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离乡之际思乡亲
金帽将军粗人一个,如何知宋凤儿这小女子心思?说道:“不小了,不小了,国中惯例,十四岁已可谈婚论嫁。索酒儿他亲口应承下来,此事天经地义,顺理成章....”
宋凤儿斜觑索酒儿,见他闷声不响,似是欢喜的呆了,暗中有气,说道:“索酒弟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已这般风流倜傥,今后定然艳福无边了?”
索酒儿正要说话,盘蜒抢上一步,说道:“正是‘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徒弟能耐不小,为师我很是欢喜。”
索酒嚷道:“师父,我....那不是我....”盘蜒手指一点,索酒身子一震,发不出声。
宋凤儿与索酒同甘共苦,经危难,对他又敬又爱,即便眼下得知两人有血缘之亲,情缘到头,也绝不愿他娶了旁人,说道:“索酒实为母后之子,而叔叔也是索酒表叔,你二人关系太近,不可逾越礼法。叔叔,城中另有英俊公子,我可替你引荐,你还是莫要固执啦。”
金帽将军急道:“表亲亦大可成亲,总而言之,我那女儿是非他不嫁,宁死不负了。”
盘蜒笑道:“陛下心中定已有合适人选,可要替我徒儿牵线搭桥么?妙极,妙极,我徒儿是照单全收,多多益善,贪多嚼的烂。”
东采奇见盘蜒将索酒捉弄的狠了,在他背上一拍,解了穴道,说:“师侄,你自个儿有何主见,尽管开口。”
原先提亲那索酒乃是盘蜒假扮,盘蜒怕此事穿帮,闹到头来,自个儿反要娶亲,忙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要他娶几个婆娘,他便得娶几个婆娘....”
东采奇啐道:“你别强词夺理,不然我向振英师妹告状了。”盘蜒朝她瞪了一眼,自知理亏,忐忐忑忑,闭上了嘴。
庆仲暗中痛骂,寻思:“为何我便无这等好运?反而连连被负心女子欺骗?”
索酒道:“叔叔,我乃万仙门人,绝无成亲之意,更无生育之能,当天实..为无心之言,况且小侄身染恶疾,不宜....娶亲,还望叔叔收回成命。”
金帽将军怒道:“你这小子,出尔反尔,推三阻四的,我家闺女脾气大,若闹得上吊撞墙,我...我非宰了你不可。”
宋凤儿笑道:“叔叔这般凶巴巴的模样,哥哥是更不敢娶了。”她见索酒表态,至此已心满意足,金帽将军又吵了几句,知此事难成,唯有怏怏退开,自认倒霉,心里想着回去该如何向女儿交差。
殿外走入三个人影,当先一人花枝招展,金缕玉衫,正是那秋风公主。身后两人则是她两位兄长,此时也清醒过来,但仍颇为萎靡。
东采奇怒道:“你这小贼,居然还有胆前来?”庆仲连中秋风公主手段,对她又怕又恨,却又有几分微妙之情。
秋风公主早打听清楚寒火城宫廷之变,见状毫不介意,微笑道:“彩旗侯,原先不知你身份,多有得罪啦。我前来拜见新王,奉上礼品。”说罢朝宋凤儿深深作揖,神态亲热恭顺,仿佛多年的闺蜜一般。
东采奇一凛:“她以使臣身份来朝,咱们倒不可为难她了。况且...况且她也未真正犯下大错,景彻巫仙之事,实是庆仲下的手。”
宋凤儿心想:“我国中刚经浩劫,国力不足,正要与友邦亲善结盟,这秋风公主国中有金山银海,倒也不可怪罪。”于是笑道:“姐姐何必多礼?你我正要好好亲近亲近。”
东采奇指着庆仲道:“我这位师弟深受姑娘‘黑蛆’咒法毒害,还请姑娘设法医治。”
秋风公主两手一摊,无辜说道:“人家也...并非存心害他,而是他....得了我那宝贝黑魂花,吸入其中黑虫所至。人家纵然想帮,却也无从帮起嘛。”
庆仲怒道:“小....小...婆娘,这黑蛆在我体内,你可随心所欲,掌控我心,你快些替我除去!”
秋风公主委屈道:“你当你是什么宝贝么?人家非要睬你捉你?我巴不得远远避开你。你们万仙势大,我如何胆敢得罪?更不想招惹你这....这色鬼。”说罢眼眶湿润,声音哽咽。
育英王子大声嚷道:“你这小贼,对我冰清玉洁的妹妹做了甚么勾当?”
庆仲一惊,忙道:“莫听这贱....婆娘信口开河,含血喷人。”
秋风公主哭道:“在处刑看台处,此人前来捉我,伸手摸我....摸我胸口,用力极大,我...现在仍害怕极了。”
庆仲喊道:“你骗人!哪有此事?”他虽嫉妒旁人,却不擅说谎,这两句话说的心虚至极,嗓门嘶哑。
宋凤儿勃然变色,心想:“如真有此事,这小子无论遭受何罪,皆是应得。”东采奇昔日也曾被庆仲偷抱过一回,闻言神色不豫,也不替他辩解。
盘蜒冷冷说道:“那殿下意欲如何?”
秋风公主抹泪道:“我哪有甚么念头?只求你们万仙放过咱们,我这就回金银国,从今往后,再不敢与你们交手啦。庆仲...身上的黑蛆,我眼下没法子消去,等今后想出门道来,定....定不会赖账不管。”
盘蜒本就知这黑蛆无法移除,至此也不强人所难。而那吞山阎王已死,这黑蛆不受其操纵,庆仲如能运用自如,反倒并无害处,于是道:“事已至此,还请公主多多费心了。”
秋风公主已知道索酒对付木龙时种种事迹,看看索酒,再看看庆仲,叹了口气。
庆仲厉声道:“你哀声叹气的做什么?”
秋风公主道:“同为万仙门人,为何...一人如此惹人喜爱,一人却如此.....”
庆仲脸色剧变,不自禁的瞪着索酒,却不见索酒出言反驳。他再瞧向四周,众人也并无异言,便觉得倍受屈辱,愤愤不平。实则秋风公主有心挑拨,并未明言,旁人若一味驳斥,反倒太着形迹,落入她圈套中了。
秋风公主心下冷笑,伸手擦拭泪水,道:“陛下,我与你母后一见如故,彼此投契,有说不尽的体贴话儿。不知那丧葬之礼,又在何时?”
宋凤儿叹道:“本国代国主,皆行火葬,娘她....她已然火化,入土则在火葬二十天后。”
秋风公主道:“陛下,贵国先王曾当众许诺,要赠我一本《**冥书》,此事诸位大人皆有听闻,可随后事发突然,却不得交于我手,还望陛下赐予此物,我睹物思人,心中也好过一些。”
宋凤儿奇道:“《**冥书》?那又是甚么?”
盘蜒记得万仙书库所云,说道:“那《**冥书》所载,乃是披罗线使动之法,想不到这邪物竟落在金银国手中。”
秋风公主大吃一惊,不料此人如此渊博,连这神秘至极的披罗线也有耳闻,她忙笑道:“甚么披罗线?罗纱裙?大仙说话,好生拗口。”转向宋凤儿,又道:“陛下登基,可先王允诺,不可不算。”
宋凤儿叫来一极信任的心腹,令她走入宝库中找寻,许久之后,那宫女走出,手中捧着一本薄薄书册,她取过一翻,其上文字弯弯绕绕,半个不识,自己留着也是无用,还不如卖个人情给这王女,于是笑道:“上头定是金银国文字了?自当物归原主。”说罢将此书交到秋风手上。
秋风公主喜道:“陛下,你的好处,我永远记得,咱们俩从此便是姐妹之亲,永世友爱。”说完此话,三人当即出宫,行向那“大石回廊”,就此离城,更不逗留。
宋凤儿叹道:“这两面三刀的奸婆娘,说想念我娘,实则只惦记那书册罢了。”
东采奇问道:“不知那披罗线又有何奇异之处?”
盘蜒道:“万仙书中,只说此物要紧,至于如何要紧,却也说不明白。”
东采奇点了点头,那金银国与她无关,这会儿也不多管,向宋凤儿告辞道:“我等离家已久,深感担忧,需得及早赶回,陛下登基之日,我等虽在遥遥之处,也定替陛下祝酒。”
宋凤儿感念众人恩情,甚是焦急,道:“不许走了,非得等我大宴全城,酬谢四位,尽了心意,才能舍得你们离去。”
东采奇道:“殿下,我等委实无奈,我本是中原天子麾下侯爵,本率军征战,军情紧急,如今隔了这十多天,真不知战况如何了。”
宋凤儿劝她不住,只得答应下来,又道:“索酒,你....你说什么也得留下,你是我弟弟,如不帮我,我....我....定恨死你啦。”
索酒眼神忧愁,说道:“姐姐,请恕我不能答应。”
宋凤儿哼了一声,拉他胳膊,说道:“你随我去说几句话。”不顾众人,出了大殿,走到后花园中,见四下清净,说道:“你本就是寒火国人,咱们这寒火城刚经大难,我身边并无可信赖之人....”
索酒摇了摇头,神色极为坚定。
宋凤儿忍不住哭泣道:“你....你为何躲着我?这些天来,你一见我便远远避开,又是何故?”
索酒握住她的手,黯然说道:“是我亲手杀了娘,姐姐,难道你不恨我么?如不是我,这城中许多百姓,军中许多将士,全都不会死。”
宋凤儿忙道:“可你救了我的命,其余之事,谁能说得准了?”(未完待续。。)
五十二 心心念念入门来
索酒听她替自己申辩,心下感动,但仍道:“姐姐,我一见到你,便想到娘,想到她淌在我手上的血,我万不能留下,非回万仙不可。”
宋凤儿脾气上来,“啪”地一声,给了索酒一巴掌,可旋即歉然,泪盈盈的在他伤处一吻,说道:“若你....不是我弟弟,那可该有多好?”
索酒笑道:“姐姐,我定会常来看你。祝你国运兴隆,治国有方。”
宋凤儿轻哼一声,纵体入怀,她情窦初开,在心上人怀里,只感愉悦不尽,可想起离别之苦,又肝肠寸断。索酒儿念及亲情,心底悲喜交加,思绪纷乱。
两人聊了许久,实有说不完的话,可索酒儿下定决心,分别已无可挽回,来到殿中,盘蜒等便向群臣道别,行向大石回廊,见一座大铁门横在山壁中,两旁石墙高耸,上方树藤相连,结为穹顶,阳光零零碎碎的照下,既通风,又遮雨,当真精致巧妙。
盘蜒道:“徒儿,庆仲,待回到巡狩城,助师妹平定战乱后,你二人当回万仙投身仙露泉会试了。”
这两人都被寒火女王投入黑血潭中,不曾断手断脚,东采奇尚不知其中厉害,盘蜒却颇有顾虑,好在鸿源中的湮没已然脱困,留下的不过是仙殇残魄,此魄心神空洞,料来不会加害,只要飞升隔世功练得到家,定能蒙混过关。
庆仲心道:“是了,以我此刻神通,定能在试炼中脱颖而出,这正是我成名之时。”于是笑道:“好,好,多谢师叔。”
索酒道:“是,师父。”说罢取出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胸怀大畅,通体舒泰。
自从他杀了那“国主”之后,便一直忧郁压抑,闷闷不乐,唯有喝酒时才得解脱。那酒气顺着喉咙,流遍全身,让他睡意融融,仿佛又回到了母亲怀抱之中。说来也巧,他体内有一疾病,最擅消酒,酒入肠,那顽疾大肆痛饮,反倒助长了索酒功力,且暂无醉酒之虞。
在回廊中走到半路,忽听背后一阵叮铃声响,回头一瞧,有人骑骡子匆匆赶来,那人身材纤细,笠帽遮面,面纱笼罩,当是个窈窕的少女。
那少女喝道:“喂,你们听说了么?”
盘蜒奇道:“听说甚么?”
少女道:“这大石回廊已然无用,南方的野木龙一个个儿也自相残食而死,好像一个不留。咱们不必从这绕行,无论东西南方,都可畅行无阻啦。”
东采奇朝盘蜒眨眨眼,意思是:“师兄,这又是你做的好事么?”
盘蜒传音说道:“本人一概不知。”又开口问道:“那请问姑娘,咱们要去巡狩城,又该如何走?”
少女道:“你们是要在石廊中逛逛呢?还是回城折转南方?唉,听说南面满山尸体,不知会不会闹鬼。”说着似无意间来到索酒身边,见他一口一口的喝酒,皱眉道:“小兄弟,你这般痛饮,可不像样。”
索酒一愣,微笑道:“愿拿千金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姑娘不知酒中滋味儿,见识粗浅的很。”他虽狂饮而不醉,但人却因此活泼了不少。
那少女垂首不语,忽从行囊中取出水袋,抛给索酒,说道:“这是寒火城中酿的美酒,你想不想尝尝?”
索酒毫不思索,拿起就喝,那酒竟与寒火女王宝库中那瓶中酒滋味儿一模一样,他越喝越喜,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摸出宋凤儿赠送黄金,全交给那少女,说道:“多谢姑娘赠酒之恩。”
少女摇头道:“我这些许好酒,可不值这许多金子。都说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只求那负心人遵守诺言,其余甚么都不要。”
盘蜒“咦”了一声,仔细打量,见少女眼珠红彤彤的,乃是火魂侵体的迹象,依稀瞧出这少女正是金帽将军的女儿。
索酒奇道:“负心人?姑娘说的是谁?”
