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逐阳至此命已休
船上众人立即动手,将水舀出船板,偶然间,盘蜒见这礁石群里似有一洞窟,也是病急乱投医,他撑起船桨,在一礁石上一顶,大船转了个圈,折往那岩洞,到了洞里,圣刀三老再投岩石也难以为害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洞外阳光透入,那大船强挨着前行数里,停靠岸边,破洞扩大,无法再用。众人无奈,只得上岸。
白铠道:“这儿我小时候来过,洞内别无出路,咱们终得想法游出去。”
阳问天想了想,道:“那三个老怪占据地利,若轮流守候,咱们一出去便遭石砸,那谁生受得起?”
道儿问:“吴奇先生,你先前传我招式,突然间唤起我心中那叫‘阿道’的女鬼,若能再来一趟,我潜水至外,爬上山去,将那三个老的杀了,大伙儿便能脱困。”
盘蜒道:“即便真如你所说,那鬼魂缠上了你,终究并非好事,你承受不住她那内劲,十招之内,真气必散。而那三老联手,约莫能撑过数十招之外,此计如何能成?”
阳问天也道:“道儿,你终究是柔弱女子,不可逞强。放着咱们几个好汉在此,岂能让你犯险?”
道儿白他一眼,说:“你眼下知道疼人了?”
阳问天急道:“这是大义所在,我....我可并非巴结你。”
道儿怒道:“你是大富大贵的王爷,我是穷困潦倒的野丫头,你怎用得着巴结我?”
小默雪道:“姐姐,小王爷,你俩别吵啦,消消气。我....我总觉得这洞中并非死路。”
白铠道:“真的?你怎地知道?”
小默雪茫然摇头,在岸边转了一圈,见地上有一条极细小的沟渠,渠中有清水流过。她心中一动,手指浸入那沟渠,猛然尖叫一声,抬起手,手指发黑,像是烤焦了一般。
白铠连忙抢上,握住她小手,掌心潜运寒功,替她缓解痛楚,小默雪见他贴的太近,一时间羞红了脸。
白铠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向你当众求亲,以至于激怒了那青泉婆娘。”
小默雪打趣道:“是啊,殿下乃山神,与那青泉姑娘才般配,还是放过我吧,留我一条小命。”
白铠毅然道:“默雪,你以为我是临时起意,只因你是天灵者才向你求亲么?从我见你时起,我这颗心便没离开过你身上。你若不答应我,我便为你而死,眉头都不皱一下...再说那青泉婆娘,未必单单是因妒生恨,她着实是个疯子。”
小默雪听他这等深情厚谊,想起他舍命相救,心生感激,低下头去。
刹那间,那沟渠泊泊冒烟,洞中巨震,地面裂开,一团明火冲天而起,烟雾蒸腾不久后散去,沟渠变作小溪,墙上破开大洞,众人见这剧变,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阳问天奇道:“小默雪,道儿姑娘,你俩真有诸般古怪本事,叫人做梦也想不到。”
小默雪发愣一会儿,道:“这洞里有....有死人魂魄在唤我。”若在几天前,众人万不会相信,可这一天之内,连遭奇遇,已不由得不信。
盘蜒探出心神,不久了然于心,暗想:“那魂魄绝非善类,而是被困在此处,等候天灵者,莫非想找躯壳寄宿脱困?”他道:“你们莫跟进来,我一人进去瞧瞧。”独自矮身入洞。
洞内不宽不窄,刚好容一人伏地前行,行过一里地,豁然开朗,空间宽敞起来,乃是一圆形石室,石室中堆放陶瓷器物,被风一吹,立时风化。
盘蜒心想:“此地久不见天日,满是毒气,若非我为万仙破云之躯,万无法抵挡,其余人一进来,必死无疑。”
但听背后作响,阳问天、宋远桥、白铠、道儿、小默雪陆续探了出来。盘蜒暗骂一句,拍出内劲,将洞中毒气驱散,换入洞外空气,那几人咳嗽几声,安然无恙,左瞧右瞧,神色好奇。
盘蜒板着脸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阳问天笑道:“老前辈,咱们是不放心你,非进来照看你不可。”
盘蜒喝道:“一群小崽子,不知古墓古穴之中,往往有恶毒潜伏么?”
宋远桥从少年时行走江湖,阅历已然不浅,想起此节,脸色剧变,可又见众人并无异样,笑道:“前辈顾虑周到,可这洞中显然通风,咱们不都没事么?”
盘蜒有苦难言,气得直吹胡子,小默雪道:“先生,你既然知道危险,更不该抢先进来啦,大伙儿都很担心你。”盘蜒拿这姑娘没辙,脸色缓和,苦笑道:“你说的不错。”
白铠见洞中陈设样式,与鬼灵族极为相似,当是祖上人物留下的墓室,然则不知为何,久已荒弃,连入口都被封死,隔着厚重山壁,若非感应到天灵者而自行敞开,万难抵达此处。
盘蜒独自领路,阳问天紧随,宋远桥殿后,穿过那石室,再往前行,少时,洞窟更广,倒像是宫殿废墟一般,前方有一堵大墙,墙上有一敞开石门,盘蜒知那冤魂就在石墙之后,又抢先走过。
就在阳问天、小默雪入门之后,只听一声巨响,顶上一块石板压下,顿时飞沙走石,将众人隔绝,阳问天、小默雪惊慌失措,阳问天拍那门板,喊道:“道儿!宋兄弟!白铠老弟!”
那石墙密不透声,对面隐约似在惊呼,却也听不真切。盘蜒想了想,道:“里头只怕有人作怪,诱小默雪深入其中。”
阳问天颤声道:“里头....有...‘人’?这洞里千百年没人来过,莫非...真有冤魂么?”
盘蜒道:“小王爷大惊小怪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遇上一两个鬼魂,又算的什么?咱们既然来了,唯有一探究竟。”
阳问天虽自幼养尊处优,但得蒙那位梦中高人指点,极有侠义心肠,既知这殿中有意欲加害弱女的‘恶人’,自也不愿退缩,低声对小默雪道:“你紧紧靠着我,片刻不得分离。”
小默雪又想要道歉,但到此地步,再愧疚也是无用,心存感谢,点了点头,躲在盘蜒、阳问天之后。盘蜒见阳问天爱护小默雪,对他稍有改观。
又前行一会儿,突然间,前方现出一水潭,水潭中哗哗声响,一瘦骨嶙峋,长发丈许的怪人爬了出来,小默雪低呼一声,阳问天吓得面无人色,他喝道:“何方...妖魔,快快报上意图?”
那怪人抬起头,湿漉漉的长发中露出滚圆的眼珠,那眼珠涨红,指着阳问天道:“你....你这....这魔头,快...放开她了!”
阳问天道:“怎地我是魔头?你这不是贼喊捉贼么?”他见这怪人能够言语,没准不是亡灵妖魔,倒也放心了一些。
怪人喊道:“逐阳阎王!逐阳阎王!那是逐阳阎王!天灵者,你要小心逐阳阎王!他不怀好意...”
小默雪奇道:“你知道我是天灵者?逐阳阎王?那...又是何方神圣?”
盘蜒朝阳问天望去,见他也大惑不解,心想:“此间之事,与那逐阳阎王有关么?”只是此世道与万仙世道不同,从无魔猎之灾,更与阎王侵害无缘,这冤魂又如何知道聚魂山阎王之事?
怪人一动,阳问天紧张起来,拉住小默雪手掌,将她往身后一藏,那怪人放声尖叫,口中吐水,宛如波涛,阳问天背起小默雪,运功一跳,那水击在岩壁上,轰隆声响,竟将墙面刮得甚是平整。
阳问天心中叫苦:“这怪物又如何应付?”怪人浮空而起,飘向阳问天,陡然间又一口大水隆隆而至,阳问天将小默雪朝盘蜒抛去,道:“接着!”使一招“孔雀开屏”,长剑圈转,密密绵绵,被那大水一撞,只觉经脉巨震,天塌地摇,一头栽在地上,满脸是血。好在水中并无毒性,阳问天翻身跃起,奔走如常。
小默雪想上前相助,盘蜒道:“你只能分他心思。”
小默雪急道:“先生,你快救救小王爷。”
盘蜒道:“玉不琢,不成器,这水鬼破绽极大,他当能自己应付。”
阳问天听闻此言,陡然惊醒:“是啊,他吐水之际,纵然声势浩大,可本尊却漏洞百出,只要我能欺近他两丈之内....”
水鬼一仰头,哗地一声,大水再度冲来,阳问天全力一跳,紧擦着那水柱,斜近数丈,使那“苍鹰”亲传的貂尾腿法,往地上一踩,转眼又飞过三丈。
盘蜒道:“小心了,凤击九天,遇阳则降!”
阳问天急想:“他是叫我行有余力,莫要被太阳烧着了翅膀!”立时改变主意,凝力身上,鼓足护体真气,果然那水鬼变招,一爪抓向阳问天脑门,这一招范围极大,指力锋锐,若阳问天稍一急躁,脑袋早被他开了瓢。
阳问天大喝一声,使腿法连踢,打在水鬼身上,水鬼瘦弱,承受不住,连连倒退。阳问天忽又心想:“他吐水时有破绽,难道吐水前便没破绽么?”佯装撤后,露出老大空挡,那水鬼果然中计,仰头就要吐水。阳问天双剑合璧,一招“九婴水火”击出,嗤地一声,正中那水鬼喉咙,破开长长口子。
水鬼刹那间胸肺臌胀,砰地一声,炸裂开来,水流如矢,飞向八方,阳问天失血过多,万万已难避开,这时,盘蜒捏住他衣领,足尖点地,带他跳离险境,落在远处,再去看那水鬼,已趴到在地,垂死着不停抽搐。
十三 走亲访友空悲喜
盘蜒走近那水鬼尸首,那水鬼仅眼珠能转,望向盘蜒身后,断断续续说道:“小心...逐阳阎王,他...要找一化身。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小默雪也靠了过来,那水鬼又道:“天灵者,你....你小心,逐阳阎王....盯上你了。”
小默雪看那水鬼眼神,刹那间明白过来,柔声道:“你....并非要害我,而是想帮我,保护我么?”
水鬼道:“我....性命是天灵者救的.....一切....一切都在水下....”
阳问天头一回战胜这等妖魔,兀自振奋,道:“小心了,这水鬼狡猾,没准想骗人。”
水鬼指着阳问天,神色惊怒道:“离他远些....他或是逐阳....”终于支持不住,魂飞魄散。
小默雪心肠最软,见他死去,不免眼泪汪汪。阳问天道:“他说逐阳阎王,为何又指着我?”
盘蜒思考前因后果,道:“这水鬼在水中沉浸多年,早神志不清,他将你视作那逐阳阎王了。”在水鬼衣物中掏摸,取出一块令牌来,令牌上书“崖江派”。盘蜒心中一凛,将这令牌揣入怀里。
小默雪道:“先生,这令牌是什么?”
盘蜒笑道:“这水鬼来头不小,但时过境迁,这崖江派多半已然消亡了,眼下不忙多说。”
阳问天又朝那水潭望去,道:“这水鬼说,一切都在水下,那又是何意?”
盘蜒伸手触碰池水,道:“这水鬼从水中上岸,那他操控机关,闭上石门,定然是在水下行事了?其中定有重大隐秘。”
阳问天心意已决,道:“我潜下水去看看。”
小默雪道:“不,不,这水与外头那沟渠一样,我或能...这般...”说着手指在水潭上一碰,等候片刻,泡沫纷纷,有如沸水,热气喷出,三人退开数丈,耐心等候,终于水干烟散,水下乃是一块石壁,石壁上雕刻精致,有一连串壁画。说来也怪,它在池水浸泡已久,壁画竟大半保存完好。
盘蜒道:“这殿中一应事物,像都是为迎接天灵者而制,连这池水中也满是灵气。”
那水池极深,三人走近了看那石壁,见第一幅壁画上,一极神圣的女子绽放光芒,高高在上,下方一赤身男子,一幼小婴儿,图案下有短小刻字,乃是汉语,写道:“天神飞升,留下逐阳与其亲友。”
阳问天道:“为何这鬼灵族的旧宫殿中,会留下汉字?”
盘蜒指那水鬼道:“应当是这位仁兄所留,他感应水中灵性,对鬼灵族传说钻研极深。”
第二幅壁画上,那赤身男子抬头望着太阳,跪地伸手,身子干瘦,模样凄惨。写道:“逐阳无父母,不知来历,只记得其母神圣,宛如太阳。”
第三幅壁画上,逐阳飞奔,于是山崩地裂,写道:“逐阳化为阎王,知其母为神,永生不得相见,遂化身降世,惊扰世间。”
第四幅壁画上,逐阳临近一村庄,怀中抱着一女婴,写道:“逐阳救下一婴儿,坚信此婴儿乃其失散亲友。他受伤过重,需回聚魂山,将婴儿寄养凡间。”
第五幅壁画上,那村庄之人望着婴儿,无数女子捧她上了神坛,写道:“婴儿乃天灵者。”
阳问天喜道:“是了,原来天灵者出处便在于此。”
第六幅壁画上,许多凶恶男子杀入村庄,屠戮****村中女子,一少女躲在草堆中,瑟瑟发抖,而逐阳望着这一切,神色悲哀,写道:“氏族暴乱,男子夺权,奴役女子,席卷凡世,逐阳救不得亲友,不忍目睹。”
小默雪看到此处,害怕起来,道:“这....这些男子...为何如此凶暴?”
盘蜒长叹道:“据传数千年前,世上人少,崇尚生育,多有部落以女子为尊,唤作‘母系部族’。后来世道变迁,推崇狩猎杀戮,于是男子反过来主宰世间,原先高高在上的女子,命运便极为悲惨了。”
默、阳二人极担心那少女下场,再往后看,少了几幅图,却见逐阳坐在王座上,四周满是信徒,更有无数尸骨,写道:“逐阳降临此世,找其亲友,其亲友乃天灵者。逐阳杀人如麻,罪行多端,实乃极恶邪魔,我甘胆照与邵威灵得天灵者指引,率军攻打,将逐阳逐走。双方惨烈,同归于尽,我失陷在此,自知必死,遂刻字警示后人。”
阳问天倒也有些学问,说道:“华夏数千年,邪教异端,数不胜数,这逐阳吹嘘身份乃天神后裔,实则未必如此,不过是一邪教首脑罢了。这位甘胆照将这枭雄杀死,埋葬于此,也算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
盘蜒不以为然,暗想:“这肝胆照为何能杀死阎王?即便是山海门的真仙,也未必有此能耐。”可深思片刻,想道:“逐阳若在万仙世上化身行走,功力已大打折扣,何况降临此间?只怕威能千不存一,他大费周章,来到这地界上,明知难有作为,却又何苦来哉?”
小默雪道:“可这宫殿怎会被埋在山岩水下?这甘胆照又怎会变作这水鬼呢?”
盘蜒道:“此地曾死伤无数,阴气深重,长年累月,遭受天劫,我看这湖下只怕有火山,喷出火石来,形成巨石阵,包裹宫殿,令其不灭,巧合之下,也令这甘胆照弥留不去。”
阳问天道:“这事问白铠,他准能想起,逐阳在这抑天山中作乱,族中定有记载...”
他目光转动,突然见石壁下方有一发青砖石,显然暗藏玄机。他在那青砖石上一按,石壁最下方咚咚声响,石板里外转动,竟又露出许多图像来。
图像上是数十个**男子,前二十幅画是他盘膝打坐,体内真气沿经脉流动。中间二十幅画则是他起身运动,真气流转,驱动手足。最后二十幅则是一套掌法,那掌力越催越快,或圆笼,或扇扬,变化极是神妙。
阳问天闷哼一声,凝视那图样,再也挪不开眼,只觉这石壁上的功夫深奥绝伦,稍稍依照习练,身上说不出的畅快。
小默雪见那图样末尾又刻有凤依族文字,说道:“这图画连水鬼先生都没见到呢,这叫...嗯...逐阳神功。”
阳问天实有过人之才,只看一遍,已将六十幅图全数牢记,他心想:“我爹爹死的不明不白,仇人不知是谁,而朝中危机四伏,江湖更是险恶,师父又不能常常指点我,我遇上这等隐秘武学,正是上苍恩典,焉能错过?”
盘蜒漠然道:“这功夫邪门的很,多半是那逐阳阎王用来赏赐资质上佳的信徒,邪教武学,咱们莫要贪图。”说罢举起一块又重又尖的石头,在石雕上划过,这石雕能耐水侵蚀,却不耐尖锐器物,立时损毁得不成模样。
阳问天暗呼侥幸:“幸亏我有过目不忘之能,也幸亏我机灵过人。不然这门神功就此失传,岂不惋惜至极?”见盘蜒极有骨气,不贪恋奇功,既感敬重,又不免羞愧。
盘蜒又道:“那甘胆照既然是在水下捣鬼,关上那入内大门,那开启关窍也在这水池底部。”
小默雪环视一圈,见地上有一花纹,像是人眼,眼珠像是太阳,她在眼珠上一踩,右侧石壁上凹了进去,正是一条密道。
三人攀回水池岸边,走入那密道,步步小心,存存留意。良久,前方到了一三岔路,听得一群脚步声缓缓来临。
小默雪心有灵犀,喊道:“姐姐!”
道儿欢呼道:“妹妹!”姐妹二人同时疾奔,拥在一块儿,齐声喊道:“你没事吧!”
众人相遇,皆感欣慰,小默雪问道:“你们怎地找到这儿了?”
白铠道:“咱们被封在那大石后头,连后方道路也被断绝,我正担心你,可也毫无办法,谁知过了一会儿,墙上露出一条道儿来。”
小默雪拍手笑道:“啊,莫非我按下那地砖时,连这边也有通路了?”
阳问天道:“没准这宫殿主人‘逐阳’对天灵者情有独钟,因而事事都听你意愿行事。”
小默雪吐吐舌头,道:“你这般一说,这宫殿里定仍闹鬼。”两人想起那甘胆照来,不由得相视一笑。
白铠见两人亲昵,酸溜溜的问道:“什么闹鬼?什么逐阳?”
小默雪道:“白铠公子,你不曾听过这逐阳么?”于是将遭遇水鬼,瞻仰壁画,得阅奇功之事说了出来。
阳问天忙道:“咱们只看了一眼,那功夫已被吴奇前辈毁去了。”
宋远桥道:“如此说来,这宫殿昔日乃是一邪派魔头逐阳居所,后来被众侠客围攻而死?此宫殿离鬼灵族皇宫不过数十里之遥,白铠公子,你们岂能不知?”
白铠道:“咱们鬼灵族记载故事,也并非详尽无缺,或许有人隐瞒,这千百年前的丑闻好不光彩,并未流传下来。”
宋远桥道:“说起当世渊博,通晓古今,谁也不及恩师,待此间大事一了,我回武当,一问便知。”
这三岔路中,两条路众人分别走过,另一条路,却不知通往何处,众人无法,试探而行,十多里路倒也相安无事。
越往前行,白铠脸色越奇,终于到了尽头,他深深呼吸,上下张望,“咦”了一声,道:“这....这是....这是咱们来时的通海岩!”
