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奇珍异兽依次来
盘蜒一愣,却听小默雪也喜道:“好极好极,大伙儿结伴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盘蜒心道:“我孤身一人,何等洒脱自如?非要与这群稚龄后辈待在一块儿么?”暂时无法答话,向两人辞别。
他回到家中,观脉象,推测运数,不禁暗呼倒霉,卦象曰:“寻雪问道,前路自明。”似乎他想由此返回万仙之世,非跟小默雪、道儿同行不可。他甚是沮丧,可已知气运,无法可想,唯有任其自然了。
此后数日,他督促小默雪、道儿习练道雪拳法,见两人聪慧,已将这功夫威力施展自如,再随口指点几句武学道理,也是精深玄奥,令两人茅塞顿开,获益匪浅。
练功之余,小默雪向盘蜒试演那构地文书上的咒法,以“美毁之术”招来灵牛,站立不动,隐去自身形迹。盘蜒心道:“这功夫已近万仙仙法了。”说道:“文书之中,可有些救助同伴,掩护逃生的功夫么?”
小默雪想了想,道:“似有一门鳝鱼之术,教导以灵气为引,使身边之人行踪难辨,比这‘美毁之术’效用更佳。”
盘蜒道:“你将这法门念出来听听?”
小默雪大大方方告知盘蜒,盘蜒心里敬佩:“这功夫与太乙幻灵术异曲同工,乃是借助周围灵气施展,对旁人而言,甚是不易,对小默雪而言却算不得艰难。”于是命小默雪专攻此法,小默雪再练三日,已能随心运展。
就在他二人传功之间,凤依族中郑重布置,人心惶惶,各方皆在暗中发力,应对变数。族长之位,历来定期召开全族大会,各争位者挑选勇士,比武决出胜者而得。那阿图歌多年前争抢落败,此次请来当世宗师明思奇助阵,寨民深怕他竟能得逞,心下忐忑,茶余饭后都议论此事。
再过两天,到了那“抑天盛会”时,午时一过,全寨老小,将近万人,皆聚在寨中的姑洗草地中。无论男女老少,皆穿上最鲜艳,最郑重的衣衫,打扮一新,带上板凳座椅,早早赶往会场。到了场子,见人头攒动,声响嘈杂,五颜六色,光光彩彩,人人脸色兴奋,却又透着不安,小声私语,暗吐忧虑。
场中央搭了一方形擂台,近处坐着族中长老与其余各友好他族的贵客,那巫师靡葵与手下巫女坐于东方,原族长老儿与那三个神山守卫坐于北面,而佤族长老,苗族女宾,瑶族客人、蒙族显贵等等各自坐于显眼重要处。
小默雪与道儿虽并非侍女,得巫师提携,分立于她左右,那老族长素有威望,纵然平素他孙子欺压良善,可那阿图歌勾结外人,对付本家,两者相较,双姝自然更愿一切照旧,不生变乱。小默雪至今不见那阿图歌身影,更是心情紧张。
再等半晌,众人都不耐烦起来,喝骂声、嘲讽声,生生不息,此起彼伏。只见瑶族中一气度不凡的中年汉子问道:“纳粟族长,你们那阿图歌叫咱们早来,自个儿却跑的没了影,这又是何道理?”
族长甚是高兴,道:“周大侠,此人历来卑劣,毫无荣辱之心,我看他是见周大侠在此,不敢现身了。”
人群中响起一片低呼,有人说道:“莫非此人正是楚苗堡垒的周瀚海么?今个儿什么风?怎地把他给吹来了?”
阳问天听得明白,心头一震,暗想:“这周瀚海亦是江湖中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物,他居于隐秘难至之地,又与瑶族交好,威望极高,武功了得。他既然到了此地,当是来对付那明思奇的么?”
苗族那蛊毒教教主石楠叹道:“以那明思奇的身份胆识,自然不会怕了。但此人一贯高高在上,摆架子摆得十足,绝不会先于咱们来临。”
又见佤族中一幼小可爱的红衣少女嚷道:“奇怪,奇怪,我似乎在哪儿见过这明思奇,可却又全然想不起来。唉,我糊里糊涂的,总是忘这儿忘那儿。”
凤依族亦可算作武林重镇,对滇地众高人一贯熟知,见这少女,又有多人惊声道:“血玉女童!血玉女童!”声音竟甚是恐惧。
宋远桥坐于阳问天身边,闻言眼神忌惮,忍不住多看那少女一眼,心想:“她就是传闻中那吸人鲜血,青春不老的血玉女童?是了,听闻她在佤族中被视作神灵,向来不轻易外出,怎地也从大老远赶来?”
血玉女童与宋远桥对视,气呼呼的说道:“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我练功有成,早不吸血啦,你当我仍是怪物么?”
宋远桥连忙道:“不敢,不敢。”
盘蜒看着血玉女童,一幅幅昔日景象浮现眼前,他记得在那梦中....在前生中遇上过她,这少女体内似有妖异,被那....太乙诱发,得以掌控潜能,威力颇为不弱,但眼下那潜藏的妖魔已被除去,连记忆都残缺不全了。
那当是山海门下的手,多半是血寒的手段。
眼下寨民得知帮手众多,无不精神一振,心思好转,又有说有笑起来。忽然间,西面人群分散,只见阿图歌在前引路,神态谄媚,又有数人大步前来。
当先两人并肩而行,一人是一胡须苍白,双目如刀,高大至极的老僧,他挺着胸膛,不怒自威,当真是虎步龙行,气震当场。
而另一人也一般高壮,此人四十岁年纪,容貌俊秀,一头褐发,脸上刀疤遍布,神色从容,气场毫不逊于那老僧。
在这两人身后,跟着一头顶长角,美丽无比的妙龄女子;一气度雍容、风姿也甚出众的美妇;一神色彪悍,步履沉稳的汉子;一弯腰驼背、形貌猥琐的老道。
阳问天低声对盘蜒道:“是那灵王与秋羊!他与明思奇是一伙儿的?”
盘蜒点头道:“金虎、秋羊、青狼、夜啼、铜马,算上先前的地牛....这崖江派好大排场。”
阳问天奇道:“前辈在说些甚么?”
盘蜒又摇头道:“不,我随口一说,小王爷莫要介意。”
灵王目光敏锐,自也看见阳问天,淡淡一笑,却不多言。他与明思奇找擂台近处空地站着,等了片刻,却无人送来椅子。
阿图歌喝道:“纳粟族长,你就是这般招待贵客的么?”
族长冷笑一声,道:“你们自个儿来得晚了,害大伙儿好等,还想舒服坐着?自个儿想法子吧。”
阿图歌骂道:“你若对我不敬,待我当上族长,非要你好看不可!”
族长又要斗嘴,巫师靡葵道:“咱们不可失了礼数,道儿、默雪,替七位奉座。”
小默雪与道儿分别走出,捧着座椅,依次放在那七人身后,灵王蓦地眼中放光,眼神急切,望着小默雪,表情极为惊讶,小默雪微觉胆怯,朝他鞠了一躬,拉住道儿,匆匆跑开,灵王若有所思,嘴角露出笑容。
那威严老僧袖袍一拂,一声轻响,那椅子飞上擂台,只听“喀嚓”之声,牢牢嵌入板中。老僧人影一晃,已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那擂台木板厚实,而木椅构造脆弱,老僧运气挪转,竟令木椅变得这等坚硬,这一手气功,造诣当真惊人。
族长怒道:“你便是明思奇么?咱们尚未比武,你显摆甚么威风?还不快下来?”
明思奇虎目凛然,缓缓扫过擂台旁众人,说道:“不错,佤族、瑶族、苗族、彝族、怒族.....一个个儿果然都来了。”
那周瀚海冷冷说道:“明思奇,你邀咱们大伙儿来此,信中语气猖狂,到底打什么主意?”
众寨民闻言,无不吃惊,想:“原来是明思奇将这许多人请来。我想今日怎地加倍隆重?”族长与巫师互望一眼,神色更是困惑。
明思奇抚须而笑,说道:“好说,好说,我这主意甚是简单直白,在场各位一听就懂。”他指着周瀚海道:“姓周的,你在那段氏堡垒住了二十多年,大手大脚,里头的金银财宝,可花光了没有?”
周瀚海脸色一变,喝道:“你这老匹夫知道的倒也清楚,其中财物本就不多,都被当年赵盛掠夺而空。”他的住处,源远流长,乃是昔日大理国段氏祖先埋藏宝物之地,尔后被用于汉人起义,对抗元朝的根本所在,后来被周瀚海占据,改名为楚苗堡垒。
明思奇叹一口气,道:“这也罢了,你那住处太过偏僻,不要也罢,从今往后,你听从我的号令,跟我行事,无需住在那处。”
周瀚海神色不快,道:“阁下好生狂妄,我为何要听命于你?”
明思奇道:“老衲今日来此,可并非单单只为争凤依族这区区小利。各位来客,皆是滇地各族中极为显赫人物,且依照我信中所言,想必都带好手来了?”
苗族石楠叱道:“你有话直说,嗦甚么?”
明思奇哈哈大笑,说道:“石楠教主,当年一别,你这刚直脾气更是见长。好,老衲快人快语,今日擂台之上,老衲孤身一人,邀擂台旁各族好手依次上台比斗,哪怕用暗器毒药,自也无妨,只要老衲输了一场,从此以后,隐退江湖,再不复出。”
众人震惊至极,登时爆发出响亮议论,都想:“这明思奇武功再高,在场各族好手轮番上阵,他焉能长胜不败?莫说周瀚海,便是神山护卫,他也未必能够战胜。”
石楠道:“若...若咱们都输了呢?”
明思奇狞笑起来,道:“那从此之后,滇地各族,皆认老衲为盟主,听老衲号令行事。”
二十八 嘴里吹嘘夺天下
众观者一听,只觉这老僧之高傲自大,简直闻所未闻,目空一切。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怒族一位长老喝道:“放屁,莫说你这老秃驴单独一人,如何能胜此间众多好汉,就算胜了,咱们怒族也绝不认你为甚么狗屁盟主!”
明思奇低吼一声,目露毒芒,瞪视此人,那长老顿时浑身冰冷,脑袋低了几分。
明思奇道:“老衲与我义弟此次来滇地,便是为了一统众部,令大伙儿化解争端,齐心协力,听老衲调遣,从此荣辱与共,同享繁华。诸位若有异议,也不打紧,还请留在老衲身边,听老衲宣讲佛法,定可疑问尽释。”
怒族长老道:“你要将咱们充作人质?就凭你们这区区几人?”
猛然间,那秀丽妇人娇躯一晃,霎时飞过数丈,来到这人身前。怒族好汉见她如此快速,吃了一惊,同时挺起兵刃,朝她刺去。妇人眼神轻蔑,手一分,一团黑雾撒出,只听几声惨叫,有人倒地。妇人提着怒族长老,一个起落,已到了原处。
黑雾散去,怒族那十来人中,已有五人横尸就地。怒族长老吓得瑟瑟发抖,嘴里喃喃求饶。
众观者见她出手又快又狠,功夫可怖,一时齐声惊叫。周瀚海眯起眼睛,注视这女子面容,霎时脸色惨白,道:“你....你是...霏霏?你怎地....怎地...”
妇人微笑道:“周大侠,你记性不差,竟仍记得我么?当年你休了我,想不到仍对我念念不忘?”
石楠奇道:“周大侠,你与这女子成过亲么?”
周瀚海已恢复沉着,道:“这女子叫做韩霏,是昔日玄夜教逍遥宫的教主夫人,只料不到她竟练成这等诡异功夫,出手恁地狠毒。”
阳问天低声道:“这女子手段这等厉害,为何江湖上并未听过她的名头?”他这几天一有空闲,便钻研那逐阳内功,自觉颇有成就,可与这韩霏相比,武功仍相差颇远。
宋远桥道:“或许她久不在江湖走动,如今重出江湖了。”
这时,那秋羊儿朝周瀚海摆摆手,笑道:“周将军,你记性好个屁,连我都记不住了么?”
周瀚海“啊”地一声,一跃而起,道:“你是....你是秋羊公主?当年在赵盛....赵盛身边....”
秋羊吐吐舌头,笑道:“是啊,你当时是军中的大将,好生威风,嘻嘻,你这人还算不错,不如投靠咱们,我就陪你睡觉如何?”
周瀚海骂道:“无耻淫邪,若非你当初勾引赵盛,令他倒行逆施,酿成惨剧,害了空大人性命,咱们又岂会落败?”
阳问天、宋远桥都想:“原来这周瀚海当年也是义军中人。”
秋羊霎时变得面目凶狠,露出嘴中尖牙,灵王轻声道:“让他去吧,此人体内并无灵丹,非我族类,何必强求?由义兄料理他好了。”秋羊儿嘟起嘴,沮丧道:“好吧。”
明思奇笑道:“各族好汉,既然来了,不想比武的,便由我这几位朋友出手款待,嘿嘿,这几位怒族小子,便是不听话的下场。”
刹那间,擂台旁各族英豪,及凤依族在场士兵,皆抽出兵刃、弓箭,指向这七人,阿图歌吓得直哆嗦,喊道:“师父,你稍安勿躁,这与咱们先前商量不一样啊。”
明思奇随意挥手道:“我若收服滇地众寨,攻上武当山,向张三丰报了仇,武林群雄,焉能不俯首陈臣?将来一统江湖,夺了天下,莫说这区区族长,便是滇地国王,也非你莫属。”
宋远桥、阳问天听得来气,暗想:“这老头武功虽强,可却是老来痴傻了?争夺天下,岂是儿戏?这般冒失行事,纵然一时得逞,不久定然兵败如山倒。”
灵王笑容满面,眼神嘲讽,明思奇瞥见此景,恼道:“义弟,你又在讥讽我么?”
灵王道:“义兄妙计,我如何能明白得了?只是我答应义兄,来此替你助阵,此行绝不食言。”
盘蜒心道:“这明思奇鲁莽成性,老来已偏执无边,这灵王颇瞧不起他,此人前来,定然另有目的。”
明思奇哼了一声,见众人剑拔弩张,道:“好,那你先将这些不服的管教管教。”
灵王点一点头,身后那壮汉蓦然一动,双臂变得粗壮厚重,长满黑毛,竟长了八尺,长出利爪,照周围持刃者一通挥舞,众人“哎呦、妈呀!”,连声惨叫,都断了右臂,数十件兵刃落在那壮汉手上。壮汉转手一抛,那数十人躲闪不得,左脚掌又被剁去,立刻滚倒,大声嘶喊,血流不止。
灵王漠然道:“万里兄弟好本事,若再有谁不服,你就照此法整治。”
擂台旁各族好手悚然心惊,唯有周瀚海、石楠、血玉女童、神山护卫等人自诩能挡住此招。但瞧这六人架势,若当场有人不服,定遭他们袭击,即便能挡得了一人,又怎是六人之敌?
短短片刻,众人心中权衡,暗忖:“明思奇麾下这几人武功极高,灵王似更厉害些,如若联手铲除异己,天下只怕无人可挡。可眼下明思奇已划下道儿来,对付一人,总胜过抗拒六人,他想收服咱们,上台比武,即便输了,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更何况明思奇亲口许诺,以他一己之力,抗击当场群雄,胜算微乎其微,前人落败,并无坏处,只需胜得一场,大伙儿皆能平安过关。”
念及于此,周瀚海飞身上台,道:“明思奇,我答应与你过招,如咱们大伙儿都赢你不得,自当从此听你吩咐。”
众人见他豪迈勇敢,皆感敬佩,而周瀚海二十年来武功精进,正是武功登峰造极的时候,而明思奇已是个垂暮糊涂的老人。若在以往,自然是明思奇更高一筹,可时至今日,两者一进一退,没准周瀚海能一举取胜。即使周瀚海自己,也是信心十足,士气振奋。
盘蜒忽然道:“这明思奇练有炼化挪移的功夫,火候了得,远胜过周瀚海的玄夜伏魔。若周瀚海一味抢攻,十招之内,必败无疑。”此时场上安静,他说话时看着阳问天,像是与他聊天,声音却清楚传至各处。
周瀚海心中一惊,暗自戒备。灵王“嘿”地一声,看向盘蜒,说道:“你见识倒也不错。”
秋羊指着盘蜒道:“灵王哥哥,他就是那....那坏我好事的恶人,身手...很是古怪。”
灵王细细打量盘蜒,并未发觉异样,笑道:“他并无灵元,不过是寻常角色,武功再高,也与我无关。”
明思奇道:“周瀚海,识相的乖乖投降,省得挨断筋伤骨之苦!”
周瀚海正要反讽,明思奇倏然一闪,宛如一道金光,膝盖已至周瀚海面门,周瀚海呼吸不畅,急使神功避开,身上红光隐现,动作也是极快。明思奇一落地,身如马车,轰隆隆的反冲过来,周瀚海举掌一封,砰地一声,倒飞出去,手腕剧痛,险些断开。
他神色惊慌,这才想:“当年泰山武林盟会,听赵盛描述,此人拳可断木,腿扫石裂,当真威力可怖,我只道赵盛夸大其词,谁知他到老时仍有这般力道。我若稍有出击念头,数招便重伤下场了。”
他打定主意,凝神拆招,每一合皆全神贯注,思虑周详。明思奇拳脚如潮,内劲汹涌,周瀚海不动如山,动如脱兔,总能惊险万分的逃过劫难。瑶族众民看得心脏狂跳,嗓子都快喊破了,见周瀚海有惊无险,总能转危为安,不禁替他高兴。
终于斗了五十招,明思奇一招“苦溢千年”,连出重拳,周瀚海多处擦中,口吐鲜血,跌落擂台,总算不过是皮肉之苦,内伤并不沉重,瑶族人忙上前搀扶。
明思奇哼了一声,道:“好大名头,实则不过如此。”说话之间,气息沉稳,精力仍充沛至极。众人心想:“他近七十岁年纪,体力旺盛,不逊少年人,一身修为,果然匪夷所思。”
蛊毒教石楠眼珠一转,暗想:“他装的硬气,我偏偏不上他当。他遇上我,只要稍有疏忽,立时中我奇毒,叫这霸道老秃死在台上。”轻轻一跃,到明思奇面前,手中长鞭一振,道:“老和尚,当年在段氏堡垒,我败于你手,如今再向你领教。”
明思奇冷冷一笑,神色轻蔑,道:“女流之辈,虚张声势罢了。”
盘蜒又对阳问天道:“小王爷,这明思奇虽老来糊涂,可并非一味鲁莽之徒,他与这石楠相斗,岂能不防备她蛊毒教之毒?若石楠贸然以毒相功,那可正中下怀了。”
阳问天惊讶问道:“真的么?”