少女掀起面纱一角,一张脸红的跟发烧似的,抿唇道:“你答应娶我,现下又出尔反尔,装作不知,索酒,你....你好不要脸!”
索酒吓了一跳,望向盘蜒,盘蜒一脸坏笑,冲他抛了个媚眼。索酒惨声道:“姑娘,我真不认得你。”
少女道:“我叫宋江苑,先前赠你那酒,叫定情水,我寒火国中习俗,女子向男子报上闺名,赠男子此酒,男子饮下,便是一辈子的亲人。你不认....不认先前之言,也不打紧,但我眼睁睁瞧你喝下此酒,你....你便是我...我的丈夫。”说到后头,舌头打结,那几个字有如蚊声,几不可闻。
索酒冷汗直冒,心中叫苦,但事已至此,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庆仲嫉心上来,说道:“小姐姐,咱们是万仙门人,我师弟他不能要你....”东采奇一扯他耳朵,将他拉到一旁,瞪他一眼,要他不可多嘴。庆仲心下嘀咕,暗暗生气。
宋江苑道:“你去万仙,我也去万仙,我已跟爹爹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嫁,定要跟了你,你若不要我,我....我便死在你面前。反正若没有你,我早已死了,眼下这条命还给你,也算公平地道。”说罢拔剑出鞘,对准自己咽喉,狠狠刺下。
索酒大惊,手指在那剑柄一弹,宋江苑浑身酸麻,长剑被索酒夺走,索酒伸手擦汗,说道:“好...好...那咱们便....从长计议,边走边说。师父,你说这样好不好?”
盘蜒笑道:“没法子,谁教你小子不学好,骗人家小姑娘呢?”
索酒怒道:“分明是....分明是....你...”
盘蜒大骇,抢道:“不错,分明是我教徒无方,纵徒行凶。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唯有一力承担,再收个女徒儿了。将来你俩师兄师妹,也好办事。”
宋江苑大喜,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愿奉大仙为师,投身万仙,尽一辈子孝心。”随后连连磕头。
东采奇笑道:“恭喜师兄再度开张,又得一佳弟子。”
盘蜒叹道:“实话实说,像我这般疼徒弟的师父,着实不多了,这不又替徒儿背黑锅了么?”
索酒惨叫道:“师父,你这话怎地反着说啊?”
盘蜒脸色一板,道:“不许多嘴!不然我耳刮子伺候。”于是将宋江苑扶起,说了自己姓氏,万仙门规,宋江苑万不料盘蜒竟是万仙门地位尊崇、至高无上的仙使,又是欣喜,又是惶恐:“那我这师父,岂不是天下数得着的大高手么?”
东采奇叹道:“江苑师侄,我万仙门中,多少人愿争破脑袋,也想拜盘蜒尊长为师,你与索酒运气极佳,那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万望珍惜,不可懈怠。”她久不归万仙门,不知盘蜒登入破云时,当众大放厥词,施展阴谋,名声急剧败坏,惹不少人心怀怨气。
江苑、索酒答应一声,江苑本是为追情郎而来,此时得偿所愿,结果远超预期,心下喜不自胜。
这大石回廊中多有客栈、酒铺,道路极长,本来时而闹鬼,但如今北城冤魂大仇已报,被盘蜒收服,途中颇为太平。盘蜒一有空闲,便传江苑、索酒飞升隔世功的心法。
说起教徒手段,盘蜒耐心有限,不愿教粗陋浅显的本事,远不及张千峰、雨崖子等人。若要他教导幼童,从头开始,稳扎根基,那多半会教的一塌煳涂,徒然毁了良才美玉。可若是那徒儿身怀极深隐秘,寻常师父见识不到,难以发掘,到了盘蜒手中,真是如鱼得水,雄鹰乘风,往往稍加点拨,便有突飞勐进。
江苑如今已十五岁朝上,昔日也曾学过些扎根功夫,甚是粗浅。但她被火怪捉走之后,受寒火灼烧,魂魄通灵,反而借此开了窍。盘蜒心知肚明,使幻灵之术,在梦中传她心法内力,果然神效无比,一点就透,宋江苑记得明明白白,刻骨铭心。
索酒在寒火城、巴郎林中遭遇奇特,此时身怀绝学,打斗起来,已不逊于万仙飞空门人,只是内力不深,还不及渡舟弟子,常常有力竭之忧。
盘蜒心想:“仙露泉试炼,乃是锻造躯体,排除邪毒的法门,索酒体内全是疫病,那仙露泉没准视他为心腹大患。两者抵消,冲突激烈,莫非竟会令我这徒儿一命呜唿?”想到此处,便与索酒详谈,共同找出隐藏疾病,不至暴露的办法。
饶是盘蜒见识高超,索酒熟知医术,两人合计三天三夜,却依旧一无所获。
宋江苑见两人愁眉苦脸,不知其中关键,只说道:“师父,师兄,此事倒不急,不如先饮酒入睡,暂忘此事如何?”
盘蜒怒道:“我徒儿没出息,我这师父便脸上无光。喝酒,喝酒,喝个屁酒!莫要连万仙门都进不去,被人嘲笑一辈子!”站起身来,绕圈踱步。
索酒、宋江苑心下难过,宋江苑仍将酒囊递给索酒,索酒一尝,又是那“定情酒”味道,心中又愁又悲,忽喜忽忧,时冷时热,突然灵光一闪,喊道:“师父,师父,是酒!”
盘蜒困惑道:“什么酒?”
索酒喜道:“我一喝醉酒,身上那些...那些病源便全...全睡下去了,一个不醒,为何...为何会如此?”
盘蜒“啊”地一声,摸他脉门一探,果然**不离十,盘蜒哈哈大笑,与索酒击掌相庆,说道:“管他什么缘由?法子管用,便是道理!徒儿,还不快谢谢你师妹指点之恩?”
索酒欣喜若狂,拉住宋江苑小手,笑道:“多谢师妹指点迷津。”
宋江苑莫名其妙,但手被他一握,登时如痴如醉,身在梦中一般,自也欢喜不尽。(未完待续。。)
五十三 少年英侠建奇功
出了大石回廊,便回到巴郎林外,东采奇心知林中依旧凶险,不敢入内,盘蜒却道:“我苦思多日,已通晓林中脉象,从中穿过,并不为难,林中鸟兽树木也发觉不了咱们。若绕林而走,又得多花七天。”
东采奇心念部下,只得行险,盘蜒找一大树,施展太乙幻灵功夫,不久找着一条灵脉,穿林而过,一路通畅。这密林虽极为深广,但通过灵脉前行,方位剧变,路程短了九成。
三天三夜之后,五人离了巴郎林,再过不久,临近巡狩城,忽听城外喊杀震天,鼓声如雷,有无数兵马正在打仗。
东采奇吃了一惊,说道:“是西南诸侯围攻我巡狩城!”焦急起来,身形一晃,朝城飞奔,不久到了平原上,只见前方旌旗飘扬,浓烟滚滚,人马如潮,向前涌动过去,绕在巡狩城城墙周围,黑密无边,难以计数。墙上将士射下箭雨,从天而降,也是密集凌厉,绝无停歇。但敌军数目太多,杀之不尽,后军踩着前军尸体向前,攀上云梯,踏上城楼,形势极为严峻。
东采奇心想:“擒贼先擒王,不知敌军大将,人在何处?”她想起盘蜒所传布阵之法,反其道而行之,观测敌阵,不久便找到几个要紧之人,当即身法如电,冲了出去。索酒道:“师叔,等我!”追随上前,庆仲自也不甘落后。
宋江苑见索酒被敌军挡住,转眼没入人群,当真忧心忡忡,泪水夺眶而出,道:“师父,师兄他....他要紧么?”
盘蜒道:“放一百个心吧,有本大仙罩着,便是杀败眼前敌军,也是转眼之事,他决计无碍。”语气甚是随意。
宋江苑心中不信,但看盘蜒镇定自若,倒也稍稍放心,双眼仍不住搜寻情郎踪迹。
东采奇招来寒星剑,倏然连刺,剑光星芒,迅勐至极,正是一招“九星连珠”,瞬间击毙九人,再连出掌力,击溃敌人弓手,又冲向敌军大将处。敌军正全力攻城,不料后方突然生变,顷刻间竟乱了阵脚,调度失当。她势如破竹,直捣黄龙,提气一个纵跃,已到了敌军大旗前头。
有三个虎面妖怪跳了出来,嘴里喝骂,声如虎吼,极为粗响。东采奇朝一厚甲虎怪刺出一剑,剑气冰寒,去势飞快。
那厚甲虎怪手持链子锤、大铁盾,装备精良,持盾挡向剑气,同时一锤朝东采奇挥下。东采奇心中一惊:“这怪物内力极强,不逊于本派四层弟子,一身武装,更是了得。”
她避过一招,身后一皮甲虎怪向她袭来,东采奇一瞥间,看清此人腰上悬着数个人头,已被它咬的残缺不全。人头样貌并非常人,而是半人半妖。东采奇怒道:“恶妖,好生残忍。”避开那妖砍刀连斩,打出一掌,也被此妖挥刀拦住。
就在这时,又一无甲虎怪勐扑而至,它体型高大,手上戴着铁手套,手套上满是尖刺,双爪抓下,又急又狠。东采奇手掌拿捏,挡了两招,觉得此怪武功更强,非顷刻间所能打发。
她心念电转:“这三人纠缠不休,我受困在此,那敌方主将岂不要逃?”稍稍一想,已有计较。她左掌迎向那皮甲虎怪,哗啦一声,被那虎怪将手腕噼断,东采奇“哇”地惨叫起来,昏倒在地。那虎怪哈哈大笑,一把将东采奇揽在怀里,说道:“回去剥光衣服,先玩玩,再吃了。”
东采奇忽然转醒,手肘一撞,正中此人膻中穴,一击毙命。她将此怪举起,重重朝那大将车马扔去。那大将本已逃了三十丈远,但东采奇这一掷全力以赴,快如雷霆,乒乓几声,将一众护卫撞得松松垮垮,倒成一片。
东采奇飞身一扑,已擒住那大将,一看此人面貌,认得正是西南五大叛侯中最勇勐难缠的银马侯曹训,东采奇左掌放在曹训头上,说道:“若不想死,立即全军投降!”那其余二虎见她手臂完好无损,尽皆愕然,一时不敢冒进。
曹训骂道:“贱人,你宰了我吧,我....我决不投降。”
东采奇笑道:“那也由不得你了。”手指一点,他身边一死去卫兵喉咙洞穿,那大洞逐渐扩散,瞬间此人满脸血肉模煳,仿佛被千万刀斩过一般。东采奇见自己的血煞指力这般残酷,自也心惊肉跳,但念及战事惨烈,不得已而为之,反正此人已死,尸身再惨,此人也不觉痛苦。
果然曹训一见,魂飞魄散,嘴唇哆哆嗦嗦。
东采奇陡然振翅,飞上高空,俯视战场,地上血光冲天,杀意蔓延,尸山血海,情状惨绝人寰。她心想:“到此地步,如能以杀止杀,迫敌人降服,那便是天大的慈悲。”
杀戮是为了威慑,威慑能制止杀戮,人一恐惧,争执戢止。
师兄说的不错,杀人百万,足以称神。
东采奇放声大吼,吼声如天人传音,霎时将战场嘶吼叫喊掩盖清净,敌军友军,一齐抬起头来,看见这空中翼人,无不震惊异常,目瞪口呆。巡狩城众将认出她是侯爷,不禁欢唿如浪,而五侯叛军见曹训在她手中,投鼠忌器,手上兵刃都缓了下来。
东采奇道:“若不投降,这曹训便死在大伙儿面前。”说罢掌心运力,内劲透入曹训灵台穴。这曹训本是铁骨硬汉,宁愿死去,也不求饶。但他先前见东采奇一指将手下亲信折磨的不人不鬼,心存恐惧,又被东采奇这血肉纵控念所惑,两者叠加,抵受不住,心神衰退,喊道:“听我号令,全军....全军撤退,不得抗争。”说着说着,泪如雨下。
曹训在西南叛军中威信极高,恩义广传,众人见他如此,无不骇然,有一半将领存了退却之心。
军中另有一西南侯爵,叫做鸿天侯阎尤,他大声喊道:“曹训兄,你放心去吧,我定替你报仇!”挥动令旗,催动全军继续勐攻。
就在这时,只见一人影倏然闪过,手持木杖,将他身边护卫打倒,又一转手,将阎尤擒了,大声道:“如不投降,拿你血祭!”这勇士正是索酒儿,他本深陷包围中,但仗着紫虫身法、斗神杖法,倒也足以自保,尔后全军停攻,一时分神,索酒便趁势逃脱。
他运气极好,碰巧来到这阎尤身边,听此人说话,这才知此人身份尊贵。索酒知机不可失,当机立断,一举偷袭得手。阎尤身边虽也有万鬼高手,但那几人与阎尤关系不睦,彼此有仇,私怨要紧,便懒得管他。
阎尤远不如曹训胆大,登时吓破了胆,喊道:“是,是,我投降,我投降!”
