。”此事陈文麟就不好拒绝了,他走出空战指挥室,道:“龙主席这边请。”
在四周高射炮的警戒下,关标中队的攻击机一架接一架降落在未完工的跑道上。虽然知道己方没有损失,可站在塔台上的陈文麟还是默默数着返航飞机数目,龙云和龙绳曾站在他身边,手搭凉棚看着一架又一架飞机着陆。飞行员很快就上来,跑道上他们还嘻嘻哈哈,一进作战室看到黑着脸的陈文麟便收敛了笑意。
“笑啊,怎么不笑了。”陈文麟冷着脸,可目光亲切的扫过每一个人,饱涵笑意。“刚才龙主席和龙中校都在猫室,‘我丢雷老母’,好不惬意啊,海军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陈文麟在航校就以冷脸着称,现在他一批评,刚才升空的十三人个个哭丧了脸。龙云不想这些人因为自己挨骂,当即挥手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你们击落十五架日本轰炸机,是我国少有之大捷,骂人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嘛,这伤不了海军的面子。我年轻的时候也说脏话,一口一个‘你管老子、你管老子’,脏话我听到的亲切,听得亲切。”
龙云当面回护飞行员,陈文麟管不了。待回护完,龙云又从中队长关标少尉开始,逐个与飞行员握手,可握到最后……
“颜雅清下士,谢谢龙主席。”脱掉飞行帽的颜雅清对龙云敬礼,他一时呆住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划不来?
海口大英山机场,鹿屋海军航空队司令大林末雄大佐站在塔台仰望着北方的天空久久未动,比预定的返航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轰炸机回不来了,可他还是牢牢的站着,一刻也不肯松懈,又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太阳马上要下山,首席参谋吉冈忠一少佐才不得不出声道:“阁下,壹岐中队恐怕不会回来了!”
“侦察机呢,难道他们也玉碎了吗?”大林末雄还是不死心,两个小时前,预感不对的他派又出两架侦察机,可侦察机也没有回来。
“阁下……”吉冈忠一无语低头,夕阳下,塔台上迎风飘扬的海军旭日旗更显血红。
“请校长明鉴,他们如此诋毁空军,真是……真是欺人太甚了!”重庆黄山别墅,仗着自己是委员长的侄子,毛邦初回到重庆就来告状。常凯申比去年更加消瘦,皮肤蜡黄,上面的老人斑清晰可见,可风纪扣依然一丝不乱,眼睛眨巴着,对毛邦初爱理不理。
空军是什么情况他早在37年开战前就知道了。祝寿献机的钱被妻子全部存进了银行,此举是对是错另当别论。可原以为能升空作战的数百架飞机,被美国顾问陈纳德一点验,数量立即减为九十一架,要不是妻子求情,他当时就毙了毛邦初。空军虽然有壮烈牺牲的英雄,可时到今日,它给常凯申的印象还是一团糟,糟透了。
常凯申不说话,低鸣喊冤的毛邦初也不敢多说话,直到常凯申咳嗽一声,“他们做的是过分,那你们呢,要我派人堵住他们的嘴吗?”
“校长……”毛邦初脸上全是汗,他控诉完本希望常凯申大发一通脾气,然后下令让海军航空队滚出昆明,可眼下常凯申如此态度这样要求显然是不可能的。
“你自己看看吧。”毛邦初还在竭力思索怎么才能让海军滚出去时,常凯申扔给来一个卷宗,上面名称写的3.2西畴县空战。他有些不安的打开,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叠日机残骸照片,又细看首页的文字:‘3月2日下午二时许,海军航空队驱逐机与日军轰炸机在西畴县东北发生激战,来袭十五架至十八架日机全部击落,残骸由滇军秘密收缴……’
“这怎么……”毛邦初脸哭丧起来,对报告上的东西无法相信。3月2日就是前天,他那时候刚好在昆明,海军飞机尾翼上的编号他是看到过的,是a-12,也就说他们只有十二架飞机。十二架驱逐机击落十五至十八架日军轰炸机,这怎么可能?
“这是雨农送上来的。”常凯申嘴角冷笑,海军和龙云一直小动作不断,最近又勾搭上了傅作义,这些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根据观察,他们和**倒没有什么来往,这就让他放宽了心。“照片拍了大约十架飞机残骸,这不会错吧?”常凯申又道。“海军是很张狂,张狂到视国府为无物,可人家能打下十几架倭寇轰炸机,你们呢?”