石楠想:“我蛊毒教用毒之法,叫人意想不到,这老书生是什么人?斗胆随意指摘?”长鞭甩动,盘旋而出,鞭子上倒钩霍霍,打向明思奇要害。
明思奇手掌刚强,竟抓向长鞭,石楠一喜,知道他皮肤若沾染刺上毒液,不知不觉侵入体内,那便胜负已分。突然间,她留了心思,见明思奇掌中似有气流,她“啊”地一声,急忙松脱兵器,朝后一跳,只听乒乓声响,那坚韧长鞭摔入擂台,砸开一处大洞。
石楠惊骇,寻思:“他手上内劲护体,抵挡毒素,反击过来,我若稍慢片刻,已被自己剧毒击伤。”
二十九 老来痴傻吹破天
明思奇见石楠反应不慢,微觉懊恼:“若非那老酸儒出言在先,这婆娘九死一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缓缓踏上一步,一拳朝石楠打去。
石楠不敢再挡,纤腰一扭,忙忙避让,离明思奇相隔极远。明思奇脚下沉稳,出手不快,数道浑厚内力四散笼罩。
只是他久闻蛊毒教主一身剧毒,令江湖众人闻风丧胆,往往中毒者莫名其妙,到死也不知如何中招。明思奇一身神功罡气,本也不惧她手段,只是已然夸下海口,要应对擂台旁一众强敌,决不能稍有疏忽,因中毒而留下隐患。只见他出手端凝,行有余力,攻守各半,绝不急躁,动作也不迅速,只堪堪跟得上石楠。
石楠不敢再以毒功袭击,以免被明思奇反震,却将一身轻功施展的淋漓尽致、轻快如猫。如此误打误撞,竟拖延颇久。明思奇渐有些不耐烦了,喝道:“石教主,你一味逃走,难道不知羞耻么?”
石楠撒谎道:“我头发中藏有粉末,早布下无色无味之毒,你尝尝滋味儿,可还对你胃口?”
明思奇心中一凛,动作更是缓慢,手掌凝力,往外一拨,乃是他专为对付蛊毒教而练的“蛰伏掌”,若四周真有奇毒,被他掌法指引,登时便加诸使毒者之身,谁知拨了数下,周遭全无动静,才知上当。
他怒骂道:“臭婆娘,你敢骗我?”
石楠笑道:“我岂敢骗明大师?那毒性已渗入体内,你速速认输,我给你解药....”
那“药”字尚未说全,明思奇身法骤至,掌风已将石楠罩住,石楠“啊”地一声,头发一甩,数枚毒针悄然发出,那毒针极为纤细,毫不反光,在空中极难辨别。
千钧一发之际,明思奇忽然惊觉那毒针已至眼前,他一捏拳,一使劲,身上金火暴盛,将那毒针震得不知去向。石楠“啊呀”一声,被明思奇掌风扫中,身子翻滚,在场外拿桩站住,她捂住腹部,面无人色,嘴唇发黑,已受重伤。
明思奇大声道:“石教主,你服不服了?”
石楠花容失色,惊魂未定,断断续续说道:“我纵然....输了,后来人定能胜你....”苗家人惶急赶来,呈上伤药,喂石楠服下,她借药顺气疗伤,闭目养神。
明思奇方才迫不得已,竟使出炼化挪移的妙法来,一时有些疲惫,朝椅子上一座,微微喘气。
凤依族族长纳粟见有机可趁,道:“明思奇,你狂妄自大,休息甚么?今日你来我凤依族抑天擂台,乃是外族人,依照我族规矩,我可遣上三位好手,对付你一人!”说着一拍手,只见三个凤依族老者跃上前去。那三人身材不高,却甚是健壮厚实,手中各持三叉刀刃,如扇叶般围在明思奇面前。
阳问天对盘蜒道:“吴奇先生,你先前两战说的极准,我瞧这一战中,双方势均力敌,胜负难料,你说谁会占优?”
盘蜒道:“我不知神山护卫功夫,只是听说这三人武功与鬼灵族圣刀祭祀相当,此战要紧,明思奇非得使出全力不可。”
阳问天想起那圣刀祭祀的功夫,兀自心有余悸。凤依族人见族中英雄登台,四下大声呼喊,送上祝福,却又不禁提心吊胆。小默雪、道儿妙目不眨,直盯着擂台瞧。
明思奇站起身,神色既冷酷,又喜悦,道:“三位以三敌一,正好显老衲神通。”
这三老分别名为红尔尼、忽尔星、焦尔荣,数十年来,在凤依族中倍受尊崇,被誉为族中三大勇士,武功之强,威震滇地,名头即便在中原武林也广为流传,三人恨明思奇嚣张跋扈,深感愤恨,此时联手对敌,料定可稳操胜券,表情皆颇为轻视。
红尔尼冷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老秃驴,胜了几个后辈晚生,便不知自己老爹姓甚么了?”
忽尔星嗤笑一声,道:“这老僧犯了病,神智不轻,怕是中了邪,咱们将他擒住,关在茅厕中,好替他驱驱邪,醒醒脑子。”
焦尔荣道:“两位师兄,不如将他关入猪圈,那可真是再合适没有....”
明思奇怒到极处,反而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全无欢喜之意,仿佛狮吼虎啸一般。三大高手心头一震,双手握叉,严阵以待。
明思奇笑道:“三个老贼,嘴臭得很,待会儿死时屁滚尿流,更是臭不可闻!”蓦然暴喝一声,身上真气急转,朝周围洋洋洒洒的扩张开去,眨眼之间,无形罡气化作兽形,正是炼化挪移的万兽之法。
红尔尼道:“有古怪....”蓦然明思奇急冲过来,手一挥,内劲如鹰嘴猎兔,当头啄下,红尔尼“啊”地怪叫一声,手中三叉扎出,明思奇陡然变招,连出重手,都被红尔尼以兵刃挡住。
焦尔荣、忽尔星飞速上前夹攻,明思奇也不回身,身上那真气宛如猛兽,朝两人张牙舞爪,狂风席卷,将两人逼得近不得身。斗到第十招,明思奇一掌击出,震的红尔尼肩膀脱臼,红尔尼放声惨叫,声音尖锐凄惨,令人心寒。
群雄见明思奇受三人围攻,十招便击败这武功高强,威名素著的红尔尼,更是相顾悚惧。周瀚海心想:“他先前若一上手使这功夫,我即便守势再严,十招一过,也非败不可。”石楠则暗道:“他这炼化挪移功这等威势,若刚刚用出,我哪里还有命在?”
明思奇再出三掌,将红尔尼打的满脸是血,惨不忍睹,身子巨震,倒地身亡。焦尔荣、忽尔星目呲欲裂,喊道:“大哥!”豁出性命,攻势如狂,更是一往无前。
明思奇笑了一声,身子一转,那庞大真气有如巨鹰大鹏,内力横扫,将两人打的摇摇摆摆,脚下虚浮,他再出双掌,砰砰两声,将两人三叉震飞。那焦尔荣、忽尔星老脸扭曲,神色痛苦,显已受了极重的伤。明思奇道:“纳命来吧!”双拳捶出,打向两人胸膛,那两人门户洞开,势必死在这刚猛无俦的拳力之下。凤依族人心胆俱裂,纷纷哭喊起来。
蓦然间,有人拦在明思奇面前,双手半握,与双拳相触,无声无息间,两人僵在当场。焦尔荣、忽尔星逃过一劫,委顿在地,神色慌张,却留住两条性命。
阳问天看清那人正是“吴奇”,又惊又喜,喊道:“前辈好利落的手段!”小默雪、道儿见他救下族中要人,更是欣慰,可念及这明思奇凶恶残暴,又大感不安。
明思奇脸色阴沉,双手喀喀作响,脚下狠踏,擂台上一条裂缝横贯前后,已然裂成两半。那“吴奇”一步步退后,表情却并无变化。
明思奇突然大叫一声,震的周围众人耳中嗡鸣,他双手往外一分,盘蜒连退出十步,这才稳住,只见他神情自若,全不似在这一招下吃了亏。
阳问天心想:“他毕竟不是明思奇的对手,可这见机之快,救人之勇,叫咱们这些壮年人好生汗颜。”
明思奇脸上竟有惊怒之色,他道:“你这窝囊酸儒,如何知道我功夫破绽所在?”群雄一听,无不称奇,低声道:“他这万兽之法也有破绽么?”
原来明思奇之前双拳击出,拳力沉重,逾越千斤,绝非血肉之躯所能抵挡,也是他深恨神山护卫三人出言不逊,非将三人当场击毙不可。
可拳上刚猛,手肘处则防备松懈,照看不周,盘蜒出手时机方位,着实太过精妙,他先在明思奇手肘“曲池穴”上一拂,令明思奇内力折损,旋即再抬手阻他双拳。如此一来,明思奇内劲不过使出五成来,而盘蜒之后抵挡,这才救下那两人。
盘蜒道:“明思奇,你毕竟老了,若在你壮年之时,这一拳内力遍布全身,如何会有缺陷?”
明思奇道:“你又是何人?你既然上台,可是想与我过招?你是滇地哪一族的人?”他见盘蜒衣着打扮,言辞谈吐,全是汉人之风,又几次三番与自己作对,武功见识极为独到,却半点想不出此人来历身份。
盘蜒挑衅道:“我乃‘煞气书生’吴奇,咱俩都是‘奇’字辈,既然有缘,这一场是非打不可的。”
明思奇朝神山三老一通猛攻,虽看似轻松写意,实则已使出毕生绝学,又与盘蜒比拼内劲许久,此刻体力受损非小,他故作镇定,冷笑道:“什么煞气书生,没听说过。”
盘蜒道:“那是你孤陋寡闻,不知道我这江湖上响当当的老字号。”
明思奇道:“今日擂台上,我只与滇地各族好汉比武,如若取胜,便将其收服,你算何方族人?有何资格上来比武?”
盘蜒笑道:“你这老僧,也非滇地各族人,不也上台来耀武扬威?这阿图歌可找外援,咱们凤依族便不能叫帮手?”
明思奇怒道:“凤依族已派上神山三老,你上来又算什么道理?”
盘蜒道:“你先前说的是‘擂台旁各族好手,皆可上台’,却从未说过一族只限一人,我坐在擂台边上,帮凤依族上场,也不违你先前定下的规矩不是?”
也是明思奇一上来太过轻敌,只道在场各族好手,无人能接他“万兽**”十招,故而所订条款对他自己极为不利,此时被盘蜒道破,他顾及面子,如何能反驳得了?
三十 逐阳跨海行世间
明思奇朝灵王众人看去,见灵王依旧儒雅而笑,非但无相助之意,更反而幸灾乐祸,他登时暴怒,喝道:“好!先将你这老匹夫撕了!”瞬间气焰冲天,茫茫真气绕于周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盘蜒只为救人出手,却不想真显摆功夫,况且那灵王意图不明,不如静观其变,他长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咱俩都有‘奇’字名目,岂能互相作对,伤了和气?”说罢抓起神山二老,跳落擂台。众人见他前后言行矛盾,先勇后懦,接连笑了起来。
盘蜒将二老交给小默雪、道儿,双姝甚是喜悦,道:“多谢先生。”靡葵也微微点头,朝盘蜒投来感激眼光,抿着嘴唇,竟有些含情脉脉。盘蜒顿时浑身不自在,转身跑回阳问天处。
明思奇见吓退强敌,松了口气,心想:“不错,唯有使狠手,速战速决,令人畏惧,不战而胜。”心思急转,收摄内劲,装作困顿模样,盘膝坐下。
有一景颇族的成名高手见着良机,心下踊跃,飞身而来,笑道:“瞧我陆莹终结此恶!”这陆莹也是滇地武林一位老字号的名家,腰悬筒刀,号称陇川圣手,众人见他自信十足,皆提气欢呼。
明思奇打个呵欠,道:“原来是龙川低手来了。”
陆莹喝道:“是高是低,让爷爷教教你!”拔刀出筒,劈向明思奇,果然去势迅速,勇不可当。
明思奇陡然站起,在陆莹脑袋上一抓,真气所及,陆莹脑袋开花,人皮从头顶至脖子,霎时被他剥去。陆莹嚎啕大哭,霎时血流如河,脑袋一歪,就此死了。群雄见陆莹死的如此之惨,吓得肝胆俱裂,暗想:“这老僧装作无力,实则内劲深不可测,无怪乎那吴奇不与他相斗,原来颇有自知之明。”
小默雪心中不忍,微微颤抖,寻思:“他这剥皮手段...果然就是他害了吴奇先生。可为何两人似不认得?莫非是明思奇的同门所为?”
明思奇嘿嘿冷笑,任由陆莹流血,往地上一座,静候下一敌人。场外众人都静了下来,谁还敢主动挑战?
明思奇骂道:“一个个龟缩不前的懦夫,你们不来,我来问好了。”指着彝族问道:“你们服不服?还来不来斗?”
众人不敢强硬,道:“咱们敌不过你,此次不再上台。”
明思奇笑了一声,甚是满意,又问傣族、基诺族等长老,皆噤若寒蝉,当即服软,问到佤族时,血玉女童冷冷道:“老和尚,我偏不服。”说罢一抬脚,已至明思奇面前。
明思奇只觉这女童似曾相识,却万万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道:“听说佤族血玉女童看似幼小,实则心狠手辣,智计深沉,武功也当世罕见,既然有胆上来,可莫怪我手下无情。”
血玉女童心道:“他出手越急,便是他疲软明证!”微微一笑,像是要说些客套话,忽然间张嘴一吐,一道血箭急飞向明思奇。
明思奇使出“蛰伏功”,手掌一拨,将那血箭挡了回去。血玉女童手一扬,收回血箭,身上血气腾腾,化作六臂,根根有六尺长短,六臂一齐打出,虎虎生风,拳力劲吹。
明思奇心中一凛,知道这邪法不容小觑,内力急转,也使出万兽**来,向前猛扑,与血玉女童互递招式,砰砰声中,气流乱窜,木屑飞扬,斗得激烈无比。他此时倾尽毕生功力,举手投足间皆有摧枯拉朽之能,然则血玉女童忽而以血化墙,忽而以血变刀,幻化巧妙,应对有方,数十招内竟看不出胜负端倪。
众人看的心惊肉跳,暗暗叫爹喊娘,心道:“这一老一少,当世中谁人能敌?”阳问天、宋远桥等年轻有为的少侠,则在惊骇之余,以两人武功印证自身所学,顷刻间深有领悟。
突然间,明思奇一声狂啸,张嘴吐出一道金光,血玉女童“啊”地一声,身前血光散尽,明思奇大步上前,一拳砸向她脑袋。
盘蜒正欲再救,灵王一抬手,股股内力有如海浪,明思奇被那内力托起,立足不定,连连退后,直至远处。各族人见这灵王如此神通,更是胆寒:“原来此人比明思奇更为了得。”
灵王道:“血玉女童,你体内亦有灵丹,不如随我走吧。”
血玉女童蒙他相救,却仍莫名厌恶此人,道:“什么狗屁灵丹?我才不要随你!”
灵王平静说道:“你不知自身潜力,若被我激发,今后比之眼前,更是强胜百倍。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不会亏待于你,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皆不在话下。”
血玉女童骂道:“你一大把年纪,却偏偏不要脸,连我这小女孩儿都骗!你想要我陪你睡觉?那是痴心妄想。”
众人听血玉女童大放厥词,无比替她捏一把汗,深怕这灵王一怒之下,她势必难逃一死,谁知灵王轻轻一笑,不予作答。
明思奇哼了几声,将血玉女童抓起,远远抛下擂台,她此时也内力耗尽,全无抗拒之能。佤族人忙将她抱住,照顾的体贴周到。
明思奇又道:“我见她是女流之辈,饶她一条小命,但至此为止,下不为例。谁还敢上台,老衲叫他死无全尸。”说罢又在擂台正中坐下。到了此刻,擂台旁各族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已落败,又不知这明思奇仍有多少底力,揣测之中,皆有认输之意。
阳问天忽然道:“我上去试试。”
宋远桥吃了一惊,道:“义兄,你万不可冒险,此人太过凶残。”
阳问天道:“不,不,我总觉得他虚张声势,未必还能支持,我在旁观战,似想通了.....师父所传的功夫,正要印证一番。”
盘蜒道:“你说的不错,他内力已不足一成,你需提防他前十招猛攻。”
宋远桥知若他不出场,从此滇地各族,皆要受明思奇奴役,叹道:“好,大哥千万小心。”
阳问天点头道:“我领会得。”一抖袖袍,登台亮相,众人见跑出这么个俊俏无比的少年公子,齐声惊呼起来。
明思奇为今日之事谋划已久,对各族高手皆了如指掌,一见此人,自也纳闷儿,问道:“你这小子又是哪族人?”
阳问天朗声道:“启禀前辈,在下乃滇地汉族人。”
众人一听,虽形势严峻,也忍不住当场哄笑:这汉族在滇地亦数目不少,却极少参与各族风俗之事,他说是汉族,却也有出场比武的道理。
秋羊嚷道:“我查过此人啦,他是元人的一位亲王,叫做阳问天。”
明思奇微觉惊讶,道:“原来是阳小王爷,咱们江湖中人聚集打闹,与你又有何干?”口吻竟客气了不少。
阳问天笑道:“在下恰逢其盛,本只想一睹当今少族勇士风采罢了。可是明前辈大言凿凿,要在下臣服于你,在下着实不愿,迫于无奈,唯有上台领教前辈高招。”
明思奇喝道:“你是元人贵族,与今日之事无关,还不快快下去?我怎能与朝廷中人动手?”
阳问天道:“前辈之前所说‘擂台旁各族’,在下不幸亦被囊括其中,怎算无关之人?既然前辈有退却之意,那今日之约,就此作罢,大伙儿各回各家,一应照旧如何?”
明思奇脸色铁青,寻思:“我那会儿说些造反之言,都被这小鞑子听的去了,说不得,先将此人杀了,再将他手下灭得干干净净,斩草除根。”计策已定,慢吞吞支起身子,道:“唉,既然是元人大官,这倒有些难办了....”
话音未落,盘蜒道:“往左闪!”