小默雪想起众人来时,通过水底,进入礁石山洞,被水流推托上岸,她喜道:“这么说来,咱们....”
白铠对这洞中情形极为熟悉,指着一块凸出岩石道:“这儿气息湿润,清新温暖,我听水流声,看岩石色彩,就猜到个**不离十。”
小默雪依照老法子,伸手在周围水渠中一摸,微微刺痛,那岩石转动,让到一旁,众人朝外一看,依稀记得正是那通海岩的样貌,一时之间,无不大喜。
十四 横行霸道又如何
正庆贺间,盘蜒转过身,见不远处有三道人影快步奔来,那三人行的好快,眨眼间便已临近。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众人由喜转惊,由惊转骇,白铠喊道:“走!是圣刀祭祀!”
那三老似忌惮道儿,虽已在不远处,却不急着强攻,殊不知道儿此时筋酸腿疼,使不出那“阿道”的功夫。
这般你追我赶,不久到了河岸边,宋远桥道:“咱们速速下去!”白铠道:“不成,这三人到了水下,咱们全不是对手。”
青横细看众人,见道儿脚步虚浮,有气无力,心中渐渐有数,喝道:“给我留下吧!”他先前在道儿手下受伤吃亏,乃是他生平未有的大耻,怒气高昂,登时高高跃起,大刀斩落,运毕生功力攻来。
白铠鼓劲,使长枪扎出,铿锵一声,枪头被大刀斩断,随之虎口流血,兵刃脱手。青横再重击一拳,全力以赴,毫不留情,白铠修为本就差他太远,更不料他一上来便奋力搏命,胸口中拳,闷哼一声,脸色惨白,口涌鲜血,摔入水中。
小默雪朝水中一跃,抱住白铠,鼓足劲儿不让他沉下。青横大声道:“小祸害,你还不自尽么?”大踏步上前,也要入水。
阳问天、宋远桥各出长剑,刺向青横要害,青横理也不理,执意前冲。青岩、青持同时出掌,两声轻响,将阳、宋长剑打偏。
青横足尖一点,人已在半空,道儿勉力阻拦,喊:“住手!”青横再袖袍一拂,道儿半身酸麻,难以起身。
突然间,盘蜒探出手,抓住青横背心,青横“啊”地一声,浑身麻痹,他不想这老书生武功这般强,自己急躁轻敌,一招之内便着了他的道。盘蜒将青横往回一扔,青岩举掌一托,令兄弟稳稳着地。宋远桥、阳问天本被逼得手忙脚乱,借此停歇,脱开战局。
青持不敢怠慢,拱手道:“阁下这一手擒拿功夫,倒也委实精妙,只是出其不意,稍有偷袭之嫌。”
盘蜒微微笑道:“不错,我这一招确算不得光明正大,然则三位老兄年纪一大把,也算的是前辈耆宿,却下狠手追杀晚辈,更欺凌柔弱无力的小丫头,卑劣之处,犹然胜我一筹,故而我之偷袭,偷得名正言顺,不亦乐乎。”
青岩喊道:“少说废话,你算计我师兄,我替他讨回公道!”横过长刀,至于胸前,身子圈转,一招“荡取南山”,刀尖倏然劈来。
盘蜒翻个跟头,嘴里道:“中!”手中亮出一截断枪头,朝青岩眼睛扔去,青岩躲闪,盘蜒在他刀上一踩,霎时已攻到近处。他这一招险到极处,秒至巅峰,兔起鹘落,奇快无比,如此这青岩长刀在外,反成了累赘,被盘蜒拳打脚踢,遮拦不住,只得松脱兵刃,左右格挡。
阳问天、宋远桥看的心神激荡,大声喝彩,都想:“这青岩武功也不难破,为何咱俩联手也敌不过他?”可立时又想道:“这吴奇看似简单平凡的一招,所需眼力、轻功、暗器、胆识,皆是非同小可,否则焉能在一招之内反劣为优?”
那青岩使出“飞逝拳法”,砸、捅、敲、冲之间,招式沉重,内力雄浑,激起极大风声,虽不用大刀,依旧霸道至极。然而盘蜒招式寂静无声,状不惊人,只是一路寻常擒拿手法,却总能精准出手,趁敌人出招间隙,直冲破绽而去。青岩纵然将拳头使得风响雷动,炫人耳目,却被盘蜒几番拿住关节,若非青岩内力深厚,以蛮力脱困,早被盘蜒制服。
青持瞧出不妙,绕至一侧,砍刀刺出,阳问天怒道:“以多打少,卑鄙无耻!”
盘蜒在刀身出一抬,运劲恰到好处,将青持迫退一步,他道:“以多打少,又能怎样?”顷刻间双手连颤,忽袭青岩,忽打青持,那两人连声呼喝,使足内劲,不久浑身真气腾腾,汗流浃背,兀自奈何不了敌手。
宋远桥自言自语道:“为何他内力似不胜过这二老任意一人,却挥洒自如,神完气足?反观那二老却快支持不住了。”
阳问天想起那逐阳神功的壁画,对照三人之战,越看越是心惊:“那逐阳神功中间二十幅画,所讲招式内力运转之道,不正与这位吴奇前辈不谋而合么?敌人内力打来,我不可全力抵挡,而当半让半挡,寻隙反击,这般运用内劲,才可事半功倍。而我若总能料敌机先,攻敌不备,即便招式内功皆胜不得敌人,也可凭借后发先至取胜。”
这其中道理,两人师父确也传授过,两人碍于年岁经历,不曾领悟,如今亲眼见到真人打斗,印证所学,不停思索,过了不久,已然获益颇丰。阳问天现学现记,更时刻如醍醐灌顶一般。
盘蜒见众人在旁观战,深感麻烦:山海门对江湖各方高手极为熟悉,那门主更有法子知晓万般隐秘,此战若传扬出去,他名声远播,只怕惹出乱子来。蓦然间,他双掌圈转,内劲如风,将青持、青岩逼退数丈,说道:“且慢!”
青持、青岩已满头大汗,神色惊怒,正好恢复气力,青持隔空一指,解开穴道,将青横救起,但他仍有些背酸,三人并肩而立,青持道:“阁下果然能耐过人,身手不凡,可如今喊停,又想要怎样?”
盘蜒道:“你们以三敌一,死缠烂打,兀自胜不过我,难道不觉羞愧么?”
青横脸皮极厚,道:“咱们圣刀三祭祀,联手应战,符合祖上规矩。对上一人如此,先前对上你们六人,不也三人迎敌么?”
盘蜒笑了一声,道:“罢了。”朝小默雪招招手,小默雪抱着白铠,游近河岸,盘蜒在白铠怀中一摸,果然有那水中呼吸的面罩,他背对三老,闷哼不吭,分发给众人,众人看清事物,心中猜测他意图。
青持道:“你又在捣什么鬼?”
盘蜒道:“我练得功夫奇特,须得与他们说几句话,平平心火。”话音刚落,砰砰出掌,将阳问天等人全数推下水去,喊道:“戴上面具!”
青持三人见他掩护众人逃跑,立时猛扑过来,盘蜒引他们三人兵刃一撞,借力打力,令三人上前不得。
小默雪惊呼道:“先生,你也快下来!”
盘蜒道:“耽搁什么?还不快走?”
小默雪只觉足下一通拉扯,似有水鬼作祟,顿时沉下水去,她没了法子,只得将面罩戴在自己与白铠脸上,转身一瞧,见其余人也都身在水底,忙不迭戴上面罩。
她心中急想:“我们来时,有推力向上,如今要离去,自有拉力向下了。这湖水怎地这般聪明?吴奇先生他....他...想舍命救我们?”那水流一卷一推,众人不由自主的随波逐流,朝后漂去。
青岩急道:“大哥,那祸害跑了?”
青持脸色发青,极为难看,心中自也愤恨难言:他们这三大圣刀祭祀,自艺成以来,无论遇上何方强敌,只要三人联手,从无败绩。先前即使对上道儿突如其来的奇功,也不过稍受挫折,立时又占得优势。然而当下遇上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老酸儒,他内劲招式,皆无高绝之处,可三人确确实实栽在他手下。三人年纪越大,地位越高,脾气便越是高傲,此时吃亏,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青横直起腰杆,自觉气血已活,精力复原,道:“咱们三人联手,先将他杀了,再追上去也来得及。”
盘蜒不答,当场坐下,神色竟不以为意。青持武学深湛,见他摆出这等架势,心头震惊,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青岩道:“师兄,你我二人缠住他,青横追过去杀人。”
青持沉吟道:“好!就这么办!”
他那个“办”字刚一出口,陡然间长刀已临盘蜒额头,这一招叫“驰骋天云”,出手前全无征兆,胜似疾风,却是不折不扣的偷袭。
就在紧要关头,盘蜒双手合拢,正中刀身,将刀刃夹住,青持只觉砍刀斩入铁石一般,任凭他使劲儿拉拽,仍旧纹丝不动。
青岩瞅准时机,赶过来也是一刀,盘蜒站起身,闪在一旁。青岩刀光闪闪,一顿狂攻,却被盘蜒以青持刀刃挡开。青持内力自也不俗,但无论回夺还是刺击,都被盘蜒巧劲化解,反借其力阻挡青岩。
青横见两人缠住盘蜒,依照计策,再度往水里一跳。忽然间,盘蜒松开青持砍刀,追上青横。那两人不想他这般行险,竟将己方二人夺命追魂的连环攻势视若无物,惊讶之余,刹那间不及追赶。
青横脸色剧变,半空之中,一刀横斩,盘蜒瞧出他无处借力,手腕一颤,将青横长刀夺过,反手架在青横脖子上,再趁他惊惶,点上青横穴道。
盘蜒又在一侧石壁上稍一借力,已跃回岸边,照旧挡着那两人。
青岩怒道:“你诡计多端,哪有什么真实本领?还不放了我师兄?”他自忖己方三人真实功夫都不在此人之下,可此人心思狡猾,对己方举动了如指掌,稍一算计,竟将己方耍弄得团团转。
盘蜒心想:“他们以为我功夫不高,败得蹊跷憋屈,自不会去宣扬,山海门也不会得知此战。”说道:“青持,你有何话说?”
青持虽万般不甘,但终究是师弟性命要紧,叹道:“他就算以计取胜,也是胜了。罢了,罢了,咱们输了,从此放过那祸害。”
盘蜒放开青横,将他往前一推,青岩忙将他扶起。盘蜒神态自若,又在池水边坐下。三老颜面无光,更不多言,灰溜溜的转身离去。
十五 秋羊地牛长厮守
小默雪在水下漂流而过,不觉间已到岸边,她擦了擦眼,见其余人皆已抵达,唯独不见盘蜒身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她怔怔流下泪来,猛扎入水,道儿眼疾手快,将她拽回,道:“你还回去?不要命了么?”
小默雪哭道:“吴奇先生他....他还被那三个老头....”
道儿紧紧搂着她道:“你若回去,大伙儿都陪着你,你非但自个儿死了,咱们也随你一起死,你愿意这般么?”
小默雪摇了摇头,忍住悲恸,朝湖水拜了几拜,阳问天道:“好了,好了,晚些再拜也不迟,吴老前辈未必有事。”怕那三老忽然钻出水面,扛起白铠,走向凤依寨。
众人捡偏僻小路,走了许久,料想那三老不熟地形,已万难追及,小默雪颇懂药理,看白铠伤情,急道:“他连受掌力,眼下不可挪动,须得让他横卧静养。我要在林中采些草药。”
宋远桥道:“莫非他连这一时三刻都撑不下去?”
小默雪道:“劳烦宋大侠、小王爷运功,镇守他的心窝暖气,我知道哪儿有草药,去去就来。”说完话,朝西跑开。
宋远桥见道儿病怏怏的神情,说道:“咱们一人照应一人,阳兄弟,你在旁照看着道儿姑娘。”
阳问天走近道儿,道儿嗔道:“我不要你照看,宋大哥,你助我疗伤,小王爷,你顾着白铠。”
宋远桥见她发脾气,心意坚决,无奈之下,手掌抵住道儿后背,他武当派心法了得,虽屡屡遭难,却不甚疲倦,真气沿经脉流转,缓和道儿伤情。
阳问天心情异样,看道儿柔弱模样,头一回觉得她这般可爱,不由惋惜自己为何不主动替她疗伤。但他立刻收摄心神,暗想:“那‘逐阳神功’中,似有一门疗伤的运气道理。”苦思片刻,已然记得,伸手按住白铠灵台穴,照逐阳神功流动内功,真气如阳,照耀伤处,疏通堵塞气脉,渐入忘我境界。
约莫过了一炷香功夫,他睁开眼,心情舒畅,神采奕奕,似乎刚刚洗了个热水澡,再去看白铠,脸色也已好转。
阳问天回思方才调息经过,寻思:“为何白铠兄弟体内也有一股极了得的阳气?潜力之强,也甚叫人惊叹。嗯,他鬼灵族的功夫阴阳互济,果然有些门道。”
身边听小默雪道:“来,这儿有药汁,喂他喝下。”见她洗干净树叶,做了个草碗,碗中有草药汁水,两人抬起白铠脸颊,灌入他口中,白铠咳嗽几声,又沉沉昏睡。
阳问天笑道:“默雪,你这药有效么?可别害死你老公。”
小默雪羞恼道:“谁...谁是我老公,这药绝无差错,定能治好他。”
阳问天再去看道儿,她也已恢复精神,正与宋远桥有说有笑,阳问天莫名间胸中一酸,一口气似乎堵住,难受至极。
他以往与道儿相处,甚喜欢这位姑娘的坦诚率直,觉得她与京城中贵族子女的虚伪狡诈有天壤之别,只是顾及两人身份悬殊,他无心更进一步,与她待在一块儿,不过是贪慕谈天时的畅快而已。
可此时历经一场惊险,他见这姑娘武功神秘,只怕来历非凡,又与小默雪姐妹情深,感动人心,隐约间已摒弃门第之念,身份之差,想与她好好谈情说爱,真正甜言蜜语,只是道儿此时全不理睬他,反与宋远桥甚是投缘,一时竟令他六神无主。
突然间,空中淅淅沥沥,哗哗啦啦,雷云滚滚,一场暴雨从天而降。众人连忙撤离,小默雪道:“这里是北山,我记得有一山洞。”跑了一会儿,果然有一处洞穴,里头空旷,众人躲了进去。
洞里一股寒风吹来,道儿“阿嚏”一声,握住宋远桥手掌,道:“宋大哥,你传些内力给我。”
宋远桥虽然年轻,但修道之士,心胸坦荡,也不多想,道:“好,我道家确有怯寒功夫,可惜我功力浅薄,贻笑大方了。”再度运功,道儿神情喜悦,道:“暖洋洋的,好舒服呢。”不知为何,故意不瞧阳问天一眼。
阳问天心中烦闷,不想再看,走入洞中,小默雪喊道:“小王爷,洞里很深,你可别走到别的出口去。”
阳问天道:“我要练功,得一个人待着,放心,我知道回寨子的路。”小默雪想跟来,可白铠昏迷不醒,她也不能擅离。
他走走想想,不一会儿到一高台上,也是上方一处岩洞,离原先那洞窟甚是遥远。阳问天静下心神,全神贯注,默想那逐阳神功当先图画的内功心法,亟不可待的用功起来。
练了一个时辰,他睁开眼,雨兀自未停。他朝原路返回,可道路曲折纷乱,没多久便已迷路,他在洞中转悠许久,前方现出光亮,他奔过去一瞧,果然到了洞外,前方绿树成荫,山水奇佳,却绝非来时洞穴。
只听身边传来阵阵娇喘声,阳问天转过身来,神色戒备,可霎时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眼前躺着一千娇百媚,容貌倾城的怪异少女,她一头耀眼美丽的银发,双眸如星,肤白胜玉,头顶长着一对奇异羊角。而她衣衫散乱,露出光滑肌肤,遮遮掩掩中,可见她身材玲珑,极具诱惑。
少女斜看他一眼,眼中似跳动着火光,她笑道:“你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抱我起来?”声音柔腻至极,可却让人半点不反感,似乎她这般说话,乃是天经地义。
阳问天脑中清醒,小心问道:“姑娘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荒郊野外?”
女子脸色发红,眼神更是勾人,她道:“我...嘻嘻...我遇上坏人,被那人...折磨,忍受不住,逃了出来。你呢?好相公,你这般画中的好看人物,也怎地跑这儿来了?”
阳问天凝视她那对羊角,深深嵌入她头发中,绝非假扮,他愈发谨慎,道:“姑娘到底是人是妖?”
少女嘟着嘴道:“好啦,我怕了你,都跟你说了吧,我叫秋羊儿,乃是山神,你瞧我这般模样,怎会是妖怪?”
阳问天怀疑问道:“秋羊姑娘,你可是生病了?为何...为何身上...这般...”
秋羊儿一跃而起,横躺在阳问天怀里,阳问天登时气血翻涌,口干舌燥,感到这尤物旷古罕有,若能一亲芳泽,真是死也不冤。秋羊吐出一口香气,阳问天深深呼吸,大有醺醺之意,秋羊啐道:“你...带我走,我做你老婆好不好?”
阳问天想也不想,道:“好,我....”
秋羊热情如火,霎时摸向他情浓之处,稍稍一碰,欢喜的嘤咛一声,道:“你....你是童男子么?那可好极啦。”
阳问天将秋羊抛在草堆中,秋羊衣衫滑落,身子一览无遗,神情又害羞,又挑逗,正像是头一次偷尝私情的少女。
忽然间,背后传来尖叫声,阳问天一个冷颤,听出那是道儿呼喊,他神智片刻间清醒,一咬舌尖,眼前一黑,旋即想的明白,转身飞奔,循声找去。
跑了三里路,眼前出现一身高十尺的巨汉,那巨汉浑身黑毛,头顶一双牛角,赤身**,显然**暴涨,难以抑制,形体可怖之极。道儿摔在一旁,身上衣衫已被扯碎大片,眼神愤怒凶狠,绝不屈服。
阳问天怒道:“放开她!”一剑向那巨汉刺去。
那巨汉发了疯,不躲不闪,任由阳问天刺中肩膀,只是他皮粗肉厚,这一剑似是刺入石头般。
巨汉恼道:“你瞧见那秋羊没有?我忍受不住,我....我要与她同房!我...我要让她欢喜的升天!”
阳问天心道:“原来你就是那秋羊姑娘口中的恶人。”拔出剑来,一招“天神伏牛”,双剑交叉,斩向巨汉脖子。巨汉脑袋一低一抬,牛角直掀,阳问天双剑巨震,手臂酸麻,一个跟头翻出。他不禁惶急:“这巨汉武功更胜过那圣刀祭祀任意中一人。”
顷刻之间,巨汉身子一矮,又霎时拔起,牛角刺出,威势剧烈。阳问天倏然跃起,喀嚓一声,这巨汉连撞断五、六棵树。他头顶举起树干,又朝阳问天扔来。
阳问天怕伤着道儿,举剑一封,将那树干搅碎。他脑子转动,想起盘蜒与二老相斗状况,思忖:“这巨汉疯疯癫癫,犯了武学中大忌,我....好好想想,定有胜他的法子。”
这巨汉招式简单至极,只用牛角冲撞顶戳,但他力气大,这一顶足有千斤之力,且皮粗肉厚,即便是阳问天手中利器也伤他不得。若要刺他双眼,他那牛角弯曲,将他双眼挡得严实,万万难以奏效。
阳问天急急思索,无意间看了道儿一眼,见她肌肤白嫩,眼下衣物残破,身姿动人,脑中灵感一闪,喊道:“有了!”