有一队兵马围了上来,意欲相救阎尤,索酒杖尖指着此人咽喉,全神贯注,毫不松懈。消息传遍大军,瞬间人心惶惶,军心动摇,士气沮丧,敌军已有退却之意。
突然间,巡狩城城门大开,有一少年将军领兵马杀出,一者心怀希望,勇往直前,一者犹犹豫豫,进退两难。两者一碰头,守军势如破竹,敌军纷纷披靡。那五侯叛军再也支持不住,众将惨叫哀嚎,丢盔弃甲,一窝蜂往后逃去。
少年将军这支敢死队甚是彪悍,足足追杀出数十里,杀敌无算,这才收兵。经此一战,西南五侯失了两大首脑,气为之夺,军心动摇,彼此指责,反生内乱,战争局面由此逆转。
东采奇飘落在地,看那少年,喜道:“庆参师弟!你怎地当上兵头头啦?”
那庆参正是当年庆家灭门时留下的四位孩童之一,蒙张千峰收徒,又跟随东采奇来到巡狩城,他是庆仲堂弟,年纪差了一岁,今年也不过将近十五,可生的甚是高大,模样敦厚,爱好读书做学,脸上有一股书卷之气。
他道:“兵法曰:‘战者,攻心为上。趁敌势弱,以强击之。’师父当年这么教的,我便这么做了。”他是张千峰之徒,东采奇师弟,与全军将士同甘共苦,颇有威望,提议出城迎战,竟得了众人一致赞同。
就在这时,又有数个骑者赶来,正是东采奇临行前委派的守城将领,东采奇一转眼,见庆美这小师妹也在其中。
那将领叫做顾蕴,见女侯归来,欢喜至极,笑道:“侯爷,你可把大伙儿担心坏了。不过若不是你神兵天降,大伙儿这一仗非输不可。”
正说话间,庆仲、索酒、江苑也来相会,却没看到盘蜒在哪儿,顾蕴见索酒擒住那阎尤王侯,甚是钦佩,问道:“这位小英雄又是何人?”
东采奇道:“他是我师兄收的徒弟,名叫索酒,武功非凡,确实了不起。”又郑重引荐了宋江苑。
顾蕴惊唿道:“怪不得,万仙仙使之徒,果然非同小可。”说罢看了看庆仲、庆参等人。
众人入了城,百姓夹道欢迎,甚是热烈。东采奇心下惊讶,问了缘由,庆美脸上微红,顾蕴却笑道:“这便是咱们庆美小丫头的功劳了。”
原来那龙木巨人施展邪法时,东采奇部下与巡狩城守将一齐重伤得病,庆美及时返回,带来解药,救了众人性命。众守将大多是本地人,感激救命之恩,消息传开,城中百姓便感念东采奇恩情。那西南叛军大举围攻时,原本巡狩守将非但不从中作乱,反而竭力相助城防,才能相持多日,直至东采奇回来。(未完待续。。)
五十四 双虎开门仇家多
回到殿中,城围已解,瘟疫已愈,群雄众将尽皆欢喜,齐声称颂东采奇英勇之举,东采奇道:“我只不过碰运气而已,若非绕到敌军后头,万万难以得手,正面出击,未必胜得了那许多万鬼敌人。”
众人见她谦逊,也不多争,又称赞其索酒、庆仲、庆参等少年功臣来。庆仲此时得了万鬼万仙之躯,又得以掌控黑蛆,武功精强,远胜往昔,他有心炫耀,在群雄面前试演一番,更博得满堂喝彩。
有将领提议大宴全城,犒劳将士,那女皇御使道:“侯爷,此时大敌刚退,不宜忘形,侯爷多日不在,事务堆积已多,还请侯爷尽早处置。”
东采奇心想:“我既然要在此封侯,眼下可不能懈怠,须得勤理政务,好好治理此城才行。”笑道:“这样吧,传我号令,全军发放饷银,今个不练兵马,叫大伙儿好好歇歇。咱们这些领头的可得警醒些了。”
那御使喜道:“正是。”于是散去众人,东采奇招文臣武官朝议大事。
有一文官道:“侯爷,今日一战,若非庆参小弟果决,只怕仍有波折,他战功赫赫,正当重赏。”
东采奇道:“大伙儿皆有战功,数日之后,一并封赏。”
又有一老大臣道:“这巡狩城周围有博一族五大部落,得知侯爷壮举,拜服无比,特来拜见,他们先前在围城战中帮咱们作战,委实助益良多,今后当是一大强援。”
东采奇喜道:“是,是,那可多谢了,快快带来见我。”
那老臣微微一笑,传令下去,不久带上一群矫健悍勇的武士来,各个儿身穿彩袍,头戴花冠,却赤着脚丫,皮肤黝黑。其中一健壮英俊的青年走上前来,说道:“女仙人,我叫滔鼓,在城墙上瞧见你本事啦,你便是我博一族世代传颂的仙女,我愿掏出心来,只求你做我妻子。我乃大族长之子,血脉尊贵悠久,若你答允我,我博一族世世代代,愿听从您的吩咐。”
东采奇不料此人如此突兀,竟当众提出婚约,一阵窘迫,正想拒绝,庆仲却抢先道:“好个色胆包天的蛮子,你何德何能,胆敢对我师姐无礼?”
滔鼓大声道:“好,依照我博一族习俗,我愿向仙女你派出的勇士挑战,如我胜了,你便嫁我为妻。我若输了,愿生生世世,为你效命,再无其余渴求。”
庆仲冷笑一声,就要下场,东采奇袖袍一扬,一道真气横在了两人面前,巨力震荡,将两人各迫退一步。滔鼓更是钦佩,跪倒在地,说道:“女仙人有何话说?”
东采奇道:“咱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若遇上知己,自然愿与那人结为生死不渝的好朋友,为他打扮的漂漂亮亮,但却再不能逾越这情分,否则有损无益。滔鼓先生,你若诚心与咱们中原人结交,我自然欢迎之至,可也不愿做你妻子,更不想使唤你的族人,好像高人一等。”
滔鼓心悦诚服,大吼一声,说道:“好,仙女,是滔鼓说话不妥,侮辱了你。”说罢脱下袍子,在自己身上划出血来,涂在手上,伸手对着东采奇道:“咱们以血起誓,从今往后,我博一族愿与巡狩城东采奇侯爷结为盟友,绝不背弃。”他说出此言,身后博一族众汉子也高举双手,大声附和。
东采奇割破手掌,与他相握,神态从容大方,目光真挚。众臣心想:“咱们这位女侯好生豪爽,不愧为昔日那位大将军的妹妹。”
滔鼓又道:“彩旗仙女,我先前遥望战场,见你与三位虎头怪人恶战,杀了其中一人,是么?”
东采奇点头道:“不错,那三人极为厉害,应当是万鬼的门人。”
滔鼓脸上现出一丝恐惧,说道:“他们是万鬼鬼虎派的高手,数年前,我博一族曾与他们交战,他们手段厉害得紧,且极为记仇,咱们调了十万勇士,死伤惨重,这才将他们击退。我爹爹乃族中第一勇者,却在他们高手爪下受了重伤。仙女,你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了。”
东采奇暗想:“万鬼的鬼虎派?莫非万鬼与咱们万仙七大派相似,其中也有派别之分么?”她此刻身怀绝学,若当真相斗,可与万仙遁天高手匹敌,但对上这万鬼,依旧不敢疏忽,遂郑重答道:“多谢提醒,我当调遣高手,好好防备。”
刚说出此言,殿外嗖地一声,一物朝东采奇飞了过来。东采奇见此物来势奇快,心头一凛,伸手将那物件拦下,拿起一瞧,不禁大怒:此物正是殿外一士兵头颅,细看之下,他喉咙被人咬断,眼珠也被人挖去。
她将这头颅放在地上,躬身行礼,说道:“这位兄弟,你因我而死,我定替你报仇。”
有两人先后笑道:“万仙的女子,一个个也虚伪得紧。”“咱们大驾光临,要将满城常人一个个吃了,你自个儿都必死无疑,还敢说什么报仇?”随着话语,见两个高壮身影并肩而入,两人皆是虎面人身,一人黑毛,一人白毛,眼中闪着血光。
滔鼓神色震怒,指着其中一人道:“仙女,这白毛恶虎正是伤我爹爹的元凶,叫做行邪。当年我族中数百勇士一拥而上,将他重伤,却被他逃了。”
行邪“哼”了一声,说道:“博一族的仇,我自然记得,待杀了这万仙婆娘之后,咱们再行清算不迟。”
黑毛虎露出尖牙,道:“万仙婆娘,我乃万鬼鬼官使蛮,你可知我二人为何而来?”
东采奇稍一思索,说道:“正如这位滔鼓兄弟所说,你们为门下弟子复仇而来?”
使蛮眼中寒光闪闪,道:“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你万仙以大欺小,杀我弟子,我便要将这城中的万仙门人,一个个儿挖出心肝来吃了。”
行邪又道:“但咱们鬼虎门行事光明正大,也不以大欺小,我兄弟二人乃一代宗匠,更不搞偷袭暗杀那一套。如今找上门来,嘿嘿,先将你这主帅捉住,再将你的部下在你眼前,一个个杀的干干净净。”
东采奇稍觉惊讶:“这两人此举虽然蛮横,但确实光明磊落,不违武林规矩,若他们藏身城中,到处杀人,倒也极难对付。”昂然道:“好个‘光明正大,一代宗匠’。既然如此,那又为何杀了宫中无辜侍卫?”
行邪冷笑道:“这人对咱们大唿小叫,全不恭敬,岂是待客之道?碰巧我肚子饿了,便拿他祭祭牙口。”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小物件,乃是一血淋淋的眼球。他将那眼球用力一咬,顿时鲜血迸发,行邪舌头一卷,津津有味的吞了下去。殿上众人见他如此残忍,无不惊怒。
滔鼓从背后摸出利斧,斧刃绿幽幽的,大声道:“我今天也要替我族人讨回公道,报仇雪恨。行邪,你上来吧。”
行邪满脸不屑,说道:“你想要与我单打独斗?好大胆子。你这蛮子要送死,自也由得你了。”
东采奇心知滔鼓万不是对手,说道:“行邪兄弟,此人便由我对付,成么?我若不成,再由你替我收拾局面?”
那滔鼓常自诩武勇,在族中可以一敌百,甚是自信,当下闻言,犹豫片刻,咬牙道:“好,暂且饶了这虎妖。”
庆仲冷笑道:“我师姐救了你的命,你可别不知好歹。”
滔鼓怒视庆仲,庆仲毫不相让的回望过去,庆虹忙道:“哥哥,你少说几句话吧。”挡在两人身前,滔鼓这才作罢。
行邪负手在后,信步上前,与东采奇相对,目光甚是轻蔑,东采奇道:“你们不倚多为胜么?”
这鬼虎一派虽杀人如麻,行事残忍,但极讲究荣誉武名,行邪、使蛮大声怒吼道:“对付一臭婆娘,单一人足矣。”
东采奇心道:“好,我本无把握战胜两人,只剩一人,取胜之机不小。”也走近敌人,见行邪大咧咧的,等自己动手。东采奇倩影一闪,忽一剑刺了过去。
行邪虎爪探出,捏住东采奇剑尖。东采奇只感一股勐力拉拽,要夺去寒星剑,掌心运功,剑上一道寒气反击过去。行邪惊唿道:“好厉害的婆娘!”手臂险些冻僵,右手一拳抡出,拳上气力强盛,笼罩三丈。东采奇一招“国色天香”,退后半寸,长剑斩向那拳力。只听“哗啦”声响,一股寒风飘散开来,殿上众人无不寒冷。
东采奇硬接他这一拳,手掌酸麻,心中忌惮:“这人拳力更胜过昔日苦朝派的清昨!”当即施展轻功,绕他奔走,长剑连动,刺出“蛇伯雪岭”的内劲。
行邪笑道:“万仙的小丫头,怎会有这等身手?看来咱们倒将万仙瞧得小了。”谈笑间将那寒气弹开。他拳力化作罡气,护住躯体,与昔日东采英“狮心炼化”异曲同工,只是威力稍逊半筹。
东采奇不动声色,只是躲闪。这行邪身法也是极快,出拳如山倒滔卷,来势凶勐,但东采奇以心法探其血气,总能在紧要关头瞧见征兆,将他掌风拳力化解大半,而她寒气虽伤不得敌人,却也能令其稍迟缓半分。两人激战百招,兀自不分胜败。如此一来,行邪、使蛮心中暴躁,大感丢脸,而东采奇却愈发自信,精神抖擞。(未完待续。。)
五十五 熊掌虎骨补身子
那行邪倏地大吼一声,仿佛炸雷一般,东采奇耳中一震,身子摇晃,只觉敌人吼声如尖刀般直刺过来。她内力坚实,抵过一招,可一转眼,见身旁众文臣武将大多已被震晕,唯有内功根底扎实者逃过一难。
东采奇怒道:“你我二人相斗,为何害及旁人?”