阳问天立时惊觉,往左一扑,砰地一声,地上木屑激飞,被打坍一角。明思奇浑身真气磅礴,步履生风,张开嘴,再一道金光吐了出来。
阳问天全神贯注,脑中自然而然浮现出那逐阳宫殿中武学壁画,那逐阳神功中有一套外门功夫,以炽热内力为根基,固本培元,化解外魔,掌力凝聚时,宛如数十层厚重棉花,可消解敌人所发内劲。顷刻之间,他心无杂念,将这掌法使出,面前内力宛如屏风,转动不休。
只听“喀拉”一声巨响,尖声刺耳,令阳问天一阵晕乎。他退后几尺,睁开眼来,见自己手掌发颤,稍有麻木,却毫发无损。
明思奇神色惊怒,不料这少年竟能挡下自己这招“华耀震吼功”,固然他连斗各方好手,内力不足,可此招使出,仍有昔日八成威势,拟定要将这少年震得七窍流血而亡,谁知竟全无效用。
阳问天欣喜若狂,正暗暗庆贺,明思奇腾空而起,蓦地一拍,掌力直撞过来,阳问天想起那“逐阳神功”中一门轻功身法,足下如踏风火轮般,倏然一动,绕至远处。
道儿见情郎施展本领,避开险情,喜不自胜,大声替他叫好。其余人也皆替他呐喊助威。
灵王神色震惊,喃喃道:“果然是....逐阳神功。”
明思奇身形一晃,已至近处,爪力如刀枪剑戟,无处不在,阳问天心念一动,双掌一竖,内力转动,宛如铜墙铁壁,铛铛几声,再度化险为夷。
明思奇怒道:“你这甚么鬼门道?”他见阳问天苦苦支撑,摇摇欲坠,正要再使奇招,将这少年击溃,谁知猛然一个趔趄,内力出岔,胸腹剧痛,哇地一声,口喷鲜血。
阳问天想也不想,一脚直踢,乒地一声,正中明思奇胸口,明思奇再也站立不住,虎躯慢慢软倒,唇边流血,怒气冲冲的望着阳问天,可却无法动弹。
三十一 陈年旧事缓道来
阳问天心花怒放,不想自己真战胜这当今武林前辈高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原本苍鹰、于凡这些年所传,皆是当世罕见的功夫,他习练多年,用功不缀,虽有成就,仍远远不及周瀚海、石楠等人,如今收获这逐阳神功,竟如火上浇油,游鱼得水,在短短数日内将昔日所学激发出来,身手随心所欲,运转自如。其中原因,并非这逐阳神功胜过他旧时武功,而是他与这功夫天生投缘,稍加习练,胜过旁人钻研多年。
群雄见阳问天取胜,尽皆大喜,一时之间叫的震天响,抛掷鲜花,弹冠相庆,反复念诵阳问天大名。阳问天不敢独居大功,说道:“在下功劳微末,全是大伙儿先前耗尽明前辈功力之故。”
各族本想朝明思奇寻仇,但他坐于地上,胡须染血,双目圆睁,虎威仍在,令人心寒胆怯,再念及灵王那几人,如何敢招惹他们?
纳粟族长如释重负,偷偷擦汗,笑道:“阿图歌,你图谋落空,又险些挑起各方争端,引发仇杀,我要重重罚你,你还有何话说?”
阿图歌面色如土,道:“我....我就说不可操之过急,唉....师父啊师父,我可被你害惨喽。”
就在这时,灵王起身,率众人轻轻一动,已在擂台上站定,伸手一抓,将阳问天手腕紧握,饶是阳问天练功有成,可仍躲闪不开。灵王运功一探,笑道:“上回偶遇,阁下功力尚浅,眼下逐阳神功已深有火候。”
众人都想:“逐阳神功?那是什么功夫?”
灵王将他放开,阳问天浑身冒汗,心力衰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他惊恐想道:“这灵王武功远胜过明思奇。”
灵王又转向明思奇,道:“明思奇,你眼下死心了么?依照约定,你不再是我义兄,而当归顺于我。”
群雄听得明白,心想:“原来此人与明思奇结义,乃是权宜之计。可这结义誓言,岂能说改就改?”
明思奇怒道:“你落井下石,有什么光彩?老子比武输了,从此隐退,岂会当你的爪牙?你打听打听,我明思奇生平服过何人?”
灵王道:“你先败给张三丰,又败给了我,如今更败给这无名小卒,如此冥顽不灵,脸皮倒也厚极了。”说罢在明思奇背上一拍,明思奇闷哼一声,终于晕厥。
灵王见巫师等人意欲散去,道:“且慢!巫师,在下仍有要事。”
众人暗暗叫苦,心想:“这魔头比明思奇更难缠数倍,他又有什么话说?”
靡葵沉吟道:“先生,纷争已了,你还有何图谋?”
灵王指着小默雪道:“你麾下这位侍女,体内有罕见的灵丹,若我猜测不差,她正是凤依族百年罕见的天灵者,她留在此处,大材小用,还请令她跟随于我。”
小默雪惊呼一声,巫师怒道:“你胡说甚么?就算她是天灵者,将来要做本族神圣首领,如何能随你而去?”
灵王叹道:“本人不愿强人所难,你将她交给了我,我便帮你个忙,替你将鬼灵族上下屠灭如何?”
凤依族数千年来,与鬼灵族毗邻而居,守护神山,关系虽不紧密,但可谓唇亡齿寒,听他说出此言,更是惊怒,巫师摇头道:“你若要除灭鬼灵族,咱们凤依族绝不答应。”
灵王笑道:“假仁假义,惺惺作态,那鬼灵族绝非与世无争的善类,我这提议,对诸位有极大好处,诸位当真不识好歹了。”
他转过身,拍了拍手,道:“来吧。”
人群之中,走来三人,其中两人身子圆滚滚的,白发白须,憨态可掬,这两人身前,押着一人,已被五花大绑,众人定睛一瞧,见是一位皮肤苍白的英俊少年。
阳问天、宋远桥齐声喝骂道:“三弟!”原来这人质正是白铠。
巫师面无人色,颤声道:“你....你捉这位公子做什么?”
灵王道:“这位公子正是鬼灵族的奸细,我瞧他偷偷摸摸混在人群之中,定是图谋不轨,他当是鬼灵族逐阳邪教的重要人物。”
阳问天怒道:“你血口喷人,快放了他!”
靡葵强自镇定,道:“这位白铠公子,是一位鬼灵族的贵客,在我族中养伤,怎会是什么邪教信徒?”
凤依族人都想:“依照族规,鬼灵族人不得入咱们山寨,可若得巫师首肯,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想到此处,也不在意。
灵王道:“诸位恁地不知轻重,若处置不当,这逐阳邪教真不知会做出何等暴行。”说罢凌空一抓,众人以为他要捉白铠,谁知血玉女童大声尖叫,娇躯如箭,已落入灵王掌握。他离血玉女童有十丈之远,这一手隔空取物,当真出神入化,有如仙法了。
灵王再一转身,袖袍扫动,小默雪、阳问天如落入锁链,也顷刻间被他拉至身边,两人奋力挣扎,却如何能摆脱得了?
道儿急喊:“妹妹,问天!”
巫师指着灵王怒道:“快放开他们!不然莫怪我不客气了!”
灵王道:“这三人体内皆有极纯厚的灵丹,若不能为我所用,正是暴殄天物。诸位莫慌,我并无加害之意。”
盘蜒心想:“这灵王武功了得,在此凡间,怕鲜有人能制得住他。他劫走小默雪,我该...该出手救她么?”
灵王见远处有人以弓弩对准他,手指一点,瞬间一道黑光刺了过去,那人惨叫一声,双目着火,从高处跌落。那人身旁护卫心中惊惧,忍不住一箭射出,灵王对准那弩箭一弹,声如振弦,弩箭返回过去,另一人被利箭穿心,当即身亡。群雄齐声“啊”地大叫,仿佛见到魔鬼妖怪一般。
灵王叹道:“诸位凡人,虽非我一族,我却无心伤害,还请听我相劝,莫要急着寻死。”
巫师沉住气,说道:“阁下振振有词,到底有何道理?”
灵王抬起头,眯起眼,望着斜阳,神色惆怅,稍愣片刻,道:“据传数百年前,江湖上兴起一极恶邪教,名曰‘逐阳’,各位可曾听闻过么?”
靡葵道:“咱们远山荒地,孤陋寡闻,不曾听说。”
灵王道:“这逐阳邪教的起源,便在这抑天山中,其中几位厉害人物,出了深山,行走江湖,蛊惑人心,若见到可造之才,便传授一门‘逐阳神功’,习练之人,武功大进,却从此对逐阳教的教主死心塌地,替他杀人,献上魂魄,各自手上沾满鲜血。各位评评理,这逐阳教的教徒,算不算罪大恶极?”
盘蜒想起抑天山中那隐秘皇宫之事,确与这灵王所说吻合。阳问天暗觉不适,心想:“我练这逐阳神功,莫非真的凶险异常?”
靡葵却全不知情,道:“这抑天山中,自来唯有鬼灵族,哪儿来甚么逐阳教?你无凭无据,心存偏见,自说自话,还讲不讲理?”
灵王苦笑道:“只因那些逐阳教徒,正是鬼灵族的人。他们发展教徒,也最终都带回抑天山中,敬奉那逐阳教主。”
靡葵等凤依族人齐声道:“你说谎!鬼灵族何时出过这事儿?”“就是,若当年真有此情,咱们又岂能不知?”
灵王指指自己,道:“我乃是江湖中一极隐秘的‘崖江派’掌门人,这崖江派源远流长,神通广大,却从不涉足江湖争端,但若世上出邪魔外道,妖魔鬼怪,我崖江派便非管上一管不可。当年有一门人名叫‘甘胆照’,他顺藤摸瓜,潜入抑天山中,找到那邪教老巢,随后他回到外头,召集好手,大举进攻,终于将这逐阳教彻底毁了。
只是苍天无眼,湖下突然热气升腾,火山发怒,封住出路,崖江派众人中,唯有我活了下来。”
众人都不相信自己耳朵,互相询问:“他说什么?他说自个儿活了几百年?”
灵王道:“我受伤太重,逃回崖江派中,钻入地下冰窟,浑身冰冻,睡了许久,二十多年前,天地异变,我才苏醒过来,回到世上,见这世道已改朝换代,面目全非,咱们崖江派的人,也已死的干净。
只是崖江派虽亡,这逐阳邪教却似仍然健在,我四处打探,听闻这抑天山左近有火纹疯子出没,这些疯子掌心火热,举止癫狂,正是习练逐阳神功走火入魔的症状。我于是找齐帮手,来此查探究竟,果然不出所料,这位....阳小王爷,果然身负逐阳神功的造诣。”
众人一齐望向阳问天,目光疑惑,阳问天唯有承认道:“不错,我误打误撞之下,闯入一地下宫殿,见到壁画,上头刻有这逐阳神功的法门。”
这等古时绝世神功,从来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物,此言一出,登时引来轰动,不少人神色羡慕,目露贪光,心底暗骂:“这小鞑子出生富贵,相貌秀气,运气本就太好,怎能还得此功法?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我也!”
灵王喜道:“以往我审问的逐阳邪教教徒,对这神功都所知不全,你竟学过原本功夫?当年我等与那逐阳教主相斗,数人围攻,皆负重伤,才惊险将他杀死,这逐阳神功.....效用如神,好生了得,你快些将功夫给我背出来。”
三十二 红水池中美人醉
阳问天心想:“这人一副世外高人模样,谁知也贪图秘籍,神态好生丑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道:“我所记...不全,且那神功并非文字,而是图画。”
灵王道:“你是如何进入那宫殿的?再领我去一趟。”
盘蜒接着喊道:“那宫殿中再无一活人,我瞧出那壁画邪气森森,已将其捣毁。”
灵王稍显沮丧,叹道:“如此倒也罢了。”看看白铠,又问道:“鬼灵族的,当年逐阳邪教兴起于抑天山鬼灵族中,如今这火纹疯子肆虐山野,杀人害民,定然是此教死灰复燃之故,你们鬼灵族中,可有这邪教教徒么?”
白铠急道:“哪有此事?我长这么大,不曾见过甚么邪教。”
灵王见他神色并未作伪,思索道:“或许是你并不知情,想当年那逐阳邪教在抑天山中修建宫殿,耗费人力时光,这等大事,都在鬼灵族中全无记载,可见定有人作梗,篡改史册,那逐阳邪教埋藏很深哪。”
宋远桥、阳问天暗暗心惊,想:“那文士一族手段狠毒,没准都是那逐阳邪教里头的?”
巫师喝道:“甚么逐阳邪教、崖江派的,咱们不愿追究,你快将小默雪、血姑娘她们放了!”
灵王微微一笑,说道:“他们非随我去不可,否则一身潜能,就此埋没,岂不可惜?至于这白铠小子,当引我去剿灭鬼灵族。”
道儿喊:“放下他们!”施展道雪拳法,纤臂圈转,打向灵王,灵王看出门道,喊:“好功夫!”轻轻一掌推出,忽然间,道儿被人从后一拽,飞上了天,地面轰隆一声,炸开径长数丈的坑洞,众人“哇哇”大叫,惊魂不定,道儿落在远处,一回头,见是“吴奇”救了她。
她心中感激,又想:“这人怎能有这般怪力?单此一掌,怕百来人都抵挡不住。”
灵王飞上半空,双掌翻飞,如捉燕雀,但掌力朝八方打去,只听东面砰砰炸裂,西面隆隆晃动,众人稍被波及,立时被擦伤打残,惨状不堪。他麾下部属抓住小默雪、阳问天、白铠、血玉女童,飞身而去,眨眼间已不见踪迹。
宋远桥、道儿虽并未受伤,可也被震得晕晕乎乎,筋麻骨软,修养一会儿,但见周围死伤众多,哭喊声不绝于耳,皆感愤恨。宋远桥足下生风,快步追出,道儿也不甘落后,直往外闯。
巫师忙道:“周大侠、石教主,还请施以援手,救救他们!”
周瀚海、石楠面有愧色,周瀚海道:“靡葵巫师,在下万不是这灵王敌手,只怕连他手下任一人都未必敌得过,即便追上,徒然送死,咱们还当从长计议。”
石楠也道:“是啊,这灵王如此强横霸道,咱们需得找中原的‘过江龙’赤大侠,‘彩凤凰’文女侠,或是武当的张道爷出面,方能制得住他。”
巫师念及爱徒、爱子,心如刀割,泪水夺眶而出,其余各族人事不关己,无颜逗留,陆陆续续的离去。凤依族人皆感恼恨,却也无法埋怨。
盘蜒道:“巫师放心,我设法救他们回来。”
靡葵“啊”地一声,双目流转,水汪汪的望着盘蜒,道:“你....你真的....能成么?”语气竟颇为缠绵仰慕,真仿佛妻子嘱托丈夫一般。众族人见她脸色红扑扑的,都想:“巫师定急坏了,她一贯庄重肃穆,怎地眼下露出这等小女儿的表情声音?”
盘蜒干笑道:“你自管放心,老夫何时令你失望过?”
靡葵想起两人一夜荒唐,当晚仍有哀怨愤恨,此时唯留下依恋不舍,“嗯”了一声,道:“先生自个儿小心。”
盘蜒劝她放心,施展轻功,出寨追赶去了。
他不徐不快,翻山越岭,奔行约莫半个时辰,见宋远桥、道儿在前头胡乱找寻,盘蜒招呼一声,两人见到是他,心中一宽,稍释重负。
盘蜒问道:“赶上了么?”
宋远桥指着地上脚印,说道:“他们全不遮掩,总能赶上的,可这灵王....灵王这等功夫....”
道儿想起妹妹、情郎,急得哭出声来,道:“单凭咱们三人,是万万敌不过他的,可他有恃无恐,咱们追上去也....也是送死。”
宋远桥急的一跺脚,道:“他出重手伤人,便是令大伙儿吓破胆子,不敢追击,以他功夫,就算要杀光在场所有人,只怕也非难事。”
道儿问道:“宋道长,都说中原武林高人之中,首推武当张三丰道长,你武当派可有传讯之法,将他速速叫来?”
宋远桥道:“师父在万里之外,极少下山,正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况且这灵王功夫....”
道儿脸上变色,道:“连三丰大师都胜不得他?”
宋远桥叹道:“我不曾见恩师武功全貌,然则....这灵王...”他见灵王武功石破天惊,百尺杀人,不费吹灰之力,这等玄妙功夫,真是闻所未闻,远超常理,不由得心里没底。
盘蜒拍拍两人脑袋,道:“这叫‘坟头说鬼话,自己吓自己。’船到桥头自然直,他们不将咱们放在眼里,便是咱们的可趁之机。”
道儿喜道:“先生有法子么?”
盘蜒道:“先追上再说。”
两人信心大增,不忙气馁,道儿是打猎追踪的好手,而灵王众人则全不遮掩,这丛林纵然茂密,但道儿却总能找到蛛丝马迹,跟上线索,如此不停前行,约莫到了大半夜,道儿见着一处脚印,当是离去不久。
她紧张起来,低声道:“他们就在这儿啦。”
盘蜒抬头四顾,默想逃跑路线,说道:“咱们按兵不动,等敌人自己生乱,咱们就可逃出。”
宋远桥奇道:“灵王他们会窝里反么?”
盘蜒道:“我瞧他群手下,各个儿诡异,须得遏制杀心,否则心神大乱,难以自控。今个儿灵王杀了太多人,他自己尚且不知,待他们一入眠,症状便会发作。”
宋远桥、道儿听他说的斩钉截铁,胸有成竹,一颗心砰砰直跳,只盼他所说为真,并非想当然的念头。此时,林中百兽夜行,吼声不断,灵王等人功夫再高,隔着老远,也未必能听见三人靠近。
三人来到一座小山坡上,见黑夜密林之下,有一大火堆,灵王等人围着歇息。小默雪、白铠、阳问天、血玉女童都被点中穴道,一动不动,而那明思奇则被绑得严密。
宋远桥、道儿皆用疑问的目光看着盘蜒,盘蜒低声道:“耐心等着,自有机会。”两人无奈,唯有继续潜伏。
盘蜒闭上眼,施展太乙之术,心神延伸,转转悠悠,来到血玉女童心中。这少女模样的女子也在盘算脱困之策,可也怕极了灵王,已有投降的念头。
盘蜒道:“小姑娘,你还记得我么?”
血玉女童想要呼喊,但顷刻间嗓门堵住,宛如鬼压床一般,她心中急想:“你是谁?”
黑暗之中,盘蜒将形象投入血玉女童心中,那最初的、梦中的形象,那是太乙的样貌。
血玉女童在心底厉声尖叫,惊骇之下,心脏险些停跳,她心中道:“你....你....是当年囚禁我数十年的那个大恶人,是你将我变作....变作妖怪...”