道儿忙问:“什么有了?你小心!”
巨汉仰天怒吼,又朝阳问天扑来,阳问天牢牢盯着他,待他突至近处,身子一钻,从毫厘之间钻入巨汉身下,长剑一斩,巨汉“哇哇”大叫,捂住双腿间,鲜血涌出。
阳问天重创敌手,翻身爬起,更是称奇:“他这话儿虽是弱点,可我这一剑竟没能叫他断子绝孙,可惜可惜,可恨可恨!”
十六 成亲之日郎妾情
那巨汉高声嚎叫,宛如蛮牛,但神情却稍明白了些,他鼻子抽动,呼呼几声,忽然怒道:“你...你遇上过秋羊!你有她的香味儿,你...你与她相好了?你....你抢了我老婆!你...这狗贼...”
阳问天与道儿互望一眼,见她神色困惑,不免窘迫,大声道:“我与她并无瓜葛!”
巨汉蓦然断喝一声,阳问天身子一震,脑袋嗡嗡,若非他练逐阳神功后自生抗力,已被巨汉震晕过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巨汉攥拳,朝地上一砸,一股力道沿地面传来。阳问天立时察觉,抱着道儿一跳,他立足处乒乓声响,破开坑洞。那巨汉脑袋一抬,尖角刺向两人。阳问天单手一剑格挡,“铿锵”震动,长剑远远飞出,两人倒摔出去,在地上翻滚数丈。
巨汉狞笑道:“你搞我老婆,我也搞你老婆!”手一扬,道儿惊呼一声,被巨汉的擒龙手捉了过去。阳问天大急,奋力起身,巨汉脚一踩,波动传来,阳问天足下剧痛,又扑倒在地。巨汉哈哈大笑,任凭道儿用力拍打,将道儿摁在树上,就要宣泄。
忽然间,林中有一人沉声道:“豪角儿,你做的恶事还不够么?”
那豪角儿吓得一个哆嗦,回过头,只见一人慢慢走出,此人约莫四十岁年纪,身形高大,容貌冷峻,双眼如狐,鼻尖高耸,满头褐发,扎了个单辫,他那张脸本也算的十分英俊,只是布满伤疤,瞧来令人生畏。
豪角儿颤声道:“我听你的话...灵王,我听...听你的话,再不惹秋羊,再不坏你的事。”
那灵王叹道:“自从我降服你之后,差遣你替我办事,前前后后,约有二十个女子被你逼迫惨死,其中十九人受你要挟,一人好心救你,被你忘恩负义相待,你当我全不知情?”
豪角儿抱头哭道:“我忍不住,我....我脑子疼的很。是秋羊....秋羊诱我这般,我....我得不到她,只能去找其余女子。”
灵王道:“诸般借口,焉能赎罪?”陡然一闪,喀嚓一掌,刺入豪角儿胸口,身法快如电光,阳问天竟未看清,豪角儿嗥叫一声,出手慢了半拍,已受致命伤。
豪角儿道:“你....你好狠....”
灵王挖出豪角儿心脏,张大嘴,一口吞下,脖子鼓胀,竟已咽入腹中,顷刻间,此人双目紫光绽放,露出微笑,仰天道:“仙不隐世害世人,妖不出世救凡尘。好灵兽,好内丹!”
阳问天虽惊疑不定,仍跪地说道:“灵大侠,您救命之恩,在下阳问天必永世铭记。”
灵王走近几步,嗅嗅道儿,道儿见他嘴角满是鲜血,有些害怕。灵王摇摇头,道:“你并非灵兽,也无内丹。”又向阳问天走来,在他心脏处闻闻,眉头一皱,露出困惑之色,道:“你.....在练灵元?倒也不忙于一时。”
阳问天道:“大侠有何吩咐?什么‘不忙于一时’?”
灵王不答,朝林子里喊道:“可别玩的过火,此人将来或有用途。”
那头有一女子娇笑道:“是,大人。”正是秋羊儿的声音。
灵王双手负背,慢步走远,不久消失于草木中。
阳问天与道儿惊魂未定,相互扶持,靠大树坐下,阳问天碰着她娇嫩皮肤,情思荡漾,却不敢多想,解下长袍替她穿上。道儿柔声说:“你没受伤么?”
阳问天道:“受些小伤,不碍事,不碍事。外头仍在下雨,你怎地会跑到这儿来?”
道儿低头道:“我来找那个既没良心,又爱闹别扭的公子爷呀。”
阳问天心头一热,喜道:“想不到你还惦记我?”
道儿脸颊微红,道:“你这人好蠢好笨,你瞧见我与宋大哥亲密,怎地不来吵来闹,也不为我吃醋?”
阳问天奇道:“你....你是故意....扮给我看的?”
道儿抿嘴笑道:“你呀,就不懂女孩儿家心思。你先前一口回绝我,半点不留情面,难道还要我自个儿向你投怀送抱吗?”
阳问天道:“我该死,该死,我之前猪油蒙了心,毒水瞎了眼,竟辜负你一番情意。”
道儿见他终于袒露心意,喜悦非常,说道:“小王爷,你将我从阴曹地府救出来,我早说过,我这人就是你的,哪怕做你小妾,当你奴婢,我也心甘情愿。”
阳问天那心头火烧至全身,将那恩师“苍鹰”教诲抛得干净,再难抑制爱意,吻上道儿红唇,两人从相识起,头一次这般温存,顿时感受到无上快意。
道儿急促说:“你这童子身...嘻嘻...不要也罢。我也不要当什么巫女、巫师了。”
阳问天道:“是,是,我非娶你不可,我娘不答应,我就与你私奔。”将道儿抱起,动手解她衣衫。
这时,两人身子一麻,酸软无力,被人分开,阳问天惊恐之余,只见那妩媚妖艳的秋羊儿笑吟吟的俯视二人。
道儿又惊又怒,道:“你又是谁?”
秋羊儿笑道:“先前我那凶巴巴的哥哥老说着我,你还猜不到?”
道儿登时想起,说:“你是...那个秋羊?你是那恶汉的老婆?”
秋羊儿嗔道:“我可不是他老婆,只不过见他孔武有力,与他消遣罢了。只是此人长得丑陋粗鲁,手段笨重,再讨好我不得,我便不愿与他好啦。反正世上好男人多得是,我又何必只爱他一人?比如你这个俊俏哥哥,嗯,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好看的脸。”
道儿心想:“世上竟有这般无耻的女人?”
秋羊又朝向阳问天,笑道:“问天哥哥,咱俩刚刚亲到一半,你怎地又来找新相好了?”
道儿心中一痛,怒道:“你说什么?你俩....你俩已经....”
阳问天大声道:“道儿,你莫听她胡说,我并未对她怎样!”
秋羊眨眨眼,道:“你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还叫‘并未怎样’?是了,我断了你与这妹妹的好事,你怨我了,是么?你放心,姐姐先好好教会你这小童子,再让你去...嘻嘻...抱新娘子。”说罢脱去衣物,靠在阳问天身上。
道儿急的眼泪直流,骂道:“娼妇,放开他!”
秋羊娇笑道:“你越是骂,我越是高兴。你这好哥哥头一个女人是我,你当他不愿意么?”
话音刚落,秋羊被一大布袋罩住,她闷哼一声,被提上半空,随后又有绳索捆住布袋,吊在树上。阳问天、道儿见那人一身长袍,容貌清瘦,留有长须,正是那“吴奇”书生,各自惊喜喊道:“吴奇前辈!吴奇先生!你果真逃脱了?”
盘蜒骂道:“老夫在水里遭难,你们在雨中争风吃醋,逍遥快活?老夫焉能让你们得逞?”
阳问天苦笑道:“我这哪里是逍遥快活?若前辈不来,我是大大的糟糕。”
道儿喊:“快,快杀了这不要脸的妖女。”
但听砰地一声,那布袋绳索已被震裂,秋羊翻身落下,神色惊怒,骂道:“臭老头,你想进棺材么?”
盘蜒上下扫视秋羊,这秋羊虽是不知羞耻的妖女,可被他目光一触,却深感不安,仿佛跌入冰天雪地里头,急忙用手挡住要紧处。
盘蜒问道:“先前那灵王是什么人?他为何吞服那地牛妖的灵元?”
阳问天、道儿脸上发烧,都想:“原来他早就到了,我俩亲密举动,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
秋羊厉声道:“关你什么事?你死到临头啦!”将道儿身上长袍罩在自己身上,扎紧衣带,陡然间指甲暴长,朝盘蜒冲去,她轻功奇高,这般一动,快胜虎豹。
盘蜒手在背后一摸,又取出一块布来,秋羊眼前一花,撞在那布中,被盘蜒蒙住脸面,她尖声大叫,迸发怪力,将那蒙布粉碎,手臂连连抓出,喀喀声响,周围大酒缸般粗细的树木,在她手下接连断裂,仿佛纤细如筷。
阳问天不禁胆寒:“原来这秋羊武功不在那豪角儿之下,我实则远不及她。”
盘蜒躲了二十招,霎时反击,已抓住秋羊羊角,秋羊“啊”地一声,奋力抬头,将盘蜒朝后摔去,但盘蜒在她背上一踢,秋羊往前扑倒,尖叫声中,羊角刺破岩石,一时拔不出来。
盘蜒手掌抵住她脑门,道:“还不说那灵王身份?”
秋羊不敢叫嚣,惊声道:“他....他....我也不知他是谁,只是那天他突然找上我与地牛,说要我俩替他卖命。我见他英雄了得,便跟了他,他....他还收服了不少....古怪之人,若稍惹他生气,他...便动手杀人,吞了那人灵元。”
盘蜒低头沉思,秋羊眼中寒光一闪,霎时周身香气浓郁,笼罩盘蜒,阳问天、道儿远远闻着那香气,已然心烦意乱,昏昏沉沉,可知这迷药何等厉害。
秋羊怪叫一声,闪至盘蜒身后,一招狠狠抓向他天灵盖。忽然间,她大声咳嗽,眼泪直流,喊道:“你....你.....反用我...气味儿...”她身上这夺魂香气,自来效用灵验,极少失手,自己则全然不受其害,谁知紧要关头,却蓦地反噬过来,令她头晕眼花,难以为继。
她自知讨不了好,双足一踩,登时跳上树,几个起落,已跑的不知去向。
十七 劫后余生战后事
盘蜒也不追赶,替二人解了穴,笑容深奥,道:“两位请便,老夫去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阳问天神情羞涩,道儿更是羞抬不起头来,阳问天忙道:“前辈,咱们....与你同去,小默雪见了你,可不知该有多欢喜。”
盘蜒捡起那秋羊衣服,递给道儿,道儿脸上一红,连忙披上。依照中原礼法,她这等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若被夫婿之外男子看尽全身,乃是奇耻大辱,只怕要上吊抹脖子了。好在边疆民女,不注重此节,她只感羞愧,却不至于小题大做。
她发愣一会儿,突然眼眶湿润,掩面哭泣起来,阳问天大感心疼,柔声道:“好妹子,你怎么了?”
道儿声音断续,道:“你衣衫上....有那妖女香气,你....与她...你骗我,你俩好没羞没臊!”
阳问天大喊冤枉:“是那女子强迫我,我...根本不将她放在心上。”
道儿指着盘蜒道:“吴奇先生....坏了你的好事,要不你早就...早就与她...那样了。你这人心肠坏,连那等妖女都....都想...亲热。”
阳问天瞠目结舌,百口莫辩,盘蜒哈哈大笑,说道:“道儿姑娘,男女相吸,人之天性,莫说这纯阳童子,便是我这老迈之人,若被那妖女一勾,也未必把持得住。他就算爱你入骨,坚贞不二,可被那妖异奇美的秋羊贴上身,便管不住自己身子了。”
道儿稍稍安心,仍凶巴巴的瞪着情郎,道:“我改主意了,你我不成亲,我绝....绝不许你。”
阳问天道:“正是,正是,我敬重妹子,岂敢再无礼?”说着向盘蜒投去感激目光。
道儿忽觉不对劲儿,在怀中摸索,取出一块令牌来,上书“崖江派”三字。阳问天奇道:“崖江派,崖江派,前辈,怎地又是这崖江派?先前那甘胆照...”
盘蜒也拿出一块令牌,对照一番,两者仅有新旧之分,其余一模一样,他道:“这秋羊是那灵王下属,这令牌当是灵王之物。如不出所料,灵王正是崖江派之人。”
阳问天道:“这崖江派又是什么来头?这灵王武功之强,足以纵横江湖,我看除了武当张道长与我梦中师尊之外,再无人是他对手。”
盘蜒叹道:“想不到世上仍有这崖江派。”点到为止,更不多说半个字,阳问天听他话说一半,不禁心痒,可他敬重盘蜒,不敢追问。
道儿鼻子深吸,只觉那衣衫香气怡神,突然嚷道:“是了,秋羊,地牛!秋羊,地牛!我听说过这....这两人的故事。”
阳问天道:“真的?妹子快说给我听听?”
道儿心下吃醋,说:“你这么关心那秋羊做什么?我偏偏不说。”
阳问天搔搔脑袋,苦苦哀求,道儿微微一笑,这才说道:“我也是听巫师奶奶说的。”顿了顿,说:“听说约莫二十多年前,咱们滇地有一位极了不起的国王,他是以往汉人皇帝的后代,叫做赵盛。”
阳问天道:“啊,反王赵盛,此人当年起兵造反,声势极大,将整个云贵占据,击败亲王亲征,惊动朝廷呢。”他自知出生之地就在云贵一带,其父“阳离”当时正是剿匪大将,虽平复战乱,却不幸在此地惨死,念及于此,不由黯然神伤。
道儿说:“是啦,这事儿当年闹得很大,我凤依族也派人跟了他。后来赵盛兵败,战胜的鞑....元人既往不咎,咱们才免去一场兵祸。关于这位赵盛国王,奇闻异事,着实不少。听说他麾下有一位常胜将军,叫做苍鹰,嘻嘻,手中一比划,一道白剑飞上空,敌人头颅滚滚而落,身子粉身碎骨,这是咱们凤依族人亲眼所见的.....”
阳问天从未听闻此事,惊喜至极,喊道:“那位苍鹰....莫非就是我师父?”
道儿笑着说:“我也是刚想起来,不过你师父武功这么高,当世之中,只怕没有其他苍鹰有此能耐啦。”
阳问天心想:“夷族传说,未必准确,但也不会差的离谱,我师父当年就在赵盛麾下。”想到此处,心情激昂。
道儿点着下巴,又说:“除了这苍鹰之外,这赵盛还有一神奇的义子,叫做地牛豪角儿。这人力大无穷,长着牛角,麾下有一群食人妖牛大军,战场上往往吓得蒙古人四散逃窜,难以匹敌。”
盘蜒眼神中闪过一丝内疚,似乎他对这地牛亏欠极多,但旋即又平静如常。
阳问天指着那巨汉尸体道:“此地牛就是彼时地牛?”
道儿神情厌恶,说:“是啦,听说那地牛当时还是个少年,可已极为好色,就因为他这性子,终于将他母亲害死。”
阳问天奇道:“那又有何隐情?”
道儿说:“这赵盛收养了一位美貌如仙...呸...不人不妖的义女,叫做秋羊。这秋羊在滇地中也是众多鬼灵之一,很受尊敬,她长生不老,极为放荡,竟与赵盛勾搭在一块儿,那赵盛从此沉迷美色,再不上朝,叛军从此江河日下了。
当时赵盛身边的皇后,正是这地牛豪角儿的母亲,她察觉不对,与豪角儿一起悄入宫中捉奸,谁知这豪角儿也早迷恋这秋羊女妖,一通厮杀,豪角儿放任其母被秋羊杀死,带着她远走高飞。经过这场惨剧,赵盛的王国便真正溃败。”
阳问天连道:“好险,好险,差点儿着了这秋羊的道。”可想起这秋羊遇人不淑,生世也颇可怜,不由深深痛恨这地牛。
道儿说:“那王国毁灭之后,再没人见过那苍鹰在哪儿,过了这许多年,咱们只拿这事儿当做神话传闻,想不到地牛、秋羊确是真正人物,如此说来,那苍鹰自也不假。”
盘蜒看了看地牛尸体,道:“这灵王居然吞食地牛灵元而不死,体质怪异,确实棘手,好在未必是敌人。”
道儿问:“先生,灵元又是什么?”
盘蜒道:“灵元又叫内丹,人往往是没有内丹的,唯有古时妖魔后裔,得天地灵气,才可练成内丹。内丹混杂人血、真气、些许灵魂,若常人吞服此物,补气过度,魂魄作乱,不死也得重伤。所以说这灵王颇了不起,只怕有些门道。”
道儿想起灵王试探阳问天情形,不免担忧,道:“这灵王说....小王爷身上或有内丹,莫非....莫非他会来害小王爷?”
盘蜒道:“小王爷还是提防着些,莫要练些稀奇古怪的功夫,将来自无后患。”
阳问天心里咯噔一跳,暗想:“他莫非都知道了?”但见盘蜒也不追究,稍稍安心。
三人说着走着,不多时回到小默雪等人处,小默雪看见盘蜒,喜得一蹦老高,扑入盘蜒怀里,不及说话,泪水如洪,盘蜒笑道:“傻孩子,就爱哭,你也老大不小了,怎地长不大一般?你担心谁死都行,可莫挂念老夫,老夫能被剥皮而不死,世上更谁能害我?”
小默雪气呼呼的说:“我就是长大懂事,这才担心你呢。”她此时已将盘蜒视作祖父一样,在他面前撒娇闹气,享受溺爱,甚是心安理得。
盘蜒心中闪过微弱念头:“这孩子把我当做亲人长辈,不愿与我分离。若在这荒僻丛林山寨中,这般与世无争的住下,照顾她娶亲成家,助她一生太平,又有何不可?”
但不成,不成,你有更重要万倍的事要做,不可贪图安逸,借口逃脱。
他想起天珑,想起万仙,想起万鬼,想起阎王,这念头变得荒谬可笑,瞬间粉碎。
盘蜒又看白铠伤情,不禁哭笑不得,他虽远不算痊愈,可已从黄泉边上绕了回来,小默雪这不知所云、误打误撞的治伤手段,总有莫名的神效。他若替白铠医治,眨眼便可令他活蹦乱跳,但此举大违常理,不到紧要关头,盘蜒不想如此。
雨滴叮叮咚咚,落入林中池塘,天地间雨幕朦胧,草木空气,由此一新。再等半个时辰,大雨消停,阳光洒洒,众人启程,走向凤依寨。
途中,白铠低哼一声,睁眼醒来,道:“我....不能入寨。”
道儿奇道:“这又是为何?”