“校长,”本想来告状的,现在看来是告不成了。毛邦初热汗变冷汗,结巴着道:“校长,海军、海军飞机全是最新式的啊,他们的飞机要六万……六万多美元一架,又大又结实,我们全是小飞机,发动机用五十个小时就报废,这根本没办法比啊。就是小飞机现在也没有了,苏联去年答应的飞机到现在都不送来,我们……”
告状变成诉苦,一提苏联飞机毛邦初就想哭,飞机不好不说、数量也少,航空队也不对日作战了,即便升空也是骚扰一下,他手头上的兵力是捉禁见肘。
“好了!”提起苏联常凯申也头疼,此前李孔荣就曾警告过:苏联靠不住,苏援给予的援助要尽快变成武器拉回来。可国府每次催要军火,苏方都推说远东方面正在和日本人作战,孙科也盲目乐观,认为苏联这是一时紧张。拖拖拖,拖到今天东北那边也停战了,武器也不送了。时至今日,局势已经变的很清楚,苏联将牺牲中国讨好日本。
现实如此,再想到当初史大林和伏罗希洛夫元帅信誓旦旦说苏联会出兵对日作战,常凯申就想大声狂吼,这已是他宣泄内心郁结的一种常用方式,可他不想在毛邦初眼前吼叫。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激愤的常凯申用一种异常冷漠的语气问道:“海军的飞机好,我们能买一些吗?”
“啊。”毛邦初还在搜肠刮肚想着空军的苦楚,没想到常凯申话题已经转到购机上了。“校长,他们的飞机太贵了,要六万五千美金一架啊……”
“太贵了就不要买吗?!”常凯申重重拍响了桌子,“我们暂时不知道海军的损失,可他们能击落十几架倭寇飞机,你们什么时候能做的过?”
“我们,我们……”毛邦初不敢争辩了,他只能顺着常凯申的意思道:“校长,飞机不是柯蒂斯公司生产的,是一个另外一架美国飞机公司生存的,我们不熟悉。最好、最好是……”
“最好什么?”常凯申有些厌恶的追问。
“最好是让庸之院长负责此事,海军不是他邀请来的吗。”毛邦初的提醒让常凯申一愣。海军确实是孔祥熙邀请来的,而且还有不好的苗头海军和孔家居然是越走越近,国府派人去纽约和海军谈没有谈成,孔令侃一谈到谈成了,不但谈成,海军还同意给财政部贷款,还有开发那个什么川中桂花油田,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挥手让毛邦初从眼前消失,常凯申开始想孔家和海军的关系。他的本意是让子文复出,借用他在美国的关系为国府争取援助,庸之对美国是不熟悉的,他的关系在德意,可现在海军介入进来,庸之开始借助海军的关系在美国大肆活动,上个月他就说滇锡贷款有希望了,这个月才过了五天,贷款就得到了华盛顿的确认。一方是桀骜不驯的海军,一方又是根深蒂固的孔家,他们这是在阻拦子文复出吗?
“让雨农来一下。”冥想半天之后常凯申给侍从室打了个招唿,他想看看戴笠有什么消息。
“陈上校、陈上校,您真的认为空军是‘胆小人怂’吗?您这样评价有什么证据呢?”送出那块匾额没几天,消息就闹得满城风雨,闻风而来的记者堵在海军机场门口,可陈文麟概不接见记者,记者围了几天不见结果只好散去。
“陈上校,自国难以来,空军战死者不知凡几、与敌相撞同归于尽者也不在少数,你如此诋毁空军是想证明海军比空军重要吗?”又是一个记者,用李孔荣的话来说,这是领法币的。
“陈上校,海军从未与日本飞机交战,而空军已经和日本人血战三年之久,你为何要口出狂言,诋毁空军呢?”又来了个更气愤的记者,他挤出人群,怒视着陈文麟,大有他不回答就大打出手的意思。
陈文麟来省政府是来交涉运输事宜的,海军物资特别是油料需要从腊戌陆运过来,司令部的指导意见是七月之后滇越铁路将关闭,滇缅公路也可能关闭三个月,所以航空队必须未雨绸缪。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他的吉普车一到五华山,记者就堵上了。
“各位,我们此行是有公务在身,不便回答问题。”与他同行的郑联登中尉看着围着的记者如此说道,他一说记者们就大哗,有人大喊道:“你们前几日敢诋毁空军,现在怎么不敢说话了?连说话都不敢,我看这才是胆小人怂吧!”
“对啊,对啊。连说话都不敢……”一大堆记者唿应着,包围圈更加紧了。
郑联登本想给陈文麟开车门,可记者就围在车旁,车门根本开不了。而吉普车是没有车顶的,记者们的手指和钢笔全指着不说话光抽烟的陈文麟,口水沫子更喷到了他白色的海军礼服军服。狠狠抽完最后一口烟,陈文麟环视表情各异,满嘴碰水的记者,冷笑道:“谁不敢说话?”
陈文麟一说话记者便高兴,他们就是想弄个大新闻,只要陈文麟开了口,不管说什么这个目的都实现了。“陈上校,你说……”
“一个一个来!”眼见记者又开始七嘴八舌,陈文麟当即喝了一声。
“我来!”刚才那个领法币的记者抢着道,他身着中山装,看上去来头不小。“请问陈上校,空军与日本飞机血战三年之久,牺牲的英烈举不胜举,您为何要诋毁空军?这和此前海军得不到军费、海军航空处被裁撤、海军飞行员被空军收编、您有职无权存在必然的联系吗?”