那是盘蜒的罪孽么?那是一场梦,梦中的他是个凶残的疯子。疯子犯错,能算在盘蜒头上吗?
不,莫要推脱,你既是太乙,太乙既是你。太乙将这少女囚禁在不见天日的阵法中,引发她体内妖气,令她成为不老不死的魔鬼,令她丧失了爱人,变得丧心病狂,心意歹毒。
但她也收获了好处,她从此不会变老,也不会死,她再不会受人欺压了,因为她心中住着个魔头。
那嗜血好杀的血妖。
盘蜒问道:“你眼下很温顺,很乖巧,是甚么人救你解脱了?”
血玉女童对“太乙”畏惧无比,不敢不答,她道:“是....是一位身上冒着红光,厉害无比的大哥哥。”
盘蜒知道那人就是苍鹰,他心底恼怒:“我犯下的罪,为何要此人替我消除?”
他问道:“如今这灵王又困住了你,他有何图谋?你清楚么?”
血玉女童身子发颤,仿佛生了热病,她心想:“他...他只说要我释放本性,修炼体内灵丹本元,随他一道修仙成神。”
盘蜒道:“他要修仙成神?你愿意随他走么?”
血玉女童道:“不,我一万个不愿,我不想再受人掌控啦,就像你当初....当初害我一般。”
盘蜒道:“我没害你,我助你长生不老。”
血玉女童道:“可....可你用刀割我皮肤,将毒水注入我嘴里,把我浸泡在尸液中,许久许久,不让我见着太阳。”
盘蜒声音低了下去,他道:“我....过去是个混账,但我会补过,我这不来救你了么?”
血玉女童道:“你能救得了我?你能胜得过灵王?”
盘蜒道:“你得自己救自己,对不住,小丫头,你身子里仍有一处隐秘,且让我借用这手段,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血玉女童感到无边的恐惧,她道:“你想....将我变回红石神?”
盘蜒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是你身上仅存的诅咒,我解除了它,你便自由了,从此以后,你不再是血妖,而是个漂漂亮亮,正正常常的小丫头。”
血玉女童无法相抗,唯有紧闭双眼,咬牙忍耐,她感到体内血液翻腾,肌肉撕裂般疼痛。
她醒来后,仰天尖啸,身躯巨变。
三十三 帐中偷睡悄张看
灵王等人本已安睡,突然听得这等吼声,心头巨震,登时醒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只见血玉女童身躯急剧变化,成了一浑身血红,无目巨口的妖怪。秋羊、韩霏等见此情形,不禁魂飞天外,隐隐想起自身上似也曾附有怪物,只是一时之间,记忆模糊,想不起来详细情形。
灵王冷冷说道:“原来你体内灵丹,竟能生出这等异变来。”他只能感应旁人体内“灵丹”,却不知其中暗藏玄机,见此怪凶恶,一时小心防范。
血玉女童神智全无,张嘴一吐,霎时一股红雾飘飘洒洒、铺天盖地而来,众人心知有异,各自躲闪。灵王袖袍一拂,将眼前雾气拨开,顺势一掌拍了过去。
刹那间,那血妖多臂抓出,那雾气聚拢,变作大量红枪,一股脑刺向灵王。灵王双掌抱圆,厉声高呼,内劲盘旋,化作一亮晶晶的圆球,碰向红枪,崩崩声中,将红枪纷纷挡开。
他一闪身,到了近处,一脚踢向血玉女童。血玉女童横臂一挡,一声巨响,被灵王踢了个东倒西歪。
灵王身形飘荡,浮空飞行,双足笔直朝血玉女童踩下,血玉女童急忙一撑避开,咔嚓一声,地裂石开,她惊险躲过此招。
这血妖乃是远古时极凶恶的妖魔,尔后得魔神蚩尤散裂之魄,更有兴风作浪,翻江倒海之能,可眼下那散魄早被夺走,一身妖法大打折扣,此时能够重新变化,乃是盘蜒庄周梦蝶之效,她功力不足,自然不是这灵王对手。
她再出诡异飘忽的邪法,一一被灵王破解,过二十招,灵王猛地一突,掌力如刀般斩落。
就在紧要关头,血妖惨叫一声,身子再度缩小,变作柔弱少女。灵王一愣,依旧痛下杀手,陡然间,他反而放声痛呼,一回头,立时目瞪口呆。只见一巨大虎妖现身身后,双掌亮出利爪,指尖染着血肉,正是这虎妖将灵王抓伤。
灵王怒道:“明思奇,原来你那灵丹也可变作妖魔!我饶你性命,你反而恩将仇报?”
明思奇霹雳般大吼一声,口吐金光,直如炮弹般打来。灵王出手一挡,将那金光弹至一边,身形一晃,招式如风,打向明思奇。明思奇不愧为武学宗匠,虽体形巨大,身手倒极灵活,一招一式,破绽极小,一时间竟与灵王斗了个旗鼓相当。灵王其余手下在旁观战,并不出手相助。
不久,血玉女童周围血雾缭绕,弥漫山谷,遮住众人身影。宋远桥、道儿看到此处,惊喜交加,都想:“果然被吴奇先生料中了!”
盘蜒暗中推波助澜,将那血雾搅拌的密不见物,摸索过去,解开小默雪等人穴道,低声说:“跟我来。”又抱起血玉女童。小默雪、阳问天、白铠心头感恩,匆匆跟他跑开。
冲破血雾,与宋远桥、道儿碰头,众人相见,无不欣喜。盘蜒道:“那明思奇挡不了多久,小默雪,你使鳝鱼之术。”
小默雪登时醒悟,感应林中气息,使出那构地文书中的鳝鱼法术,将七人行迹隐去,小心往远方奔逃。众人陷入隐形中,只感新奇,却又甚是钦佩。道儿小声说:“想不到这构地文书真如此神妙,早知我就好好练啦。”
盘蜒道:“姑娘只怕难以练成,还是费心钻研武学为妙。”
道儿做了个可怜兮兮的哭脸,道:“先生说话好生绝情,好生偏心。”
盘蜒笑道:“这紧要当口,少来撒娇。”
走了不久,身后传来猎猎风声,只见那灵王飞奔而过,身形之快,有如离弦之箭,他那些属下也狂奔追随,暂时追赶不上。众人缩在树下,连大气都不敢喘,总算未被发觉,待追兵走远,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小默雪道:“那明思奇呢?”
道儿说:“你还担心这他?若不是这老秃驴惹事,怎会将灵王惹来?”
小默雪神色不忍,道:“可他毕竟救了大伙儿性命.....”
道儿笑着说:“真正救了大伙儿的,是这位神机妙算的吴奇大仙。”众人连声称是。
盘蜒摆摆手,示意安静,伏在地上听了半晌,才道:“灵王气急败坏,埋头急追,已冲出好几里地,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叫他跑的越快,离得越远。
小默雪、道儿见灵王冲向凤依寨方向,不禁忧心忡忡,盘蜒又道:“这灵王还有些高人风范,他自个儿丢失了人,绝不至于迁怒寨民。只是诸位暂且不可回寨了。”
道儿说:“咱们本就有周游天下的志向,如此一来,岂不正好?妹妹,咱们这就上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再不受族规所限。”
阳问天喜道:“正该如此,咱们大伙儿结伴而行,游山玩水,岂不痛快?”
小默雪想起从此要与故乡诀别,此去不知多久才能返回,心里不免惆怅,但道儿在旁相劝,她拿得起,放得下,事已至此,当机立断,将忧愁埋藏心底。
白铠突然急道:“我....无论如何得回鬼灵族一次,知会大伙儿这灵王图谋,他以为咱们鬼灵族是什么‘逐阳邪教’,若真闯进山中,真不知要杀多少人。”
阳问天、宋远桥侠义为先,小默雪、道儿也甚是善良,当即齐声道:“那好,咱们一同走上一遭。”
盘蜒无奈一笑,道:“各位,鬼灵族视小默雪为恶兆,若一同回去,进退两难,可别被那灵王堵个正着。”
阳问天苦苦思虑,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可一走了之,不如....不如....回到抑天山中,与鬼灵族联手,同这灵王好好斗上一斗,鬼灵族勇士千万,加上咱们几个,若布置得当,叫这灵王插翅难飞。待彻底将这恶徒杀了,咱们再去向天涯海角。”
白铠喜道:“多谢义兄成全!我定竭力劝劝爹爹。”其余人也深感赞同。道儿抿嘴笑道:“阳哥哥,想不到你练了那逐阳神功,人也变得好生英勇呢。”
阳问天叹气道:“没准儿我眼下威风凛凛,雄心壮志,待会儿丢盔弃甲,脚底抹油呢?”
众人说定,即刻折转,行向抑天山方向,小默雪这鳝鱼之术虽借用乾坤灵气,可自己仍极耗心力,不久难以支撑,撤去法术,众人如常而行。
忽然间,血玉女童低哼一声,睁开眼来,见自己躺在一老儒生怀里,身上罩着一层薄薄毯子,里头空无一物,登时羞红了脸,朝盘蜒怒目而视,道:“老色鬼,你把我衣服弄哪儿去了?”
盘蜒道:“我救起姑娘时,姑娘衣物破损,无法再穿了。”
血玉女童一脚踢向盘蜒,盘蜒脑袋一斜,她一个凤凰盘旋,落地站稳,气度沉着,凛然而不可冒犯,只是她外貌幼小,这般作态,反瞧着有分外滑稽可爱。
她看看小默雪等人,脑袋沉沉,猛地想起来,道:“是我....救你们出来的!”
众人心想:“这女孩儿体内有可怖的妖怪,连灵王一时都被她闹得手忙脚乱。”虽感激她掩护之恩,却忍不住目露畏惧。
血玉女童瞧出众人眼神猜疑,心头有气,道:“咱们各走各路!还我件衣衫来!”
盘蜒道:“姑娘,你这等形貌太过显眼,那灵王要捉你,反而更容易些,不如与大伙儿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血玉女童仰天大笑,说道:“你们几个晚辈后生,加在一块儿,也敌不过灵王一根指头,我随着你们,不是我受照应,而是我照应你们。可本姑奶奶偏偏不愿,告辞,告辞了!”说罢身子一闪,小默雪感到上身一凉,外套长裙都被血玉女童取走。她羞不可抑,白铠忙脱下长衫,让她穿上,小默雪心头一暖,连连道谢。
血玉女童皱着眉头,摆弄那长衫长裙,她身子矮小,无论怎般折约,都不合身。她又不懂裁剪之法,只闹得满心不耐。
盘蜒道:“咱们要去鬼灵族居所,那儿或有合身衣衫....”
血玉女童满肚子火气,想起自己被这老头儿抱了许久,被他捏手捏脚,定受了极大委屈,登时怒气发作,喝道:“谁要听你这老贼的话?你抱我身子,我便折了你骨头!”双手一摆,就要出招,众人吃了一惊,知道这女童武功太高,赶忙齐声相劝。
倏然间,血玉女童神色困惑,愣愣瞪着盘蜒,神色如在做梦,阳问天奇道:“血姑娘,你为何发呆?”
血玉女童心生感应,本能生出恐惧来,占据她的心,折磨她的魂,她脑子纷乱,记忆深处那最恐怖危险的人儿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发抖,可发觉身子已被僵住,脸上表情更仿佛化作了石头。
盘蜒也已察觉,以太乙法术定住血玉女童,立时道:“不许道破,脸上不许露出丝毫迹象。”
血玉女童咬牙道:“大恶人,大恶人,你....你还活着?”
盘蜒道:“我本是偿还旧债而来,可你若不听号令,我随时可带你回红水石村中。”
血玉女童无声尖叫,她绝不想再陷入那永恒般的囚笼,她急道:“我....我答应你。”
盘蜒道:“好,我放任你自由,可你若稍露形迹,莫怪我手下无情。”
血玉女童怯生生的答应,盘蜒松开禁锢,她身子一摇,慢慢软倒,盘蜒身子一弯,再度将她抱起。
小默雪问道:“血....血姑娘,你身子仍不舒服么?”
血玉女童“嗯”了一声,道:“就让他....抱着好了,他年纪太老,我放心的下。”
众人见她终于想通,这才安心下来,阳问天笑道:“吴奇先生是正人君子,姑娘何须多虑?”
血玉女童在盘蜒手臂中转了个身,背过众人,偷偷看盘蜒的脸,心中暗想:“他若真是以往那人,又无心加害我,与他待在一块儿,便是世上最安全的事。即便那灵王追来,我也万万不用怕了。”
三十四 幽幽火烛映俏颜
白铠心下焦急,引众人朝抑天山外那湖泊赶去,行至天明时恰好抵达。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阳问天道:“咱们并无那面罩,如何能下水?”
白铠道:“我有法子与族中人通气。”从岸边拔数十根芦苇,编织成蚱蜢模样,放入水中,旋即沉没无影。
众人无奈,此时唯有等候音讯。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默雪霎时站起,脸色害怕,道:“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高大身影飞速而来,眨眼间已至近处,众人见那人正是灵王,不由得身子一震。
灵王奔走了一夜,形貌狼狈,呼吸稍乱,一众属下并未跟随而来。众人各持兵刃在手,神情慎重,摆开架势。
灵王冷笑道:“不出所料,尔等果然要回抑天山通风报信。”
白铠大感懊悔:“我一意孤行,乱出主意,如今可害惨大伙儿了。”握紧一柄匕首,想着该如何与灵王拼命。
血玉女童大着胆子,扯盘蜒胡子,传声问道:“你有把握胜他么?”
盘蜒传声答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可出手,但要助你胜他,倒也不难。”
血玉女童嗔道:“紧要关头,你仍要我替你卖命?”
盘蜒漠然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本就在我掌控之中,不指使你,又指使谁?”
血玉女童哼了一声,惧意涌起,不敢声张。
阳问天道:“放着大伙儿都在,合力与他拼了!”
灵王身子一转,霎时狂风旋转,内劲如壁,朝外急速扩张,阳问天、宋远桥、道儿、小默雪一齐出手抵挡,使出吃奶力气,与那劲风一碰,只觉敌人力道大的匪夷所思,痛呼一声,手臂酸麻,气血动乱,被震得飞退出去。
白铠猛然一跃,一招“交相辉映”,匕首左右划动,全力扎下,灵王步伐一错,身法轻灵曼妙,宛如舞蹈,在白铠胸口一捺,白铠气息一闭,跪倒在地。
灵王若要杀人,实是轻而易举,但他怕损坏这几人体内灵丹,不愿痛下毒手。他手掌罩住白铠,道:“尔等若想活命,还不发誓效忠于我?”
盘蜒放脱血玉女童,正想助她击败强敌,突然间,只见近处林间,又有一人缓缓走出,盘蜒微微一愣,拦住血玉女童。
众人看清这人模样,一齐惊声呼喊,心惊肉跳,原来此人形貌太过可怖,令人发毛:他满身焦黑,曾被烈火烤过,皮肤烧糊,一半粘稠,一半结疤,身子瘦弱,皮包骨头。可他身形瘦高,比灵王更高了半个头。
灵王瞧出此人体内也有灵丹,心头一喜:“想不到运气这般好,这林中部族周围竟有这许多灵知之辈。”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人不答,盘蜒道:“他是个火纹疯子。”
灵王变了脸色,高声喝道:“你是逐阳神教的人?”
那人身后又有一人现身,那人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身红服,头戴红冠,长发飘飘,双眸如红玉血石,红光闪烁,样貌也英气勃勃,俊秀之处,竟不在阳问天之下。道儿心想:“我那情郎这等样貌,世上竟有人能与他旗鼓相当?”不由得好奇此人身份。
这公子衣衫红火耀眼,可声音冷漠如冰,他道:“阁下猜得不错。”
众人都想:“原来世上真仍有逐阳神教?”
灵王将白铠一推,白铠落到一旁,他神情严厉,道:“那你自然是此人的上司了?你是逐阳教的护法?”
那公子目光沉着,淡然说道:“我正是逐阳教教主,阁下可叫我逐阳。”
灵王叹道:“原来是逐阳教主,在下崖江派掌门灵王。许久以前,贵教之中,也有一人,自称逐阳,我当年学艺未成,单独一人,不是他的敌手。阁下年纪轻轻,不知武功比之先辈,高低如何?”
那逐阳教主道:“我练成逐阳功法,可火候尚浅,自然不及前辈英雄了。”
灵王笑道:“咱俩一进一退,阁下以逸待劳,咱俩还可斗上一斗!”
逐阳教主摇了摇头,指了指先前那烧伤的巨汉,道:“此人乃我坐下护法,名曰伏火,伏火,你去与这灵王较量。”
伏火闷哼一声,刹那间,皮肤缝隙之间渗透出油腻来,皮层五彩发亮,那油腻一触阳光,登时激发火焰,翻翻滚滚。他魁伟身躯闪动,一拳打出,火光喷溅。
灵王手掌一握,将那火光化解,发出扑地一声,伏火停步不前,两人身子都是一晃。伏火喉咙中发出哀鸣,手掌往下一压,一道火环从他身朝外攘去,灵王再推出一掌,硬生生将那火环逼回。
这两人一交上手,一时之间,拳风掌力,笼罩数丈之远,内劲纵横,林中瞬间大乱。巨汉身上火焰升腾,举手投足之际,热气滚滚而至,打在树上,立时引发大火,打在石上,蓦然大块焦痕,威力之强,叫人胆颤。可灵王身形飘忽,一招一式皆极为精妙,内力无形中迎了过去,总能抑制这巨汉火焰,使他功亏一篑,难以见效。
灵王本来身手胜过这伏火,体内真气也甚是充沛,可这一天来奔波跋涉,消耗不小,而这巨汉一身蛮力,身上那邪火更是强横,灵王纵然占了上风,想要取胜,着实不易。两人你来我往,见招拆招,斗了两百合,灵王骤然身子倒飞,横肘打向那逐阳教主。
他这一招变化奇特,全无半点征兆,而攻势奇快奇猛,出乎众人意料,但那朱阳教主面前光轮转动,好似个小太阳一般,砰地一声,灵王与逐阳各自退了一步。阳问天认出这正是逐阳神功的防御之法,不禁心头一热,感到亲切。
灵王看看那伏火,又看看那逐阳,眉头紧皱,知道这两人都不易对付,今日孤身一人,若这许多对头一拥而上,倒也棘手。他苦笑一声,道:“好,今日是我栽了。”更不多言,运转轻功,霎时已在数十丈之外。
众人见这大魔头终被逐走,心头宽慰,迎向那逐阳、伏火,躬身施礼,道:“多谢两位高人救助之恩。”
那逐阳教主看了看阳问天,冰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也练成了逐阳神功?”