白铠道:“凤依族与鬼灵族有...有约定,你们不能去抑天山里头,咱们不能来凤依族寨子,否则....否则必受追究,怕惹出事端来。”
小默雪皱眉道:“可咱们已去过抑天山啦。”
白铠道:“那是我...一力担保,你是天灵者,自然不同。”
小默雪道:“放心,咱们设法....送你进去,待你伤愈之后,再偷偷送你出来。”
盘蜒道:“这事容易得紧,咱们以布条将他脸面缠住,旁人只当他是我,谁认得出来?”
众人齐声叫好,当即照办,小默雪撕下半边长裙,裹住白铠,白铠本不情愿,但想起这布条曾与小默雪肌肤相贴,如痴如醉,如何忍心拒绝?
来到寨前,守卫说道:“道儿,默雪,你俩跑去哪儿了?整夜不在,巫师她老人家说要传授呼风唤雨的祷告词,你两人有空,快去她那儿一趟。”
道儿、默雪皆感困惑:“咱们不过是她家中收养最平平无奇的两个孤儿,何时轮到咱们去学这崇高神圣的祷告了?莫非....莫非闯祸之事,被她知道?”两人想到一块儿,不禁冷汗直冒。
十八 遮遮掩掩情流露
阳问天道:“你二人自管去找她,我住处宽敞,可容白铠兄弟住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他乃蒙古亲王,虽在凤依族中暂歇,住所依旧阔绰至极。
道儿、小默雪答应一声,匆匆回屋,换上干净衣物,赶往巫师大屋,进入屋中,却不见其余姐妹,唯有那巫师一人。两人更是惶惶,齐声道:“巫师奶奶,咱们回来了。”
那巫师点了点头,问道:“你俩出去与其余男子游玩了?”语气平淡,不露喜怒。
道儿心想:“总不见得把实话说出来?”只说:“是,巫师奶奶,是我硬拉着小默雪前去的。”
巫师叹道:“你们过来,我瞧瞧你们。”
两人迟疑片刻,走近几步,那巫师忽然在两人小腹上一拍,两人只觉一股热气团在那处,酸痒万分,差点笑出声来。
巫师松了口气,道:“还好,不曾将身子交人。”脸色严肃起来,喝道:“我凤依族虽是武林一脉,但那些中原的公子哥儿,没一个有真情实意,你二人若不想成为巫女,夫婿非在本族人中挑选不可!”
道儿急喊:“奶奶,我....我对那蒙古王爷...”
巫师“哼”了一声,道:“你给我想想清楚。”竟不再阻挠,又转过身,仔细打量小默雪。小默雪心里发毛,抿嘴不语。
过了半晌,巫师终于开口道:“你救下的那煞气书生,伤还未好,怎能随意走动?连谷蓝他们都被他打伤。族长那老头儿大发脾气,险些中风了。”
小默雪奇道:“真的?吴奇先生什么时候揍的人?”
巫师握住小默雪的手,力气颇大,小默雪痛的叫了一声。巫师将她扯到身前,摸她脸颊,翻开她双眼,嗅她头发,过了片刻,道:“果然是天灵者?我可真看走了眼。”
小默雪、道儿魂飞天外,知道事情败露,急忙跪倒在地,喊道:“奶奶,咱们也是被逼无奈!”
巫师袖袍一掀,两人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她叹道:“我....一直心有疑问,总觉得你二人....德才远胜过其余小徒,想不到...真是天灵者。”
道儿说:“巫师奶奶,我妹妹是天灵者,我可不是。”
巫师苦笑道:“谁说你不是了?你姐妹俩原本一模一样,只是你遭一场劫难,醒来之后,另有际遇,故而失了天灵者之魄。”指着小默雪脸上螺旋纹路,道:“我今日才知,天灵者胎记是这般形状。”
两人见她语气和蔼慈祥,渐渐消了畏惧,小默雪问道:“奶奶,你知道什么是天灵者么?你又怎知我是天灵者?”
巫师拉住两人,开启机关,走入屋后一间密室,这才说道:“据传天灵者乃神之后裔,身体洁净,可容纳神的魂魄。不知多久以前,抑天山中来了天神,天神留下天灵者,守护这抑天山,鬼灵族是那天灵者的仆人,而咱们凤依族则是天灵者的护卫。天灵者不过凡人寿命,死后会不断转世而生。”
小默雪只觉头重脚轻,重压如山,不愿相信这等传说,只道:“可我本领平平,毫不出奇,哪里....像是天神的孩子?”
巫师忽然在小默雪与道儿脸上各亲一下,她一贯严肃庄重,此时真情流露,二女皆感惊讶,可随后心头温暖,险些感动哭了。
巫师笑道:“那是我没传你二人厉害法术,以你二人天资,要学我族至高无上的本领,毫不为难。”于是念出一段口诀,命两人记住,正是那呼风唤雨之法。
两人专心记忆,默诵十遍后已牢牢记住,道儿问道:“咱们得了这咒语,若练成之后,能不能呼雷吐电,打伤敌人?”
巫师长叹一声,道:“此咒不过是祷告词,用来祈祷天神,令族中风调雨顺,平安无事之用,一时半会儿,难以生效。须得每天静思,才能感动天地之灵。”
道儿咋舌道:“这....这未免太慢了吧。”
小默雪大着胆子,问道:“巫师奶奶,你还没告诉我,如何得知....咱们身上秘密呢。”
巫师稍一犹豫,取出一封信笺来,叹道:“鬼灵族中,有我...一位朋友,你们的事,我尽皆知晓,连那三圣刀,我也都一清二楚。”
道儿、小默雪又吃了一惊,道儿低呼道:“巫师奶奶,鬼灵族中有人向你报信?那人是谁?族长爷爷知道么?”
巫师摇头道:“此事绝不能让他知道。我等虽守卫抑天山,可与鬼灵族一向互不干涉。他若得知我与鬼灵族互通声气,非大发雷霆不可。”
小默雪笑道:“好啦,咱们也不管那人身份。多谢巫师奶奶开诚布公,我二人必守口如瓶。”
巫师扬了扬信,又叹道:“圣刀三老被人用计逼退,不愿再追杀你,只可惜那鬼灵族文士派的人捣鬼,文士派占卜者又想出法子,说你们逃跑时杀了士兵,又挟持了.....那白铠....王子。料想不久便会派人交涉,若处置不当,只怕会结下大仇,你们之事也隐瞒不住了。”
道儿大怒,斥道:“这文士一族好生卑鄙!鬼灵族那元老是傻子么?怎地被耍得团团转?”
巫师道:“那白铠正是鬼灵族元老首领爱子,功勋卓著,将来要继任首领之位。他被你们带离抑天山,生死不明,那首领焉能不怒?你二人老实说来,他如今在何处?”
小默雪不敢隐瞒,只得说道:“他...脸包上了布条,冒充吴奇先生,在...小王爷家中....”
巫师哭笑不得,低声道:“胡闹,胡闹!你们闯入抑天山,打伤圣刀祭祀,带走首领之子,又将他带回凤依族了?每一条都是重罪,若谷老头子知道,只怕要被活生生气死。”
道儿喊:“奶奶,咱们冤枉啊,是鬼灵族害人在先。”
小默雪道:“奶奶,白铠公子伤重,正需静养,我求你莫揭发此事。”
巫师点点头,道:“放心,我会妥善处置,息事宁人,正是老婆子我拿手好戏。”两人得她承诺,这才如释重负。
巫师又道:“小默雪,那吴奇书生武功非同小可,你知不知道?”
小默雪道:“是啊,吴奇先生很了不起,那圣刀三老都被他‘用计逼退’呢。”语气甚是骄傲。
巫师叹道:“圣刀三老身手极强,与寨中神山守卫相当,联手出击,势不可挡。他若能逼退圣刀三老,那明思奇又如何能将他伤得半死?莫非这明思奇武功比传闻更高?又或是另有厉害敌人?”
她沉吟良久,又道:“如今那明思奇与阿图歌勾结,纠集人手,在寨外虎视眈眈,图谋吞并我凤依族。而鬼灵族借机寻衅,将来必然生患。除此之外,我又总觉得隐隐不安,天象之中,似有不祥之兆,稍有不慎,我凤依族便有灭亡之忧。”
小默雪被她说的害怕起来,道:“巫师奶奶,你能向鬼灵、天神祈祷,助咱们免去灾难么?”
巫师道:“那只能抵挡天灾,却难阻止**。小默雪,你是天灵者,那吴奇受你医治,伤势复原奇快,武功更是不凡。你二人这就带他前往阿伊斯塔,从塔中取回一卷‘构地文书’来。”
小默雪、道儿齐声惊呼道:“阿伊斯塔?构地文书?”想起阿伊斯塔传闻,不禁毛骨悚然。
那阿伊斯塔,位于凤依族以东四十里地,立于沼泽地中,那片沼泽村庄,原本兴旺,人来人往,地产丰厚,阿伊斯塔更是朝圣鬼灵的重地,受滇地各族崇敬。
可十多年前,阿伊斯塔中生出变乱,方圆十里内,不断有人迷失,再不见踪迹。于是人心恐慌,住民离去,短短几年间便成了荒凉凄迷,鬼气森森的废墟。
巫师道:“那阿伊斯塔中,原本住着本族一位长老,她...是我师父,活了百岁,藏有‘构地文书’。后来塔中闹鬼,灾祸降临,她也没了消息。若能取回那‘构地文书’,练成上头法术,无论是明思奇,还是鬼灵族,亦或是那未知隐患,咱们都有法子对付。”
小默雪道:“可....可那地方.....我俩....吴奇先生....”虽心知此事重大,总不禁惴惴难安。
巫师坚定说道:“你是天灵者,那塔中诅咒害你不得,道儿虽已非天灵者,可仍受祝福,当可免灾。那吴奇受你恩惠,正好报恩,护你二人周全。”
小默雪道:“此事这般危险,如何能连累先生?若我真能挡住诅咒,一个人去就成。”
巫师道:“若是天灾妖害,你自然不惧,可若其中有野兽、恶鬼,你小小女孩儿,岂能抵挡?”
道儿想了想,道:“我还可叫上宋大哥,与....小王爷...”说起阳问天,总难免一阵娇羞。
巫师大声道:“不可!那两人一者为武当宗师首徒,一人为蒙古鞑子贵族,此去凶险,万不可多有牵连。况且青年男女,这般长久相处,同甘共苦,如何把持得住?”
道儿脸上发烧,心想:“我早与问天海誓山盟,你眼下说起,已然迟了。”可既然巫师坚持,她无法违逆,只道:“好,巫师奶奶,我听你的话。”
小默雪也道:“我去问问...吴奇先生...”
巫师大声道:“须得强硬,非带上他不可!此人侠义心重,知恩图报,定不会拒绝!”她听小默雪所言,知吴奇乃是“从天而降”的怪人,受伤情形极为蹊跷,如今又得知小默雪是天灵者,那与这吴奇相遇,定然乃是天意,料想也唯有这吴奇能守护小默雪平安。
十九 观雪悟道拳无形
道儿、小默雪拗不过她,遵命而去。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来到阳问天大宅处,问盘蜒下落,阳问天打趣道:“道儿妹子,你要去哪儿?为何要这老书生作伴?你不要我了么?”
道儿啐道:“谁要你呀,一看就不老实。吴奇先生敦厚稳重,比你可靠多了。”
阳问天哈哈一笑,知她存心这般说,不信她会钟情这老书生,也不在意,说道:“那前辈瞧咱们不顺眼,已回默雪姑娘家中了。”
双姝匆匆道别,赶回住处,所幸盘蜒正闭目养神,他知两人到来,睁开眼,问道:“小默雪、道儿姑娘,为何这般匆忙?”
小默雪理理思绪,将巫师奶奶嘱托说了,盘蜒皱眉道:“奇怪,此地若如此凶险,她为何将此事交付给你?”
道儿向小默雪使个眼色,示意她别开口,正要编造,盘蜒自言自语道:“是了,她在鬼灵族中有眼线,知道你是天灵者,才知此行非你不可。”
双姝吓得冒汗,齐声道:“你怎猜到的?”
盘蜒微笑道:“开动脑筋,推测形势,要猜到此节也不难。”
小默雪道:“先生,我不来瞒你,那阿伊斯塔里头....危险至极,多年来无人能近,你若不愿去,我....我很是赞同。”
盘蜒道:“艰苦跋涉而来,岂能不历经奇事而去?既然有这等好去处,纵然你不提,我也要去闯闯。”
双姝大喜,一左一右将盘蜒拉住,再度出寨,朝沼泽方向而去。
途中经过数个村庄,穿越林地,不久景色剧变,树木低矮紧密,枝叶湿哒哒的拖拉下来,蚊虫嗡嗡,蟾蜍鸣响,地面松软,行走起来,甚是艰难。小默雪在三人身上涂药水,说可驱逐害虫,盘蜒周身暗藏内劲,血可致幻,实则不受其害,而双姝体质不凡,此地毒物本都绕着她俩。
再走过数里,气温骤降,天霎时暗了下来,蚊虫蟾蜍皆没了声息。小默雪想起儿时传闻,不禁攥住盘蜒手掌。
盘蜒心想:“好凄厉的阴气,这儿的冤魂当真不少。”
突然间,只听一声猫叫,从黑暗之中传来,声音凄凉尖锐,刺耳钻心,小默雪、道儿身子一震,小默雪拔出匕首,道儿掣出弯刀软鞭,脸色惊惶。
那叫声不过先来个下马威,旋即树上树下,前前后后,整个沼泽中,猫叫声此起彼伏,源源不绝,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悲惨,小默雪想起一事,道:“是了,听说....以往这沼泽村庄爱养猫,后来那灾祸之后,猫...都成了妖怪,先吃小孩儿,后吃大人。”
正说话时,一双耳尖锐、五尺长短的野兽直扑过来,张开嘴,露出尖牙,嘴里血腥气味,中人欲呕。小默雪虽心地善良,但见这猫妖眼红嘴厉,毛发直竖,只觉其太过邪恶残忍,一匕首扎了过去。
那猫妖身子飘起,竟将匕首避开,它到了小默雪上方树上,稍一借力,爪子宛如细剑,又朝她刺下,小默雪一低头,匕首挥舞,那猫妖再横着挥臂,铛地一声,那匕首飞了出去。
猫妖发出奸笑,竟有些像人,一爪子刺向小默雪长裙中央,方位极为淫邪。此刻,盘蜒抢上,一掌将猫妖脑壳打碎,那猫妖怪叫两声,毛发脱落,形貌剧变,竟成了个血肉模糊,身材矮小的男人。
道儿瞪大妙目,颤声道:“这到底是人是猫?”
盘蜒心想:“那猫的皮是后天长出的,乃是将人体变化为猫,这近似血肉纵控念,或类如天罡万千变的法门。”将小默雪扶起,说道:“小恩公,你拳脚功夫恁地差劲,连这半吊子的野兽也敌不过么?”
道儿嗔道:“这是猫妖,我妹妹是姑娘家,气力有限,如何敌得过?”
小默雪甚是惭愧,道:“唉,我跟姐姐相比,着实差得太远。”
盘蜒道:“她若真是天灵者,眼力臂力,总有过人之处,只是不曾学上乘武功罢了。”摆出架势,演示一掌、一拳、一腿,掌是前推,拳若弯钩,腿如长矛,招式甚是简单,比划之后,问道:“你记住了么?”
小默雪点头道:“这招式也不难,我记住了。”说罢依照架势,打了一遍,已然纯熟。
盘蜒道:“招式虽简单,可其中要领,在于发出气劲,使掌力、拳劲、足风,离体而出,化作屏障,隔开敌人,护住自身。”说罢传她其中口诀。
小默雪、道儿只学过凤依族勇士的健体法门,虽有些气力,却算不上高明的内家功夫,更对经脉学问所知不多。小默雪依言运气,只觉头晕脑胀,手臂酸麻,打了一掌,险些一跤摔倒。道儿在旁观看,稍稍一试,却能运转自如,她本身武功已然不错,得了阿道魂魄相助,潜能更是惊人,学起这三招来,可谓水到渠成,一点就透。
小默雪面有愧色,满脸通红,道:“吴奇先生,我着实蠢笨,你教的功夫高明,可我死活学不会。”
盘蜒道:“你不是天灵者么?”
小默雪道:“我闹不明白这天灵者到底有何稀奇?只是在那古宫殿中有些用罢了。”
此时,沼泽中、树木上,地面下,发出密集声响,似有爪子耙抓,紧接着一通碎声,阵阵嚎叫,数十个猫妖身影从各处钻出,将三人团团围住。
盘蜒冷冷说道:“一个个儿人模鬼样,怪里怪气,不过一群丑陋畜生,何胆耀武扬威?”
众猫妖似听得懂他言语,怒气冲冲,潮水般涌来,盘蜒翻起手腕,一掌、一拳、一腿,隔空将三头猫妖震开,中招者骨头折断,在半空中已然死去。
道儿看的钦佩,也学他模样,出掌踢腿,她应用不熟,威力也远不及盘蜒,然而就是这简单三招,已是攻守兼备,精妙异常,数头猫妖连番偷袭,皆奈何她不得,反被她打得痛呼惨叫,屁滚尿流。
盘蜒见小默雪东躲西藏,只顾逃跑,笑道:“小恩公,你怎地不出手?”
小默雪道:“我本事太差,使不出来。”
盘蜒道:“破釜沉舟,绝处逢生。你不逼迫自己,怎知使不出来?”
小默雪闻言一震,一头猫妖跳了过来,爪子挥动,已勾住小默雪手腕,小默雪剧痛入脑,刹那间,她感到这林中怨气、灵气、生息、浊息,皆清晰可见,宛如陈列在眼前的兵刃一般。她娇叱一声,借那气力,反掌打出,掌力由劳宫穴发散,咔嚓一声,将那猫妖前肢打断。她再打出一拳,喀拉一声,那猫妖腹部裂开大洞,身子翻滚,摔入一旁泥地,缓缓沉了下去。
道儿惊喜交加,喊道:“成了!”
小默雪目光困惑,兀自难以置信,盘蜒道:“还愣着做什么?再来!”