“呵呵,呵呵……”海军航空处是被空军吞掉的,他一手精心培养的飞行员也全部进入中央航校,记者挖出这些,显然是想将他对空军的嘲讽看成是一种报复。看了看这个脸上谦虚、心里得意的记者,陈文麟道:“一头驴死在磨坊没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把它买来不就是为了拉磨吗?现在的问题是,钱花了,可麦子却没有磨成,我说是因为这头驴胆小驴怂所致,你非要说不是,说驴平时过的如何辛苦,牺牲如何壮烈,这有意义吗?”
陈文麟打的比方很朴实,可记者的嘴上功夫也不盖的,他刚说完便又人抢着道:“陈上校,日本自己能造飞机,可我们只能组装飞机;日本有几千架飞机,我们却只有几百架飞机。按照你的意思,那是不是说海军更是胆小人怂?他们也没有把麦子磨好。”
“你懂飞机吗?”陈文麟转头看向这个人,“还是你懂空战?还是你还懂海军、懂海战?不懂又喜欢胡说八道,这就是你们记者?”
陈文麟索性站了起来,他虽然不高,但站着吉普车上却可轻松俯视着围着的记者,“海军的情况是日本任何一艘驱逐舰都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将整个舰队击沉,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所以只能退入长江,这里日本驱逐舰进不来,以求造成炮艇对炮艇的局面。可惜,军舰都被日本海军飞机击沉了。这是海军的错?刚才不是有人说海军航空处被裁撤,飞行员被空军收编,现在倒好,一转口就怪海军窝囊了。你们怎么不问问,海军被轰炸的时候,空军在干什么?!”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陈文麟一下子就让记者哑口无言了。他随之又道:“空战和海战不同,没有哪架日本飞机可以全歼空军所有飞机。开战之初空军的霍克三性能远在日本战斗机性能之上,霍克三消耗光了引进苏联的伊15、伊16在性能上也没有比日本战斗机差多少,基本可以说,这是势均力敌的战斗。
日本是能造飞机,日本飞机是很多,可去年他们轰炸重庆的时候,又来了多少架飞机呢?不过几十架、多也就是一百多架,这和日本有几千架飞机有关系吗?我们呢?我们有多少架飞机?又升空了多少架飞机迎战?这些全都摆在天上,你们只要稍微大胆一些,探出脑袋就能数得到的。你数过之后为什么不想想,我们真的就只有几十架飞机迎敌吗?”
问题逐渐说到点子上了,连那个中山装记者都在急急记录,陈文麟停顿一下才道:“飞机数量是一个问题,最关键的问题是,因为航程所限,日本人来的都是轰炸机,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空军的战斗机打不过日本没有护航的轰炸机?这就像轿车跑不过货车,野马跑不过骡子,我说空军胆小人怂,这难道说错了吗?。
日本轰炸机装甲不厚,火力也不强,你打它它为了保持队形,还不能闪避,只能一条直线往前飞,速度还很慢,最少比战斗机慢的多。我就不明白了,空军为什么打不下来,不但打不下来还要被它给打下来。除了胆小人怂,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这种现象。”
记者们终于搞到了大新闻,除了几个中山装,其他记者都把陈文麟的话牢牢记录,怕漏掉一个字,并开始添油加醋的想新闻大纲。可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传了过来,说的是英文。“陈上校,我认为背地里诋毁友军是一种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来者是空军美国顾问陈纳德上校,他见陈文麟站在吉普车上就过来了,听完翻译转述,他不得不站出来指责他这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陈文麟听得懂英文,可他却用中文回答:“如果他们真的是友军,我以这样的友军为耻!”
“日本轰炸机并不好对付,它们的队列很整齐,从任何一个方向进攻我们都要面对几十挺机枪。我想知道如果是你驾驶那种性能已经开始落后的苏联飞机,你会怎么对付他们?”陈纳德的英文也被人翻译成中文,此时两个人逐渐走进,开始针锋相对的辩驳。
“打轰炸机不要性能先进的飞机,只要能起飞、飞行速度不低于轰炸机的速度即可。飞行员技术不需高超,学会起飞即可,降落根本就不必教。”陈文麟挥着手,说着自己的应对之策。“如果我是空军司令官,我将让每一架飞机塞满炸药,然后命令他们冲入轰炸机编队,最后引爆上面的炸药。日本轰炸机有五名飞行员,少也有三名,我们小飞机换大飞机、一个人换三个人,难道会划不来?空军的问题要我说,是没有一个好的司令官,大家可以想想,如果是军统的戴先生来做空军司令,那又会如何?”
“……”戴笠陈纳德不熟悉,可陈文麟的方法简单粗暴,他不得不反驳道:“简直是疯了!没有人会这样作战。不,这不是作战,这是送死。”
“不这样作战那请问又该如何作战?!飞机被日本人击落,城市被日本人轰炸、被他们焚毁,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机换一机,死之前扒日本人一层皮!”陈文麟决然道,“中日双方军事实力本就相差甚远,能一比一的换,我看一点也不亏。陆军的交换比还做不到一比一,可士兵不照样抱着集束手榴弹、燃烧.瓶冲向日本坦克?在你看来这是送死,在中国人看来这才是真正的战斗。陆军兄弟能做到的事情,海军航空兵同样能做到,不过我们的战场在海上。可空军为什么做不到?难道空军飞行员天生高贵,泥腿子可以从容赴死他们就可以惜命?”