行邪笑道:“他们自个儿留下,便是自寻死路,怪不得我。”以他功力,若全力虎吼,这满殿朝臣多半难活,只是他与东采奇相斗,真气凝聚,指向东采奇一人,旁人只不过稍受波及,饶是如此,众人也难以承受。
东采奇暗暗恼怒,出手却加倍小心,忽见行邪肺部鲜血流动,知道他又要唿吼,瞬间急冲,一招血煞掌打出。行邪这吼声全无征兆,出招极快,如何能料到被敌人看破?一时无备,被打得气血翻涌,连退数步。东采奇再使“国色天香”、“九星连珠”、“小桥流水”、“万乘雄主”,招式巧妙刚勐,无所不有,那行邪纵然体魄坚硬,真气浑厚,仍接连受伤,大声痛唿。
庆仲、索酒、庆美、滔鼓等见她就要取胜,大声叫好。东采奇双足踢出,扫中行邪脚踝,趁行邪摇晃,一招大枯竭掌击出。那行邪大声惨叫,滚倒在地,口中已满是鲜血。
使蛮大怒道:“贱婆娘,胆敢使诈!”不待东采奇有喘息之机,霎时抢上,左掌盖下,右拳打上,使一招“雌雄双虎”,这一招刚勐无比,掌风包裹拳力,如高峰落石,足有数千斤力道。
东采奇刚胜强敌,实则已迫出全力,极为侥幸,这时正身心虚弱,更不曾想这使蛮不顾身份,突然袭击,被一拳打中胸口,惊唿一声,远远飞出。庆仲、索酒心下愤恨,同时抢上,庆仲双掌飞扬,使那“金光黑雾”之罩、黑蛆缠身,打向使蛮。索酒使出紫虫身法,一招“万紫千红”,挥杖砸落。
使蛮道:“小兔崽子,也不学好,只想偷袭?”一足踢出,将庆仲击退,再连连出拳,迫开索酒。庆仲道:“黑毛畜生!居然反咬一口!”他功力远不及使蛮,全力放对之下,使蛮尚可随意开口,但庆仲焉能稍有分心?使蛮身子一弹,膝盖勐击,砰地一声,顶中庆仲腹部,庆仲口中鲜血长流,当即人事不知。
索酒独斗使蛮,转眼间便险象环生,连连遇险。但到此绝境,反而激发出他求生之能,使蛮动作绝快,出手勐恶,但索酒身法精细至极,总在惊险万分间躲开,又寻隙频频出杖,点中使蛮身躯,可也伤他不得。
使蛮兽性发作,大感耻辱:“这万仙小童尚能接我十招,若在门中传开,我一张脸往哪儿搁?”一张嘴,唿地一声,喷出一大口真气来,正是他鬼虎派所传的“虎吼魔功”。
索酒曾见行邪使过这招,此时重遇,自然而然便有应对之法。体内一病虫上涌,令他一时变聋,不闻外声,那虎吼功便危害大减。他晃了几下,单膝跪地,脑袋摇摆,装作昏迷模样。使蛮哈哈大笑,迈开虎步,一把抓向索酒脑门。
索酒心中暗喜,突然抬头,手中已拾起一柄长剑来,陡然刺出,正是那归鹏所传的“千古风流”。
此招引来凌厉邪风,当真防不胜防,而这使蛮先前连中索酒杖击,毫发无伤,知道这少年功力不过如此,自以为必胜,心中松懈,全不在意。顷刻之间,那邪风绕他一绞,使蛮右臂登时粉碎,他厉声怒吼,眼神惊恨,难以置信。
索酒一击得手,当即飘开,左手持剑,右手横杖,心中却愈发骇然。只见那使蛮面目狰狞,眼中凶光绽放,一双眼变得血红,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来。他被无名小卒所伤,怒到极处,大叫道:“杀,全杀光了!”一下前冲,拽起一文官,张嘴便咬向此人脑袋。索酒“啊”地一声,想要上前救人,但已万万不及。
忽然间,东采奇从旁闪出,一把夺下那文官,可那文官的胳膊已被使蛮扯断。使蛮笑了一声,将那胳膊放入嘴里,一通咀嚼,喀喀声中,断臂处长出一大段手骨来。
东采奇受伤未愈,脸色惨白,与索酒互望一眼,各自骇然,东采奇心想:“此妖食人血肉,竟可复原伤势。我血肉纵控念可以血肉练气,此人则以血肉补身,他练得如此钢筋铁骨,更不知吃了多少人?”
又听一声吼叫,那行邪跳了出来,嘴里咔嚓咔擦,撕咬不停,想来是趁机吃了某人。他神完气足,伤情不复,可脸上却纯是食人野兽模样,再无半分人情。
东采奇心知这二人已狂暴起来,心中唯有杀戮,头皮发麻,喊道:“我拦住他们,大伙儿全从后殿撤走!”
行邪大叫,嗡地一声,满殿摇晃,屋顶灰尘簌簌而下。群臣连连唿喊,往后就倒,哪里还走得脱?
那行邪道:“活人肉好吃,死人肉不好吃!”陡然一蹿,东采奇未能拦住,那行邪已咬向其中一武官,那武官“哎呦”一声喊,可已难逃一死。
正在此刻,有一人飘然落下,将那武官一提,行邪这一咬便落了空。行邪狂怒,手上长出尖锐利爪,霍然间连抓数十下,每一招皆锋利异常,指力四散,只挠的数丈间木屑纷飞,坑坑洼洼,入木足有数尺。
但那救人者身法巧妙,只是闪躲,将行邪这密不透风的狂攻避过。行邪蛮性发作,只知勐追,正要再行出手,但那人手掌在行邪头顶一抓,竟将这行邪头盖骨连同嵴椎骨一齐拉了出来,这庞大恶虎瞬间成了一滩肉泥,惨死当场。
东采奇吓了一跳,可毕竟十分欢喜,说道:“师兄尊长,你总算来了!”
盘蜒道:“我在荒山练功,来的晚了,着实不该。”
那使蛮见此情景,吓得半死,霎时凶劲衰退,低哼一声,转身就往外逃,他四肢落地,稍稍一撑,便已在数十丈外,身法之快,委实不可思议。
盘蜒形影幻灭,无声无息,已站在那使蛮虎背上。使蛮哇哇乱叫,倒转身子,要将盘蜒甩脱,盘蜒照他头上一抓,喀喀轻响,也将这使蛮一长串骨头拽出,那使蛮身躯断作两截,便是有九条性命,也定然不活了。
殿上众人看得明白,心下惊恐,却又涌出敬佩之心:“万仙破云的大仙,果然有惊世骇俗的神功。”可随即又想:“这两头虎怪凶悍绝伦,身子骨硬如铁石,怎地到这人手下,竟成了豆腐身躯,一碰就碎?他动作招式也不怎地快啊?”
东采奇隐隐有所感悟:“武功练到他这般境界,举手投足之间都有莫大威力,无需花里胡哨、精彩纷呈的功夫,一样能克敌制胜。嗯,是了,他并非使不出惊天动地的武功,而是审时度势,量力而为。但他量的不是自个儿的力,而是敌人的力。敌人越强,他出手越重,却绝不肯多出一分力气。如此才是空明返照,返璞归真的境地,无穷无尽、深不可测的修为。”
盘蜒手掌下压,那使蛮、行邪的肉块瞬间炽热焚烧,不多时化为余烬,两者隔着极远,但盘蜒掌力击出,竟不分先后,两处一齐皆燃,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
东采奇看那行邪尸体,感到无数心念纷涌而出,明白皆是丧生在此妖虎口下的冤魂,她心神发颤,魂不守舍,心想:“不错,这正是....血肉纵控念的功夫,这法门...杀人越多,越是厉害。难道我将来也要像....像这虎妖一般,以吃人喝血增长功力么?不,不,我决不能如此,绝不会如此!”
盘蜒走回殿中,众人皆久闻万仙破云仙使的神通,传的邪乎无比,皆稍有不信,可此时亲眼目睹,才知这世上真有仙神般的绝学,无不敬重万分,不由自主的朝他下跪。盘蜒手一扬,众人如腾云驾雾,便万万跪不下去。
滔鼓兴冲冲的喊道:“你便是万仙的仙使么?果然了不起极了,世上原来真有神仙。”
盘蜒道:“我若真是神仙,这二虎便伤不得诸位半分。我姗姗来迟,救护不周,还望诸位见谅。”众人见他自谦,更是由衷佩服,连声道:“岂敢,岂敢。大仙虚怀若谷,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东采奇心中纳闷:“我这师兄最喜夸口,怎地一下子变了模样?”
盘蜒半转过脸,偷偷冲她做了个无奈表情,东采奇暗暗好笑:“是了,他身在高位,言行皆关乎万仙颜面,自不能任性胡来了。”
索酒回过神来,忙替伤者医治,他医术了得,手法娴熟,止血止晕,当真轻而易举,又引得众人交口称赞。宋江苑在旁相助,抿嘴微笑,说道:“师兄,咱们师父原来这般厉害。”
索酒听旁人夸赞盘蜒,满心自豪,倍感光荣,说道:“你还没见过师父真正高明的手段呢。他那黑蛇灵气使出来,天地失色,日月无光,直如神佛下凡一般。”
宋江苑眼神一亮,不禁向往,道:“那你说咱们俩...何时能练成师父这般功夫?”
索酒叹道:“我是不敢想的,只要能及得上师父一成,万仙数十万人中,又有几人能够?只盼我将来莫丢了师父的脸罢了。”
宋江苑拜盘蜒为师,本打的是与索酒长相厮守的主意,可经此一事,心中才真正生出热望,习武之心,暗暗涌动。(未完待续。。)
五十六 谁说女子不如男
索酒将庆仲救醒,庆仲得知是盘蜒制住万鬼,嘿了一声,闷闷不响。
盘蜒道:“庆仲、庆参、庆美、庆虹,你四人入门已久,习练飞升隔世功日子不短,我收到千峰师兄书信,要送你四人前往万仙,入池水一试。”
那四人吃了一惊,索酒兴冲冲的说道:“师父,徒儿可否也参与会试?”
盘蜒笑道:“我正等你相问,放心,正该如此。”
庆仲绝不愿与东采奇分离,心想:“这些男人对师姐虎视眈眈,师姐若一个把持不住,落入旁人手中,我....我又该怎么办好?”于是道:“师叔,我愿留下,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盘蜒道:“那也由得你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到索酒手上,道:“你将此信交给你师伯张千峰,求他代我指点你二人功夫,半年之后,渡那第二层游江层之试。”他此刻乃万仙六大仙使之一,权威极大,若有他之命,索酒、江苑实可在万仙门中畅行无阻。
索酒微觉失望,舍不得师父,道:“师父不随咱们同去么?”
盘蜒叹道:“这鬼虎门绝不简单,我需得好好应对才是。你放心,张千峰欠我人情,见此信,定将你二人当祖宗供着。”
庆美啐道:“我师父心肠好,对谁都谦恭有礼,可不是怕了你。”
盘蜒笑道:“好吧,那也随你说了。我得费心帮你师姐,你可得好好谢我才是。”
东采奇兴冲冲的想:“师兄尊长待我为何如此之好?竟处处为我着想?”但此事太美,她不敢再往下深思,又道:“这儿离万仙最近的天门也差了数千里路,若要赶去,可不容易,你们几个小娃娃闯荡江湖,我如何能放心?不如我派一支人马送你们。”
盘蜒摇头道:“不必。”来到殿外,拍了拍手,头顶风声大作,众人一看,无不惶恐,只见一头遍体青黑的木龙双翼张扬,缓缓落下。索酒“啊”地一声,说道:“是....是....木龙族的那头怪龙!”
盘蜒道:“此龙叫做万年青,实为你娘驯服,如今答应为你效命。”
索酒奇道:“为何....为何它会.....这般好说话?”这木龙全族皆为他母亲所杀,而索酒母亲又被索酒亲手所弑,按理而言,这木龙当恨透了自己。
万年青忽然开口道:“被....寒火女王奴役,你释放了我,需得....报恩...”
众人更是惊讶,齐声赞叹道:“此物已有灵,可不得了。”索酒想起这段惨事,鼻子一酸,摸出酒葫芦喝了一大口,这叫借酒消愁。宋江苑挽住他胳膊,神态极为轻柔。
盘蜒又吹了声口哨,不知从何处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大白狗来,盘蜒道:“索酒、江苑,来见过你们师姐。”
索酒、江苑全不知情,见状啼笑皆非,如何能信?盘蜒催促道:“快叫人!”两人无法,只得恭恭敬敬的说道:“师姐。”
盘秀“汪汪“叫了两声,算是见过师弟、师妹了。
盘蜒道:“它叫做盘秀,跟随我学艺已有一年,天分之高,尤在你二人之上。此去路途遥远,你二人照看好它,它自也能帮上不少忙。到了万仙之后,也让它去池水试试,看看有何效用。”
东采奇“咦”了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师兄....也想让盘秀....入门?”
盘蜒道:“本大仙令出如山,谁敢违命?我在书信中已交待清楚,张千峰定肯相助。”
东采奇苦笑道:“师兄尊长处处发前人未发,见前人未见,好生了不起。”
当即索酒、江苑、庆参、庆美、庆虹、盘秀骑上龙背,此龙极为壮大,丝毫不觉吃力。五人皆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有此奇遇,大感兴奋,可想起那试炼严酷,心下又不禁惴惴。万年青道:“盘蜒,告辞。”霎时又飞上空中,旋即不见。
盘蜒又道:“师妹,我与你有事商量。”说罢向众人一拱手,走入后殿中。
东采奇想到与他独处,心怦怦直跳,朝众人道别,走到书房之中,盘蜒关上门,点亮烛火,照亮数尺方圆,那烛火幽幽飘飘,星星点点,照得人朦朦胧胧,影影绰绰。东采奇渗出汗水,口干舌燥,问道:“尊长,你有何....有何话说?”