又三头猫妖扑了过来,皮毛如伞,身形飘忽,随风飞行,转悠几圈,陡然朝小默雪盖下,小默雪感应真气,出掌、出拳、踢腿,重重打在猫妖身上,中者头破血流,哇哇乱叫,掉头就跑。
小默雪这才一阵狂喜,喊道:“真的成了!吴奇先生,你这功夫当真神奇。”
原来盘蜒所传那三招口诀,看似调动体内真气,着实费力,可真正玄机,在于催动心魂,激发出意想不到的气力来。若学招之人天赋平平,这三招害处极大,稍有不慎便伤了心脑,遗祸终生。而若学招之人深藏潜力,只不过不知如何调度,这三招催促魂魄,激发浑厚内力,反而成了一套极灵验的护体绝招。
盘蜒道:“那是你天生有的功夫,我不过借花献佛。我再传你一招,瞧好了!”说罢左右手伸直,身子极快一转,宛如双头斧劈砍一般,随后道出口诀。
小默雪一边躲闪猫妖,一边凝神沉思,顷刻间,前后各有两只猫妖袭来,小默雪侧身而立,闭目凝息,双手横伸笔直,身子圈转,哗啦啦声中,两道真气划过弧线,朝身旁扩开。众猫妖自己撞上,哇哇尖叫,霎时被劈成两截,当即死透。
道儿大声鼓掌,也将这功夫演了出来,只是威力稍逊,不能一击毙敌,但也将猫妖打得落花流水。众猫妖见来者凶悍,杀猫如麻,终于胆怯,一个个钻入泥沼,就此不见。
小默雪太阳穴中阵阵疼痛,一口气泄出,险些站立不住。盘蜒轻轻一托,将她身子扶直了,小默雪朝他感激一笑,问道:“先生,这功夫叫什么名字?”
盘蜒笑道:“我倒还未想好,你起个名字如何?”
小默雪忙道:“不成,不成,我不过是学功夫的,你才是创功夫的宗师,怎能....怎能我来起名?”
盘蜒道:“这功夫是因你而创,自当由你命名,你若推脱,我就叫它默雪拳法如何?”
小默雪脸上一红,道:“怎地是为我创的?你....你莫要哄我啦。”
盘蜒笑道:“你救我性命,我为报你恩情,便创出功夫赠你,此节信不信由你,既然你这般谦虚,那就叫默雪神拳吧。”他这话倒并非吹嘘,之前他见小默雪不知如何运用自身潜能,思索良久,这才想出这四招诀窍来。
道儿挑剔道:“默雪神拳,默雪神拳,这名字不太好听,若将来这功夫传到后世,后人只道我妹妹是个嗜好揍人的女蛮子,那岂不遗臭万年么?”
小默雪吓了一跳,道:“那...那就叫吴奇神拳如何?”
盘蜒皱眉道:“不妥,不妥,这名字平平无奇,好不光彩。这样吧,你姐妹二人不分彼此,形影不离,不如各取一字,叫做道雪神拳如何?”
小默雪与道儿都想:“嗯,我俩姐妹情深,同时学此拳法,倒也是一桩美事,今后想起,也是一段佳话。至于那女蛮子的名声,我俩一齐承担。”齐声笑道:“好,就叫‘道雪神拳’。”
二十 老爱年少寻常事
那群猫妖不知所踪,去而不返,三人再度上路,绕过泥沼,试探实地,加倍小心前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道儿说:“这猫妖看似吓人,实则还不如狮子老虎,不然咱们那道雪拳法也阻拦不住。”
小默雪做了个怪脸,道:“是啊,若这许多狮子老虎上来,咱们可全得葬送在此。”
盘蜒笑道:“若真有寻常野兽,遇上此等猫妖,定然抱头鼠窜,不敢逗留。这猫妖叫声中有摄人心魄的邪法,唯有内力深湛者方可承受。”
双姝奇道:“真的?为何我俩不觉得?”
盘蜒道:“自然是天灵者的功劳。”
小默雪指了指耳朵,问道:“吴奇先生,刚刚与猫妖打斗时,我...用尽力气,却突然听到林中数不尽的气息,我借用过来,才使得出那‘道雪拳法’,这是什么道理?”
盘蜒甚是诧异,说道:“这是借用天地灵气的功夫,只怕是你独有本事。你需记得:外借气力,虽可为你所用,不伤自身元气,但极耗心血,你眼下是否头昏脑涨?”
小默雪点了点头,有些害怕。
盘蜒道:“这功夫在人烟稀少之处加倍厉害,却也更为凶险。你须得分辨何为益气害气,否则或深受其害。”
小默雪道:“好险,好险,幸亏先生指点我这笨蛋。”
道儿说:“吴奇先生,你为何这般聪明?懂得比谁都多?你以往是汉族的大学者么?啊,你这么大年纪,可有老婆孩子?”
小默雪也甚是好奇,想听听盘蜒往事,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凝视着他。
盘蜒暗想:“我虽受她们恩惠,但还是莫牵扯太多为妙。这凤依族诸般琐事若能速速了结,我当独行而去。”苦着脸摇了摇头,道:“前尘往事,过眼云烟,但行前路,莫提旧情。”
道儿微笑道:“你倒是洒脱,可我这傻妹妹已将你当做亲人啦。小默雪,你说是不是?”
小默雪诚心说道:“吴奇先生待我极好,就像....就像爹爹、爷爷一般。”她与道儿父母双亡,可想象若有父亲祖父,也未必胜得过盘蜒这几天照顾之恩,她想拜盘蜒为义父,一辈子孝敬他。
盘蜒轻描淡写的说道:“姑娘言重了,吴某可不敢当。”
小默雪察觉他语气冷淡,仿佛被浇了冰水,登时鼻子一酸,不知自己做错何事。道儿疼惜妹妹,也愤愤不平,心想:“这老光棍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妹妹愿认他做义父,他摆什么狗屁架子?”
这几里路走的默默无言,泥沼中仍有猫妖游荡,却不敢再度袭来。不久前方有一高塔,上下约有十五丈,造型古旧,色彩斑驳,阴风吹过,塔中吱呀吱呀作响,像是病重者垂死呼吸。到了此处,连猫妖也无胆露面。
盘蜒瞪视高塔,只觉有一双狰狞残忍的双眼,透过塔楼窗户投射过来,身上微起寒意,谨慎提防。
这塔楼中的妖魔非同小可,其心思充满恨意,疯狂邪恶的超乎想象。若非盘蜒到来,小默雪与道儿如何能够生还?
那巫师存心令两人来此丧命么?还是她不知深浅,想一出是一出?
却听道儿尖叫一声,身子一斜,扑通一声,摔入一旁泥潭。小默雪大急,扑上前拉她,可手掌与道儿一碰,道儿狠狠一巴掌,将小默雪推开,叫声悲哀,又长又厉,宛如猫声。
盘蜒赶过来,抓住道儿神门穴,将她一提,脱出泥沼,但就在她脱离时,盘蜒见泥沼下隐约有一双目通红,披头散发的老妇,她一扭头,当场不见。
道儿委顿在地,呕出大口污泥,其中有青苔浮草,绞在一块儿。小默雪看了看呕吐物,道:“里头无毒,只是会坏了肠胃,须得都呕出来。”
盘蜒道:“我所练内力,有一门催吐的法诀。”于是缓缓念诵,道儿闭目记忆,稍一施展,又吐出秽物来。
小默雪道:“须得找地方,让姐姐歇歇。”
盘蜒指着一块大石,三人到石头旁坐下,小默雪想替道儿按摩腹部,道儿尖声道:“别碰我!别碰我!”
小默雪心里奇怪,但道儿脾气一贯急躁,此时受了挫折,口不择言,也不算出奇,当即退下。
道儿愣愣看着小默雪,忽然又道:“镜子呢?这儿有镜子没有?”
小默雪摇头道:“我出来时没带。”她相貌不好看,不爱梳妆,岂能带这事物?
道儿在怀里掏一会儿,喜道:“有了!”果然摸出一面铜镜,她照了片刻,心中冰凉,原来镜中的她容貌苍老憔悴,萎靡不振,甚是丑陋,全无可取之处。
道儿急忙抬头,再看小默雪,只见她眉清目秀,皮肤娇嫩,那螺旋纹路非但不显碍眼,反而遮住她脸上瑕疵,令她下巴纤细娇瘦。刹那间,道儿心头巨震,不安之情,油然而生。
有一女子在她耳朵边说道:“你妹妹已美过你了,武功也定会比你更高。她喜欢你的心上人,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道儿张开嘴喊道:“你是谁?你是谁?”可那声音只在心里,发不出去。
女子又道:“你亲口答应过她,要与她同嫁一人,她已经当真啦,非勾引你男人不可。可这男女情爱啊,总是自私自利,你宽宏大量,她必小人得志。你退后一寸,她必得寸进尺。她比你美,比你高明,比你厉害,比你高贵,你如何争得过她?”
道儿看清那女子极为美貌,正是她临死时见到的那女鬼阿道。
那女鬼又指着盘蜒说:“你知道这吴奇为何不高兴么?”
道儿心里问:“为什么?”
女鬼嘻嘻笑道:“因为此人光棍了一辈子,不曾碰过女子。他偷偷爱上你妹妹啦,见你妹妹把他当糟老头子,心里可不乐意。嘿嘿嘿,这老色||鬼,他倒知道年轻姑娘的好处。”
道儿眯起眼,心中恶念起伏,暗流涌动,她问道:“我....我不要妹妹与我争情郎,我...我该如何是好?”
女鬼道:“我替你想了两个法子,第一个法子嘛,你杀了她,再杀了那老头....”
道儿怒喊:“不行,我不杀我妹妹!”
女鬼笑道:“我知道你不忍心,这第二条道,你...嘻嘻....你将两人制住,迫那老头要了你妹妹身子,你妹妹这等美人,这老头如何把持得住?你妹妹有了别的男人,如何还能争你的情郎?”
道儿喜道:“这吴奇武功高强,正好是妹妹良配。小王爷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女鬼连连点头,道:“到了塔顶层,你会见一柱子,那柱子上有一铁环,你拉动铁环之后,便会有人帮你,将这两人从此便困在塔中,不养下娃娃,绝不能脱困。切记,切记,不可让你妹妹念出那呼风唤雨咒来。”
道儿问:“那咒语有何奇异之处?”
女鬼道:“那咒语可令她加倍美貌,全无瑕疵,心想事成,你那俊秀至极的恋人,便逃不出她手掌心啦。”
道儿心想:“这可万不能让她如愿。”前后思索周全,笑吟吟的站起身来,道:“先生,妹妹,我已无碍,这就进塔好了。”
盘蜒在她手腕一探,察觉她内力倍增,颇为健旺,思忖:“莫非她因祸得福,竟将阿道魂魄内力引发出来,运用如常?”
既然阿道复原,三人不再迟疑,推开塔门,那底层大堂甚是黑暗,只能隐约见旋梯轮廓,空中满是浮尘,霉味儿隐隐飘来。
盘蜒点亮火把,人手一根,踩出一步,地面喀喀作响。他吸一口气,说道:“这地下仍有地窖,里头死尸如山。”
小默雪吓得面无血色,道:“先生,你怎地知道?”
盘蜒道:“行凶之人将地窖遮掩严实,可气味儿总掩盖不住。”
小默雪道:“巫师奶奶说,那构地文书在最顶层,下头纵然古怪,咱们也不用去了。”
就在这时,头顶一声尖鸣,一道火光打了过来,盘蜒抱住小默雪、道儿,飞身一跃,将敌袭避过。抬头一看,见先前那红眼老妇如蜘蛛般撑在屋顶,她双目空洞,脑袋全然扭转,形貌诡异至极。
老妇怪叫道:“出去!”
盘蜒道:“你让咱们出去?”
老妇道:“快走!莫让它得逞!”忽然间,她终于露出痛苦之色,神色凶狠,大叫一声,双足似蝙蝠一样握住横梁,双手转动,手指一点,一道狂风吹出。
盘蜒心中直叫麻烦:“我若招来火焰寒冰,一招杀了这老妇,未免武功太强,法力太高,这道儿收不住嘴,非大肆吹嘘不可。说不得,还得纠缠一番。只是这老妇也未必有歹心,怎生想个法子,将她制住?”
他一边思索,一边抓起木架,挡在身前,咔嚓声中,那木架被风力打碎。
盘蜒袖袍一拂,碎片如雨,飞向老妇所在。老妇再念咒语,嘴一张,吐出数颗牙齿,数道气流。气流裹着尖牙,撞破碎片,刺向三人,盘蜒无奈,绕着一棵木柱躲闪,钉钉几声,那尖牙扎入木柱。
小默雪奇道:“这老婆婆念得是拔牙咒、春风咒,那是巫师奶奶常念的咒语。”
盘蜒道:“那巫师奶奶有这等邪门儿法术么?”
小默雪摇头道:“巫师奶奶念的是祈祷,是帮助他人缓解痛楚的。”
盘蜒喜道:“好极,好极,你若记得清楚,也给我念上一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二十一 风流韵事百年传
小默雪心里没底,但盘蜒督促甚切,又见情势危机,脑中回想,将那拔牙咒、春风咒念了出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咒语于她而言,早听得滚瓜烂熟,可生平从未大声读出,说来也怪,她一加念诵,就感到四周真气向她汇聚,好似狂风暴雨。她福至心灵,手掌摊开,只见一道细小旋风飘飘欲飞,旋风中夹杂数颗尖牙,不知从何而来。
小默雪心头一喜,盘蜒道:“我出去替你挡着,你将这咒术扔出。”数了三下,闪身而出,以木板做盾,叮叮当当,拦下那女妖一通冰雹。
小默雪壮胆一动,将旋风如暗器般扔了过去,只是准头不佳,偏的离谱。盘蜒暗中手掌一拨,那旋风力道登时倍增,转个弯,正中那老妇,老妇惨叫一声,被卷的东飞西撞,手脚皆断,砰地一声,直摔下来。
盘蜒接过小默雪匕首,抵住老妇脑袋,问道:“你实话实说,到底是谁?为何要加害咱们?”
这老妇仍有声息,并非死人,只是鬼迷心窍,模样不人不鬼,她大声喘气,道:“二十多年前,我....我是凤依族的巫师。”
小默雪喜道:“你....你是咱们族的巫师么?啊,是了,你是巫师奶奶的师父,你原来还活着!”
老妇眼神痛苦,似乎要涌出血来,她道:“你....你快出去,走的越远越好,那....那鬼灵控我心神,我....我....不能令它得逞”
盘蜒想要救她,但见这老妇受害已深,身心腐蚀,若贸然搭救,转眼便送她性命。小默雪伸手上前,老妇神色剧变,吓得五官扭曲,小默雪花容失色,只得住手。
盘蜒道:“你是天灵者,身体洁净,可驱散她体内冤魂。稍有不慎,她立时魂消魄泯。”
小默雪心下怜惜,问道:“这塔中仍有恶灵?许多年前,这塔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妇道:“婴儿!婴儿!它....它想要你将它...生出来。”
小默雪脸色羞红,却也更为惊惧,道:“它想让我生...生孩子?”
老妇道:“当年....我....我替她接生,腹中有双胞胎,其中有一个....死了。她....她发了疯,想要杀我,血溅在....其中一子身上....那恶灵.....”
盘蜒道:“你替谁接生?是那生孩子的女子要杀你?”
老妇又道:“血寒,血寒!她...她....的神术....惹来祸端。”
盘蜒神色迷茫,问道:“血寒?那生养之人,名叫血寒?”
老妇神智更乱,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突然间,她一声惨叫,就此气绝。盘蜒探她鼻息,实则欲唤醒她灵魂,可又怕这塔中恶灵知觉,于是作罢。
小默雪泪水涔涔,颤声道:“她怎会死了?”
盘蜒见老妇目光痴傻,似投向盘蜒身后,盘蜒一转身,见道儿粲然俏立,她欢喜道:“恭喜妹妹练成巫师奶奶不传之秘,有你坐镇,这塔中妖魔,不值一提,咱们今后定能万事顺利。”
小默雪慌忙道:“不,我那是误打误撞,以往从未听说这咒术能伤人。”
盘蜒道:“咱们之所以能进入此塔,正是因你这天灵者指引,否则恶灵附体,与这老妇下场一般。道儿,你也莫离你妹妹太远。”
道儿笑容勉强,作势走近几步。
盘蜒思索片刻,说道:“这塔中妖魔怕这位老巫师婆婆透露机密,故而杀她灭口,它自个儿无法加害你,故而须得借助旁人。”
道儿惊呼:“原来如此,幸亏先生提醒,上头定然还有它爪牙了?”
盘蜒看她一眼,笑道:“但愿不过是庸人自扰。”心里则想:“老妇本有好心,想将咱们逐走。她拖道儿入水,也是阻拦之意。尔后见无法得逞,只得下杀手,宁愿咱们死了,也不能令咱们中那恶灵奸计。她说那恶灵想令小默雪生出‘它’来,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一会儿,摇摇脑袋,道:“咱们上去瞧瞧。你二人莫要远离。”
三人走上旋梯,层层向上,每一层皆愈发阴暗,墙上皆似是黑血,传来腥臭。到某一层,许多猫妖伏在地上,双目发直,瞪视众人,忽然尖叫起来,跑的没了踪影。
盘蜒若有所悟,伸手抹开墙上血迹,见皆是猫爪挠印,不过尺寸细小,并非猫妖所留。
小默雪道:“看来这位巫师奶奶的师父,以往很爱养猫。”
盘蜒在那爪印上一触,心中一动,察觉先前那老妇残存魂魄,她生前片段如浮光掠影,晃过心头。
那场景就在此层,有一汉子与一少妇,那汉子以布遮体,不露半点真容,少妇则青春动人,瞧她容貌,正是那凤依族巫师年轻时候,只是她肚子圆滚滚的,已快产子。周遭全是猫,悠闲自得,或静或嬉。
盘蜒听见这老妇严厉说道:“你身为首席巫女,深得我器重,将来这巫师之位,非你莫属,你怎能....怎能....”
巫师奶奶哭泣道:“师父,我....我与他....真心相爱,实难抑**。”
老妇心中一软,指着汉子说道:“你做出这等事来,为何还不敢露面见人?”
汉子惭愧无地,道:“我求您替她接生,我....我....身份不能...”
老妇咬牙道:“好,但此事不能隐瞒,待孩子平安之后,我必召集全族人,公示此事,你藏头露尾,又能瞒得了谁?”
景象变化,如水中倒影,盘蜒听见孩子哭喊,老妇手中捧着一个男婴,交给那蒙面汉子,道:“死了一个,还一个活着。”
那汉子登时嚎啕大哭,道:“我....我....苦命的孩儿,她...她呢?靡葵呢?”
老妇冷冷说道:“她的事,你不必再管。这孩子你快些带走。”
汉子苦苦哀求,想再见情人一面,老妇执意不允,只道:“她对你而言,已经死了,你快滚回你那山中!”
汉子大震,道:“你...都知道了?”
老妇神色凶狠,道:“你想生出事端,让咱们两族交战么?快滚!再不走,我一掌杀了你。”
汉子朝老妇磕头,一转身,匆匆下塔,终于没了声息。
老妇又抱起一死婴,随手放在一水池旁,似是当做贡品。几只猫走来走去,嗅死婴味道。
她绕到后屋,那靡葵抬头问道:“他走了?我孩儿呢?”
老妇道:“我交给他带走,你以后一辈子不见天日,还挂念此事做什么?”
靡葵喃喃道:“不见天日?”
老妇板着脸道:“当然如此,你累得我凤依族巫者颜面无存,这等大耻辱,不杀你雪耻,已是极大恩德。我若隐瞒此事,乃是对血寒鬼灵天大的不敬!”
靡葵哭道:“不要啊,不要啊,我要见我孩儿!我....我...还年轻...”