“说的好!”居然有记者鼓掌了,看来陈文麟的说法不无道理。
陈文麟没理他们,他接着道:“我的司令官曾说过,从性价比来说,我们最差的就是空军。如果战前为空军的花掉那几千万美元用来购买大炮而不是飞机,日本人肯定要多死十几万人。空军目前唯一正确的事情就是常夫人没有把千机祝寿的钱用来买飞机,而是存了起来。”
“哗!”陈文麟又爆勐料,中山装记者张慌失措,其他记者则眉飞色舞,大唿过瘾。
“战争时期飞机性能提升很快,年初生产的飞机到了年末性能就不行了,不早买性能落后的飞机是对的,因为买了也是浪费。至于飞行员,有钱还会担心没飞行员吗?飞行员这都是发动机和汽油喂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垒允
在国人的记忆里,海军不是从击落日军轰炸开始参与国内抗战的,她的参与是从批评空军胆小人怂开始。虽然有新闻管制,可这种批评很快就传遍全国,有好事者专门整理了一份去年的日机轰炸重庆的记录,开始质问空军为何迎战的战斗机数量如此之少。
这种纸面上的质询还算客气,真正激烈抨击的是马寅初,他除了抨击国府要员巧取豪夺、大发国难财、‘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之外,又在演讲中增加了空军的内容:空军飞行士中有不少人是政要之子,这些人贪慕虚荣、怕死偷生,每每遇到日机轰炸,也就飞上天去打过转就下来了,根本就不敢和日本飞机硬拼……
陈文麟在昆明点了一把火,全国都为之震动。乘着重庆上空浓雾笼罩,饱受委屈的空军集体罢飞,他们在某一日带着血书齐聚军政部呈情,要求军事委员会为自己正名,更要求严惩诋毁空军的海军航空处处长陈文麟。空军罢飞那还得了,不处理连中国民航也一起罢飞。一连串紧急会议后,孔祥熙飞到了云南瑞丽。
按照史,中央飞机制造厂就设在瑞丽垒允,可在李孔荣的干预下,这地方很早被美国新中公司占了,且拒绝转让,于是中央飞机制造厂只好建在滇缅公路途径的畹町。垒允在瑞丽西南,四面环山,又有南宛河流经其侧,有山有水,四季如春。当地也盛产大米,更有菠萝、椰子、桔子、梨之类的水果。春天梨园花朵花绽放,李孔荣就在梨树之下招待远道而来的孔祥熙、以及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孔令仪和女扮男装的孔令伟。
“汉盛你啊……,”想到来时常凯申的怒火,在梨花下散步的孔祥熙便满腔感慨,“你们海军是否非要惹出些事情让国府难堪心里才满意啊。”
李孔荣此时只是把孔祥熙当长者,算是念当年柏林的赏识之情。他笑了笑,看了看正在喝茶的孔令仪、孔令伟两姐妹,这才答道:“老伯有所不知,空军的算盘是先交流、再指挥,最后是吞并。海军飞行员培养不易,他们的战场在海上,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可你的人现在说空军什么‘胆小人怂’,这这………”孔祥熙看着一身少将军服、因为伤疤而表情诡异的李孔荣,忽然后悔没有把他招为女婿,真要那样,也就没有眼下这堆破事了。
“陈文麟很快就调离华侨志愿航空队的,以后海军也不再评价空军,大家海水不犯河水。老伯看这样如何?”李孔荣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算是退了一步。
“也就只有这样了。”空军那边要死要活,常凯申暴跳如雷,宋美龄也埋怨多多,可海军根本就不归重庆管辖,明知道如此处理他们不会满意,可孔祥熙也只有先答应。他说完又叮嘱道,“汉盛,国内不是国外,你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一不小心是要得罪人的。”
“呵呵……”李孔荣笑而不语,他都已经不想在国内混了,得罪又何如,不得罪又如何。他转而道:“现在国内情况如何?今年准备印多少亿法币?”