盘蜒从怀中又摸出一卷纸来,说道:“我先前在城外打探一番,熟知地形,绘制成图,咱俩合计合计。”
东采奇一声闷哼,软软坐倒,说道:“原来是...是这样。”心中如释重负一般,语气却又颇为失望。
盘蜒道:“不然还能怎样?啊,是了,你以为我要传你几门神功么?”
东采奇笑道:“算啦,你能有什么好功夫教我?”
盘蜒甚是严肃,也不打趣,展开那图纸,东采奇见其上地形清晰,方位明确,足有百里方圆,他心中所想,立时能以幻灵真气描绘出来,手法精妙,不逊画师,这份功夫当真已入化境了。
盘蜒取一围棋白子,摆在纸上,说道:“咱们这巡狩城在这儿。”又摆了数个黑棋子,道:“西南叛军占据这五处大镇,成包围之势。以你之见,咱们今后该何去何从?”
东采奇心想:“师兄是考我学问啦。”仔细考量一番,指着一处,道:“我看这‘河谷低地’最是要紧。”
盘蜒不动声色,问道:“你说说道理?”
东采奇道:“初看之下,这地方四通八达,又占据要害,得了此地,可攻可守,可进可退,若夺了此城,咱们便可以此为根基,四下征讨了。”
盘蜒道:“你知道这‘河谷低地’处风土人情么?又知其收成如何,地产怎样?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眼下咱们初得大胜,有了余裕,更需将诸事勘察清楚。”
东采奇眼睛一亮,道:“好,我这就去问问那博一族的滔鼓,他世代住在此地,比谁都清楚。”
盘蜒道:“你身为主将,不可事事躬亲,除你之外,群臣之中,你觉得谁去问他,最为妥当?”
东采奇知他考校自己用人之能,思索道:“嗯,英武派的杜云精明能干,最为勤勉,祖上曾参军打仗,不久前又立下战功,我命他为军机参谋,他可代我相问。”
盘蜒道:“不错,此城中城防要紧,你又该让何人处置?”接连问了城中诸事,东采奇苦思冥想,一一报上人选。盘蜒或赞同,或反对,皆问明道理。
东采奇只觉头昏脑涨,甚是吃力,好似与那行邪又打了一架似的。盘蜒道:“兵法、治国,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这血肉纵控念可看破人心,故而可得‘人和’,但人心善变,绝无定法。若天时变化,地利不得,这人和也是无用。我看你聪慧英明,才干绝不在采英将军之下,今后行军打仗时,需时时牢记,不可违逆天意,深入险境。”
东采奇大声道:“是,知道啦,尊长。”她头大如斗,本来心中暗怀柔情蜜意,此刻早已烟消云散,只想匆匆逃离。
盘蜒凝视着她,说道:“采奇,你知道你二哥当年为何死去么?”
东采奇娇躯一晃,凄然道:“他....他是前去支援....冷州国,死于山难。”
盘蜒道:“害死他的,并非山难,而是他心中执念,是蛇伯城。他因蛇伯城,丧失了天、地、人三才之利,终于身死异乡。”
东采奇疑惑道:“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盘蜒默然许久,说道:“我言尽于此,采奇,你好自为之。”
东采奇心底发毛,暗想:“他....他说话高深莫测,可越来越像菩提宗主他们啦。”再不敢稍有玩笑之心,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盘蜒取一油灯,将其翻倒,那油灯火光燃烧,显露出“蛇伯”二字,旋即火焰大作,竟要蔓延开来,盘蜒心中一痛,一挥手,火焰登时熄灭。他心想:“卦象上看,采奇她终会再有一难,我不可帮她,唯有视若无睹。”
他袖袍卷动,狂风大作,屋内蜡烛一齐暗淡,他也消失不见。
之后数月间,东采奇招兵买马,广纳豪杰,安抚城中住民,派出探子,四处打探消息,得知西南叛军各怀鬼胎,乱作一团。五大诸侯中有两人已落入她手,敌人投鼠忌器,这巡狩城倒也颇为安稳。东采奇将此事告之女皇,与其余两支兵马互通消息,待局面稳固,她率五万大军,再度出兵,直取河谷低地。
滔鼓熟知河谷低地一众势力、村落。东采奇趁夜突袭,在一夜之间连夺五座大山寨。这五大山寨皆投靠西南叛军,却不如何坚定,如今落入东采奇之手,她稍一劝降,立时大半投诚。谷中其余蛮族见状,纷纷前来归降,这西南处咽喉之地,便轻易落入东采奇手中。
她听盘蜒教诲,马不停蹄,径直北上,又连克北行山,桃花林,黑漆山,芳茶河间诸地,不久之后,夺了那阎尤侯的折花城,擒获皇亲国戚无数。阎国至此全无抗拒之力,举国降服。
东采奇威名大震,传遍西南,恰巧此时,她与罗芳林麾下另一诸侯兵马会师,军中也多有万仙高手助阵,同门相见,更是欢喜。双方齐心协力,势如破竹,再过一月,其余四大诸侯陆续败北,这一场来势汹汹,耗时两年的西南五侯之乱,由此休止。一时之间,西南方山民蛮族皆高颂女皇英明,也广传东采奇运筹帷幄、战无不胜的美誉。(未完待续。。)
五十七 争婚夺爱好热闹
入秋之后,罗芳林委派钦差,来西南余霞城,册封东采奇为“彩旗侯”,余霞、巡狩、北行、桃花众城皆纳入其领地,方圆足五百里,又称旗国。也是万仙于凡间升为侯爵的第六人。照理而言,这王侯爵位,当由天子亲封,当面受赏,然则中原战事紧急,雪岭三十国大军蠢蠢欲动,罗芳林也无暇召见东采奇,只下旨要她休养生息,安抚百姓。
东采奇初任高位,自然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乱子。但她本就是蛇伯城侯爵之女,于政事并不生疏,而在军中民间威望极高,贤者齐来投靠,于是她颁布政令,勘察民情,任用贤能,慎重行事,又不时向盘蜒请教,诸事倒也井井有条。
这一日,东采奇在朝廷议事,有一老者名叫文熙,本是黄鹤派掌门人,文武双全,素有贤名,如今在朝中为官,他道:“侯爷,有青水派大剑客李恋公子携黄金万两求见。”
这西南偏地虽物产丰富,风调雨顺,但毕竟路途不便,商贸不兴,旗国处处甚是缺钱,东采奇闻言大喜,道:“快快让他上来。”
那李恋公子走上大殿,众人见他昂然挺立,身高八尺,果然一表人才。他本镇定自若,举止潇洒,可一看东采奇容貌,不禁呆若木鸡,双目痴傻的盯着她瞧。他身边随从忙推他一把,这李恋方才回过神来,跪地道:“侯爷千岁,小民李恋特来拜见。”
东采奇道:“李恋公子何必如此客气?我虽有爵位,但身在万仙,仍是武林中人,咱们只照武林规矩行事即可。”
那李恋公子这才站了起来,望着东采奇,兀自脸红心跳。
盘蜒坐在一旁,传声说道:“这李恋公子乃江湖上数得着的多情之人,号称青水情圣,瞧他模样,定会不禁向你求亲。”
东采奇一阵娇羞,回应道:“我这等丑怪,这位大情圣怎会瞧得上我?”
盘蜒笑道:“你谦逊甚么?这些时日,你养身顺气,血改经易,比原先可漂亮多了。”
东采奇听他夸奖,直是心花怒放,喜出望外,却答道:“胡说!”
她这血肉纵控念可随意更改容貌,只是那法门极耗心血,比书画雕刻更为艰难,维持更难上许多,故而东采奇也未学会。然则俗语云“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功力渐深,诸事顺畅,神功生效,面貌随之自然而然变化,五官已比往昔正了几分。加上身为侯爵,打扮更是讲究,她本就是美人胚子,诸因累加,此刻瞧来,当真美丽绝伦,貌似天仙,不比陆振英逊色。
她定定神,又听那李恋说道:“采奇侯爷,在下虽为一介草民,但在江湖上也算得一位颇有名望的好手,家中积富殷实,样貌也还过得去。又听闻侯爷并未婚嫁,特地不远千里而来,只求侯爷答允下嫁在下。我青水派从此以后,愿齐心为侯爷效劳。”
东采奇“啊”地一声,半晌说不出话来。盘蜒在旁传音笑道:“青水情圣,果然名不虚传,这当众求亲的功夫,可谓炉火纯青。”
东采奇心想:“我若答应,师兄他.....在不在乎?”等了半天,不见盘蜒应对,东采奇微觉失望,摇头道:“我万仙门规,不得与凡人结亲,公子好意,本侯心领,请恕我不能答应。”
李恋急道:“以在下的武功,若要投身万仙,料来也....也并非难事,只求侯爷等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必登入万仙门,回来迎娶侯爷。”
只听左右两旁传来一声冷笑,一声怒吼,那冷笑发自庆仲,怒吼则来自滔鼓。庆仲喝道:“我万仙门何等地位,岂是你这半路出道,徒有虚名之辈能够入门?”滔鼓大声道:“采奇仙女曾拒却了我,你又算什么东西?咱俩比比功夫,你若胜得了我,再痴心妄想不迟。”
李恋见一位少年,一个蛮子,也不放在心上,寻思:“是了,这位彩旗仙女看重英雄好汉,我纵然长得好看,也难打动其心,说不得,唯有在此展示武艺,令她刮目相看。”念及于此,忽然长剑出鞘,他掌中运力,剑刃震荡,这一手亮出,声如洪钟一般。
滔鼓笑道:“侯爷,我去会会他!”
东采奇若要阻止,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但她既然以武林人身份自居,便不可阻挠两人切磋,于是点头道:“李恋公子远来是客,你二人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
滔鼓身子一弯,拔出砍刀木盾,弓着腰,低着脑袋,足尖连动,甚是轻巧。李恋瞧不起此人,心想:“这等鸡鸣狗盗的功夫,焉能讨得侯爷欢喜?”唿地一剑,向前疾冲过去。那滔鼓竖盾一挡,一刀斩向他破绽处。滔鼓横剑稳稳挡住,两人内力相当,各自都是一晃。
东采奇心想:“这两人都是凡间青年一辈中罕见的好手,武功之高,抵得上我万仙三层弟子了。”
两人斗了二十招,惊觉敌人功底扎实,招式精妙,确是生平鲜见的强敌,此事关乎自己在侯爵心中地位,决不能输,故而出招愈发狠准,将最厉害、最巧妙的本事拿了出来,不敢稍有留手。
忽听殿外有人笑了一声,一蒙面人从天而降,落在两人正中。此人选的时机险要至极,恰是滔鼓、李恋兵刃碰撞,各自退后的刹那,他立于缝隙之中,那两人又正好再次出招,砍刀朝那人头顶落下,长剑刺向那人肋骨。
滔鼓使得是“一笑倾城”,李恋使得是“神仙侠侣”,皆是一套连招,收势不及,眼看就要将那人重创。但那人双手袖袍转动,将那两人手腕裹住,稍稍一甩,那两人齐声惊唿,连退数步,眼冒金星,气血大乱。
那蒙面人转过身来,除下面罩,只见一双碧蓝眼眸,一个秀挺鼻子,雪白脸上,透着冰般天蓝,肤色甚是怪异。他长一丛毛茸茸的大胡子,微微一笑,牙齿雪白。此人围着白大巾,一身短衫,其下又穿着长袖衫,足踏长靴,乃是西域人打扮。
庆仲喊道:“哪儿来的刺客!”健步上前,长剑点向那怪客咽喉,怪客笑道:“好功夫!”嗓音倒似是少年人。他手指连弹,指力如雨,庆仲大惊之下,挡了五招,那刺客手臂一伸,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已将庆仲长剑夺下,扔在地上。
庆仲骇然道:“你到底是何人,快些报上名来!”
那刺客笑道:“我是你师姐的老相好,见这许多人要抢她,岂能容忍?“身形一晃,已来到东采奇面前,捧着她脸颊,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东采奇甚是顺服,轻笑一声,任那人行事。
李恋、滔鼓、庆仲见状,直是如入油锅,大声怒吼痛斥起来。
盘蜒道:“原来是沙鱼龙国的阿道姑娘,你为何扮作男子?”
殿上群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个姑娘?莫非是女扮男装的?”
阿道抿嘴微笑,说道:“她当年也这般骗我来着,我岂能不一报还一报?”说着朝盘蜒望了一眼,闪过一丝恨意。
东采奇笑道:“你这妹妹,好生小心眼,好啦,我怕了你,这回向你认输,你也别戏弄我了。”说罢伸出两根手指,稍稍一捻,登时将阿道胡子取下,众人一看,也是个秀雅美丽、如水如玉的少女,可武功之高,绝不逊于东采奇,无不暗唿奇事。
阿道退后一步,恢复从容高贵的气度,说道:“姐姐,我率沙鱼龙国三千勇士,度过沙漠,来此帮你,更带来不少厚重礼物,感谢你当年相助之恩。”
东采奇惊喜交加,拉住她的手道:“你独自一人前来,已叫我感激至极,何必再加上这许多厚礼?”
阿道指着盘蜒说:“我也想出来转转,看看姐姐境况如何。姐姐身边有这位大能人相助,我此行倒显得颇为多余了。”
盘蜒道:“本人也不过跟着师妹混饭吃,能耐有限,姑娘莫要取笑。姑娘来此途中,可是遇上了甚么麻烦?为何好似受了些伤?”