老妇狠狠打她一巴掌,骂道:“野鸡崽子,不要脸了?还给我哭?”靡葵身子虚弱,脸颊疼痛,心里害怕,只得小声啜泣。
远处扑通一声,旋即传来几声猫叫,起初只是零星半点,尔后越发密集,尖锐钻心。老妇大急,匆匆跑去查看,只见那水池上浮着数具猫尸,而那婴儿尸体已然不见。
老妇骂道:“哪只畜生,这般贪吃?连死尸也不放过了?”
此时,群猫毛发直竖,双目惊恐,望向老妇背后,老妇一愣,蓦地被一剑刺穿后腰,从腹部扎了出来,她大叫一声,回头一看,见是靡葵,她手持利刃,神色阴森残忍。
她低声道:“我杀了你,没人能知道此事!”
老妇捂住伤口,急忙转身,踉踉跄跄跑上顶楼,靡葵想要追赶,但群猫一起叫嚷,朝她扑来,靡葵魂飞魄散,将匕首一抛,也沉入水池,她抱住脑袋,大叫大哭,往下狂奔而去。
老妇在塔楼顶取出一卷经文,正是那构地文书,她将文书抱在胸前,大声念咒,试图治愈伤势,一时之间,头疼欲裂。
猫叫声穿透墙壁,追了过来,充斥老妇心中,老妇感到宽慰,又感到恐惧,似乎猫叫声透着邪气,渐渐化作婴儿啼哭,融入她心里。
她忽然想道:“那婴儿尸体沉入水池里,那儿...那儿是血寒所留的神水。它死了么?它如果未死,在水中一泡,会变作什么?”
万籁寂静,猫叫声也停了下来,她听见地板传来啪嗒声响,似是湿漉漉的手足在地上爬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老妇感到恐慌,却又感到宁静。她的猫陪伴着她,在她身边,在她耳中,在她心里。
...
盘蜒手臂摇晃,一睁眼,见小默雪拉扯他衣袖,问道:“吴奇先生,你怎地出神这么久?在想些什么?”
盘蜒抬头往上一瞧,说道:“巫师婆婆要那构地文书,这文书有何用途?”
小默雪道:“用途可多啦,听她说,这文书能安抚死者,还能够令土地肥沃,长满玉米、稻谷,对了,更有些厉害法术,可对付凶恶可怕的敌人。只是当年那位老巫师奶奶死去后,这文书失传,现在的巫师奶奶法力便不算圆满了。”
盘蜒道:“巫师婆婆可是叫靡葵?”
小默雪奇道:“你连这都知道?为何打听得这般清楚?咱们都不敢叫她姓名呢。”
盘蜒淡淡笑道:“我瞧她长得忒俊,咱俩年岁差不多,没准可结伴相好。”
二十二 仙家落泪坠凡尘
小默雪哈哈一笑,道:“巫师奶奶一辈子不曾嫁人,你这般想她,她非狠狠打你不可。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道儿说:“谁知她所说是真是假?我瞧她定然忍耐不住,偷偷勾搭男人。”
小默雪奇道:“姐姐,你怎地这般说巫师奶奶?”
道儿脸色转变,露出灿烂笑容,道:“我只觉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你何必大惊小怪?待会儿....将来也会有男人疼你。”
小默雪红着脸道:“姐姐又取笑我了。”
盘蜒见此层再无异样,继续上行,不一会儿功夫,来到顶楼。这塔顶甚是宽广,正中有一柱子,柱子上有一铁环。一圈墙上也沾染黑血,宛如黑漆一般。
小默雪忽然心有灵犀,道:“姐姐,巫师传咱们的呼风唤雨咒,似乎正当应用于此。”那祷告可招来风神雨神,驱散厄运,由天灵者说来,定然威力倍增,立竿见影。
道儿摆手道:“不忙,不忙,咱们且看看清楚再说。”拔出弯刀,作势查看那木柱,突然一扑,拉住那铁环,哐啷一声,那柱子颤抖起来。
小默雪不明所以,问道:“姐姐,这铁环有什么用?”
道儿笑得嘴角竖起,神色奸邪,她道:“待会儿你就知道....”话音未落,她一刀斩出,架在小默雪脖子上,小默雪“啊”地一声,吓出一身冷汗:“姐姐她中邪了?”
盘蜒道:“难怪那老妇要将你溺死,原来你已被那妖魔迷了魂。”
原来道儿数月前遇上火纹疯子袭击,本早已闭气死去,巧合之下,有异世的魂魄降临她身上,将她身心救活,才得以生活如常。只是她人由此沾染怨气,来到这阴气森森之地,首当其冲,便被那塔中妖魔蛊惑。
道儿哈哈笑道:“这机关是‘它’命那老妖婆所造,一旦开启,你纵然了得,也只得乖乖认命。”说罢手指点出,连中小默雪穴道,小默雪手足僵硬,停在原处,纹丝不动。
四周滋滋作响,那重重黑血流动起来,盘蜒见地上污浊潮涌,朝上一跃,不料有许多绳索卷出,将他手足绑住。那绳索黏糊糊的,盘蜒一瞧,竟是一根根脐带,随后,他胸腹一痛,众脐带已刺穿他身躯,伸出倒刺,连上他胸口肚脐。
盘蜒也不抵挡,任由脐带连他心神,隐隐约约,迷迷糊糊,他见到一遍体青黑的婴儿,浮在半空,睁开翻白的双眼,对他道:“爹爹,爹爹,将我养出来吧。”
盘蜒道:“我不是你爹爹,你爹爹另有其人。”
婴儿催动法术,妖气源源不绝,攻入盘蜒体内,当是想将他作为巢穴,法力极强,竟仿佛当年吞山的长斤两之术。盘蜒一时疏忽,险些失守,心中急思:“这婴儿到底是何方神圣?它不过一具死灵,怎能这般厉害?”
婴儿又道:“哥哥....活着,我却死了。哥哥借我灵气而生,我因哥哥掠夺而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你养出我来,我就能离开此塔。”
盘蜒朝下望去,见道儿将小默雪衣衫除尽,娇躯袒露,纤毫毕现,小默雪羞得几欲晕厥,闭上眼,吓得瑟瑟发抖。
婴儿道:“你看看娘亲,她多么可爱?正是未经污染的处子,她是天灵者,唯有她能令我重生。爹爹,你去抱娘亲,你老来孤苦,正当有个伴。”
盘蜒低哼一声,心知若不使真仙法,今日非铸下大错不可。他嘴里吐息,几道气流打落,阿道、小默雪脑袋一晕,顿时人事不知,盘蜒身子一转,喀喀几声,脐带纷纷断裂。
婴儿怒吼道:“你怎能破我法术?”
盘蜒只觉体内邪气纷沓,遍布角落,知道自己大意,以凡人身躯应付这邪魔奇功,以至于其法盘根错节,隐患难测。他收摄心神,顷刻间风云突变,太乙阵法已成,这塔楼已笼罩在盘蜒掌控之间。
婴儿浑然不觉,又指使脐带朝盘蜒戳去,盘蜒一抬头,道:“出来!”话音刚落,屋顶汁液翻滚,扑通一声,落下一只硕大猫妖,那猫妖怪叫一声,肚子破裂,那婴儿滚在地上。
他抬起头,目光惊怒,身子浮空,张开大嘴,脑袋如蛇般延伸,一口咬向盘蜒,谁知到了半路,却心中冰凉,只见盘蜒似在万丈之外,他这辈子也难以触及。
婴儿尖声道:“我何时中你幻术?”
盘蜒道:“是真是幻,是梦是醒,谁又能辨别?”掌中现出那烛龙剑、帝江刀,霎时刀光剑影,纵横交错,那婴儿周身本有邪气护体,纵然枪林箭雨也伤他不得,可如何能挡住这神剑圣刀?他惨叫一声,邪气涣散,已被刺中心脏、额头,随后烛火流离,月光漫漶,这婴儿怨气消散,竟就此粉身碎骨。
盘蜒硬起心肠,散去阵法,暗忖:“我布阵之后,这塔楼与世隔绝,料想山海门查探不到。”也是这婴儿妖法太强,竟不逊于当年蒙山老道,盘蜒先中他诅咒,不明祸患,非速战速决,痛下杀手不可,否则时候稍久,泄露身上隐秘,那可万事休矣。
这婴儿一死,道儿不受其掌控,盘蜒在她肩上一拍,确信再无残留妖术,又反观自照,驱散隐患,他越是运功,越是骇然:在眨眼之间,这婴儿邪法竟在盘蜒经脉间泛滥成灾,若再迟片刻,即便再行补救,也必受重伤不可。
他想道:“莫非这婴儿父母之中,有一人非同寻常?否则它即便浸泡塔中神水,又岂能这般了得?它母亲是靡葵巫师,父亲又是何人?听那老妇推断,似乎是抑天山鬼灵族中大有来头的人物。所谓‘虎父无犬子’,可在抑天山面见小默雪时,诸显贵皆曾露面,我并未见到如何出众的人物。难道那人深藏不露,连我也未能看穿?”
他一时思索未果,不再多想,将小默雪身子严严实实挡住,知这塔楼中再无危险,于是去找那构地文书。
顶层中并无经文影子,盘蜒走下一层,来到那水池边上。
水池直径十丈,清澈透明,不知是如何流转清洁,以至于历经多年,依旧纯而无杂。盘蜒略一沉吟,手指探入池水,运太乙之术,感知池水中灵气。
烟雾飘渺,水汽氤氲,他见一婀娜纤巧的身影浸泡池中,她容貌美丽脱俗,却透着亲切可爱,但眉宇之间,又有无尽凄凉。
血寒。
门主。
师父。
太乙在此世的记忆活了过来,盘蜒凝视少女,既感畏惧,又觉敌视。她是山海门人,眼下是盘蜒的对头。
血寒流着泪,心声弥留在池水中,她在呐喊,在泣诉,那声音宛如千万人在哀嚎,惊天动地,震荡人心。
她喊:“都死了,都死了!蚩尤杀了他们!我怎会如此鲁莽?是谁让咱们来这儿的?那声音,那歌声....那人是谁?为何能将咱们引至异世,却神通不减?那是蚩尤布下的陷阱么?可咱们与他隔绝两边,奈何他不得,他为何要多此一举?”
盘蜒哈哈大笑,他记得正是自己那梦中的太乙朝天歌颂,打开了通路,令真仙降世。
真是天大的笑话,如今他却无法用这法子回去,他与山海门困在此地,像猎物躲着猎人一般遮掩潜藏。
他不记得血寒曾这般软弱无助,楚楚可怜,她一贯温和沉着,运筹帷幄,令昔日的太乙敬畏。
血寒又道:“孤独!我好孤独!我只有一个人,一个人,这世道......这泉水,不错,没准这世道仍有冰雪神潭。这池水是天神遗留,这世上也有天神的遗迹!”
山海门的人应当欢喜孤独。隔绝**,超越爱恨,在自己心中,与天地斗争。血寒、太乙、苍鹰、金猴、觉远,一个个皆是如此。你为何会伤心?为何会流泪?你显露出弱点破绽了,血寒,你不该如此,你乃山海门的首领,你无需任何人保护。
盘蜒已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心声,还是血寒的哭诉。
血寒探出神识,感应这池水中古神的思绪,许久之后,她流泪而笑,说道:“这里有天灵者?这抑天山周围有古神后裔,与我一般。天灵者的血脉,每百年一轮回,降生在此地的婴儿身上,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是我....我的孩子。”
不,不,他们就是我。
血寒拍这手,哼着歌,像是催眠的曲子,她道:“魂之初,心之始,纷纷乱,浑与浊,无善恶,无好坏。魂孤独,心寂寞,有亲友,来相见。我与你,此与彼,无差别,合为一。”
她一边唱,一边斩断自己双足,可立时又回复如初,那双血红的脚起了变化,不多时,变作两个婴儿。
血寒笑道:“天灵者。”在两个婴儿脸上亲了亲。婴儿自然不懂,但血寒依旧对他们说道:“我替你们找一户好人家,让你俩好好长大,你俩哭,我心里也哭,你俩笑,我心里也笑,你们知道的事,我都知道,你们遇上难处,我会设法帮你们。”
她顿了顿,又凄凉道:“我....我对不住你们,可我....实在太苦。心魔...心魔....暂难化解。我并非....借你俩躯壳练功,可....可我抵受不住,我...我活了千百年,仍与那个血泊中的小女孩儿一般软弱,着实不像话。”
盘蜒与斗神红疫相斗时,她些许记忆曾涌入盘蜒心中。他知道天珑曾在一被屠灭部族的尸山血海中找到血寒,将她抚养长大,而逐阳阎王所救下的那个少女,也曾罹患灭族之灾,血寒与那少女是否为同一人?
逐阳在找血寒,她知道此事么?
那与盘蜒又有何关系?山海门与阎王相斗,盘蜒正该幸灾乐祸,置身事外才是。
血寒擦去泪水,声音平静了些,她道:“小妹妹,小女神,你们俩会度过平凡而不凡的一生。你们的魂魄会饱尝喜怒哀乐,待你们寿命消尽后,部分灵魄会融入我体内,化作我功力的一部分。这是我血肉纵控念的习练之法,原谅我,这并非加害,而是祝福。我会保你们一生幸福,儿女成群,不受苦难。”
盘蜒心想:“从此以后,这儿每个出生的天灵者,都是血寒心魂的一部分?不错,不错,魔神心思,岂能循规蹈矩?凡人的慈悲,可并非魔神的慈悲。”
他想着小默雪,想着道儿,想着阿道,想着阿熏,目光闪烁,心头畏惧。
他心想:“从我至此后,小默雪一直跟着我,这是巧合么?不,不,她尚未识破,我能看得出来。但我需设法蒙混过去,彻底消去血寒的疑心。”
二十三 满腔悲愤洒花丛
他探至水池底部,手指触到一物,捞起一瞧,正是那构地文书,其材质强韧,半金半绸,未有腐蚀。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回到顶层,他轻触小默雪与道儿,两人睁眼,小默雪低呼一声,羞得缩成一团,道儿则失魂落魄,愧疚之情充塞心胸。
盘蜒道:“妖魔作祟,两位不过受其荼毒,何须如此?”
小默雪心想:“我...身子都被吴奇先生看去啦,这...该如何是好?不过他年纪大,足可做我祖父,或许....也不打紧。”
道儿忽然连抽自己耳光,声音响亮,出手极重,第三招被盘蜒挡住,她流泪道:“妹妹,我....不是东西,真该天诛地灭。”
小默雪道:“不,不,就像先生所说,那并非姐姐过错,而是妖魔太过狡猾之故。”她心知若自己显得过于委屈,道儿势必更为悔恨,于是定住心神,神色颇为豁达。
盘蜒指着那婴儿血肉说道:“那妖魔以为掌控住我,反被我找出真身,一举杀死,这叫斗智不斗勇,斗心不斗力。”
两人不知这婴儿厉害,信以为真,齐声笑道:“真多亏吴奇先生立下大功。”
盘蜒再将构地文书交给小默雪,道:“我不懂凤依族文字,小默雪,道儿,你二人通读一遍,带回去给靡葵。”
小默雪见找到宝物,先是一喜,又忙道:“不可,不可,这构地文书是巫师传给巫师的....”
盘蜒道:“靡葵可曾不让你瞧了?她自个儿无能,夺不回此物,难道还欲坐享其成?你二人不学,将来再遇上危难,又该如何保住亲人?”
雪、道二女心中一动,展开文书,见上头所载咒语、野兽,极为神异,其中精要,乃是以高贵心魂,行善积德,感动善灵,从而援助。两人一时无法尽解,但盘蜒要两人死记硬背,将来功德到了,自然而然便能施展出来。
两人经此一难,非但学了那强身护体的‘道雪神拳’,更领悟凤依族咒语之妙,可谓不虚此行,收获丰厚,只是想起此地惨剧,仍困惑悲叹,难以释怀。
既然妖魔已除,宝物已得,三人即刻离去,又行了小半天,回到凤依寨,去面见那靡葵巫师。
巫师见三人归来,惊喜交加,眼眶发红,险些哭泣,她急道:“此去可遇上什么危难么?”
盘蜒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道:“老夫一条老命,险些葬送在那儿!塔楼中有一婴儿妖魔,迷住道儿,令咱们自相残杀,若非老夫机灵,用计将它杀死,咱们哪儿还回得来?”说罢举起手中构地文书。
靡葵当年从塔中逃离之后,当晚便发生大乱,周遭村子死者无数,她受猫妖拦路,无法返回,可隐约感到是那死婴作怪。听盘蜒所言,脸色惨白,勉力笑道:“吴奇先生不愧为当今大侠,除去那...作恶..妖魔。”说到此处,喉咙苦涩,小声咳嗽掩饰。
小默雪劝道:“吴奇先生,巫师奶奶也歉疚得狠,你莫怪她啦。”又将途中遭遇全说了出来。
靡葵巫师越听越惊,不禁汗流浃背,暗呼侥幸。她之前命小默雪、道儿前去,并非出于坏心,有意陷害,而着实想得知其中隐情与师父结局,更因族中如今危机四伏,八面受敌,非得倚仗构地文书的大威力不可。她听闻天灵者传闻,知道那塔楼池水与天灵者息息相关,心中隐隐指望小默雪能破开死局,这才冒险一试,不料她那师父果然活着,局面却比想象更为凶险。
她默然许久,道:“小默雪,你有没有心上人?”
小默雪羞道:“哪有?哪有?我....我钻研医术教义还来不及呢。”
靡葵道:“那就好,你...仍是处子之身。待咱们熬过这几桩大事,我便破例升你为族中巫师。”
小默雪心头一热,旋即受宠若惊,心慌意乱,道:“这哪儿成?巫师奶奶,我才十七岁啊,唯有到四十岁后....”
靡葵道:“你是百年一见的天灵者,族中虽鲜有人知晓这‘天灵者’名头,但族长等各位元老却心中有数,当年....我师父失落在塔里,我三十岁不到,也奉她遗愿,继任巫师。只要上代巫师答应,此节大可破例。”
道儿欢呼:“妹妹,这真是天大之喜。”这凤依族巫师地位之高,更稍胜过族长,如小默雪这般破例升任,前所未有,乃是无上荣耀,她自然替妹妹高兴。
但在她心底最深处,隐隐有难以告人的念头:“她当上巫师,便再无法抢我的小王爷了。”这并非那死婴弥留的毒咒,而是她自个儿暗怀的思绪,不过受那咒法诱惑而出,连盘蜒也无法消去。
小默雪心砰砰直跳,如在梦中,望向盘蜒,轻轻笑道:“吴奇先生,我当天遇上了你,果然是罕有的吉兆。”
盘蜒和善说道:“你心地善良,自然会有好报。与老夫关系不大。”他停了停,又道:“只是这般提拔,难免惹人嫉恨,不知情者定会口不择言,说出不少难听话来。”
靡葵皱眉道:“什么难听话?”