40年了,物价涨的是一塌煳涂,孔祥熙无奈苦笑,“不印钱哪里有钱?早知如此,当年就应该早点回来劝介兄不要孟浪在上海开战,洋人的调停是靠不住的。”
“我听说当年是宋子文建议在上海大打,然后由国联大会上提出调停的?”李孔荣问出心中的疑问,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淞沪会战才是国府最大的战略错误。
“这我就不知道了。”孔祥熙又叼起了雪茄,“当时说什么的都有,国联调停我记得是后面提出来的,那时候仗已经打了一段时间了。子文只是支持之一,事情并非由他主导。”
“那现在假宋子良和日本人谈判,是老伯的意思还是委员长的意思?”李孔荣低声问了一句,让孔祥熙目瞪口呆。假宋子良的事可是绝密,也就只有他、常凯申、还要戴笠几个知道。
“汉盛你是怎么知道的?!”孔祥熙没心思抽雪茄了,他想见了鬼一样看着李孔荣。
“国府就是个筛子,什么事情瞒得住?侍从室里面的特务间谍最多。”李孔荣道,“我的建议是,如果是缓兵之计,比如稳住日军不做全面进攻,是可以谈的,真打算对日和谈,哪怕谈的再好,也是没有希望的。”
“为什么?”孔祥熙已经顾不上宋子良之事是怎么泄露的,他只关心何时才能停战,战再这样打下去,整个政府肯定要崩溃。
“老伯,第二次世界才刚刚开始,没有四五年尘埃是不会落定的,这是大势;日本人和我们谈,来的是政府的人,不是军方的人,所以谈了没用,合约拿回去军方也不会同意;最后就是欧战,我预计今年六月份法国就会投降,一旦投降,日本国内军方的意见又会成为主流,他们先是对英法施压切断我们的军火供应,而后则会和德意结成同盟。
与德意结盟是为了撬动苏联,迫使苏联对日中立,放弃援助中国并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而与苏联签约又是为了撬动美国,解除后顾之忧的日本也可借德意迫使美国承认中国现状,最终改善美日关系。当然,这是国内稳健派的意见,比如松冈洋右就在干这件事情。可日本还有一拨人想着大东亚共荣,打算把英美法荷逐出东洋,如果松冈洋右最后一步不能实现,日本就要南下开战了……”
李孔荣细细分析者今后的世界局势,素来信服他的孔祥熙听罢好一会才道,“看来我打算加入德意同盟、借机平息当下战事的想法是没有希望了。”
作为国府内部的亲德派,孔祥熙确有在法国战败后怂恿常凯申加入德意同盟的打算。这一来是站队,二是可借机和日本停战。可想到日本要对美国开战,他又开始嘀咕了。
“如果大家不怕丢掉政权,以实现民主的角度看,战败后被英美驻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李孔荣难得调侃起来,后世的民主自由分子往往崇敬孙大炮和常凯申,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精神分裂。如果抗日战争没有常凯申,38年汪主席就带着大家举国降日了,除了**控制的延安。不过这种情况下**在关内也不能生存,十有**要退到蒙古或新疆。
作为战败国,战后国土肯定要被美苏英法四国占领瓜分,关外无疑是苏占区,西北华北也有很大可能被苏军抢占;淮河(考虑到青岛港和胶济铁路,也有可能是黄河)、四川以南则是英美占领区。参照德国,美苏有很大的可能会以长城或者黄河为分界线,建立两个新国家。
这种情况下美国是不可能抛弃大陆的,而获得北中国的斯大林会很满意,分界线即便划到长城,也比他原先想要的多得多。在美国的监督下,南中国实现民煮柿油指日可待。将此与现实对照,坚持抗战的常凯申妥妥是千古罪人、民主公敌,真想不通民主分子为何要崇敬常公。
恶念在李孔荣心中生成,可惜,他不是民主分子,如果他是,那决心为民主献身的他当初肯定接受孔祥熙的邀请进入行政院,而后伺机刺杀常凯申。常凯申一死,中国加入轴心成为战败国毫无悬念,战败后实现民主也毫无悬念日后既然柏林墙能倒,万里长城也能倒。
“汉盛就不要说气话了。”孔祥熙刚才一直低着头想事情,听他居然说战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顿时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生常凯申的气。“国府能维持现今这种局面,实在实在不容易啊。你就不能多体谅体谅国府吗?”
“是不容易。”李孔荣不得不点头,可想到十年后常凯申就退居台湾,他的心绪莫名有了些波动,点烟后他长叹一口,然后道。“如果战后常委员长能暂时放弃关外……”
“汉盛在说什么?”孔祥熙无比诧异的看着李孔荣,“如果不要关外,那我们还和日本人打什么?早早承认满洲国不就好了吗?”
“是啊。关外不能丢,”李孔荣诡异的笑了起来,吞下后半句话便不再言语了。
“新中公司上市有问题吗?”孔祥熙不清楚李孔荣所想,他只想着海军答应的贷款。
“估计没有什么问题。”李孔荣此时也稳定了心绪,不再莫名。“不过以美国新中公司的名义贷款给财政部,按照中立法案,这一定要获得美国国务院的批准,现在纽约方面正在做这方面的努力,相信问题不大。我就不明白了,平准基金就不能暂停几个月禁止外汇兑换吗?”
“英国人未必会答应啊。”孔祥熙苦笑。“还有国府现在全力争取外援,特别是争取美国,如果在华美国公司不能将利润汇回国内,这对我们争取外援肯定不利啊。平准基金是出了钱,可美国国务院不也是贷了款吗?”