阳问天忙道:“在下如何敢说这‘练成’二字?只是机缘巧合之下,于此下过一番苦功罢了。”
逐阳道:“练与练成,虽只少了一字,相差一天一地,你非但练过,且已度过难关,今后以此为根基,前途进境,不逊于我。你愿不愿投入我逐阳神教?”
阳问天面露苦恼,道:“恩公看得起我,令我好生光荣,可我阳问天已是.....明教中人,不愿背弃信仰,转投他神。”
逐阳脸色不快,道:“你既然练了逐阳神功,命运已定,岂能再信奉异端?明教之圣火,远逊于我逐阳之日光.....”
伏火缓缓道:“主人,我是否要折磨此人?”
阳问天吓了一跳,暗想:“我这些时日可是撞了鬼?先是于凡叔叔,又是灵王,再是这逐阳教主,一个个儿逼得我快要上吊了。”
逐阳摇头道:“走吧。”话音刚落,两人皆已无影无踪,竟不再多劝一句。
众人再度逃过一劫,心中仍惶惶惴惴,小默雪知道盘蜒见识最广,问道:“先生,怎地真跑出个逐阳神教的教主来?”
盘蜒略一考量,道:“灵王先前所言,只怕并无虚假,这逐阳神教与抑天山左近火纹疯子确有极深关联,数百年前,逐阳神教虽被剿灭,可仍有余孽残留,眼前这逐阳教主,正是那残留邪教的头目。”
白铠大声道:“他正是咱们族里火焰劫的罪魁祸首!先生,你瞧出此人武功家数了么?”
盘蜒道:“他一身武功,正是从那逐阳壁画中学来,与小王爷如出一辙...”说着朝阳问天看了一眼,阳问天不听盘蜒教导,偷偷记忆武学,心中有愧,低下头去。
盘蜒又道:“然而此人身上虽金光璀璨,晃人眼珠,可他脑后却有鳞片,他曾是鬼灵族人。当年抑天山被埋皇宫中的邪教教徒,应当也是鬼灵族的族民。”
白铠张口结舌,万难置信,却难以反驳。
众人正反复猜测这逐阳相救意图,身后水声泊泊,一群甲胄披身的鬼灵族人走了出来,众人见状,不由得小心起来。
当先一人,正是鬼灵族的首领,白铠的父亲,当年那靡葵巫师的情郎,按理此人年纪也不算太老,可白发苍苍,皱纹重重,看来已是七老八十之人。
白铠心中激动,跪地喊道:“爹爹!”
那首领甚是慈祥和蔼,哈哈笑道:“孩儿,你平安就好。”语气显有几分后怕。
盘蜒、小默雪对此人暗中鄙夷:此老者不顾爱人,全无担当,害苦了靡葵一生,却从未动念慰问看望,虽说他身份尊贵,地位崇高,不可轻举妄动,但二十年间不曾相见情人,心肠真如铁石一般。
白铠道:“爹爹,孩儿数日前被圣刀祭祀追杀,迫不得已,方才出逃。文士一派占卜者信口胡言,煽动民心,更与一邪教勾结,爹爹莫要偏信。”
那首领叹道:“孩儿放心,我已查明真相,调动大军,将那圣刀三老与文士一族谋逆全数收押了。”
众人喜出望外,都想:“这老头不动声色,实则手段精明,是个厉害角色。”
盘蜒心中一动:“他听到‘邪教’二字,竟然不如何惊讶?他早知道文士一派是逐阳邪教么?”
三十五 一步一步入毂中
盘蜒心念电转,又想:“他先前见到白铠,语气显有些担忧。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老子担心小的,本是人之常情。然则白铠在湖水旁报信之后,先是那朱阳教主现身,尔后这首领前来,这未免太巧合了些。嗯,这元老首领之所以忧心,是他早在水下观战,怕逐阳、白铠敌不过灵王之故。”
那逐阳是此人招来,又或者此人听逐阳使唤。
灵王所料确切,这鬼灵族定藏有逐阳教的人,可却并非文士一派,而是这白铠的武士一族。
盘蜒虽想通此节,可却并无凭证,料来说出也无人相信,又极好奇这逐阳教到底有何图谋,于是静观其变。
那首领又道:“各位经过一场大难,当真叫人过意不去。只因我鬼灵族先前照顾不周,多加刁难,有失礼数,正要好好弥补一番。还请诸位随我回城寨之中,好生修养。”
血玉女童老气横秋的说道:“先生并未对我‘照顾不周,有失礼数’,小女子先行告辞了。”她怕极了盘蜒,只想找借口逃脱,但转念一想,未必能够如愿。
小默雪道:“那个....血玉女...妹妹...”
血玉女童笑道:“我年纪比你大了好几轮,你叫我前辈也可。”
小默雪暗暗吃惊,只得说道:“前辈,你即便如何厉害,遇上灵王,也不是他敌手,大伙儿在鬼灵族宫中住上一段时日,那灵王未必能有胆过来。”
血玉女童道:“那灵王可怖,先前那逐阳伏火,难道就不可怕?如今殿中政局不稳,邪教教徒与这位首领明争暗斗,若是那逐阳教主现身,咱们岂不吃不了兜着走?”
小默雪深感有理,却仍道:“咱们既然卷入此事,可不能不管,大伙儿得入宫中,与元老爷爷同甘共苦如何?”
那首领忍不住大声喝彩道:“好极,天灵者深明大义,此言深得我心,叫人好生感激。”
盘蜒见他神色狂喜,遮掩不住,双眼似快喷出火来,心中一凛:“这老者也患有火纹病,只是他早已掌控自如,故而外表举止与常人无异。”
他心中逐渐明晰起来:“火纹症状起源于数百年前的逐阳邪教,那逐阳邪教宫殿虽毁,逐阳化身也已身亡,可这逐阳邪教的邪功仍流传开,潜移默化之间,在鬼灵族人中开枝散叶,若有走火入魔者,便成了那火纹疯子。而被‘治愈’者,实则已悄然沦为逐阳教徒,心神皆听幕后之人指使。”
那幕后之人是谁?
盘蜒看了看天,想要透过无形的屏障,透视聚魂山的阎王。
逐阳在操纵这一切么?先前出手赶走灵王的逐阳教主又是他的化身?
他邀咱们入回鬼灵城寨,实则只看重一人,那正是天灵者小默雪。
文士派的占卜者曾说:“天灵者会打开烈火门,引来天大的灾祸。”她手段果决,派圣刀祭祀追杀小默雪,实则并未因妒生恨,谋杀情敌,而是真切感到恶兆,非痛下杀手不可。
盘蜒心下交战,半晌之后,他下定决心:“我瞧瞧这鬼灵族有何把戏,但总救下小默雪偶性命就是了。”除了小默雪、道儿、血玉女童三人,他自觉亏欠,旁人如何,他也不放在心上。
阳问天隐然是众人领袖,当即答应,元老首领大喜,取出面罩,替众人遮住鼻子,陆续入水,血玉女童见盘蜒跟入,本想开溜,可又怕那灵王,思来想去,心中痛骂几句,紧随其后。
水流助推,如马车奔腾,载着众人漂过湖底,终于到了抑天山内,仍是阳光辉耀,湖光粼粼,血玉女童首次前来,只看得望眼欲穿,流连忘返,叹道:“世上真有数不尽的奇妙美景。”她身世悲惨,早些年被困在一阴沉血腥的村庄中,后来又定居偏地山寨,从不曾远行,此时见此奇观,顷刻间竟沉醉其中。
盘蜒道:“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抑天山山中有湖,湖中有殿,虽然美妙,却比不上那海中仙山,山中仙宫。”
血玉女童顿感振奋,一时童心踊跃,忘了害怕,问道:“你能带我去瞧瞧么?”
盘蜒随口答道:“你若愿跟着我,我带你走上一遭,又有何妨?”
血玉女童怯意渐消,微微一笑,拉住盘蜒手掌,道:“好,你曾经欺负过我,正要好好补偿我才是。”
众人见这一老一少感情颇佳,言语毫不生疏,稍觉奇怪,暗想:“她俩初次相见,怎地像老熟人一般?莫非真的有缘?血玉女童说‘欺负’之事,自然指吴奇先生抱她举动了,这可真是不白之冤。”
元老首领领众人登上岸边大船,驶向城寨宫殿,抵达之后,众人见殿中各处沾染血迹,显然经过一场恶战。
有一老妇跳了出来,指着他骂道:“白老头,你.....你违逆预言,杀害同胞,触怒天神,必不得好死!”
首领沉声道:“青婆娘,是你们文士族不仁不义,先亵渎了祖宗规矩,那预言乃是预防灾害,传达神旨的圣典,青泉却用来争风吃醋,指使圣刀三老追杀‘天灵者’,如今下场,正是你们咎由自取!我不将你囚禁,已算是极为客气了!”
突然间,只见一浑身浴血的老者从旁冲出,此人正是圣刀三老之一,他受伤太重,性命已去了九成,意欲扑将上前,却被阳问天拦住,老者死死抱住阳问天胳膊,目光却瞪视元老首领,颤声道:“火纹....火纹疯子!此人是火纹疯子!”
阳问天见这不久前厉害至极、耀武扬威的大高手如今模样惨淡,心下怜悯,道:“前辈,我虽练过逐阳神功,可并未发疯。”
圣刀祭祀喊道:“不是你,不是你,是他,是他!”蓦然大叫一声,七窍冒烟,脑袋骨碌碌的响声阵阵,往后摔倒,终于咽气。
元老首领神情愤怒,大声叹道:“这文士一派个个儿都是疯子!咱们鬼灵族已到了生死存亡,不破不立的时刻了。”
白铠心头茫然,问道:“爹爹,还请你手下留情,咱们两派并立,乃是祖宗定下的铁律,万不可随意破例。不然或守不住这抑天山了。”
元老首领沉住气,微笑道:“自然,自然。”
那青老婆子仍在大骂,说武士一派手段歹毒,放火烧文士一派住处,杀害圣刀三老,囚禁占卜者,元老首领面色难看,朝左右使个眼色,左边那护卫在老婆子脑后一切,老婆子晕了过去。
小默雪黯然道:“元老爷爷,对不住你,惹出这等大乱来。”
元老首领正色道:“天灵者何出此言?正是我这糟老头一念之差,未能阻止这文士一派猖獗恶行,才有这许多事端来。如今咱们正要借你之力,拨乱反正,重整局面。”
小默雪奇道:“我?”
元老首领道:“不错,不错。先前小犬向你提亲,我犹豫不决,未当机立断,唉,眼下想起,好生后悔.....”
小默雪面颊飞红,难以断言。白铠喜道:“爹爹,你....你的意思是....”
元老首领道:“你二人如若愿意,我替你俩安排婚事如何?天灵者从此成为我白家媳妇儿,那可是天神光辉下的无上光荣,有她的祝福,那可比占卜者、文士派的玄虚手段强上万倍。”
白铠朝小默雪跪倒,大声道:“默雪妹妹,你答应我好么?”
小默雪因脸上瑕疵,活了十七年中,年年自卑胆怯,何尝被男子这等追求?更何况这白铠相貌堂堂,家室高贵?到此地步,又岂能不怦然心动?可她对白铠并不熟悉,两人也无真情厚意,如何能仓促答应下来?
她咬一咬牙,道:“我.....我.....白铠公子,我....对不住你心意,可我....配不上你。”
白铠大喊:“配得上,怎地配不上?”急的想朝她磕头,盘蜒伸手一托,白铠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只听盘蜒道:“我恩公已然开口,英雄好汉,当断则断,又为何纠缠不休?你鬼灵族娶凤依族的女子,从古至今,哪有先例?”说罢意味深长的瞪视元老首领。
白铠傻愣当场,也求助般望向那首领,首领脸皮颤动,似心中有愧,叹道:“女孩儿家心意,确不可强求,孩儿,天灵者不愿嫁你,你可向她发誓效忠,终生奉她为主。”
小默雪大吃一惊,却见白铠兴冲冲的再向她拜倒,喊道:“我愿终生追随天灵者,为她身前护卫,以性命守护,死而不弃!”
小默秀又羞又急,可盛情难却,只慌得六神无主。
元老首领哈哈大笑,说道:“我年事已高,前些时日又得罪了文士一派,过错不小,正要退位让贤,我这孩儿可继任我这职位,成为本寨首领,他效忠天灵者你,你地位更在他之上,默雪姑娘,你从此就是本族的湖中女神,需肩负守护抑天山的重担。”
道儿拍手笑道:“妹妹,听说这湖中女神之位,身份更远胜过凤依族巫师婆婆,你眼下成了她上司啦。”却又觉得这‘湖中女神’称号好生耳熟,一时心魂不宁。
盘蜒见这元老首领笑里藏刀,一步步将小默雪推上高位,有心瞧他到底有何把戏。
元老首领见小默雪惶惶不安,却并不拒却,登时心满意足,又叹道:“湖中女神,在咱们鬼灵族城寨神殿之下,其实暗藏玄机,有一道烈火大门,若我所料不错,这烈火们中定有妖魔,乃是那逐阳邪教发源之地,我翻阅古籍,知道唯有天灵者可进入其中,一举铲除祸端。如今你担当此圣位,还请帮大伙儿一把,率本族勇士进入烈火门,解除这多年诅咒。”
三十六 火焰沐浴朱雀枪
小默雪道:“若真能造福大伙儿,我自然绝不退避,只是这‘湖中女神’,我....如何承受得起?我本...本想与姐姐去别处瞧瞧,不可在此久居...”
元老首领急迫道:“你当上湖中女神之后,咱们也不会将你强留于此,只不过我派白铠跟你鞍前马后,护你途中平安。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小默雪性子淳朴,只要别人善待她,她即使为别人而死,也是毫无迟疑。想:“这白老爷子对我总算极好,若真能从此杜绝这火焰劫,我就听他所言,走上一遭吧。”于是说道:“白爷爷,还请稍等半日,等咱们修养精神,之后全听白爷爷吩咐。”
元老首领大喜,风风火火的走入宫中,安排明院大屋,请众人暂歇。
小默雪却不消停,说要外出走走,执意不许旁人陪同,神色调皮,语气坚定。众人皆感奇怪,可此地甚是安全,倒也不便阻拦。
约莫一个时辰后,她返回殿中,找元老首领说道:“白爷爷,我已准备好了。”
元老首领立时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召集了一支千人部众。小默雪见他如此阵仗,更是心惊,问道:“那烈火门后极为凶险么?”
元老安慰道:“这火焰劫历时久远,据我推测,定是这门后妖孽捣鬼,其神通广大,非同小可。这支兵马,乃是我鬼灵族中精锐,此去舍生忘死,绝不胆怯,誓要护得湖中女神你周全。”
道儿等人见他郑重,自也担心,都要随行。白铠目光扫过众好汉,神色迷茫,暗想:“爹爹从哪儿找来这群士兵,为何我大多都不认得?”
盘蜒心想:“这老儿偷养门客,只怕已谋划多年。”忽然探出手,捉住白老者手腕,笑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咱们两个老头儿正要好好亲近亲近。”说话间,内力涌动,袭向此人。
元老首领眉头拧起,道:“吴奇先生考校我么?”鼓动真气,贯通于臂,陡然反击。盘蜒稍阻拦片刻,旋即撤手,又笑道:“佩服,佩服。”
元老首领道:“阁下独力当官,逼退圣刀三老,我万不是你对手,多谢阁下容让。”
盘蜒微微一笑,说道:“白老哥谦逊极了。”方才一瞬之间,盘蜒已探出此人功力深厚,绝不在那圣刀三老任一人之下。除此之外,更藏有极深底力,却隐而不发。其质又阴又热,邪气袭人,几乎难以察觉。这确是逐阳神功的心法,可仍有极大隐患,不及阳问天所练纯正。
他暗忖:“这老头虽是逐阳教徒,可并无奇异之处,以他本事,又如何能与靡葵巫师生出那般凶狠霸道的婴儿?又为何这白铠身上并无异样之处?”
白老者不再理他,在前领路,开启机括,打开地上一扇厚重铜盖,巨大石阶交替向下,周围漆黑一片,但众人脚步传来,传至远端墙上,隔许久才有轻微回声。
众人仿佛置身虚无永恒的暗夜中,心下惶惶,大气都不敢喘,往下看去,更不知要走多远多深。
过了许久,四周突然有了光亮,热气通过裂缝,滚滚而来,众人细看,更是心惊胆颤,只见岩浆滚滚,在庞大石槽中流淌,当中一座石桥,通往一红彤彤的宏伟铜门。
小默雪鼓足勇气,心道:“这门邪到了极处,而此地又如此炎热,定是火焰劫的来源了。只要在此呆上一会儿,已热的头晕眼花,长此以往,如何能不发疯?想不到抑天山下竟有这等炼狱。”
众人临近烈火门,刹那间,天上有一层岩浆浇下,热气席卷,如火墙般拦住去路。众人何尝见过这等天怒地威?一时惊呼不断,挤在一块儿,更有人被推下石桥,落入下方火河里头,转眼尸骨无存。
小默雪恐慌起来,嚷道:“白老爷爷,我也过不去!”
白老者怒道:“胡说,你是天灵者,怎能被拦在这儿?”语气暴躁,竟似换了个人似的。
盘蜒横抱起小默雪,退后几步,那火瀑逐渐消停,小默雪问道:“吴奇先生,你有主意了么?”
盘蜒道:“咱们硬闯过去。”
小默雪忙道:“你不必陪我犯险,如真能闯过,我自个儿也能过去。”
盘蜒道:“你是天灵者,又学过构地文书的法术,到了此处,难道想不起用处么?当初建造这铜门之人心思极巧,非得找天神后裔,学得凤依族中所载法术,方可通过。”
小默雪一拍玉手,笑道:“真的?我可都给忘了。”努力回忆,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咒语来,只见一只火鸟,浑身紫光回旋,宛如彩霞一般,她道:“知道啦,有朱雀之术,可阻这岩浆一阻,但时候不可长久。”
盘蜒道:“你念咒之时,不可动弹,所以非我送你过去不可,只是你不可分心,要不我可又得被烧的皮毛不存。”
白铠见这老书生抱着小默雪,虽极为不快,但此人年纪大了,他又自忖轻功远不及此人,这才不主动请缨,送小默雪闯关。
小默雪心下感激,道:“吴奇先生,你为何替我冒这许多险?你欠我的情,早就千百倍的还了。”
盘蜒道:“汉人有句话,叫滴水之情,涌泉相报,姑娘你心地善良,一尘不染,待人亲和,谁能忍住不帮你?”