盘蜒笑道:“人嘴两张皮,什么话说不出口?比如说或有人传闻:这两个双生丫头,是巫师偷偷养的私生女儿,方才得此厚遇。”
靡葵心头巨震,霎时暴跳如雷,骂道:“你说什么?你这...这老贼,你乱嚼舌根,污人清白!”小默雪、道儿不料她突然怒火冲天,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盘蜒神色自若,说道:“我不过打个比方,未必真是如此....”
靡葵高喝道:“狗屁,狗屁,你这般想法,心肠恶毒,猪狗不如!”
盘蜒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巫师一口气喘不过来,头一沉,软倒在椅子上。
小默雪慌道:“巫师奶奶,你不舒服么?”捏她手腕,探她脉搏。
盘蜒道:“巫师瞧我有气,在下唯有告辞。”说罢出门不见。
巫师呆了许久,道:“你俩...先下去吧,我高兴太过,一时虚弱,并无大碍。”两人放心不下,执意要留,但巫师大声将两人喝退。
道儿与小默雪出门一合计,却毫无头绪,道儿伸个懒腰,笑道:“我去洗个澡,再去找问天哥哥啦。”
小默雪道:“我要去后山竹林练练咒。”
道儿拍拍妹妹小脸,道:“你要当巫师,是该磨练本领才行。”
小默雪想起此事,头大如斗,惶惶不安,道儿劝她几句,回屋去了。
小默雪回到屋中,不见盘蜒,便烧了饭菜,吃了几口,留在桌上,出了门,来到竹林中。
这竹林甚是幽静,乃是巫女习练咒语之地,颇为神圣,此时已然日暮,更不会有人前来。小默雪回想“道雪神拳”,练了数遍,将拳法威力使得淋漓尽致,得心应手,只觉单凭这四招,族中已鲜有敌手。
拳法练完,再默想构地文书中的‘美与毁之训’,上曰:‘美人愈美,恶事愈恶,盖因美人激怒气、嫉恨,招引毁灭。故而美人者,当引美之效,慎而用之,以助族人。’她默想许久,陡然间心领神会,招来林中一头仙牛灵,身躯透明,将她身子遮住。
小默雪万分喜悦,暗想:“这仙牛灵遮住我,挡住美丑,我在林中行走,谁也察觉不到我。这构地文书,果然神奇无比。”
正庆贺间,她见到两个人影走了过来,其中一人点亮火把,照亮两人面孔。
正是吴奇先生与靡葵巫师。
小默雪又不安,又好奇,心想:“午后吴奇先生对巫师奶奶偷偷说了几句话,原来是邀她来这儿交谈。”见巫师奶奶神色忐忑,比早晨愈发苍老,更是担忧。
靡葵道:“这儿没有人,你说吧,早上那句话什么意思?”
盘蜒笑道:“实话实说,我确见到你那师父,她留下文书,说你是杀她的凶手,还有你那不可告人之事,我也皆了如指掌。”
靡葵尖叫一声,掌心嗤嗤作响,升起一团毒气,盘蜒恐吓道:“你那师父都奈何不得我,你念咒之前,我已将你制住了!”
靡葵怒道:“你....你血口喷人,没安好心,我明个儿就叫神山守卫来除你!”
盘蜒手指忽然点出,靡葵身子一震,穴道受制,已成了木头一般。靡葵恨恨道:“你...放开我!你袭击本族巫师,已犯了死罪!”
盘蜒仰天笑道:“巫师?巫师?哪有谋害师父,私通鬼灵,养下私生孩儿的巫师?”
小默雪听得明白,顷刻间头皮发麻,脑子大乱,心想:“吴奇先生在说什么?”靡葵更是魂不附体,泪如雨下,盘蜒解她穴道,靡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喊道:“你怎地...都知道?”竟不再说谎掩盖。
盘蜒道:“你师父所留控诉,已落在我手里,你若不听话,我便将此事公之于众,莫说你名誉尽毁,凤依族也成滇地各族笑柄。”
靡葵泪眼朦胧,抬头道:“我....答应,我什么都会为你做,不惜...不惜代价...”
一听此言,盘蜒身子发抖,眼前一黑,暗想:“什么都会为我做?不惜代价?”
这是吕流馨死前,苦苦哀求盘蜒的话。
瞬间,盘蜒感官放大,心思如狂风乱云,难以收拾,他明白那婴儿的毒咒并未全然除尽,被此言挑起,扰乱他心思,可盘蜒迷迷糊糊,已不想压抑。
他知道小默雪在旁偷看,他引这巫师来此,正是为了揭穿她往昔罪行。可就在此刻,盘蜒有了新的、更危险,更疯狂的主意。
小默雪所见所闻,皆会传给山海门的血寒,血寒眼下未必留意盘蜒,但盘蜒总的设法彻底消去她的猜疑。
太乙最不会做什么事?
他超越了爱恨,心性残忍,对男欢女爱厌恶至极。
盘蜒已头脑不清,只觉这法子精妙绝伦,万无一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勾起靡葵巫师那憔悴、恐惧的脸,突然吻上她的嘴唇,靡葵巫师想要挣扎,但盘蜒力气极大,她挣脱不得,短暂间又是愤怒,又有些沉迷。
盘蜒抬起头,说道:“脱了衣服。”
靡葵巫师涨红了脸,道:“我...我已近五十岁了,满身皱纹,怎能...”
盘蜒笑道:“你我年岁相当,这般的美人,最合我胃口。你若遂我心愿,我非但不说出此事,还替你牢牢瞒住。”说罢指甲一挑,靡葵巫师衣物敞开,掉落两旁,露出丰腴却无赘肉的身子。
靡葵已二十年不曾与男人亲密,却又非不懂此情的处子,见盘蜒迫来,两人双手紧握,阵阵暖流传遍全身,竟有些情难自已,欲拒还迎。盘蜒将她抱住,往草地上一抛,用力吻她各处,靡葵断断续续的呼喊,像是求饶,又像是索欢。
两人拥在一块儿,瞬间融合,靡葵似觉得快要发疯,一翻身,竟压在盘蜒身上,反客为主,动作狂热,只觉**炽烈,无论如何受盘蜒折腾,也万万无法填平。
盘蜒笑得愈发欢畅,忽然生出放纵之情,他是在做梦,既然在梦中,那守身又有何用?
男女之事,固然丑陋恶心,自讨苦吃,但正因为此,盘蜒可以瞒过山海门的耳目。
好一招苦肉计,好一招瞒天过海。
那是邪法的孽么?若非如此,盘蜒怎会如此冲动,几如疯癫?
那是盘蜒的罪么?若是如此,靡葵为何欢天喜地,不肯罢休?
那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血寒在看着我么?
那就看吧,看这丑陋、野蛮、下流、耻辱的勾当,你曾经的高徒抱着老妇,做着难以启齿的好事。
然后转过头,耻笑这对年老无德的狗男女,打消疑虑,继续修你的道,守护你的天下。
....
小默雪看的心惊肉跳,闭上双眼,瑟瑟发抖,但那放**声仍不停传来,她很快遮住耳朵,什么都不敢再想。
二十四 对错之间非恒定
那两人自傍晚至深夜,方才消停,小默雪只想逃窜,可怕两人发觉,又猜测盘蜒所说隐情,思绪纷纷,唯有苦苦忍耐。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事毕,两人穿回衣物,靡葵道:“你这....这恶人...折磨得我好苦好久,你还想怎样?”语气竟有几分惆怅。
盘蜒喘气道:“老夫身体不比往昔,咱俩闹了半宿,相好的这般生猛,老夫腰都直不起来,何以为继?”
靡葵年近五十,早年与人相恋,产下二子,后却被迫分离,实则心思善变,颇为自私,早不信忠贞不二之言,虽眼下与这“吴奇”纵情享乐,此人非面如冠玉的佳公子,故而并无真情,见他不支,稍觉失望,旋即不以为意。
她收拾妥当,怏怏说道:“你犯我身子,令我...又犯下大错,若被人知道,你我皆活不成了。你务必谨守诺言,不得令其他人知晓。”
盘蜒做了个拿刀砍人的手势,笑道:“谁听到风声,我便杀了谁。”小默雪吓得不轻,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靡葵忽然又厉声道:“你这好色之徒,若打小默雪主意,我非与你同归于尽不可!哪怕....做鬼也不放过你!我纵然是万死莫赎之人,可小默雪乃族中兴盛希望,你莫坏她清白。”
小默雪听她仍挂念自己,心下感动,又想起她“弑师产子”之罪,心绪如潮,心乱如麻。
盘蜒道:“小默雪乃老夫救命恩人,我岂能稍有侵害?更何况她这年轻姑娘,不合老夫脾胃,老夫若对她有不轨之心,立时天诛地灭,死无全尸!”
靡葵脸上发烧,不由得一阵窃喜,心想:“原来你好我这般老妇,真不知是好事坏事。这老色鬼纵然不要脸,总算并非禽兽。”
盘蜒想扶她站起,靡葵故作矜持,嚷道:“将你爪子挪开,从今往后,不许再碰我一下。”
盘蜒不理,将她横抱而起,笑道:“咱俩这般回寨如何?”
靡葵喊道:“你敢....死鬼,你不要命了么?”
盘蜒道:“还有一事,事关重大,我非知情不可。你当年结识那鬼灵族之人是谁?又为何与他同床而眠,乃至怀胎?”那死婴太过诡异,绝非凡物,而这靡葵身上绝无一丝奇异之处,料来乃是其父血脉之效。
靡葵想起旧情人,顿时哭了起来,盘蜒趁势将她脑袋揽在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亲,来一招趁虚而入,靡葵心头温暖,只觉这苦楚在深处积压太久,非得找人倾诉不可,反正此人已知太多秘密,与自己利害相关,荣辱一体,甚么也不必瞒他。
她哭泣道:“我若告诉你,你不许去找他,更不得....去找我那孩儿麻烦。”
盘蜒不满道:“此人害你一生,你仍维护着他?”
靡葵道:“他与我....乃是一段孽缘,我不怪他....抛弃我,也不怪他不让我见我孩儿。我俩地位太高,身份太要紧,稍处置不慎,凤依族与鬼灵族这太平岁月,立时土崩瓦解。”
盘蜒叹道:“好,我绝不张扬,也不杀那人。”
靡葵苦笑道:“你以为他如我这般好...好欺负么?他不是旁人,正是如今鬼灵族元老首领。他身边高手如云,护卫严密,你若要刺杀,如何近的了他身?”
小默雪惊的冷汗直流,险些“啊”一声喊出,脑中模模糊糊生出个念头来:难怪她对咱们行踪了如指掌,那通风报信之人,竟是鬼灵族首脑人物?如此说来....如此说来....
盘蜒仰天一笑,道:“原来如此,你那孩儿,莫非竟是那位白铠王子?你去瞧过他没有?”
那鬼灵族首脑子嗣众多,盘蜒不过看那白铠年岁合适,随口一猜,却果然说中。靡葵泪如雨下,道:“我偷偷去看过他一回,他很好,与他爹爹年轻时一模一样,说起话来,依稀也有我样貌。我此生....能再见到他,便是死了....也无遗憾。”
小默雪暗想:“原来白铠是巫师奶奶的儿子?难怪我初次瞧他有几分眼熟。”这白铠对她自己情有独钟,非她不娶,小默雪虽对他并无爱意,却极珍视他这番友谊,此时得知他身份,忍不住就想告诉他。
盘蜒道:“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去哪儿再找这般俊俏,又有把柄在我手上的老太婆?”
靡葵心底愤恨,瞪视盘蜒,盘蜒冷笑道:“怎么?你做得出事,便不许我说么?你当年偷杀你师父,眼下可是想再偷袭我一刀?”
靡葵一咬牙,哭道:“你莫....莫再逼迫我,我这些年一到晚上,稍一闭眼,就想起我师父....师父养的猫儿,还有我那....那死去的孩儿。我恨我自个儿,时时刻刻想自行了断,只是想我若死了,族中必陷入大乱,我成了千古罪人,死了还得去见师父冤魂,我....我才苟延残喘至今。你再这般说,我....我....索性一了百了。”
小默雪慢慢想的明白:“那塔中的妖魔,正是巫师奶奶死去的孩儿。她当年在塔中养下双生子,其中一人是白铠。她怕事情败露,刺杀替她接生的师父,酿成那塔周围惨剧。她不知使什么法子,瞒过所有人,堂而皇之的继任巫师之位。这巫师原来并非怎样神圣无瑕的职务,即便心怀鬼胎,罪行累累,也并不触怒鬼灵天神。
这般看来,族中千百年来信仰,又是何等可笑?那些谨守规矩,一辈子孤苦的女子,岂不是受人愚弄,葬送幸福,毕生受罪么?
小默雪本对巫师之位推崇备至,向往已久,得闻真相,不由得心头恼怒,深感不平:既然这巫师可弄虚作假,天神也听之任之,那自然是可有可无的了?如若这样,我又何必当甚么巫师?
她见靡葵巫师痛哭流涕,伤心欲绝,并非作伪,对她并不憎恨,反生出同情来。可在这刹那间,她一生信仰分崩离析,不愿将自己生命拘束在这荒唐可笑、愚昧无知的地方。
盘蜒劝了几句,将巫师放在地上,道:“既然相好的这般识相....”
巫师黯然道:“你别...这般叫我成么?我....我是贪欢恋欲的罪人,可今后不想再破戒啦。”
盘蜒正色道:“既然你这般识相,我吴奇一言九鼎,就当此事从未有过。咱俩此后再无牵扯,我也不来扰你。”
靡葵喜道:“好,多谢你放我一马,只是我师父遗书,你....能否交还给我?”
盘蜒笑道:“哪有什么遗书?我信口开河,你当真信了?”
靡葵大怒道:“你骗我...骗我身子?骗我....什么都说出来了?原来都是假的?你这王八蛋,老狗贼!”
盘蜒道:“你非贞洁烈女,先前行事,你难道不快活么?你就算守口如瓶,我慢慢深究,其中隐秘,我自个儿查不出来?”
靡葵稍觉心动,可立时尖声问道:“那其中隐秘,你又如何得知?”
盘蜒道:“那塔中死婴妖魔被我杀了之后,他死时所见所闻,钻入我脑中。”
靡葵闻言,险些崩溃,泣道:“我那....那苦命的孩儿传心思给你?他这些年怎样.....他恨我么?”
盘蜒道:“他岂能不恨?当年他死时刹那,将恨意传到你心里,你受他蛊惑,身不由己,六亲不认,这才犯下弑师大罪,就如不久前道儿一般。此灾实则并非全因你而起,否则老夫焉能与你这歹毒婆娘同眠?早将你一剑杀了。”
此言一出,真令靡葵如蒙大赦,多年来折磨她那愧疚之情,霎时减弱不少,她擦着泪,喃喃道:“真是这样?难怪我...我虽对不住孩儿,对不住师父,可我...本心并非十恶不赦?”
盘蜒道:“你拾掇拾掇,早些回去吧,莫让人瞧出破绽来。”
靡葵恨盘蜒欺骗自己,逼她破戒,又爱他亲密关怀,解她心结,冲他白了一眼,暗想:“此人....哼......此人好不可理喻,罢了,罢了,他总对我好处多些。我与他也算一夜夫妻,既有情分,他怎么说,我便怎么做吧。”不理盘蜒,匆匆逃离。
盘蜒捶捶腰,捏捏腿,擦擦汗,骂道:“这老骚娘们儿,好在识趣,若硬缠上老子,老子焉能拒绝她?非将老命送在她床上不可。”将这风流老生扮得十足逼真,这才摇摇晃晃,身体虚浮,离了竹林。
小默雪散去那牛灵之躯,感到精疲力竭,几欲崩溃,仰躺在地,心想:“原来白铠公子....我该不该告知他此事?不,我这人见识短浅,若贸然说出,不知会有何等后果。”
她一贯对靡葵敬若神明,对吴奇视若慈父,可目睹两人言行,心目中这两人形象毁坏,不复往昔:原来这靡葵并非圣洁崇高,德行无错的圣人,而吴奇也非清心寡欲,德高望重的老者。
吴奇做错了么?
当然有错。
他为一己私欲,强迫女子献身于他,又不顾公道,隐瞒一场大罪,这等行径,万万算不上侠义正气。
可为何巫师奶奶与他搂抱时如此高兴?
因为她寂寞太久,积郁太久,吴奇先生拯救了她,除去她心中重压,巫师奶奶离开时,看着吴奇先生,像是看着多年的好友一般,心底自无怨气。
他虽做的是错事,可最终却像是行善积德。
巫师奶奶做错了么?
断然无疑。
她追求自由,与人相爱,那...或情有可原,杀了师父,乃是因毒咒驱使,也不能怪她。
然则她隐瞒秘密,当上巫师,享尽好处,备受敬爱,其实谎话连篇,当真好生虚伪。
然而若不是她,谁又有资格当上巫师之位,令旁人心服口服?
她上位二十年间,才德服人,公正严明,化解不少危机,将寨子整治的好生兴旺,她过的清苦日子,却一力抚养众多孤儿长大成人,衣食无忧。
她虽做的是错事,可结果却力挽狂澜,造福寨民。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小默雪想不明白,只依稀想到:这世道之事,只怕不是非对既错的。
二十五 平凡淡泊显锋芒
小默雪回道儿家中,见道儿正等她,道儿问:“你可是出去会小情郎了?这般迟归?”
小默雪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练功入了迷。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道儿见她欲言又止,好奇心起,摇她肩膀,连连追问,小默雪抵受不住,又自小与道儿蜜如一人,只得答道:“我....瞧见巫师奶奶与....吴奇先生在林子里....私会。”
道儿“啊”地一声,面红耳赤,兴冲冲的问道:“他俩可是亲嘴了?摸东摸西了?”她自己与阳问天独处,到情浓时分,也忍不住动手动脚,以己推人,不禁纵想当时情景。
小默雪害羞至极,仿佛连呼吸都如热火一般,她低声道:“还....还不止如此。”
道儿一蹦老高,却死死掩住嘴巴,压低声音,惊喜道:“他们...他们做夫妻了?”
小默雪点了点头,其余事不再泄露,道儿也已心满意足,只是追问两人那时丑态,小默雪啐道:“我压根儿就不敢多看。”
道儿熟知凤依族族规,却从不将其放在眼里,又对巫师极为敬爱,得知她老来有伴儿,反而替她高兴,笑道:“巫师奶奶孤苦伶仃一辈子,吴奇先生也是一位奇人,两人既有如此福缘,咱们当替两人好好守着秘密才是。”
小默雪低声道:“你莫告诉小王爷。”
道儿说:“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他虽是我心上人,可我又如何能吐露本家大事?”
两人兴奋过度,躺在床上,叽叽喳喳,畅谈不止,小默雪忽然道:“姐姐,我不想...当巫师了。”
道儿一凛,暗想:“她要与我抢小王爷?”忙道:“你可是看吴奇先生拿巫师奶奶当老婆,自个儿也心动了?”