“在华美国公司只是因为战争暂时不能汇款回国,这只是小问题,美国对我们的态度不是因为我们的争取,而是因为华盛顿需要。他需要我们你得罪在华美国公司也没关系,他不需要我们你再怎么讨好美国公司也改变不了大局。”李孔荣阐述着两者的厉害。他最后道:“我的建议是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在法国战败之前务必暂停外汇兑换。”
在法国战败之前暂停外汇兑换是正确的,因为法国一旦战败,汇市肯定抽紧。孔祥熙想了想之后道:“如果暂停,那应该暂停到什么时候?”
“5月份开始暂停,11月18日结束。”李孔荣算着日子,而后补充道:“那是美国大选公布结果的日子,这个时候日本人已经和德意结盟并占领越南北部,罗斯福当选之后贷款就不再是问题了。今年是最艰难的,今年过去,财政,最少外汇不会再是问题。”
孔祥熙又咬起了雪茄,李孔荣又道:“有这么几件事是要事先提醒老伯的。法国六月份战败,日本将对英法施压,结果就是滇越铁路、滇缅公路会在雨季关闭三个月,再则是日军10月估计会进驻越南北部,滇越铁路以后都不要指望了。”
“真会这样?”孔祥熙脸越来越苦,这等于外贸要彻底断绝三个月之久。“英国不是没有战败吗?他们会答应日本人关闭滇缅公路?”
“肯定这样。”李孔荣语气不容置疑。“七月份是大选的关键期,罗斯福为了选举对远东将袖手旁观。他如果不支持英国,英国肯定会对日妥协,当选之后就不同了。滇缅公路重开后,国府一定要想办法把皎漂港,还有皎马公路谈妥,必须在一年之内建成。日本人如果南下,仰光是守不住的,只能靠这条路线获取外援,不过前提是我们入缅作战的军队能守住。”
“我知道,已经在谈了。”孔祥熙点着头,吸了口雪茄,喷出一口浓烟。
“苏联不要指望,能拉来什么武器就拉什么武器,不要再付什么代价了。”李孔荣继续叮嘱要事,“德国要想办法多送些钨沙金属矿过去,不过千万要保密。”
“德国?”孔祥熙又开始诧异,“我们和德国的商贸几乎要断了。”
“不能断。德国如果有更多的有色金属,投降的时间就会更晚;德国投降越晚,对我们就越有利。要多卖钨砂锡矿给他们。”李孔荣还是坚持之前的设想,死马当活马医。
“我懂了。”孔祥熙又喷了一口雪茄烟,凝思起来。
“美国对华关系的分界点是大选结果公布日,这个任期罗斯福肯定会对轴心宣战,而日本也会对美国开战。今年可以说是最艰难的一年,撑过去就好了。”李孔荣又一次的强调。“再就是以后日本方面的情报,老伯看是通知大小姐好还是通知二小姐。”
“通知令……”孔祥熙想了想,想说令仪又怕两人接触太多瓜田李下,女儿绝不能做妾,他最终道:“还是通知令伟吧,她胆子大,不闹性子也懂大体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垒允2
李孔荣出现在垒允是因为身负重任,其中要务之一就是建立海军和国府之间的信任,日军情报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支援计划。让孔祥熙确定情报转递人也是从最坏打算出发假设双方不能互相信任,那最少日军情报还有人传递;假设双方能建立战争初期那样的信任,常凯申也不干涉海军在国内的活动,那么海军可以下面这些事情:
其一,海军飞机可支援陆军作战。破坏者攻击机实则是天袭者攻击机的缩小版,它载弹量大于很多双发轰炸机,而它的轰炸精度……以李孔荣的眼光,它仅仅比斯图卡差有一些,不能做到近九十度俯冲,但要比只能以六、七十度俯冲的日本九九舰爆、美国sbd无畏式俯冲轰炸机高的多(决定飞机能否出口的美国陆航,没有驾驶破坏者进行过八十五度角俯冲,也就没有发现其优势,后来才知道他们把破坏者攻击机和破坏者鱼雷轰炸机弄混)。
国内如果能保持一个中队的破坏者攻击机,以其近两吨的载弹量,借助雷达、无线电导航网肯定能在战役关键时刻给日军带来致命打击。另外一个小计划则是猎杀计划,如果有准确的情报支持,借助空中加油机,破坏者是实施斩首行动的最佳利器,唯一的担忧就是常凯申会害怕。如果他害怕自己也会被海军斩首,猎杀计划就很难实施。
其二,v1无线电导弹轰击前线日军。与孔令侃一谈妥,瑞士喷气发动机研究室负责人陆景云便带人到了垒允。与瑞士狭窄的试验场相比,多山的云南是v1导弹最好的试验地,三百公里、五百公里导弹、以及更远型号本月开始将从垒允频繁试射,目标地是大理和丽江。一旦试射完毕,第一批无线电导航型导弹就将投入实战。
导弹虽然可以自动飞行、自动攻击,但导弹本身需要人员围护,还要运送到距离前线三百公里的发射场,这就势必要组建一支战术导弹部队。李孔荣的想法是在原先海军陆战队的基础上组建,生产逐渐由国内的新中公司实现国产化,以减低成本。可他又担心常凯申会抢夺这支部队的控制权,更担心v1无线导弹被他拿去讨好苏联或者美国。