小默雪感动已极,却不敢分心,聚精会神,感应这深渊上方火焰灵气,默念咒语,急促道:“走吧!”
盘蜒身形闪动,当真快如豹突,上空岩浆扑扑作响,隔了一口呼吸的功夫,立时哗哗坠落,但就是这瞬息之差,盘蜒飞过十丈远,抵达铜门。
小默雪喘一口气,手掌在石门上一推,哪里有半分效用?她见盘蜒神色嘲弄,并不作答,挠头想了想,又想起“熊掌开门”之术,双掌紧贴,心中念头知会门上灵知,果然得到响应,只听无数声音喊道:“门后为抑天神物,你为天神后裔,如今要取神物么?”
小默雪一头雾水,只得答道:“是的。”
众声音又喊:“若世间有难降妖魔,此物方可动用,然则饮鸩止渴,吞针果腹,实则绝无好处。若仗此神物驱逐妖魔,定需速速归还,不然引发星月更替,聚魂山中魔头一旦察觉,可透过裂隙来此。”
小默雪问道:“什么聚魂山?”
盘蜒虽知她正感应灵魂,却不知究竟,无法帮得了她。
众声音不再质问,只等她下定决心,小默雪隐约已觉得这铜门神圣异常,辉煌崇高,远超她想象之外,可她毕竟只有十七岁年纪,心思稚嫩,既然答应要救鬼灵族人,又如何能果决罢手?
她咬了咬嘴唇,道:“开门吧,让我进去。”
陡然间,只听门上尖啸刺耳,宛如亿万乌鸦放声哀鸣,小默雪头疼欲裂,被盘蜒再度扶腰接住,待恢复视线,那铜门已然敞开了。
后方阵阵欢呼,喊道:“逐阳教主,逐阳教主!”
小默雪回头一看,那火瀑中断,而白老者所带领的那一千精兵正欢呼雀跃,手舞足蹈,各个儿如痴如狂。
道儿喊:“你们都疯了么?什么逐阳教主?”
众人不答,立时拔腿就跑,争抢着从众人身边冲过,阳问天、白铠、宋远桥、道儿、血玉女童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等变故。
门后是一个辽阔广大的平台,平台之上,有一根红澄澄的长枪,那长枪通天彻地,足有千丈之高,一头固定在地上,一头则通达洞顶。
正是这巨枪撑住了抑天山么?
白老者等鬼灵族士兵一齐跪倒在地,高举双手,焦急无比,虔诚至极的念道:“逐阳神,请附身于我!令我拔萃于群,永享圣恩!”
众人声音又尖又高,透着邪恶、狠毒、贪婪、纵欲,似乎身边这千人并非同胞亲人,而是心怀不轨,随时意欲独占好处的奸徒。随着念诵声越来越高,他们身上着火,火纹毕露,形貌可怖凶悍,宛如暂时伏地的,贪吃血肉的猎犬。
阳问天胸口剧痛,感到逐阳神功化作烈焰,灼烧奇经八脉,他大叫一声,又觉得这痛楚如此畅快,令人万分欢喜,他脑中清醒,急忙盘膝而坐,加紧引导内劲,以防被这喜悦麻醉,他身上烈火高涨,宛如披上凤凰羽衣一般。
宋远桥见状大骇,喊道:“这门中果然妖邪,他们都受了蛊惑!”
盘蜒心想:“这并非蛊惑,而是练有逐阳神功之人,临近这乾坤异变之地,受阎王元神沐浴,心术不正者更会狂暴难抑。”
阳问天坐了一会儿,忽然闭眼站起,迈步出拳出掌,掌心红光如霞如尾,随他游走,顷刻间身躯笼罩在万紫千红之中,宋远桥见这功夫神妙万分,更坚信他已中邪,大声道:“义兄!你快醒醒!”
血玉女童道:“让开!”小嘴一张,数道血箭飞出,阳问天功夫虽妙,但目不见物,心不在焉,如何能抵挡得住?登时被血箭打中两处穴道。
这一招“心血离殇”正是血玉女童毕生钻研的绝学,本可令敌人内劲断绝,三天三夜无能为力。可阳问天这逐阳内劲如火球般膨胀开来,在他体内肆虐,中这法术,不过暂时衰弱,可仍暴躁不休。
宋远桥、道儿分从左右欺近,道儿一招“倒栽葱”,一拳打中阳问天丹田,宋远桥则使一招“冲虚散手”,中阳问天中脘穴,阳问天闷哼一声,睁眼看看两人,轻声道:“谢....谢谢...”翻身昏迷。白铠如释重负的笑了一声,将阳问天接住。
此时,那白老者等人神智错乱,已相互拔刀相向,杀作一团。又抱又咬,狠毒无比。白老者大叫道:“逐阳神通,非我莫属!”一把拉过一人,手掌焦热,将那人喉咙熔出大洞,他再张口一咬,如啃羊腿一般。
白老者杀了一人,正得意洋洋,背后有人袭来,正是他麾下将领,白老者手再一扬,火光升腾,那人身子炸裂开来,被货真价实的火焰烧死。
三十七 天地之初冥府远
宋远桥等见鬼灵族痴狂疯癫,举止残忍,皆感惊惶,小默雪问道:“咱们该如何救人?”
血玉女童道:“莫说救人,咱们已自身难保,还是先走为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她所料极准,蓦然间,鬼灵族士兵回过身来,有人喊道:“那儿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
众教徒登时大怒,数十人扑了过来,气焰凶嚣,脸上笑容诡异,仿佛肌肉僵硬,再也合不上嘴。
白铠拿不定主意,朝后退开,宋远桥等见敌人来势奇快,而后方道路崎岖,如若逃走,难以走远,唯有边战边退。
宋远桥迎上前去,依照盘蜒先前指点,打向火纹疯子破绽云门穴,果然立竿见影,应手而得。这火纹疯子死后,魂魄离体,阴毒猛烈,宋远桥早已留神,急急使出武当师传心法阻隔。
道儿施展道雪拳法,时而出拳,时而飞腿,更是得心应手。众火纹疯子掌心虽然炽热,可招式粗浅,毫无妙处可言,又已被瞧出命门,在她这护身绝招之下,等若全无防备,纷纷落败而死。
这两人尚且应付自如,血玉女童一身功夫更是神妙,掌力击出,立时见血,那血又为她所用,化作兵刃,杀人夺命,当真轻而易举,如割草芥。只一炷香功夫,那来袭敌人已尽数被打倒。
盘蜒道:“小心了,这病症阴魂不散,莫要被侵袭入心。”
三人登时醒悟,稍有空隙,便运功凝神,驱逐体内邪毒,如此防备,倒也可隔绝隐患,只是耗损内劲不小。
小默雪勉力站起,口中默念,使出鳝鱼之术,将同伴一一纳入,道:“咱们先撤离此地。”
宋远桥将阳问天扛在肩上,借着那咒语掩护,众人形影失踪,趁火纹疯子仍自相残杀,回身就往外闯。期间偶有火纹疯子追来,可临至近处,神色痴呆,东找找,西望望,全无半分头绪。
那铜门就在不远处,眼见就要脱身,突然间,有两人现身,拦住去路,小默雪猝不及防,撞在当先一人身上,抬头一看,只见那人肌肤溃烂,魁伟消瘦,正是那逐阳教的伏火。
她脸上变色,心下恐慌,不禁大叫起来,那鳝鱼之术立时消散,道儿见机极快,当即一招“包药布”,身子转如战斧,一道刚猛内劲斩出。
伏火突然见有人现形,竟反应不及,被这一招打中肩胛。盘蜒所创的招式极为玄妙,这般突然袭击,更是效果显著,伏火闷哼一声,筋骨受了轻伤,但他立即变招,手指轻颤,道儿胸口一麻,身躯僵直,行动不得。
小默雪急于救人,凝了凝神,一拳击出,势若劲风,这一招纵然精妙迅速,可伏火有了防备,又如何会再度中招?他后发先至,掌力一扬,小默雪被推了出去,滚落在不远处,身上多处要穴转瞬被封。
宋远桥身上背了一人,不便出手,这么稍稍迟疑,伏火从腰间取下一盘铁链,朝宋远桥打来,宋远桥使出绵掌功夫,身子后撤,掌力有如帷幕,将那铁链挡开。
伏火踏上一步,铁链圈转,有如一个庞大火轮,来势汹汹,声气雄浑,宋远桥见阻拦不住,只得闪躲,可伏火道:“迟了!”铁链另一端悄然缠了过来,绕了一圈,宋远桥万不料他这招式变幻奇巧,与阳问天一起被他捆住,拖倒在地。
那伏火手上再一紧,已将宋远桥勒昏了过去。
血玉女童看盘蜒一眼,心中奇怪:“以他能耐,胜这二人轻而易举,他为何还不出手?”在她心目之中,这位昔日囚禁她的恶人,乃是天地间最凶强霸道的魔鬼,他既然承诺相护,那一应强敌,自然由此人应付。
伏火身后,那逐阳教主缓步上前,他双眼从盘蜒转至血玉女童,再到白铠身上,微微一笑,说道:“诸位还算识相,若贸然出手,下场与这三人一般。”
白铠大声道:“你到底是谁?这逐阳邪教、这烈火门后....到底怎么回事?”
逐阳教主说道:“想不到爹爹隐瞒至今,你竟全不知情么?”
白铠质问道:“谁是你爹爹?”
逐阳教主指着远处众教众,说道:“我爹爹也是你爹爹,我实为你的大哥。咱们逐阳教在族中潜伏多年,藏身于大宛山的金阳洞中,这数十年间因火焰劫而死的人,有不少实则活了下来,藏身洞内,慢慢治愈,成为逐阳教徒。”
白铠难以置信,喊道:“你是我....兄长?为何我半点不曾听闻?”
逐阳教主笑道:“我本名为白夜,正是数百年前那位逐阳神的化身。我比你大了三岁,一生下来,便罹患火焰劫,爹爹其时已为教徒中的祭祀,便谎称我已死了,将我藏在金阳洞内,暗中培育我为逐阳神的灵体。”
白铠恼道:“爹爹....才是....族中的阴谋主使?他为何放过我了?”
白夜叹道:“你资质平平,患不得这火焰劫之症,况且你也非纯种族人,而是爹爹与凤依族靡葵巫师私通,生下的孩儿。”
白铠大惊失色,心乱如麻,舌头当真如打结一般,只道:“你.....你....说那巫师婆婆是我娘?”
白夜笑道:“爹爹手段了得,他回到族中,将你藏了一段时日,将我娘亲毒杀,说她难产,因你而死,由此隐瞒你身世。弟弟,爹爹待你委实不薄,我明明是长子,却被驱逐在外,常年不得归家,你这来路不明的野种,却过得堂堂正正。”
白铠脑中实在太乱,再难提问,盘蜒问道:“阁下引咱们来这洞中,便是为了这通天长枪么?”
白夜叹道:“此枪非同小可,据传为天地初创时天神所留,其上寄宿朱雀神禽,长久以来,逐阳神在我等耳边呢喃,要我等借助一位天灵者,闯过铜门,取下这朱雀神枪。”
盘蜒道:“如此说来,阁下并非逐阳神,不然又怎会聆听耳语?那岂不是自个儿对自己说话了?”
白夜神情宛如寒冰,冷冷说道:“待我达成夙愿,逐阳神力便尽归于我。”
他说话之时,神色举止全无变化,可那些逐阳教众却似猝然得令,稍稍复原神智,狂奔而前,将小默雪抬起,朝那朱雀神枪跑去。
盘蜒表情剧变,形影如电,急追了上去,白夜道:“留下!”手一扬,内劲如火网炎墙,朝盘蜒罩下。盘蜒不理,陡然加速,白夜这一招便落了空。
白夜武功之强,仅比灵王稍逊半筹,怎料到这一抓竟然失手,他哼了一声,足下一顿,嗖地一声急速冲出,眨眼之间,已到盘蜒身后,喊道:“我让你留下!”双掌齐挥,掌力惊天动地,打向盘蜒。
盘蜒不愿显露本事,无奈之下,只得折转方向,朝上升起,又将这白夜掌力避开。白夜又“啧”了一声,语气有几分震怒,似不想这人轻功这等了得。
这般缓了缓,那伏火铁链直飞过来,快如红光,此人武功自然比白夜逊色,可相差不过纤毫。盘蜒身在半空,又使“千斤坠”功夫,陡然落地。白夜闪身拦截,与伏火前后成夹击之势。
血玉女童在后观望,见盘蜒被这两人迫的进退不得,疑心大起:“他若真是....真是囚禁我的那个疯子,怎能连他俩也敌不过?莫非他并非那人,只不过打探得消息,以**术诓我?不然为何他相貌与那人截然不同?又或许他确是那疯子,我从未见过那疯子出手,对他害怕太过,才认定他天下无敌,实则也不过如此?”
她脑中存疑,陷入沉思,猜忌越来越重,惧意渐去,恨意丛生,想起自己被他所骗,大半辈子身陷囹圄,走投无路,身子残疾,永世难以长大,连青梅竹马都被人夺去,眼下又因受此人牵连,被带到这严酷恶劣的炼狱中。她追忆往年,对照今朝,真个气炸了肺。
盘蜒不再顾忌前后敌人,望向小默雪,见小默雪已被一团红光包裹,吸引向那朱雀神枪,盘蜒不知小默雪是否仍有神智,更不知血寒若察觉危机,是否会从她体内现身,是以不敢轻举妄动。
她双目紧闭,在朱雀神枪上稍稍一碰,只听一声轻响,旋即山摇地晃,尘扬石落,这抑天山中怪声如雷,鸣声震耳欲聋。众逐阳教徒哈哈大笑,双手高举,喊道:“逐阳神,赐予神通吧!”
那朱雀神枪急速缩小,变作寻常尺寸,落在小默雪怀里。小默雪身子巨震,呜地一声,吐出一小口黑血来。
盘蜒感到灵气狂暴,阴阳交替,天地逆乱,冥冥之中,似有一道缝隙撕裂,与魔猎之时颇有相似之处。他忽然想道:“抑天山,抑天山,这朱雀神枪留在此地,乃是抑制天上群魔。这世道之所以远比万仙世道太平,鲜有阎王踪迹,便是由于这抑天山镇守乾坤,令其远离聚魂山之故。”
白夜、伏火舍下盘蜒,一同向那朱雀神枪奔去,其余教众也面目狰狞,手足如爪,一窝蜂抓向小默雪。
教徒喊道:“我的!”
白夜喊道:“我的!”
伏火也道:“我的!”
后两人神智纷乱,同时捏住那朱雀枪柄,这一瞬间,两人身躯一震,一齐尖叫,如被狂风吹动的石子一般,朝后倒飞出去,眨眼跌出铜门,不知去向。
那朱雀神枪自行转动,扫了一圈,只见光芒刺眼,空中地上白茫茫的一片,霎时天地失色,一股天神之威油然而生。
白光散去,一只七尺长的飞禽振翅盘旋,紫芒氤氲,双目严厉,令人心惊,俯瞰洞中之人。
一众逐阳教徒皆化作石灰,身形凝固,早已断气。
朱雀凝视盘蜒,盘蜒低下头,看着小默雪,她活了下来,并无变化征兆,血寒显然并未留意此间。
山海门人,倒也并非全知全能,这让盘蜒放心了许多。
三十八 凤凰涅槃终有时
血玉女童见这等灾变,心中惊恐,直是非同小可,暗想:“世间真有神兽么?若被它那白光一烧,我断然活不成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一时间万事不顾,全力运功,朝铜门外冲去。
临到近处,一团火墙冉冉升起,封住退路,正是那朱雀不让众人逃离。血玉女童离其数丈,已觉得气息滚烫,眼冒金星,不由怯步而回。
盘蜒道:“神兽,我等与这些邪人并非一伙,不慎闯入,冒犯天威,多有得罪,还请高抬贵手,放我等离去。”
那朱雀低鸣一声,朝小默雪看去,一团火球将她包裹起来,烈焰赤红,再看不清其中情形。
盘蜒忧心忡忡,道:“这位姑娘是天灵者,为古神后裔,心地善良,生平慈悲,更无心侵扰神兽。”
朱雀道:“她确是天灵者,然则引邪魔外道至此,扰乱天象,几乎祸害了凡间,此等蠢人,留之何用?正要将她焚烧殆尽,重归轮回,以示惩戒。”声音尖锐,近乎女子,却甚是苛刻,不近人情。
盘蜒道:“她并非愚蠢,而是受奸人所骗,我带她至此,亦有莫大罪责,甘愿受神兽焚烧,换她平安。”
朱雀道:“今日知抑天山秘密者,一个也休想活着,我容尔等多存片刻,已近乎迂腐愚昧。”突然一张口,一道烈焰喷出,这烈焰汹汹漫漫,声势广大,真如太阳陨落一般,轰隆一声,以盘蜒站立处为心,数十丈内岩石由此消融,留下深远的熔岩坑洞。
血玉女童隔得老远,被这光芒逼得无法睁眼,心中恐惧倍增,想道:“这....这大恶人就这般被烧死了?他虚张声势,碰上这真神灵兽,却也不堪一击。”一时间,心下涌起些许快意,可想起自己势必随他惨死,尸骨无存,恨意填塞胸腔,险些破口大骂起来。
洞中光芒渐淡,血玉女童稍稍看得明白,不禁“啊”地一声,只见那老书生已变了面貌,露出年轻面容,他甚是英俊,眉宇间却有挥之不去的悲哀、凶煞、疯狂、洒脱,他从熔岩洞中缓缓升起,左手金刀,右手黑剑,一层若有若无的紫光包裹着他。这紫光由幻灵真气汇聚而成,挡下那火光照射。
血玉女童心头巨震,激荡莫名,暗想:“果然是他!他就是我那冤家!”
朱雀提高声音,怒道:“烛龙剑,帝江刀!你是何方魔神?怎能降服这二位同胞?”
盘蜒使出庄周梦蝶,这刀剑并非真物,只能维系少时,故不愿多费唇舌,道:“放了小默雪!”