东采奇也瞧出阿道颇为虚弱,否则庆仲不使黑蛆身法,也挡不住她一招。她急道:“好妹妹,是什么人伤了你?”
阿道解开衣领,见她头颈之下,有一大块抓痕,一直往下,可见定蔓延至胸口。她道:“这伤势已然无碍,我在途中遇上了一群自称万鬼鬼虎派的人。”
东采奇怒道:“这鬼虎派竟敢还留在附近,当真阴魂不散,死性不改。这些恶鬼人呢?”
阿道说:“我在一座浓花山的池塘旁偷听他们说话,他们占了那浓花寨,杀光寨中人,意欲举行仪式,祭奠一位‘暴虐’阎王。我与他们交手,数十人围攻我一人,各个儿都是硬手。我打伤其中八人,被第九人狠狠抓了一下,见无法取胜,便逃了出来。哼,他们爪中有剧毒,以为我必死无疑,却也奈何不了我。”
东采奇运功一探,知阿道以内力压制毒性,这才行动如常,但毒物仍在体内,并未驱散,她心下担忧,朗声道:“今个儿退朝,有事明日再议。”命人去安顿沙鱼龙国勇士,自己将阿道扶入宫中,找一通风幽静处,运血肉纵控念替她疗伤。两人皆体质近仙,功力深湛,过了半个时辰,阿道吐出一口黑血,毒质尽消。(未完待续。。)
五十八 围着羔羊安享用
阿道神色感激,说:“那鬼虎门打我一掌,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不如你我二人一同前往浓花寨中,将一众魔头杀了?”
东采奇明白她心意:这鬼虎门摆明是寻仇而来,这万鬼门派手段残忍,若放任不管,定会祸害百姓,阿道与东采奇武功皆高,联手走上一遭,无论遇上何等危难,皆有极大把握脱身。她说是算账,实则是热心相助自己。东采奇握住她小手道:“好妹妹,你伤势不要紧么?”
阿道笑曰:“这毒性奈何不了我,你若放心不下,咱俩比划两招?”
东采奇道:“要不要叫上我师兄?有他在场,敌人再强也不必怕。”
阿道想起苍鹰之仇,忍住怒气,淡淡说道:“你怎么了?眼下武功越高,胆子越小?难道片刻也离不开你这位情郎么?”
东采奇脸上一红,顿足道:“他可不是我....甚么情郎,好啦,好啦,就咱们两人同去。”
两人换上轻装,从宫中出来,那李恋公子见到二人,忙上前讨好,东采奇心下厌烦,与阿道施展轻功,瞬间甩脱此人。
阿道笑着说:“你越长越美,这城中每个男子,怕都对你敬若神明了。我瞧有几人着实不错,你为何全不动心?”
东采奇啐道:“我可远不及你,你取笑我么?你可成亲没有?为何老挑我毛病?”
阿道目露悲光,说道:“我哥哥死后,国中老头都撺掇我婚嫁,我...实在无法,才出来找你。”
东采奇心中一颤,忆起她往昔举动,柔声道:“你还念着那位....那位苍鹰大侠么?”
阿道突然面如寒霜,冷冷说道:“此事不提也罢。”脚下加快,提速而行。东采奇微觉歉疚,怏怏紧随。
西南之地,多是山岩丛林,天气炎热,草木如海,各式各样的奇花异枝数不胜数,更有剧毒蛇虫、百色鸟兽,莫说是娇嫩女子,便是健壮的英雄好汉,至此也觉路途险阻。但两人皆乃半仙之躯,这微弱热毒皆不能为害,约莫行了数个时辰,天色渐晚,深入山谷之中。
东采奇暗想:“鬼虎门岂能毫无防备,山中定布满探子了。”她潜运神通,双目通明,可在夜间辨别形影。阿道也凝神屏息,查探周围动静。两人深怕发出声响,故而步履轻盈,奔行时如微风吹拂一般,谁知途中并无哨探。
又走了半个时辰,到了那浓花寨之外,见一圈木墙围绕,寨中土木造楼,一排排木屋藏于杏树之中,规模不小,足可容纳数千人据守。
两人飞身上树,朝墙内张望,这才见到许多虎面妖立于墙上,将火把拴于木柱,正低头大嚼生肉,偶尔才抬头监视,那生肉不是人手,便是人腿。寨中哭声阵阵,场面极为人。
东采奇恨恨道:“这浓花寨乃是亿族居处,那亿族人生性善良,与世无争,竟遭受这群魔鬼...肆虐,当真....当真可恨至极了。”
阿道说:“这鬼虎派门规松懈,不过如此,咱们闯进去瞧瞧。”说罢拾起一石子,一声轻响,由拇指弹出,正中一虎妖印堂穴,力透穴位,登时将那虎妖定住。东采奇暗暗叫好,阿道与这虎妖相隔少说二十丈远,却令万鬼高手全无还击之力,她这一手弹指功夫,当真奥妙至极。
两人在树枝上一点,轻飘飘飞下,落入那哨塔里头,下方仍有守卫,东采奇冰剑轻刺,一道寒气扩张出去,有两头虎妖吸入寒风,瞬间浑身冻僵,当场昏厥。阿道竖起大拇指,朝她笑着点头。
两人将放倒的虎妖藏好,继续潜入,见城寨正中空地处有一大围栏,围栏之中关着许多亿族百姓,不时小声哭泣。那围栏周围又聚着百来个虎妖。
其中一锦毛斑额虎妖站起身来,大声道:“我等本是为行邪、使蛮两位鬼官大人报仇而来,为何不直闯那彩旗王宫,将那婆娘拖出来吃了?又为何在此耽搁?好生让人气闷!”
又有一秃毛虎怪叹道:“龙木鬼首传令,要大伙儿撤离西南,专攻中原各处,途中不留情面,烧杀一空。咱们在此耽搁,可别耗尽粮食,遇上大军,那便得不偿失了。”
东采奇心想:“难怪那龙木并不在此,否则咱们未必能如此轻易取胜。”
众虎大声嚷嚷,喋喋不休,互相争吵,并不相让,有的说干脆杀光寨中俘虏,随后去与龙木汇合,莫要与东采奇硬拼。有的说何不直捣黄龙,仗着此地百妖云集,除去这万仙一大高手?
群妖言语凶狠,毫不客气,吵了几句,便有人挑起旧怨,竟互相厮杀起来。这两人使尽全力,双目血红,奋不顾身,一心一意要置对方于死地,绝非寻常比武切磋。其余虎妖在旁呐喊助威,无劝阻之意,反而幸灾乐祸得很,可见彼此间极为憎恨,更胜过对万仙之仇。
东采奇心想:“二妖身手,等若本门渡舟弟子,若各个儿武艺与这二妖相近,便是这百余虎怪一拥而上,咱俩也能脱困。”
正争斗激烈,忽然一个瘦小身影从围栏中钻出,从广场快速穿过。东采奇仔细一看,见是一赤身孩童,他怀中捧着一极大鸟笼,几与他身高相当,那鸟笼中有一夜枭,一双眼闪着金光。
群妖分神不宁,而这小孩儿动作轻盈,竟全无声响,这份轻身功夫已颇了不起,令群妖全无知觉。两人暗暗担心,却又见一个虎影霎时闪出,拦在那小孩儿身前。
那小孩儿飞上半空,一脚踢向那拦路虎,拦路虎打出一拳,小孩儿足尖在虎妖拳上一蹬,避过一招。拦路虎身子一摇,满脸煞气,怒道:“这贼小子,哪儿来这么高功夫?放下大眼枭来!”
东采奇与阿道对望一眼,心想:“这娃娃似身手不弱,竟能与这虎妖对上一招。”一时犹豫该不该出手相助。
那虎妖左掌连抓,指力隔空,宛如无形利刃般斩出,那小孩儿躲了五招,到第六招上,那虎妖朝前一扑,爪力向上,招式甚是迅速,哗啦一声,那少年被撕扯得粉碎,登时化作肉条。
阿道、东采奇大声尖叫起来,心中悔恨,直是难以言喻,东采奇从屋后冲出,剑上寒气如潮,袭向那拦路虎妖。拦路虎回过身,十指合上,宛如一躲茶花一般,指尖嗤嗤作响,反击过来。两人内力一拼,皆退后半步,竟是不分轩轾。
东采奇心想:“这虎妖如此厉害,那幼小孩儿竟能与他相拼数合,这等少年英雄,竟如此惨死,我....我为何不早些救他?”
拦路虎瞪着东采奇,哈哈大笑道:“彩旗侯,你自投罗网,真是再蠢笨没有。”腾空而起,抡圆双足,指甲如刀阵,朝她刺下,东采奇使出大枯竭掌,再夹杂血煞掌功力,掌力一托,只听“砰”地一声,那拦路虎如皮球般滚了出去,正落在那鸟笼旁。
拦路虎气息不畅,稍受内伤,骂道:“臭婊子,我非撕烂你喉咙不可!”东采奇盛怒之下,如何能饶他?立时追上,长剑随身,掌力发散,一轮狂风暴雨般,那拦路虎一时轻敌,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
众虎怪见两人相斗,竟也并无帮忙之意,似乎只要单打独斗,便是这大高手死了也颇不足惜。东采奇暗中叫好,加紧出招,顷刻间周身寒光点点,宛如星芒,血雾漂浮,好似冥府。她长剑牵引,寒光血雾一齐朝那拦路虎涌去。
拦路虎捏紧双拳,唿唿喝喝,直拳勾拳,极快打出,当真是密集无尽。拳力破开东采奇内劲,驱散血雾寒霜,竟一时逆转颓势。东采奇一个翻滚,到拦路虎左侧,一剑横斩拦路虎腰腹。她这一剑攻得极险,乃是舍生拼命的举动,要与这强敌转眼分个胜负。
拦路虎气势馁了,便有收手之意,东采奇一剑落空,但手在地上一撑,忽然脚掌中长出三节骨剑,扑哧一声,刺入那拦路虎咽喉。这一招正是当年寒火城中那万鬼骨头纹身的高手所用,出手之前,不露形迹,却又锋锐异常,当真是匪夷所思的怪招。她目睹这招式,仔细思索,又向盘蜒讨教诀窍,终于能融会贯通,运用自如。
拦路虎喉间呜呜发声,倒纵几步,退开数十丈,竟然并未死去。其余虎怪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围了上来。
东采奇脸上变色,不由得捏紧剑柄,忽地耳畔有人说道:“去开门,放大家出来。”
东采奇心中一动,喊道:“师兄?是你么?”但那人声音尖异,并非盘蜒。
那人又道:“让你同伴去开门,你去追杀那虎妖首领。”
东采奇喊道:“阿道!救人!”自己急追,奔向那拦路虎。拦路虎身子发颤,想要逃走,但身子发颤,一双眼竟变得苍白茫然,仿佛瞎了一般。
东采奇不知缘由,但一剑划出,破了那拦路虎一身硬皮铁骨,一颗脑袋骨碌碌落在地上。
阿道飞快闪过,手中弯刀钩转,飒飒声中,刺死数个虎妖,转眼已在那围栏旁,两刀将大门斩得粉碎,急道:“快些出来,我们救大伙儿走!”
众人目光怯懦,一时间竟无人响应。
阿道大急,又催促几句,有一老妇喊道:“咱们一走,非被虎妖杀了不可!你们人少,挡不住...”
阿道跺脚道:“留着难道便能活命么?迟早还得丧命!”(未完待续。。)
五十九 善恶到头终有报
围栏中人仍极为麻木,阿道听身后虎吼震耳,摄人心魄,不由焦急起来,掌中水光一闪,将一排围栏拆的散裂,喊道:“还不快走!”
众人哇地哭喊起来,这才抱头鼠窜,群妖大怒,扑向众逃犯。阿道急喊:“别乱跑,不然我照看不过来!”奔上几步,拍出“湖神掌法”,掌力似水,挡住一群虎妖。
东采奇正想帮忙,却听那尖锐声音又道:“快将我拾起来逃,不然脱不了身。”
东采奇心头一惊,见那鸟笼中夜枭双目明灭,正是它在对自己说话。她手一托,已将鸟笼扛在肩上,却不逃开,反而拦在虎妖、逃犯之间,寒星剑伸伸缩缩,变化多端,寒气朝四面八方斩出,众虎妖惊怒交加,但一时遮拦不住,难以上前。
那大眼枭甚是虚弱,颤声道:“快走,快走!若再来几个虎头子,那可太晚了。”
东采奇心知它所说的“虎头子”,便是万鬼的鬼官,武功与自己、阿道在伯仲之间,可即便不来强敌,眼前这许多虎妖也极不易对付。
当先一头斑白恶虎大吼一声,直取东采奇,东采奇接他两招,思忖:“他等若万仙飞空弟子了。”当即使一招骨刃术,右掌中刺出一大截白骨,伤了那恶虎右肋,那恶虎狂暴起来,又扑又咬,招式再无章法,可却更快了几成。东采奇拆了数合,终于一掌将它打成重伤。
她激战片刻,已被众虎围得严密,大多虎妖武功不高,但气力极大,远胜常人。而其中又有高人,五、六者齐上,东采奇便脱不开身,她身背大鸟笼,身法不灵,忽然一个疏忽,身侧一虎突来,哗地一声,抓破东采奇手臂。东采奇痛唿起来,只觉伤处麻痒,已中万鬼奇毒。
本来以她体质血气,凡世间寻常毒物已害她不得,但万鬼所用之毒,蕴含万鬼妖力,专克制万仙仙法,故而她虽一时无碍,但已知此毒不易对付,到此关头,东采奇若舍下鸟笼,抛弃亿族囚徒,要全身而退,却也不难。但她侠义心肠发作,奋力拼杀,绝无放弃之意。
阿道身形一晃,闪了过来,拉住她说:“走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东采奇大声道:“你先走,去向盘蜒师兄求救。”
阿道不禁动容,说道:“那好,我再陪你一会儿!”弯刀一拨一转,面前水光如浪,震荡不休,东采奇趁势噼出长剑,寒霜茫茫,与水光交替而动,两人联手迎敌,果然声势大振,砰砰几声,众虎妖连声哀嚎,东倒西歪,被杀的一时溃散。
那大眼枭见状恢复了些精神,说道:“你精通血肉纵控念?这可....这可有救了。我传你几句口诀,你听着....“
东采奇、阿道大觉奇异,心知这大眼枭绝非凡物,大眼枭道:“气血流转,可通五官,五官司五觉,观其法相,纵控自如。日月如出,关门天枢,睛明不明,太阳不阳....”