其三则是由314水上飞机组成的运输机部队。增订的十二架314水上运输机海军参谋部认为其中六架应该是运输机,加上原先的三架,九架运输机一千公里内十二小时内最少能投送一百吨物资,两千公里内投送五十吨。因为机舱宽阔、载重量大、货舱口装卸便捷,有着陆场的情况下,五吨多重的150mm德制榴弹炮也可运载。
运货如此,参谋部认为运人也行,有着陆场情况下,全副武装的士兵一千公里内每架飞机可运送一百人,没有着陆场伞降每次最少五十人(不是不能多载士兵,而是载人太多伞降时间过长,飞机因而要一直在伞降空域盘旋,被击落概率增大。)
怎么使用这支运输力量是一个问题,这种战略性质的运输力量必须归属最高统帅部指挥才能发挥最大效果。可李孔荣很不放心重庆那帮人,尤其是不放心空军,这些人非常不爱惜飞机。苏联飞行员库里申科对此多有劝解,美国人陈纳德在他的回忆录也有描述
某次(‘就在日本人进攻上海前最紧张的那几个星期’),素来不练习飞行的马丁轰炸机中队因常凯申的严令不得不练习飞行,‘中队长不得已才起飞,绕着机场飞了几圈,就返回来请求着陆。当降落至跑道上空的时候,他关掉了油门,故意朝一边倾斜滑行,以至于把这架重型轰炸机撞在了地面上。螺旋桨弯了,机翼也扭曲了,整架飞机断成了两截,两个发动机从固定处掉了下来,滚到了草坪上。而那位中队长却若无其事的从撞的七零八烂的飞机里钻了出来,毫发无损,冰冷的脸上一副鄙夷的神态。
‘这就是练习的结果。’他对着我和毛将军(毛邦初)这样叫道,而我们俩可是亲眼目睹了他撞地毁机的过程啊!(此人故意毁机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直到作战时因违反命令,不与友队汇合胡乱轰炸而被行刑队枪毙)’[注79]
每每忆起陈纳德回忆录里的这段记载,李孔荣就发誓决不让空军触碰自己任何一架飞机。314水上飞机一架要四十多万美元,要是哪个飞行员敢像那名中队长那样着陆时故意损坏,以致‘螺旋桨弯了,机翼也扭曲了,整架飞机断成了两截,四个发动机从固定处掉了下来’,他肯定要把飞行员全家老小一起枪毙。
此时的海军有很多方面必须和重庆合作,上述三件事只是大头,还有诸如雷达预警、武器支援、直升机突击营作战这些小头。而明年又将增加南洋新加坡对日作战、华侨总撤离、马达加斯加战时建设,保卫皎漂马圭运输线这些重大事务。每一件都至关重要,可李孔荣能借助的力量只能是孔祥熙和三心二意的中统、以及各怀心思的战区司令官。
“汉盛,如果罗斯福总统再次当选,我们怎么做才能更快的获取援助?”李孔荣想着与重庆的全面合作,孔祥熙却惦记期盼已久的美援。刚才李孔荣只说了今明两年的对外策略,没有细说具体的对美策略。
“到现在为止,美国对战争有好几种预案。概而言之主要是三种:一种是保卫西半球,不介入欧亚战事;第二种就是不介入欧洲战事,但保卫民主国家在太平洋上的利益;最后一种就是最大程度介入欧洲战事,同时在太平洋上保持战略防御姿态。
第二种对我们是最有利的,如果亚洲战场比欧洲战场早结束战争,那么作为亚洲战胜国,我们就能分得各国在亚洲的利益;反之则是欧洲战胜国在介入亚洲战场前分配好亚洲利益,我们还在焦头烂额的抗战,人家却把蛋糕分完了。”李孔荣吐了口气,抽了口烟才道:“我的判断是:美国肯定会选择先欧后亚,而非先亚后欧,这个决定今年年底明年年初就会决定。
如果美国是采取这种战略,那么不是我们怎么做能获取援助的问题我现在说的是几十亿美元的援助,不是几千万几亿美元的贷款,贷款事宜陈光甫完全能够胜任而是英美之间如何达成协议的问题。达成协议的关键一是战后利益的分配,二是如何避归美国中立法案。这是个很麻烦的法案,在美国没有参战前,法案禁止总统援助交战国家。
不过我相信美国国会和罗斯福总统会想出办法的,而我们,要做的是在政策出台后跳上这艘船。美国人援助英国十亿物资,我们拿到一亿就心满意足了。宋子文的长处是他的家族、特别是他的父亲和教会关系很深;他在哈佛也有很多同学,有校友会的关系;最后就是手腕,你要美国人为你做什么,不是你使劲求他,而是要抓住能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或者给予他什么好处,反正就是直接的威胁加上利益交换。我们这边很少有人懂这种手腕,胡适之绝对不行,他身份是够了,可没有这种手腕。”
“顾少川如何?”孔祥熙听着听着雪茄已经灭了,回过神来又开始点。
“顾少川应该不成问题。”李孔荣想起他在巴黎和会上的表现,点了点头。“不过还要花大价钱请一些国会说客,还有美国新中公司近期应该给罗斯福竞选基金捐一大笔钱……。对了,新中公司捐的钱该怎么算?怎不能让海军出吧?”