小默雪摇头道:“我只觉这巫师....并非我所想象那般美好。我想出寨子走走,瞧瞧外头模样。”
道儿也早有这念头,听她一说,心下雀跃,道:“小王爷说,这花花世界,广大无比,咱们这小小凤依族,即便算上抑天山,也不过是九头牛中的一根毛。莫说大山大海,天宫地阙,就算天上掉星星,水里升月亮,在外头也能见得到。咱们一起跟小王爷....他们出走,寨里的人决计阻拦不得。”
小默雪“嗯”了一声,说到此处,两人都有些倦了,遂倚靠而眠。
到了晨间,两人前去阳问天处,推门入内,见靡葵、盘蜒等人都在,白铠已撕掉布条,正与靡葵交谈。小默雪、道儿不动声色,向众人问好,白铠见小默雪到来,喜出望外,精神甚佳。小默雪偷看巫师眼神,不经意间,总流露出对爱子的深深牵挂。
靡葵道:“白铠王子,你伤势沉重,需得在此多住几日,我必替你遮掩,决计无人知晓。”
白铠喜道:“婆婆深明大义,实乃在下之福。”
靡葵“嗯”了一声,见白铠对小默雪神色亲昵,又问道:“小王子,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白铠道:“婆婆尽管问便是。”
靡葵道:“瞧你与我爱徒默雪神情,莫非你二人...实有情缘么?”
小默雪羞红了脸,道:“巫师奶奶,你怎地瞎猜呢?”
白铠哀叹道:“我虽爱她入骨,但默雪姑娘却不将我放在心上。”说罢双目湿润,情不自禁,心中苦痛。小默雪一听,霎时舌头笨拙,无言以对。
靡葵眉头一皱,想起自己当年那场情事,暗暗后怕,叹道:“你鬼灵族与我凤依族间,自来不许交往过密,她既是天灵者,我有意传她巫师之位,她便不可嫁人,更不能与你有瓜葛牵连。”
小默雪心里微恼:“你自个儿做出那样的事,还有资格管我么?”但事关重大,她苦苦忍耐,只得低下头去。
白铠心里一急,呼吸堵在胸口,嘴角流血,靡葵大惊失色,忙施展咒语,缓解白铠伤情,白铠心如刀割,惨声道:“那我...唯有等她一辈子了。”
靡葵道:“傻孩子....你怎地.....男女姻缘,讲究天意,若苍天不允,万不可违。待你伤愈之后,我差人送你出寨,你早些回抑天山吧,免得惹出事端。”神色固执,不容置疑,白铠求助般望着小默雪,小默雪朝他眨眨眼,示意不可争执。
靡葵虽严辞教训儿子,可心底慈爱之情源源不绝,只想多照看他一会儿,但外头有侍女喊道:“巫师奶奶,蛊毒教石楠教主,佤族西临长老他们有事求见,商议数天后阿图歌之事。”靡葵无奈,小心叮嘱几句,留下珍贵补药,这才离去。
白铠仍不依不饶,向小默雪求爱,小默雪心惊肉跳,拉着道儿就跑。白铠愣愣见两人走远,仿佛泄气的皮球,委顿在床,心神恍惚。
阳问天笑呵呵的说道:“白铠兄弟,女孩儿家的心事,你可着实不懂。你追得越急,她越是不理。你需得虚虚实实,若即若离,她才会想起你的好处来。你看小默雪的姐姐,眼下与我多好?”
宋远桥叹道:“阳兄此言差矣,咱们侠义中人,当以持身守戒为己任,遇上江湖女子,可以礼相待,万不可失了规矩,不得稍有唐突。若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随意攀谈?”
阳问天道:“宋老弟,你这话好生迂腐,像你这般名家弟子,才貌双全,高强武艺,若要找佳人相伴,当真易如反掌,你至今孤身,便是你脑子转不过来之故。”
宋远桥怒道:“匈奴未灭....”话说一半,想起阳问天身份,旋即闭口,心里自责不已,怕这元朝亲王生气,谁知阳问天全不介怀,仿佛没听见一般。
盘蜒道:“三位慢聊,在下告辞。”
阳问天忽然恭恭敬敬朝他跪倒,说道:“前辈,这些时日蒙你救助,在下劫后余生,两世为人,当真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在下愿以重金厚礼,聘任前辈在我府上为师,今后必视为父辈,一生孝敬。”
盘蜒略一沉吟,笑道:“小王爷,咱俩患难与共,乃是有缘,这重金之说,今后不必再提。只是我别无要事,倒可伴你身边,略尽绵薄之力,替小王爷排忧解难,算是得一位忘年之交,你看如何?”
阳问天大喜,正要磕头,盘蜒将他扶起,点了点头,身形闪烁,已在远处。
白铠服下伤药,药性发作,不久坠入梦中。
宋远桥身为汉人,自也憎恨元人恶行,但张三丰教徒有方,曾道:“元人之中,也有善者,不可一概而论。这侠义正道,并非一成不变,而当斟酌变通,以免呈一时之快,惹更大祸事。你自身武功高强,可以自保,然则若激起元人暴行报复,殃及无辜,那便得不偿失了。”
宋远桥受其教诲,这才并无偏见,与阳问天相处如常,甚至极为投缘,只是见吴奇这位奇人,如今也为这阳问天效命,不禁暗叹元人气数未尽,不知汉人劫难,还将持续多久。
就在这时,他一抬眼,见有一身影站在床前。此人身穿灰袍,中等身材,约莫五十岁上下,脸色发白,相貌平常。宋远桥心头一震,不知此人何时到来。
阳问天望见此人,神色异样,忽然一拳打出,击向此人腹部,这一拳中气充沛,去势飞快,显已使出重手。
宋远桥心想:“此人是小王爷的敌人么?”顷刻之间,难以决断是否出手相助,若此人是抗元义士,自己身为武当首徒,传出相助元人贵族之事,只怕惹出不小的乱子。
那灰袍人点了点头,袖袍翻滚,内劲如墙,将阳问天浑身罩住,却隐而不发,静候应对。宋远桥见这灰袍人这一招太过精妙,忍不住惊呼起来。
阳问天哈哈一笑,使出逐阳神功,掌心发热,变作虎爪,一抓一捏,破开灰袍人真气,瞬间拳脚如潮,打向灰袍人要害。但灰袍人站立不动,只是单手格挡,招式平淡,却全无破绽,约莫二十招后,他长叹一声,双手齐出,嗤嗤两声,真气四散,阳问天袖管登时碎裂,破布飞舞。
阳问天却不气馁,反而一个前冲,握住灰袍人的手,喜滋滋的喊道:“于凡叔叔,我总算逼你用出双手了。”
灰袍人称赞道:“你进境神速,当年你爹爹在你年纪,武功未必强的过你。”
阳问天洋洋得意,这才朝灰袍人作揖,真如见了亲人一边高兴。
宋远桥脱口喊道:“你是雪莲派掌门于凡?”宋远桥年岁不大,但性情豪迈,熟知江湖轶事,知道这于凡乃是一位前辈高人。传闻他武功绝顶,威震江湖,自前任掌门死后,便由他接任掌门之位,这雪莲派与明教渊源极深,其掌门权势等若明教教主。
这于凡为人谦和,处事得体,韬光养晦,约束教众行径,令这昔日为祸江湖,投靠元人的邪教与江湖各派相安无事,更与元朝断绝关联。众人心安之余,却谁也不敢骂他软弱,因此人身手太强,江湖中人,极少有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三合。
于凡虽极少外出,却对江湖英才了如指掌,看宋远桥样貌,已知他身份,微笑道:“原来是武当宋少侠,你与少主是好朋友么?”
宋远桥奇道:“少主?阳小王爷怎地是什么少主?”
于凡摇了摇头,望向阳问天,似是等他示意,阳问天笑道:“宋老弟是我知己,什么事都不必瞒他。”转身对宋远桥道:“宋老弟,我对你说过我爹爹阳离么?”
宋远桥恍然大悟,道:“是了,令尊正是前任雪莲派掌门。”
于凡摇头道:“在我心中,明教唯有一位教主,我虽暂摄此掌门之位,才干却不及九婴....阳离他万一。如今问天长大成人,这教主之位,自当落在他肩上。”
宋远桥一时愕然,阳问天却神态自若,说道:“我眼下功夫仍比叔叔差的太远,何况日子逍遥快活,不愿惹来麻烦,叔叔,这苦差事,还是你替我担着吧。”
于凡脸一板,道:“莫非你还举棋不定,糊里糊涂么?你爹爹年轻之时,已接任本教教主之位,群雄归心,纵横天下,名声远播。他无时无刻,不以光复汉世,驱逐鞑靼为志....”
阳问天塞住耳朵,嚷道:“我知道啦,我知道啦,你接下来要说:‘尔后他受奸人蒙蔽,走偏道路,这才含恨而终,然则子承父业,天经地义....’这话你说了好几百遍,我背都背得出来。你要我造反,我将来定会造反,这总行了吧,但再让我消停几年成么?”
宋远桥吓得不轻,朝屋外张望,并无人影,这才放心下来,低声道:“两位开什么玩笑?此地虽偏僻,可毕竟乃武林一脉,耳目众多,不可胡言乱语。”
于凡冷冷说道:“若周围有小贼偷听,我早将那人杀死。宋少侠,少主信得过你,我才容你在此,不然早封你穴道了。”
宋远桥心知此言不假,这于凡若一上来便全力以赴,威力之强,多半不逊于那圣刀三老联手,自己无备之下,未必能挡他一招。
二十六 酒醉入梦三人行
于凡又道:“你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度日!嘴里说恨透元人,自称汉人,可花着元人的金银,享着亲王的尊贵,我瞧你口是心非,三心二意是么?”
阳问天也不生气,双目朝天,两手一摊,道:“于凡叔叔,你说的不差,我心无大志,无耻至极,你一掌劈死我好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于凡怒极反笑,道:“世间真有你这等惫懒人物!若非看你还算用功,武功长进,我这就将你绑走,要你远离这太平享乐的滋味儿。”说罢一挥手,一件三尺长的铁条落在阳问天手上。
阳问天奇道:“叔叔,这是何物?”
于凡道:“这是你爹爹遗物,我明教教主权柄象征,名曰圣火令。你将来若醒悟过来,手持此物,去昆仑山神女峰光明顶,找两位明教圣女,她二人曾是你爹爹师长,武功深不可测,远超凡俗,定会将心中绝学倾囊相授。”
宋远桥问道:“于教主,您武功登峰造极,又对阳兄寄予厚望,为何不亲传他一招半式?”
于凡苦笑道:“我又何尝不想?然则我这‘五藏心法’需得藏功二十五年,功成之前,犹如病者懦夫,这小子生性张扬,万万练不成我这法诀。”
阳问天死皮赖脸,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叔叔送我这么条烧火棍儿,我得想想摆在何处,方才好看。”
于凡骂他几句,见全无效用,哼了一声,气冲冲的去了。
宋远桥、阳问天互望一眼,阳问天做个鬼脸,道:“我这叔叔,这般凶巴巴的催人,真是死人都给催活了。”
宋远桥苦笑道:“于前辈这般威名,尚且吓不住你,兄台脸皮之厚,更是超凡脱俗。”
阳问天哈哈大笑,说道:“喝酒,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两人摆开酒盏,宋远桥问道:“阳兄,你既是元人亲王,纵然令尊乃是汉人,又为何答应起义造反?”
阳问天对宋远桥信赖有加,早不当外人,愤愤说道:“一半嘛,是于叔叔向我讲述爹爹事迹,我当年年幼,被他在耳中灌足了风,骗晕了头,稀里糊涂便发誓允诺下来,眼下想要赖账,他如何能够答应?”
宋远桥笑道:“似兄台这等赶鸭子上架的反贼,只怕是古往今来头一遭了。”
阳问天也不禁莞尔,又道:“另一半嘛,我亲眼所见元人欺压汉人,十多岁的小姑娘,被元人.....拖入屋中,随后大声哭喊,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哼,可让我气炸了肺。若非我年纪小,武功未成,非与那贼人拼了不可。”他原本神色轻松,谈及此事,渐渐面有怒容,大口喝酒消气。
宋远桥自也大怒,恨不得一掌将石桌打碎,他怒道:“若非师父命我忍耐,我见了鞑子恶人,也非痛下杀手不可!”
阳问天笑道:“你何必忍耐?尽管暗中除去,再告诉了我,我设法替你遮掩便是。我这人虽无权无势,清闲懒惰,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两人一边痛饮,一边闲扯,宋远桥痛骂蒙人,阳问天居然出言附和,真是‘对着和尚骂秃驴,和尚越听越高兴。’不久,两人皆有醉意,阳问天道:“宋老弟,咱俩这般投缘,光喝酒,不结拜,老天爷可要急坏了。”
宋远桥大喜,正要点头,一瞥之间,见白铠睡得正香。他酒劲儿上来,道:“好事成三,圆圆满满,这还有个装睡的,也拉他起来结拜!”
阳问天连声叫好,全没了轻重,两人将白铠扛起,白铠闷哼一声,道:“怎么了?要捉我回抑天山么?”
阳问天道:“白铠老弟,你今年贵庚?”
白铠手足无措,报上生辰,三人一算,阳问天看似年幼,实则比其余两人大了三岁。他意气风发,自认兄长,以酒洒地,说了结拜誓词。宋远桥紧接着说了,白铠渐渐明白过来,又惊又喜,心生豪情,当即发誓。三人齐声大笑,起身饮酒,彼此亲密无间,宛如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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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蜒穿过寨子,至道儿屋外,见双姝正于花园中谈心,盘蜒朗声道:“两位姑娘,可否听在下说几句话?”
小默雪神情颇不自然,对他生出几分隔阂,但仔细一想,又不觉得他做错甚么,轻声道:“吴奇先生,你进来吧。”
道儿笑道:“咱们寨中多得是漂亮的...嘻嘻....婆婆阿姨,你来找咱们两个小的何事?”
小默雪掐她一把,道儿笑了一声,抿嘴不语。
盘蜒道:“姑娘说笑了,老夫身子虚弱,怎会有这般心思?”
道儿低声窃笑,险些呛出病来,小默雪忙道:“姐姐刚睡醒,脑袋不清,你莫见怪。”
盘蜒不以为奇,在屋中小椅坐下,道:“先前那‘道雪拳法’,不知两位习练得如何了?”
道儿压根没练,只道:“厉害得狠,厉害得狠,上下其手,摸到哪儿,哪儿便一泻千里....”说到此处,大觉不雅,可仍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小默雪说道:“我已练得纯熟啦,只是发力之际,仍稍感生疏,似乎这四招用力太猛,单独来使,威力奇大,可若与敌人僵持,那未免....显露破绽了。”
盘蜒点头道:“这一拳、一掌、一腿、一转,乃是我仓促中想出,确算不得圆满无缺。我昨夜一番苦思....”
道儿鼓掌道:“原来吴奇先生晚上在想功夫?设想之际,拳打脚踢,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定然动静极大了?”说着满脸坏笑,小默雪瞪她一眼,道儿捂住嘴巴,过了半晌,终于消停。
盘蜒面露窘迫,道:“姑娘取笑了。我只在脑中想象,并未施展,眼下正要请两位观赏。”
他怕道儿再说无聊话,站起身,走到园中,先打出四招,正是先前招式,待转完半圈,倏地手掌向上一抬,旋即向下一盖,砰地一声,在一大石上留下深深掌印,同时掌风纷飞,宛如屏障。
小默雪、道儿见此招厉害,齐声喝彩,盘蜒身子半旋,拔身倒飞,蓦然在空中突进向前,一脚飞踢,喀嚓一声,踢断一棵小树。这一招在半空中进退自如,宛如飞行,变化之奇,真叫人料想不到,双姝看得眼花缭乱,再度欢呼。
盘蜒足尖一点,霎时又冲上前,一拳打出,快如闪电,拳力未尽,踏步上前,双臂圈转,竟发出大磨盘喀喀声响,可见双臂间力道何等刚强。这一招已是攻守兼备的绝学,但盘蜒转至中途,手掌一切,一股内劲扫在地上,又一股内劲横亘眼前,哗啦一声,尘土扬撒,石地上一道寸许深,五尺长的印记。
两位姑娘瞧得目不暇接,激动异常,道儿忍不住出手模仿,觉得这招式全不繁复,精妙之处,在于发力运气,若不知口诀,万万偷学不来。
盘蜒道:“我补上五招,讨个九五的口彩。这九招‘道雪拳法’,至此已然连贯,以两位姑娘天资之巧,内力之强,只需天天习练,短短时日,武功当能倍增。”
两人欢喜异常,用心倾听,盘蜒将这拳**诀缓慢念了三遍,两人记心甚好,已不会忘却。他道:“那当先一掌,叫做剥皮手。其后一拳,叫做倒栽葱。踢出一脚,叫做翘辫子。身子一转,叫做包药布.....”
小默雪格格欢笑,说道:“先生,你这是拿自个儿寻开心哪。”
盘蜒正色道:“救命之恩,岂同寻常?自然要郑重纪念了。那先上后下的一抓,叫做‘去跳河’,先退后进的一踢,叫做‘随波流’,一拳直刺,叫做‘遇火怪’,双臂圈转,叫做‘还原貌’,手掌切割,叫做‘斗三仙’。此九招正是老夫依照此地经历所创,名字虽粗俗,却也不难记忆。”
道儿念了一遍,眼睛连眨,道:“先生好聪明,只两、三天之内,就想出这巧妙拳脚,若再待得久些,岂不还得有‘渡沼泽’、‘斗猫妖’....”忽想起自己受妖魔蛊惑之事,低哼一声,神情苦涩。
盘蜒哈哈一笑,道:“老夫江郎才尽,这九招已是倾尽心血之作,还望两位能由此获益。这功夫内外结合,阴阳互济,若长久习练,潜移默化间便可增长气力,强身健体。”
小默雪忽然生出惊慌失落之情,急道:“吴奇先生,你要离开了么?”
盘蜒道:“天下哪有不散之筵席?”他想起昨夜荒唐奇事,总不免自责,若长久在山海门重压之下,不知又会做出多荒谬的举动来,思来想去,还是走为上策。
小默雪如何舍得与他分离?问道:“可你....可你在寨子里头,难道没有牵挂的人儿么?”道儿也说:“是啊,我看你就在这儿找..找一个媳妇儿,从此住下得了。”
盘蜒叹道:“这寨子很好,远离世俗,民风淳朴,否则焉能生出你二位这般纯洁丫头?只是老夫俗事缠身,是时候上路了。”
小默雪脱口而出,道:“先生,我随你一起去吧。”
盘蜒登时如蛆附骨,及不自在,道:“巫师许你高位重责,你岂能一走了之?”
小默雪道:“不,不,我不当巫师啦。我想去外头走走,可又怕外头世道凶险,吴奇先生,你孤身一人,衣食起居,无人照顾,带上了我,我还能替你烧饭洗衣什么的。”
盘蜒知她纯是一番好心,怕自己年老体弱,孤苦伶仃的死去,竟不顾忌男女之别,苦笑道:“我可不是自个儿一人离去。我答应小王爷,愿在他麾下任个闲职,有事无事,帮他些小忙。”
这下连道儿也留上了神,道:“真的?那可巧了。我也非随问天哥哥同行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