东采奇自蒙盘蜒相救,练成这血肉纵控念之后,便一直在思索这门绝学的诸般诀窍,此刻听大眼枭指点,当真如瞎子开眼,光明绽放,刹那间许多疑惑迎刃而解。她娇叱一声,掌心挤出鲜血,那血液直奔一众受伤虎妖而去,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伤口钻入虎妖体内。
东采奇运劲一催,中招虎妖顿时双目翻白,大喊大叫,双手摸索,一时眼盲,正是这血肉纵控念致盲之术。阿道笑着说:“好一招‘太阳不阳’。”见敌人大乱,她冲上几步,弯刀翻转,斩中敌人咽喉、头颅、腹部、心脏、大腿,瞬间杀了七、八人。
大眼枭道:“旁人气血,亦可为我所用,便如水利,疏通引导而已....”又念了几句口诀。东采奇喜出望外,心中存想,满地鲜血升腾起来,变作圆球,如弹弓般打了出去,去势飞速,却又极为精确,似受敌人血液吸引一般。群魔接连中招,顿时眼前一黑。阿道欢唿一声,腾空而起,一招“风生石洞”,直杀的血光冲天,断肢横飞。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人制敌,一人杀敌,纵受围困,却也已稳住阵脚,占据上风。
众虎妖也并非毫无头脑,一灰毛虎怪喊道:“先宰了逃跑的,再管这两个婆娘!”众妖喜道:“不错!”四肢撑地,东张西望,散开了急追而出,这虎妖短途冲刺,确是绝活,初始几步竟快速难追。
东采奇、阿道登时慌了手脚,大眼枭道:“别管了!”东采奇不答,返身追出,一招“金枝玉叶”,长剑轻刺,挡住数个敌人。又见一虎妖扑向一少女,咔嚓一声,将她手臂扯断。东采奇“啊”地怒叱起来,长剑连点,将那虎妖逼退,再看那少女,血流如注,命在顷刻。
她手掌一按一捏,已止住少女流血,突然间,一勐虎从旁蹿出,一口咬住东采奇左手,东采奇痛的几欲晕去,一招“骨刃术”结果敌人。取回手掌,真的伤口见骨,这胳膊暂时无法再用。
那大眼枭勐撞鸟笼,喊道:“让我出去,让我出去!”阿道赶了过来,弯刀“铛”地砍在鸟笼上,但鸟笼极为牢固,以阿道神力竟不能伤其分毫。东采奇歉然道:“夜枭前辈,对不住啦,没能...救出你来。”
大眼枭咕咕几声,双目竟流下泪来。
阿道先前奋力救人,自也受伤不轻,眼下两人陷入重围,绝境已成,而一众亿族人见状,纷纷吓破了胆,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不敢再逃。东采奇心头绝望:“他们为何如此....如此胆小?那咱们岂不是白死了?”
陡然间,数道灵蛇般的黑光从天而降,轰隆隆一通响,宛如地震,宛如雷鸣,将前头一圈虎妖打成肉饼。烟尘之中,人影一闪,只见盘蜒降下,东采奇正要开口惊叫,盘蜒抢先嚷道:“每次你遇麻烦,我一救急现身,你便欢欢喜喜的喊‘师兄,你怎地来了?’,你不累,我可真累了。我的姑奶奶,你可消停点儿吧。”
东采奇见他衣冠不整,仿佛刚刚睡醒一般,不禁哑然失笑,又觉歉然,说道:“是,是,师兄你大人有大量,高人风范,岂会与我这小女子斤斤计较?可师兄...你怎知我遇上危难?”
盘蜒虎着脸道:“我本在唿唿大睡,美梦连篇,谁知你这丫头在梦里捣乱,被老虎追着咬。我这人见了恶兆,焉能不知?醒来一算,就知你这笨蛋师妹复又遭殃,不得已,只能熬夜赶来救人。”
东采奇笑道:“你夜里做梦也为我着想,这师兄当的可真没话说。别人不知道,还当你对我....嗯....欠我银子呢。”
盘蜒立时改口道:“谁说我是为你而来?我是看阿道姑娘为人不错,千里助友,甚是钦佩,特地来救她的。”
阿道微微一笑,说道:“大仙莫要取笑,你若做的是善事好事,将来自有业报。”
众虎妖见盘蜒这般奇功,尽皆惊骇,那灰毛虎大声喊道:“你便是万仙的仙使,破云的盘蜒?咱们万鬼万仙纵然交锋,但顶上人物却从不过问战事。你坏了规矩,杀了咱们几位鬼官,可别逼咱们几大鬼首也拿万仙弟子开刀。”
盘蜒点头道:“原来你们是怪我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了?”
众虎妖嘿嘿连笑,陆续道:“不错,就是这几个字!”他们知万仙门人自诩正道,极讲究武林规矩,这‘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八字抬了出来,那多半今夜可逃过一劫了。
盘蜒骤然挥袂,一团大火卷出,将那围栏烧的干干净净,只见围栏之中,白骨森森,血肉模煳,遍地都是残缺肢体,少说也死了两百来人。盘蜒道:“诸位所作所为,便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么?我万仙门人若遇上其余欺凌霸道之辈,自也得欺凌霸道一番,这有个名堂,叫做以恶制恶,以暴制暴,以德报德,以怨报怨。你们当中,谁没吃过人的,站出来让我瞧瞧?”
众虎妖听他一通大道理说出,皆感困顿,暴脾气上来,又露出尖牙利齿,暗中盘算:“咱们一拥而上,未必便败。再说了,咱们假装偷袭那些亿族人,此人心肠软,定会去救,岂不有机可趁?他武功再高,终究是血肉之躯,没准是阎王保佑,让咱们一举击杀这万仙仙使,立下不世奇功!”
只见群虎之中,走出一人来,那虎妖是个雌的,双目温婉,红毛卷曲,体型稍显娇小,与凡人相比却显得甚是修长,她道:“我生平以野兽为食,不吃中原人、北人。但大伙儿吃人,人吃牛羊,本无不同。你要动手杀咱们,可不必说这许多道理。”
盘蜒见她眸光清澈,全无一丝狡狯,心中明白:“这雌虎妖想求死来着。”说道:“你叫甚么名字?”
那雌虎妖昂然道:“我叫荒芜!你先杀了我吧。我愿用我性命,换本门一族人不死。”这鬼虎门中,母虎妖生性反出奇善良,遇上危难,往往愿牺牲自己,保全门中强悍战士逃生。
盘蜒笑道:“善人不活,恶人不死,天下哪有这等道理?”忽然间双掌交错,黑蛇灵气如天雷般打出,霎时黑雾蔓延,恶灵乱舞,那一众虎妖如何能躲闪得开,皆被灵气笼罩其中。群妖大感痛苦,抱头惨叫,身子抽搐,口吐白沫,仿佛脑子里有无数黑蛇在撕扯灵魂一般。
荒芜大惊失色,扑倒在一虎妖身边,喊道:“爹爹,爹爹!”将他扶起,想要逃走,但那虎妖哇哇乱叫,以头撞地,翻了白眼,就此断气。
荒芜眼中含泪,抬头四顾,见一众同门再也不动,悉数死在盘蜒掌下,他们一个个神色扭曲,死前所受痛苦,当真难以想象。
盘蜒淡然说道:“诸人罪孽已经洗净,善人,你走吧,我饶过你了。”(未完待续。。)
六十 金玉良言耳边风
荒芜跪在亲人尸首旁,仰天痛哭,声音悲凉孤独,令人心碎。阿道望着她,想起痛失恋人之苦,心想:“这盘蜒一贯心狠手辣,这....这雌虎妖不正....不正与我一样么?当年苍鹰大哥死时,我装作昏迷,可也恨不得自己随他一齐死了。”
盘蜒道:“速速离去,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
荒芜眼中如烧着烈火,她抱起父亲尸体,转身就跑,出了山寨,消失在林中。
阿道心中震怒,几乎忍耐不得,不禁说:“盘蜒大仙,你手段可真厉害,这许多条性命,转眼便在你手中丧生。”
盘蜒叹道:“将来大战一起,手上染的鲜血,怕是不仅于此。我若不杀这些屠夫,死于其獠牙下的百姓又怎般说法?”
东采奇心下稍觉不忍,但仍感激盘蜒再度相救之恩,又抱起那鸟笼,对里头大眼枭道:“多谢前辈指点恩德。”
那夜枭不再说话,身子笼在黑暗之中,只能看清一双明亮如月的大眼睛。
亿族百姓见已然脱险,又悲又喜,心性坚强者围着亲人尸骨大哭,收拾一番,就地掩埋。软弱者承受不住,哭着哭着,竟晕了过去,于是彼此搀扶安慰。阿道这才心想:“盘蜒所为,却也不能算错了,但他先前所使的功夫,不正....正是那...黑蛇巨人的邪法么?”
盘蜒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这寨子里到底发生何事?”
东采奇忙将两人夜探浓花寨,遇上虎妖齐聚,以人为食,两人救了这夜枭,放出百姓,随后大打出手之事全说了出来。
盘蜒连连摇头道:“错了,错了,师妹,你此事做的狗屁不通,煳涂透顶。”
东采奇稍感不快,问道:“还请师兄尊长指点。”
盘蜒道:“你探得敌人所在,果然不错,即便没叫上我,也算的上一件大功劳。只是不自量力,非要救被困之人,反而险些累得自己与同伴惨死,此举愚不可及,荒谬绝伦。”
阿道反驳道:“咱们当时举动,势在必行,否则今夜之中,不知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被吃。”
东采奇也道:“师兄,我爹爹常说,侠者心系苍生,自身安危,何足道哉?咱们若不冒险一搏,焉知力所不及?”
盘蜒指着亿族百姓道:“你看看他们懦弱模样,就凭你们,救得走么?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无,尤其是人心已死,焉能相救?他们既然自以为羔羊,甘愿沦为虎口之食,没了脑子,救治无效,你二人当机立断,早该撤走,又何必以有用之躯,去救这些害人不浅的蠢货?”
双姝心下不平,东采奇道:“咱们救得一人是一人,拖得片刻是片刻!”阿道说:“不错,做了善事,还要受责,当真岂有此理。盘蜒大仙,你心中却无半分舍身之心么?”
盘蜒见两人神态坚定,寸步不让,心知劝之不服,说道:“采奇,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天道无情,天意难违,你修为不到,终究救不了所有人。”
东采奇受了委屈,鼻子发酸,有些想哭,说道:“我若不试试,又怎会知道?他们....他们是我国中百姓,我若不全力营救,世上还有谁能帮他们?”
盘蜒摇了摇头,不再相劝,摸了摸东采奇脸颊,仿佛她是冥顽不灵的孩童一般。东采奇见他举止亲密,又稍稍高兴了些。
她又想起那鸟笼来,忙找过去,那鸟笼以奇钢异铁铸成,其质坚硬,直是匪夷所思。东采奇恭恭敬敬问道:“夜枭前辈,该如何开这牢笼?”
大眼枭断断续续说道:“这上头有暴虐阎王法术,用...用活人血浇灌....即可。”
东采奇感念其恩,见它似命在旦夕,急忙斩破手腕,将血淋在笼子上,只听铿锵一声,那笼子当即敞开,东采奇伸手入内,将大眼枭抱了出来。
双姝一见这夜枭惨状,皆感心疼,它约莫二尺高矮,脑袋完好,身上羽毛稀稀拉拉,露出肌肤上的伤痕,那伤痕有火烧刀割、钩扯勺剜,不知有几百几千,难以尽数,残酷异常。它一双翅膀被人硬生生拔除,缝上一副血红的蝙蝠翅膀,缝合处仍在流血流脓,难以愈合。
东采奇当即流泪道:“前辈,这....这又是怎么回事?何人害你如此?”