那朱雀神兽振翅翱翔,蓦然一个俯冲,下方烈焰层层,铺天盖地,朝敌人席卷而去。这烈焰乃是她身上羽毛飘落,爆炸而成,炽热至极,宛如天火,也是她心知敌人非同小可,自己不过是灵兽暂现,不可持久,须得瞬时除灭强敌。
盘蜒迎上前,足下白雾涌现,飘飘渺渺,化作蜃龙,左手月光绽放,使一招“月鉴日芒”,将那烈焰收了小半,反击过去,而右手烛龙刀漆黑如墨,黑云滚滚,环绕天火,与之相抗。蓦然间,他冲破大火,飞向朱雀,蜃龙口吐白烟,氤氤氲氲之中,打向朱雀。
朱雀大骇,身形疾飞,快如雷火,心中只想:“这人是谁?一身妖术之强,不在当年轩辕之下,他并非神裔,又是何人?”
数千年前,她曾于异世短暂转醒,相助轩辕与蚩尤抗争,彼时她乃是本体凤凰,此时则为灵体朱雀,稍不及凤凰神威,却也非同小可,待避开盘蜒攻势,张嘴吐息,数个躁动张扬的大火球遍布空中,追着盘蜒滚落,去势虽缓,却有如泰山压顶,几无缝隙。
这火球亦是朱雀得意妙法,唤作诛暴天球,球内有细微小物,目不可见,振动极快,散发冲击,撑起一层无形薄壳。若被这薄壳擦中,当者立时肌肤溃烂而死,也是朱雀心思急躁,手段决绝,已打定主意,铲除抑天山中一应活人,绝无容情余地。
盘蜒瞧出厉害,急将心思融于蜃龙魂魄,二者形影泯灭,却又陡然现形,从那漫天火球中突了过去,正是太乙的逃遁之法。他当年倚仗此术,与斗神尚可僵持,遇上这一味强横势大的“诛暴天球”,又岂能躲闪不开?
朱雀尖叫一声,盘蜒一剑刺向她咽喉,本来这神禽体表火焰缭绕,兵刃来临,隔着十丈便烧成铁水,然而这烛龙剑上黯淡无光,不惧炙烤,挥动之际,黑影相随,将她那火羽衣悉数破开,一剑刺中。她鲜血喷洒,到了体外,却又化作滚滚岩浆,反盖向敌人。盘蜒帝江刀斩出,月光朦胧,灵气飞舞,再将这岩浆剥离。
血玉女童见两人过招,跪倒在地,心中又恍惚,又害怕,仿佛又回到数十年前的梦境里,她身处牢狱之中,仰望着那时时来看望她的恶人,在她幼小心底,将此人想象得既可怕,又高强,即便古往今来所有传闻的妖魔鬼怪齐至,也不及此人厉害凶悍。
当年她受此人束缚,深受其害,却在无奈之中,将他设想成神佛,既严厉,又慈祥,种种拘束折磨,都是为了她好,也唯有这魔中之魔,才能保她活命。盖因人陷绝望之中,心底自找出路,生出疯念,反易敬仰罪魁祸首,往往视其为救主。此念虽然荒谬,却也是世间常事。
就在此刻,她心中的梦想化作现实,这魔头本领更胜想象,直是无法形容,难以揣度。
血玉女童热泪盈眶,恨意全消,再无半分不满,更因梦境的兑现而欣喜若狂,宛如见到梦中情人,或是心目中至高无上的英雄。
盘蜒与那朱雀激烈缠斗,打得天翻地覆,石熔洞塌,也是他出手之际,不得不费心守护血玉女童等人,否则早已取胜。
杀至分际,朱雀双翼圈转,使一招“火旋风”,千道火蛇,围绕成圈,有如风暴压境。盘蜒一招太乙灵道术,将此火旋风途径逆乱,蓦然间打向朱雀本身,朱雀哀鸣一声,再也支持不住,扑哧两声,已被盘蜒刀剑刺入身躯。
盘蜒厉声道:“你少胡搅蛮缠,还不放了小默雪?”
朱雀道:“我命如火,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只要世间有火,我永世长存,绝无殒命之时,你杀了我,这罪人我非杀了不可!”
盘蜒不怒反笑,道:“好个顽固畜生,你倒下手试试?”施太乙幻灵术,蓦然间,这朱雀神智缓慢万倍,竟无法再行思索。盘蜒舍了朱雀,反身扑向那包裹小默雪的火球。那火球外层光芒曝射,常人万难近身。但盘蜒拍出一掌,掌力纤细巧妙,有如抽丝剥茧,终于探入其中,触及小默雪,见她安然无恙,心中一宽。
这太乙术法中,也有隔空取物的功夫,唤作“妙手空空”,乃是两者心魂贴近,以识换物,即便这红球密不透风,隔绝了脉象,盘蜒施展此法,也终于将小默雪捞了出来。
他一试得手,心里便大叫懊悔,生怕小默雪突然睁眼,看破盘蜒手段,引起她那元祖血寒疑心,好在担忧半天,却是瞎操心一场,小默雪始终昏迷不醒,万事不知。
忽听空中哔剥声响,盘蜒见那朱雀周身光彩焕然,白芒万丈,盘蜒心想:“她不甘被我控住心神,起意同归于尽?不,这并非朱雀本意,而是天地不容神兽灵识被拘。她总是长生不灭,逝而复生,眼下毁灭,又有何妨?”
这思索念头一闪而过,盘蜒伸手一抓,真气纭纭,将血玉女童、道儿、宋远桥、阳问天、白铠一股脑罩住,再施展太乙游龙步,化为一道彩光,寻灵踏脉,几个心跳间已在千丈之外,重见天日。
随后响声震天,大地晃动,巨石散落,火光破云,那千丈的抑天山剧烈扭曲,山脊崩断,轰轰隆隆,惊心动魄,再过半柱香功夫,竟就此毁于一旦,灰蒙蒙的烟雾遮蔽天日,云层好似凝固。
盘蜒心头一凉,万般念头在脑中交替奔流:“抑天山中的鬼灵族岂不因此毁了?那数千人命,也.....由此而死?这又是我的过错么?我为救小默雪一人,杀了神禽,她愤而自毁,以至于拖累了千万人?这烈火焚山之事动摇乾坤,绝非寻常,山海门人岂能毫无知觉?”
他落在地上,悔恨交加,偶然一瞥,更是魂飞魄散,只见小默雪愣愣瞪大眼睛,正痴痴的望着自己。
他眼下并非吴奇,而是盘蜒的面貌,与昔日的太乙极为相似,这....这小丫头这般表情,当是困惑迷茫,不知所措。
小默雪大喊道:“谁....谁抱着我?为何这般吵,我....我眼睛....”
盘蜒这才看出她眼中毫无光彩,当是目盲无疑,那火壳太过刺眼,竟令她双目失明。
盘蜒匆匆变回老书生样貌,观察她伤情,不动声色间稍加调理,道:“不过是一时不适,敷些清凉草药就好。”
小默雪喜道:“吴奇先生!你没事么?咱们在哪儿?”
盘蜒皱眉道:“你还记得甚么?”
小默雪道:“我记得被那些逐阳教的人捉住,扔向那长枪,随后就晕过去了。”
盘蜒微笑道:“咱们已出了山,脱离险境,那些恶人再伤不了你。”
忽然间,血玉女童在他怀中翻身,搂住他肩膀,小脸埋在盘蜒胸膛,微微蹭擦,盘蜒微觉惊讶:“她见了实情,为何不怕我?反而变得乖巧了?”
三十九 万里征途始于此
血玉女童传声于盘蜒,道:“你我相识多年,我....始终不曾听你说出姓名。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你呢?你知道我名字么?”
盘蜒漠然道:“我知道你叫做荧儿,你可叫我盘蜒。”他对这血玉女童深感亏欠,可又不愿流露善意,语气颇为生硬。
血玉女童心中念道:“盘蜒,盘蜒,你果然记得我姓名。”想起往事,感慨万千,低声又道:“从今往后,你去哪儿都带上我,好么?我....除你之外,再无其余亲人了。”
盘蜒声音不快,说道:“你是我所造的小奴仆,即便想离我而去,我也不会轻易答应,我如今正用人之际,怎会放你走了?”他实有照顾她的心意,却也并不明说。
血玉女童甚是欢喜,童心发作,在盘蜒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盘蜒喝道:“没规矩!”倒也并不如何生气。
小默雪哈哈笑道:“血前辈与吴奇先生要好极了,当真是患难之中见真情。”
血玉女童嗔道:“你嫉妒了么?”
小默雪忙道:“不敢,不敢,我是替你俩高兴呢。”她虽有道儿这个姐姐,但从未受到父母疼爱,知道孤独之苦,见血玉女童与盘蜒感情深厚,自也感动。
过了一会儿,众人陆续转醒,也都眼花目眩,心下惶惶。阳问天是邪功乱心,早就晕去;而宋远桥、道儿等都是被那逐阳教伏火打晕;白铠则是受朱雀现身时光芒照耀昏倒。各人各有疑问,纷纷相询,盘蜒被追问急了,编造道:“那逐阳教主等人去抢神枪,引发一场大祸,竟令这抑天山崩溃。那伏火与白夜不知去向,我与血....姑娘扛着大伙儿,逃了出来。”
血玉女童微笑道:“我叫荧儿。”
众人登时对她亲近不少,笑道:“原来是荧儿姑娘,这名字当真好听。多谢荧儿姑娘与吴奇先生这再造之恩。”
盘蜒心想:“再造之恩?我虽救了人,可鬼灵族几近亡族,也有一半是我的过失。”
白铠眨了眨眼,已能看清景物,他一跃而起,遥望抑天山方向,身子摇摇晃晃,泪水滚滚而下,喉咙堵塞,哭不出声来。
阳问天、宋远桥知他难过到了极处,自也惆怅,阳问天叹道:“贤弟,你要顶住,无论如何,你还有咱们这些挚友。”
道儿说:“是啊,你发誓要跟从小默雪,从今往后,咱们永不分离,便都是你的亲人了。”
白铠大吼起来,声音似哭似笑,喊道:“是我爹爹....是我兄长毁了...毁了鬼灵族,你们....瞒的我好苦!”
小默雪拉住他手掌,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还有...还有靡葵巫师,她是你娘亲。”她受人蒙骗,才开启了那烈火铜门,看白铠如此,心底痛苦,更胜于他,如何能不竭力劝慰?此隐秘道儿、宋远桥、阳问天并不知情,她只能悄悄提醒。
白铠目露感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手心却握紧了三分,小默雪害羞起来,小心翼翼,抽手退开。
但听树叶沙沙作响,有大群人走了过来,盘蜒运功一探,惊喜交加,喊道:“是鬼灵族的人!”
来者中有一女子答道:“不错,正是鬼灵族!”林叶拨分,约有二十人走出,盘蜒一瞧,悉数认得,正是鬼灵族文士一派要人。
白铠神色大喜,却又带着深深惭愧,道:“青泉妹妹,元老奶奶,你们也逃出来了?”
青泉指着小默雪,眉头拧起,神色犹疑,过了半晌,说道:“是这天灵者放咱们出来。”
阳问天等人心下惊讶,都望向小默雪,小默雪涨红了脸,道:“咱们去那烈火门之前,我偷溜出去,用美毁青牛之术偷了钥匙,交给这位占卜者姐姐。”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知道她当时失踪,原来是做了此事。
青泉点头道:“我等被元老首领关押,他本要将咱们处死,天灵者送来钥匙,助咱们逃离。碰巧元老首领不在,我奶奶威信仍存,我又出言恐吓,其余人倒一时不敢阻拦咱们。”
盘蜒暗暗叫好,问道:“那你们又怎会想到逃出山来?”
青泉神情困倦悲伤,道:“我猛然间生出灵感,清晰见到这抑天山倒塌场景,急忙告知众人,总算我的话...还有人信服,约莫有千余人随我潜水出来。其余人....不听我的话,哼,那是他们命运如此。”
盘蜒心中大石落地,忍不住抱住小默雪,将她往天上一抛,小默雪笑着叫一声,又被盘蜒接住,盘蜒拍她脑袋,笑道:“姑娘造福世人,胜造七千级浮屠!”
小默雪忙道:“不是我救下人,是青泉姑娘....”
盘蜒道:“若非你管上这一手,鬼灵族上上下下,只怕无一幸存。你虽善心泛滥,总算错有错招。”
他实则并非善良仁慈之人,可生平所作所为,总不免殃及无辜。他在万仙山中毁去那人头山,势必累得数万弟子沦为食人野兽,虽不后悔,难免因此郁郁。到了如今,再遇眼前抑天山之事,触及心病,大有如履薄冰之感。此时得知小默雪替他救了许多人来,真如死里逃生般喜悦。
小默雪得盘蜒夸赞,自也高兴,道:“鬼灵族因我内乱,我....我实不忍心青泉姑娘她们再因我而死。”但瞧青泉脸色古怪,又暗暗害怕,想:“莫非青泉姐姐仍想取我性命?”
青泉叹道:“但我先前梦中占卜未错,这抑天山终于....终于毁在你手上。你....仍是不祥之兆,我族中的大仇人,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你?”
白铠道:“一应罪过,皆由我爹爹造成,小默雪受他欺瞒,岂能蒙受冤屈?”
青泉望着白铠,眸中仍有深情,她道:“你...铁了心要护着她?”
白铠大声道:“我已向小默雪发誓,终生随她左右。莫说她受人摆布,乃是无辜棋子,纵然有小小罪过,你也拿我开刀好了。”
小默雪想说:“那是你爹爹为了骗我,利用于你。你怎地当真了?”
青泉泪如泉涌,道:“那你们快滚,滚得远远的,永生永世,莫再回到此地!”话一出口,更不多言,转身而去,其余鬼灵族人也跟她走远。
道儿喊:“你这凶婆娘,这事儿怎由你说了算?咱们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你们作威作福惯了,活该....”总算知道收敛,硬生生截断此句,好在青泉等人不加理会。
宋远桥道:“鬼灵族永世居于深山中,如今被迫离乡,今后只怕日子艰难,鞑子荼毒无穷,他们怎能忍耐得住?”
盘蜒道:“丛林之中,强者生存。他们总不能在山中再关千万年,只能瞧他们自己造化了。”
小默雪道:“咱们回去求巫师奶奶,要她接纳鬼灵族吧,寨子里要防着灵王,鬼灵族大可相帮。”
道儿说:“可此举大违规矩啊?”
小默雪指了指抑天山道:“连此山都已倒塌,咱们凤依族经此剧变,旧时规矩也非改改了。”也是她有心弥补,决心坚毅,竟生出此生罕有的固执来。
道儿笑道:“你是‘天灵者’,巫师奶奶心疼你,非答应此事不可。”
小默雪吐舌道:“我只盼巫师奶奶得知真相,不会杀我祭天。”
盘蜒在山中找一处泉水,让众人洗了眼睛,果然应验如神,视线复明,随后上路,返回凤依族。途中山石树木皆与往昔一样,但盘蜒偶然环顾,却觉得灵脉剧变,不复先前死气沉沉,平稳不变,已与万仙世道有几成相似。
他心想:“抑天山隔绝了阎王的地界,如今此神山覆灭,此世离聚魂山又近了许多,只是仍有余裕,看来这抑天山并非一处。靡葵那儿定有记载,我得问她一问。”
抵达山寨,见寨中已然大乱,众族民跪倒在地,哭泣者有之,磕头者有之,边哭边磕头者,也是大有人在。巫师立于高台之上,大声祈祷,以数十种羽毛卜算,语气急促惶恐。
她见到众人归来,露出一丝喜色,忙接引众人前往她住处,途中不停有人问到:“巫师婆婆,天神会再降灾么?”“是咱们今年抑天大会被人破坏,引发灾难么?”巫师熟门熟路,说些模棱两可之言,轻易打发。
此时,只见一年少清瘦的道士挤过人群,朝宋远桥跑来,两人一见,惊喜不已,宋远桥道:“二弟!”那二弟喊道:“大师兄!”两人双手紧握,好生亲热。
阳问天道:“贤弟,这位也是武当派的少侠么?”
宋远桥笑道:“他是我莲舟师弟,师弟,我替你引荐几位好朋友。”
这小道士叫做俞莲舟,乃是武当派祖师张三丰的第二弟子,比宋远桥稍小一些,他恢复稳重,向众人一一问候,补齐礼数,这才对宋远桥道:“师父派我前来,要你回武当山去。”
宋远桥大感不安,问道:“可是我....我离山太久,令师父担心了?我好生该死。”
俞莲舟道:“师父自然挂念你,他本有意亲自前来,可我主动跪地求他,才得这下山良机。”
宋远桥哈哈一笑,道:“原来你找师哥是假,下山闲逛是真。”
俞莲舟正色道:“我这叫胸有成竹,一击即中,这不刚来此地,便见到你了不是?师父他说咱们功力已成,可起始习练浩阳功内劲,要你回山修习,反思所获。你找着那杀害武林同道的疯子了么?”
宋远桥叹道:“其中隐情,真叫人意想不到,且听我向你道来。”转过身来,对众人道:“吴奇先生,荧儿...姑娘,大哥,二哥,道儿姑娘,小默雪姑娘,恩师有命,不得不归,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今后有缘再见了。”
阳问天与他亲如手足,分别之际,竟悲伤万分,有如醉酒般心绪不宁,道别之时,声音断断续续,哽咽难言,其余众人自也伤怀。宋远桥大受触动,留恋许久,这才与师弟踏上归途。
四十 一没留神鬼上身
再到靡葵家中,靡葵问道:“默雪孩儿,道儿丫头,这抑天山之事,到底实情怎样?”
两人不敢隐瞒,一人述说,一人补充,将前因后果如数道来,靡葵面无人色,不经意间滚落泪水,顿足道:“这....这老糊涂,竟真做出这样事来?”
白铠表情激动,注视靡葵,双眼似被定住一般,靡葵瞧他如此,也大吃一惊,料知他已知自己身份,捂住嘴,回身入屋,白铠追了进去,跪在靡葵身前,两人再忍耐不住,抱在一块儿,嚎啕大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道儿、阳问天全摸不着头脑,阳问天问道:“贤弟与巫师婆婆莫非是亲戚么?”
盘蜒无意再隐瞒,道:“白铠正是靡葵之子,但值此灾难之时,此事决不可泄露,否则凤依族必生暴动,从此不复存在。”
那两人惊讶无比,看小默雪、血玉女童神色如常,显然早已知觉,道儿喊:“好个妹妹,连姐姐都瞒过了?”
小默雪颇不好意思,道:“这毕竟是人家私事,不得他应允,我不便吐露。”
道儿不依,拧小默雪脸蛋,姐妹俩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并无半分隔阂。
良久,母子两人相依而出,靡葵道:“白铠已全告诉了我,小默雪,此事乃....鬼灵族首脑与邪教罪过,与你无关。鬼灵族残存之人,我定会妥善处置。”
小默雪经她一劝,心头重负落地,情绪大有好转。
盘蜒又问道:“巫师妹妹.....”