“当然算外交部的。”孔祥熙雪茄又着了,能拿到美援、特别是能绕开宋子文获得美援他什么都不在乎。“你就放心吧,我给你锡、钨砂、桐油、猪鬃,你要什么我就运什么。”
海军对财政部的贷款类似于苏联军援贷款,是以交付实物为抵押,额度在一千万美元到两千万美元之间。海军出面的的新中银行,财政部出面的是孔令侃鼓捣出来的一个皮包公司,这家公司不但收取巨额佣金,还极力打压资源委员会的交货价,赚取国内差额。
李孔荣不想指责孔家的买卖,他接着说美援。“英美一旦达成援助协议,甚至还没有达成协议,顾少川就要想办法搭车上去。海军也会想办法支持,好让罗斯福总统尽快将中国置入援助计划之内。我认为如果不出意外,这将在明年上半年实现。
到时候就是物流问题了。首先美国那边要成立一家军火公司,除了外交人才,国内军工署的人也要全部派过去,他们才能搞清楚哪些才是我们需要的武器、什么样的武器美国人供应充足并适合中国战场。要知道英国具有第一优先权,我们只能捡他们的边角料;其次是运输,海军现在有一个商船队,吨位大概有五十万吨,不过海军作战的时候也需要商船,所以还得有人专门负责租赁管理商船,以防不时之需。
最后就是皎马通道,不但要快速修好竣工,陆军还要死守不退。这样美援才能源源不断的运入国内。为此外交上要对英国做一些让步,以中英结盟的名义尽早派兵进入缅甸,尽早在通道南面构筑防御工事或者阵地。对此我有一个建议,如果英国人要我们推迟进入缅甸作战,那就让龙云的部队从边境上渗透过去。被英国人发现就说这是龙云的私自行动,国府根本就不知道,没有发现那就什么都不说。”
“真要这样?”孔祥熙一直在用心听,用心记,可听到让龙云的部队从边境上渗透,他又煳涂了。“缅甸是英国人的地方啊,到时候打起来了怎么办?”
“有英国的例子在前,游说罗斯福并不难,成立军火公司也不难,有海军五十万吨商船队,运输也不难,最难之处在于守住皎马通道。英国宁愿缅甸让日军占领,也不愿意缅甸被我们占领,日军占领他以后可以收复,我们占领如果支援缅甸独立,以后收复会很麻烦。
中英结盟只是一个噱头,英国人想用我们拖住日军,能保住殖民地就保住殖民地,不能保住就扔给日本人,而我们看重的是结盟后可以派驻军队进入缅甸或新加坡。日军一旦进攻速度会非常快,泰国又紧挨着缅甸,只有几天窗口时间,战机稍纵即逝。那时候英国人逃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交火?有一支军队迎击日军保护他们撤退他们高兴都来不及。”
“哎……”孔祥熙雪茄又灭了,他索性不再抽,道:“这件事还是要军事委员会定夺啊。”又看了看李孔荣,“汉盛,你就不能去一次重庆吗?这些事情只有说给介兄听才有用啊。”
“我去重庆?!”李孔荣失笑,“我来垒允已经很冒险了,昆明不能去,重庆就更不能了。我唯一能同意的就是军事委员会、或者侍从室派人到垒允来召开一次军事会议,不过开会完我就得走,地球是很危险的。”
“好,那我一会就向介兄拍电报让他派人过来开会。”孔祥熙当即道。
“要来就尽快来,人来的全一些,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了。”李孔荣想到几十公里外的海军陆战队第一旅,感觉自己在这里还算安全。他说完继续道:“美援还有两件事必须提前交代:第一是拿了美援美国人自然会派人过来协同指挥,这个协同指挥的人选很重要,千万不能马虎;第二就是不要答应美国飞机、特别是美国轰炸机入驻中国作战的要求。”
“为什么?”第一个孔祥熙知道不能马虎,第二个他就不明白了。“美国轰炸机……”
“修机场是很费钱的,特别是大型轰炸机机场;而美**人伙食标准是每天一美元,十几万人跑过来,我们肯定要被吃垮。”李孔荣道,他记得当时美国人把云南一省的牛全吃光了。
“这……,这可是外汇啊。”孔祥熙听到伙食每天一美元就笑了,这是赚外汇的好机会。
“一个美国士兵日常消耗相当于一百名国.军士兵,一万人就是一百万军队。他们每天还要吃牛肉,黄牛吃完吃水牛,到时候哪还有牛耕田?”李孔荣反问道。“钱不是这么赚的,抗战到后期,国府根本养不起这些美国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