靡葵脸上一红,暗暗心动,心道:“你怎地这般...叫我?”问:“先生有何吩咐?”
盘蜒道:“这抑天山下那朱雀神枪之事,你凤依族历代可曾有些头绪么?”
靡葵皱眉思索,忽然道:“离咱们寨往西南二十里,有一山谷,谷中有一石壁,似乎有文字,然则被千年不化的冰雪遮蔽,只有史册记载,从来无人见过。那儿似有极凶猛的野兽,常人万万去不得那里。”
盘蜒笑道:“巫师妹妹好生聪慧,此言一出,明路在前。”
靡葵不禁嗔道:“你这般甜言蜜语,浮夸乱赞,令人家好生肉麻。”话音刚落,便大感后悔,深怕被人瞧出两人私情来。
白铠奇道:“娘,你怎地这般对吴奇先生说话?”
盘蜒暗想:“正因我是你后爹之故。”心中又无奈,又好笑。
靡葵见机倒快,说道:“你我母子重逢,我心情奇好,开开玩笑罢了。”白铠“哦”地一声,一笑置之。
盘蜒向众人道别,出了屋子,正要找向那冰封石壁处,小默雪、荧儿跟出,齐声道:“吴奇先生,能带上我俩同去么?”
盘蜒稍觉麻烦,却也阻止不得,道:“脚在人身上,谁也管不了。你俩小心跟着,不可掉以轻心。”双姝喜道:“是,是。”
小默雪也不曾去过那西南山谷,此去不过是心生好奇,仿佛被那边吸引一般,而荧儿见小默雪对盘蜒形影不离,心下紧张,岂能不严加监督?
滇地丛林茂密,天气湿热,途中多有浮虫爬蛇,奇花异草,这西南方向更是树木如墙,处处阻塞,沿小路走了不久,拨开层层草叶,前方景色巨变,只见谷间道路,已被冰墙封死,走到近处,寒气森然,侵肤入骨,与先前热带截然相反。
血玉女童摇着盘蜒手掌,笑着问道:“吴奇哥哥,你有法子过去么?”
盘蜒板着脸道:“你明知故问,我哪儿来这样本领?”
荧儿又笑道:“是么?我梦中梦见你本领大极了。”
盘蜒斥道:“小丫头胡乱做梦,可是想挨训了?”
荧儿低头一笑,当即闭口。
小默雪忙道:“吴奇先生,你莫对她这般凶。荧儿前辈她...她懂事的很。”她虽知这血玉女童年纪极大,可她身材样貌,皆不过十三、四岁女童模样,小默雪便将她视作晚辈般疼爱礼让。
盘蜒嘟囔几句,伸手碰那冰墙,若以庄周梦蝶功夫,便是将这山谷一锅端了,也非难事,然则冰墙之后,定有隐秘,不可以蛮劲破坏。
他想了想,道:“默雪姑娘,构地文书!”
小默雪一拍手,道:“原来如此!”手在那冰墙上一碰,只觉阴灵冰寒,在冰墙之内流淌,这冰墙并非死物,而是神灵施法而成。她心中构地文书的经文流淌而过,自行呈现关键,记起一门“神龙之术”,曰:“雄心如火,心想事成。”她以此法门,轻叱一声,那冰墙上渗出千万道白色气流,随即化作白雾,等候片刻,竟让出一条通路来。
盘蜒微笑道:“姑娘深不可测,妙法无穷,总能超乎在下预料。”
荧儿轻哼道:“你好偏心,为何总是夸她,却不给我好脸色看?”
盘蜒尚未答话,小默雪又劝道:“吴奇先生待你远比我好,他对我客客气气,对你却真正如亲人一般。”
荧儿媚眼斜觑,嗔怨道:“这小姑娘说得对么?”
盘蜒随口哄道:“一个像是我侄女,一个像是我女儿,两人实则不分轩轾,对待却需有分别罢了。”荧儿一听,心里甜滋滋的,甚是满意,小默雪倍感温馨,心下也颇为感激。
盘蜒心中却想:“一个曾是我恩人,没准会变作对头,一个曾是我囚犯,眼下却是我债主。”
通路已开,三人穿过山谷,前行几里路,不久果然见一石壁,那石壁上另有霜层,小默雪走上前去,轻轻一碰,突然间娇躯颤抖,手掌来回拂动,许久说不出话来。
血玉女童道:“这石壁上有邪法,小默雪她中招了么?”
盘蜒不明所以,正要查看,突然间,一旁悬崖上传来阵阵脚步,嗒嗒声响,像是脚蹼踩踏一般。盘蜒抬头一瞧,神色诧异,只见一头遍体雪白的大蜥蜴探出脑袋,身子一弯,从山上爬落。它体型着实可怕,足有十丈长短,当真如小山一般。
这白蜥蜴不知在山谷中住了多少年,感应天地灵气,这才这等雄伟巨大,血玉女童惨叫一声,躲在盘蜒身后,她武功虽高,遇上这等顶天立地的巨怪,也无半点法子。
盘蜒虽然不惧,可三日之内,再无法使出庄周梦蝶,打发起来颇为麻烦,况且此物并无邪气,当是这石壁守卫,若贸然毁去,定再降天灾。
就在这时,小默雪离那石壁,轻轻一跃,已来到白蜥蜴面前,那白蜥蜴舌头一卷,将小默雪卷住,仿佛一张大红毯裹在她身上。血玉女童吃了一惊,道:“吴奇哥哥,你快..快救她?”
盘蜒也甚着急,踏上一步,来到小默雪侧面,正欲出掌打出,看清她一张侧脸,登时瞠目结舌,心头巨震。
小默雪此时形貌异样,美丽非凡,冰肌雪肤,再无半分瑕疵,光彩照人,秀丽不可方物,神色淡泊超然,全不以当下危机为意。
她不再是小默雪,她成了另外一人。
荧儿道:“你怎么了?为何发愣?”说话间往小默雪脸上一瞧,不由大声惊呼,喊道:“你是什么人?小默雪呢?”
那少女在白蜥蜴舌尖稍稍一碰,白蜥蜴身子蜷缩,放开了她。少女朝盘蜒、荧儿望去,神态谦和礼貌,说道:“贫道法号血寒道人,暂借小默雪身子一用。”
盘蜒冷汗涔涔,心惊肉跳,心底叫苦不迭:“定是抑天山倒塌之事,引她关注,山海门的魔头这才到来。”
她认出我了么?她要动手杀我么?
我该杀了她么?我杀得了她么?
太乙啊太乙,你这不知轻重,脑子蠢笨的混账,明知小默雪身份异样,你为何不离她远些?又为何一次次全力救她?她有血寒守护,自不必你多费心血。
你引来了灾星呀,盘蜒,你瞧见自己的末日了么?
不,不,她纵然是神,却非全知全能。她不知道我,不知道眼前的罪人,正是那心腹大患。
我是吴奇,平平无奇的老书生,她看不穿我的伪装,没人能料到我已回来。
血玉女童皱眉道:“血寒道人?那又是何人?你...是鬼魂么?为何要附在小默雪身上?”她见眼前事太过神奇,以为这血寒乃是许多年前惨死在此的女鬼。
血寒不答,纤足轻移,拍了拍血玉女童脑袋,朝那石壁走去,而巨蜥跟在她身后,似成了她的护卫一般。
盘蜒试探问道:“道长可有法子除去这冰层?”
血寒自信一笑,道:“除我之外,世上更有何人?”说罢缓缓推出一掌,掌中血液如潮,渗透冰层,只听一声巨响,那冰层冰消雪融,血寒得意的大笑一声,顾盼之际,眉飞色舞,神采奕奕。
便在此时,那石壁喀喀作响,轰隆一声,四分五裂,变作一堆废墟。
血寒笑容僵住,满头大汗,干笑道:“这石壁本就坏了......与我无关。”
盘蜒沉声道:“是你用力太大,毁了这古物。”
血寒颜面全无,一低头,当即开溜,嗖地一声,瞬间不知去向。血玉女童跺脚道:“这女鬼,好生惫懒!怎地如此蛮干胡来?”
盘蜒没好气的说道:“罢了,罢了,咱们回去宣扬宣扬,说这石壁被一女鬼血寒毁了,叫她遗臭万年。这叫‘小默雪融冰积功德,鬼道人辣手摧瑰宝’,编成曲子,也可唱她三天三夜....”
话音刚落,眼前倩影一闪,血寒又转了回来,捂住盘蜒嘴巴,急道:“老头儿莫乱嚼舌根,此事绝不可流传,不然莫怪贫道杀人灭口。”
那白蜥蜴嚎叫一声,震动山崖,以助声势,血玉女童吓了一跳,连忙摇头,示意绝不泄密。
四十一 坊间生意不好做
血寒这才放心,饶了盘蜒,笑道:“本道爷宅心仁厚,慈悲为怀,灭口之言,不过一句玩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荧儿指着那废石碎块,道:“那这石壁文书可就此毁啦。”
血寒怏怏说道:“我刚与小默雪心魂合一,难免功力生疏,仓促出手,岂能无失....”
盘蜒道:“那小默雪呢?你将她害死了么?”
血寒道:“大错特错,我与小默雪本就是同一人,她的心思念头,与我融合,等若我将一身本领学问统统给她,令她变作我的模样,待我读完这石壁文字,立时便还她本貌本心,对她而言,有益无害,她压根儿不会知觉此事。”
盘蜒心想:“果然如此,我与小默雪相识以来,可曾露出破绽么?”
血寒捂住脑袋,闭目片刻,道:“这小丫头...近来遭遇丰富,嗯,一时半会儿...脑子....还难平静。”说着说着,突然间猛一抬头,瞪着盘蜒,神情古怪至极。
盘蜒心中一凛,问道:“道长为何这般瞪我?”
血寒嘟囔道:“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等样人...”
盘蜒“哼”了一声,紧张不已,不敢有片刻松懈,血寒忽然捧腹大笑,道:“好个风流老公子,摘花老太师,那位婆婆的滋味儿....硬是要的。一夜五次,意犹未尽,身子骨好生健壮。”
盘蜒怒道:“小默雪这臭丫头!居然....居然.....在旁偷看?”
荧儿奇道:“道长在说些甚么?”
血寒兴冲冲的笑道:“自然是这位....先生的...丰功伟绩,都说老树开新花,积德享福缘,先生有此善举,胜过救小默雪千次万次。”
荧儿见这血寒满脸坏笑,支支吾吾,知道并非好事,哪想得到那般荒唐?于是不再追问。
盘蜒听她揪住此事不放,自己定可蒙混过关,虽然窘迫,倒也松了口气,道:“既然这文书已毁,道长还请收了法术,早些还小默雪自由。”
血寒道:“稍等一会儿,稍等一会儿。”握住荧儿小手,道:“你是红水石村的血玉女童,对么?”
荧儿听这故乡名目,心情激荡,道:“正是,你....知道我么?我当年回到红水石村里头,那儿已然....无人幸存了。”想到此,悲从中来,泪水簌簌而下。
血寒道:“你失踪之后,那村庄中女子皆染上了疯病,又受外敌袭击,内外交困而亡,但那些仇家已被我杀死,你莫要因此挂怀。”
荧儿吃惊不小,但得知真相,却也平静下来,问道:“道长,红水石村中女子众多,那些仇敌定凶残无比,你将他们诛杀,莫非真有盖世的神通么?”
血寒点头道:“我来头大得很,仙法奥妙,非同寻常,你不见我一掌便将那石壁夷平了么?”
荧儿嗔道:“是啊,这手法果然凌厉至极,可害咱们白走一遭了。”
血寒嘿嘿强笑,又岔开话题,道:“这小默雪与道儿皆是天灵者后裔,据传乃是古神遗留一缕仙气化成,轮回转世,百年后重生。我稍加改善,添加些许心魂,变作我的化身,借这两人功德,全我自身修行。此举颇为不妥,但对她二人并无害处,反而甚是有利。”
荧儿道:“那为何道儿与小默雪截然不同?”
血寒道:“本来嘛,她姐妹二人一模一样,脸上徽记更无差异,那是我血肉纵控念之效,亦是其中未能圆满之处。这叫圆月有缺,鬼神不妒。可二十年前,此地似生出一场大灾来,怨气冲天,扰了我法术,令这两位天灵者中,注定有一人夭折。”
盘蜒淡淡道:“道长所言,可是那闹鬼塔中惨剧?”
血寒道:“不错,塔楼之事,全仗你度过,你这人学问极好,小默雪对你佩服之极,有如祖父一般,可为何江湖上不曾听过‘煞气书生’的名头?”说罢妙目转动,若有所思。
盘蜒道:“前尘旧事,敝如泡影,在下不愿提及,还望道长莫要刺探。”
血寒点头道:“好,探人阴私者,乌龟王八蛋,老娘不问便是。”她样貌清秀绝俗,世所罕有,可粗俗言语,张口就来,与她容颜相较天差地远,荧儿一听,暗地里大皱眉头。
盘蜒又道:“是了,道儿姑娘说她遭遇凶手,重伤而死,随后又死而复生。”
血寒道:“也是她运气极佳,异世之中,也有一位我所造的灵体仙胎,那位姑娘灵魂出窍,逃过阎王追捕,竟透过屏障,暂借道儿身躯避难,与我眼下法术,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若非如此,她岂能逆天改命?”
盘蜒笑道:“她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心地纵然良善,身世却极为可怜,这可算作善有善报了。”
血寒叹气道:“当年.....当年我武断行事,不曾细想,才令这一对姐妹轮回不息。我不料这抑天山下、冰封谷中,竟有这许多惊人隐情,我当初造就天灵者后便匆匆离去,疏于深究,这一念之差,竟导致这场大难。”
荧儿道:“道长已想明白那抑天山中诸般怪事了么?”
血寒黯然道:“那镇住山峰的,正是一朱雀神枪,我在....以往世道中仅有耳闻,岂料竟在此地遇上。”
盘蜒假意问道:“道长知道这神枪到底何用?为何逐阳神教之人争相抢夺?”
血寒反思小默雪记忆,道:“此枪当是镇压妖魔,辟邪除害的圣物,逐阳教徒受那逐阳阎王蛊惑,以为移除此枪,便可将那逐阳阎王招到世上,最终却白跑一趟,害死了自己。”
盘蜒想起那壁画,犹豫片刻,问道:“我在那逐阳邪教皇宫旧址中,见到这逐阳教主生平事迹,他似乎在....在找一女子....”此言出口,他微觉懊悔:“那是阎王与山海门间仇怨,你何必提醒于她?”
血寒目光迷茫,刹那之间,稍显柔弱可怜,她叹道:“他要找的人,或许正是我。”
盘蜒装作惊讶,问道:“道长如何得知?”
血寒摇头笑道:“我不探老兄来历,老兄也莫多嘴多舌,管老娘私事。”
盘蜒神色不快,勉强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位崖江派的灵王,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血寒甚是惋惜,说道:“那崖江派....也是我的手笔。我乃是天地间一‘山海门’中人,可许久以前,一场大战,门中人悉数死去,我甚是孤单,便做了许多徒劳无益之事。我在凡间创立学说,收了几个弟子,教导他们除妖降魔之法,这些弟子又建了崖江派。他们严守门中机密,暗中行事,数千年中,倒也流传下来,我早已懒得管束,由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盘蜒道:“崖江派如今也已覆灭,而这灵王身手厉害至极,他使得可是你所传武学?”
血寒稍一思索,摇头道:“他似乎另有机缘,武学修为突飞猛进,他自称在崖江派地下冰窖中受困数百年,或是因此另辟蹊径,学有所成。”
荧儿道:“这灵王好生霸道,道长既然是他祖师爷,为何不管管他?”
血寒想了想,苦笑道:“对你们说了,倒也无妨。咱们这一门的人,或许便是世人常说的仙家,寿命齐天,永恒不灭,只是心思飘忽,总有些邪念会冷不丁冒出来。这几年来,受一位门人相助,情形已大有改善,可仍有些隐患。故而每隔一段时日,咱们都需反观自照,审查心魂,面壁思过数月,以防疯念扎根,因此未必时时有空。”
盘蜒不禁欣慰,想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们自顾不暇,疏于防范,便未必能察觉得到我。”
血寒指着自己,说道:“吴奇先生,我此次现身,并非单只为了这石壁文字而来,只不过想当面见你一见。”
盘蜒“哦”地一声,问道:“鄙人才疏学浅,本领低微,与道长相较,直如萤火与日月。道长找我,有何见教?”
血寒道:“我想请你好好照看小默雪。”
盘蜒眉头一皱,道:“鄙人自有头疼之事,既然小默雪有你这靠山....”
血寒道:“我不可时时刻刻照顾她,而我又有预感,她注定命运多舛,你这人很靠得住,待她一片赤诚,也唯有你能护得她周全。”
盘蜒叹道:“既然道长这般请托,鄙人尽力而为吧。”
血寒嫣然一笑,朝他福了一福,道:“多谢吴奇大侠拔刀相助。”
盘蜒见她温婉有礼,只道她言尽于此,就要离去,正想说些告辞之言,血寒忽地脸色一变,又道:“只是小默雪冰清玉洁,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这老色鬼不许拿她当做那老太婆!你若坏了她身子,莫怪老娘将你卖到勾栏里接客,非要你肠穿肚烂,后方洞开!”
盘蜒被她捏到痛处,气往上冲,怒道:“老夫知书达理,严守法度,当夜不过一时错乱。如今知道小默雪本尊是你这老女鬼,我再碰她一根手指头,老夫咬舌自尽!”
血寒也恼了,道:“我这般花容月貌,你骂我是老女鬼?你自己贼眉鼠眼,好英俊么?老娘若去青楼做开张买卖,管叫百里长街,彻夜排队,水泄不通,岂不比你强的多了?”
盘蜒骂道:“什么狗屁山海门,原来志在青楼,荒淫无耻!”
血寒道:“荒淫无耻的是老娘,你莫扯到我本家去!”
盘蜒见她脸皮之厚,匪夷所思,却也哭笑不得,朝她一拱手,道:“快走,快走,放小默雪回来!”
血寒又唠叨说:“除你之外,那些个白铠、阳问天等年轻公子哥儿,你也给我多看牢些,你不可监守自盗,更不可玩忽职守,若害小默雪失了贞洁,老娘将你送进宫去当太监!”
盘蜒大怒,正要回嘴,血寒瞪他一眼,指指眼珠,示意自己明察秋毫,铁面无情,随即眼睛一闭,脸型变化,又还做小默雪原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