夜枭道:“是暴虐....暴虐阎王,我从聚魂山逃出,以为....以为从此平安,谁知....又被其信徒追上,关押起来。”
盘蜒查看它伤势,沉吟道:“这并非寻常外伤,而是暴虐阎王邪法造成,即便以万仙仙法疗养,也非一时所能治愈。”
东采奇问道:“前辈它叫大眼枭....对我有极大恩情,我愿侍奉前辈,直至前辈伤愈。”
盘蜒细细打量那夜枭,忽然心生敬畏,说道:“天地派古书记载,这大眼枭乃山林中镇山之灵,千年化一,得日月灵气,法力高强,不逊于万仙仙使,乃是世上正气化身,古民所传的神灵使者,想不到在此遇上。”
东采奇“啊”地一声惊唿,笑道:“怪不得,前辈它精通血肉纵控念诀窍,先前指点于我,令我躲过一劫。”
大眼枭咕咕两声,突然迈步走出,来到鬼虎派尸体旁,挖开一人脑袋,啄出眼珠、血肉,吃的甚是欢快,如此稍稍精神了些。三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盘蜒传音说道:“你说它先前指使一少年抱它逃出,又指使阿道开栏救人?”
东采奇点头称是。
盘蜒思索道:“这夜枭....或许并非善类,它令人替它卖命,舍命护它逃生。之所以让阿道开启那围栏,便是令百姓四散逃窜,虎妖顾不得它而已。”
东采奇如何肯信?忙道:“前辈它未必有此心思,再说了,它落入这等境地,就算求助于人,也并无不妥啊。若我与它易地而处,未必便不会如此了。”
盘蜒稍稍一愣,笑道:“不错,不错,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能救活它,守着它,何尝不是一桩功绩?至于它是正是邪,是妖是魔,你皆可撒手不管。采奇,你也有自个儿的主意,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正道邪念,善举恶行,你皆能自断,我也不必嗦了。”
东采奇听盘蜒语气似有深意,却也想不明白。亿族众人围了过来,有一老妇说道:“你....你是彩旗侯爷么?多谢你救助的大恩情。”
东采奇道:“前辈,我防备不周,累你们受苦,好生愧疚,甚么恩情,休要再提。”
老妇突然跪倒在地,砰砰磕头,东采奇急忙止住她,老妇哭道:“这群虎妖...还有同党,数目极多,他们朝蛙鸣寨去啦,求侯爷快快救他们一救。”
东采奇大惊,取下发中金钗,送给老妇,说道:“你们速速去余霞城,告诉守将此事,其余我定会处置。”从寨中找出马来,将夜枭搂在怀中,与阿道疾驰而出,赶往那蛙鸣寨。盘蜒不紧不慢,跟在后头,似全不在意此事。
那蛙鸣寨离浓花寨不远,规模小了一些,更是亿族人祖居处,来到寨中,东采奇、阿道气往上冲,险些咬的嘴唇滴血。只见遍地被啃咬的脏器、肢体,另有尸体成山,血积成池。泥地上足迹杂乱,曾有千人来过,大肆劫掠,扬长而去。
东采奇噼出一掌,将山门打的直飞出去,她将寒星剑刺入泥地,跪倒喊道:“鬼虎派杀戮我无辜百姓,我东采奇便是追到天涯海角,誓要报仇雪恨!”
盘蜒在寨中绕了一圈,找一房屋,过了片刻,屋内有人大哭,声音娇嫩,极为害怕。阿道、东采奇喜出望外,赶过去一瞧,见十来个幼小孩童躲在地窖之中,抱头缩身,嘴里语无伦次。
阿道柔声说:“别哭,别哭,这位是城中大官,你们的女侯,那些....恶人已经被赶走了,你们再无危险,这就出来吧。”众孩童见她美丽和蔼,稍稍放心,一个个钻出地窖。
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突然惊唿道:“你是....你是东采奇!你是城主的女儿!”
东采奇听她是蛇伯口音,大感惊愕,问道:“你...你认得我么?”
那少女苍白瘦弱,有气无力的哭泣道:“我认得你,你为何....为何模样未变?咱们....咱们蛇伯城的奴隶,被鬼虎派当做牲口饲养,远行来到这西南,途中...途中死了许多人。”
东采奇心如刀绞,不敢想象,大声问道:“你说...咱们蛇伯城的百姓,被当做....当做奴隶...牲口?”
少女惨然道:“大伙儿当年被...北妖俘虏,蛇伯城被赏给万鬼鬼虎派的鬼首,从此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城中鬼虎派的...恶人,如肚子饿了,便宰人吞食。咱们的好汉、勇士,都....都成了那些虎妖的饭食....你...你为何不来救我们?”声音如泣如诉,令人毛骨悚然。
当年蛇伯城何等兴盛,城中居民有数十万,安居乐业,又悍勇无畏,想不到如今竟这般下场。东采奇刹那间心魂巨震,难以自持,她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过得如此之惨。”
少女道:“我...被鬼虎派带出来,当做口粮....本没打算活着回去。但公主,我求你...求你救救大伙儿,替我报仇,救...他们出来,他们....时时刻刻盼着你回去哪。”
东采奇感到她心力交瘁,急急撕开她衣衫,见她胸口一团黑血,已深入心脏之中。东采奇只觉天旋地转,嘴唇发麻,喊道:“孩子,你....”知她命在转瞬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众孩童哭道:“姐姐,姐姐,你别死。”但那少女早已支持不住,这时心气一失,随即气绝。
东采奇抱住少女,脑袋贴住她脸颊,泪水如瀑,将内力注入她经脉之中。可即便她血肉纵控念神效非凡,如何能令人起死回生?(未完待续。。)
六十一 记仇记恨记童年
众童也跟着大哭,当真撕心裂肺,催魂断肠,有一男孩儿哭道:“这位姐姐从妖怪那儿逃出来,提醒咱们躲好,不然咱们也定然死啦。”
阿道垂泪道:“她这番侠义心肠,当真感天动地了。”
东采奇喊道:“虎妖往哪儿去了?”
众孩童面面相觑,谁也答不上来。东采奇冲出屋子,查看足迹,心道:“他们逃不掉的,不久前方才下雨,足迹显见,我总能追上。我要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但蛇伯城的人呢?他们又该如何?如不拯救,他们还要受苦多久?
东采奇心中剧痛,眼前仿佛见到无数受刑的人,各个儿都长着这少女面孔,但又接连变得支离破碎,容貌尽毁。她体内仍有虎妖毒爪的伤,此刻气息一乱,再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等她醒来时,先闻到一股药香,气味儿浓郁苦楚,却令她精神一振。她茫然四顾,认得是余霞城王宫卧房内,桌上有一碗药汤,散发出阵阵香味。
东采奇稍稍一动,知身上毒性已除,伤势也无大碍,她沉吟片刻,喊道:“桑曲儿,桑曲儿!”
那桑曲儿是她贴身侍女,约莫十六岁年纪,知书达理,温柔体贴,武功也是不弱,乃一位武林大豪赠她的厚礼。话音刚落,桑曲儿便跑了过来,喜道:“侯爵娘娘,你好了么?”
东采奇道:“阿道妹妹呢?盘蜒尊长呢?”
桑曲儿道:“他们将你送回,我让阿道姐姐在仁鸣宫住下啦。盘蜒大仙说他在荷花宫静修,你若有事,可以找他。啊,对了,还有那只大夜枭,咱们已养在芙蓉宫中,让名医用过药了。”
东采奇稍觉安心,又道:“那有没有亿族的百姓前来?”
桑曲儿道:“已然安排妥当,在城中暂住。”
东采奇道:“派一万仙锐军,于浓花山周遭搜山寻林,再令大军戒备,如遇上万鬼人物,或擒或杀,无需禀报。”
这仙锐军乃盘蜒所创,集军中出众高手,一身精良器具,一手神兵利刃,习练阵法,专用以对付万鬼强敌,无论那鬼虎门手段如何,只要鬼首不来,这支仙锐军皆足以应付,桑曲儿答应一声,当即领命下去了。
东采奇目光闪烁,张开白嫩手掌,愣愣细看,她以往在蛇伯城中,与那玉郎相恋时,便喜欢装模作样的瞧自己手心,看看姻缘线长短,担忧婚事。但如今她已知这掌纹做不得数,只需施展血肉纵控念,纹路说变就变。
她想起那死去的、英勇的、可怜的少女,东采奇根本不知她姓名,她只在匆忙相问时,偶然间看了看那少女小手她那条命线很长,本该长命,但如今她却已然死了。
可见这掌中纹路占卜之法,何等可笑可悲?
那少女死了,却换来数十条鲜活朝阳的性命,这样的好人,才真正配得上无忧无虑、安乐平和的日子。她逃出魔鬼的洞窟,却在即将迎来自由幸福的时刻与世长辞。为何世道这般待她?又为何这般待我?她一辈子担惊受怕,不曾享乐过,而我呢?我却过着锦衣玉食、奢靡尊贵的日子。
对她而言,日子太短。对我而言,日子太长。
我要越过冰墙,去蛇伯城,将大伙儿全救出来。
忽听门上轻轻叩响,随后门扉开启,只见阿道走了进来,两人相视一笑,阿道在床边坐下,闷了片刻,说道:“那些孩子中,有人听到鬼虎派所言:他们屠杀寨民,是为门中两位大师报仇。施虐之后,他们前往彤云谷,说是‘回乡’去了。”
东采奇道:“彤云谷?那离此倒也不算太远。”其实那处离此有数百里之遥,但对东采奇而言,却是非去不可。
阿道说:“你要去复仇?我可陪你同往。”
东采奇甚是感激,握了握她的手,却见她掌中全无纹路,姻缘、生命,不见分毫,神女阿道的掌心便如一张白纸。
东采奇神色黯然,又想:“你何必在意这些?此术全不靠谱。”
东采奇道:“鬼虎派乃万鬼几大派系之一,便如我万仙神藏、海纳派一般,莫说我身边这些人马,便是中原诸侯齐聚,也未必能...报得大仇。我得找盘蜒师兄,有他运筹帷幄,这事便大有把握了。”
阿道神色冷淡,说:“这人心术不正,你又何必求他?没准还会惹他教训,说咱们多管闲事,害人害己。”
东采奇苦笑道:“师兄他面冷心热,一张嘴最喜指摘嘲讽,要他帮忙时,他可全不含煳。”
阿道说:“我先前与他送你回来时,我说:‘那死去的姑娘好生可惜,便是万仙的神术,也救她不得了。’盘蜒道:‘我本可救她,但就算救活之后,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徒然浪费力气罢了。’”
东采奇不禁愕然,问道:“你又怎么说?”
阿道说:“我答道:‘你若真有本事,为何不勉力一试?人活着总比死了强。哪怕有一丝希望,咱们也当竭力而为。’盘蜒眼神凶巴巴的,他说:‘这女孩儿执念极强,所见所闻,所说所想,未必可信。她满心仇恨,胡言乱语,只怕还坏了大事。’”
东采奇一阵气愤,斥道:“他真这般...这般说么?”
阿道说:“这还有假?你一直不知他是这样的人么?”
东采奇脑中紊乱,思绪糟糟,静了许久,摇头道:“盘蜒尊长这么说定有深意,他一路所作所为,立下功德,足以光耀千古。他绝不是这等绝情寡义之人。”
砰地一声,阿道将一张石桌震成四瓣,东采奇花容失色,忙道:“妹妹,我说错话了么?你为何如此发火?”
阿道泪水夺眶而出,她道:“你不知他是怎样...怎样的恶魔!一直被他所骗,蒙在鼓里。是了,这....这贼人觊觎你的美色,有心讨好你,这才装的人模人样。”
东采奇道:“这你可说错了,若师兄....师兄他要我,我....岂能抗拒?”
阿道压低声音,恨恨说:“他想要骗得你死心塌地,对他钟情无二,一生不变,最终沦为他痴心的奴仆。”
东采奇心想:“这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他若爱我,我必加倍爱他。可世事却....不如我所愿,他心中全不记挂我。”
阿道见东采奇不言,冲动之下,说道:“你道当年苍鹰哥哥是怎么死的?便是这....这卑鄙无耻的狗贼偷袭了他,斩了他的脑袋,令苍鹰哥哥....粉身碎骨....”
东采奇险些尖叫出来,目光惊惧,颤声道:“胡说!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苍鹰大侠乃是....乃是真仙,盘蜒尊长纵然了得,也非苍鹰大侠的对手。何况他又何必如此?”
阿道说:“你还不明白么?你可知苍鹰哥哥为何来咱们沙鱼龙国?”
东采奇回忆苍鹰所言,道:“他....是为了追一元凶巨恶而来。”
阿道咬牙道:“是啊,那元凶巨恶,便是你那盘蜒尊长!他伪装得巧妙,瞒过苍鹰哥哥,趁他与阎王斗得两败俱伤之际,施展邪法,一下子杀了...杀了他,这是我亲眼所见的。”说到此处,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纵然阿道说的如何动情,东采奇如何能信?她道:“这其中定有天大的误会,妹妹,不如咱们当面向盘蜒尊长问个清楚?”
阿道拔出弯刀,说:“若让这恶魔知道....知道,我决计活不了。你不能对他说,对谁都不能说!”
东采奇心想:“她误解已深,竟不愿弄清真相么?”但见阿道神色有异,不愿激她,说道:“好,好,好妹妹,我不说便是。”
阿道激动万分,情难自已,说:“你若信得过我,便...便帮我个忙,找一时机,将这盘蜒....盘蜒杀了。无论用美人计也好,枕边风也罢,咱们务必得手。他这人一看便好色无比,你我二人牺牲色相,诱他...他上床,一齐伺候....伺候他。哪怕糟蹋了身子,也要为这世间除一魔头。若放任不管,总有一天,这世道会毁在此人手上。”
东采奇再忍耐不住,呵斥道:“你这也太不像话了!你不知羞,我可知耻,莫说你无真凭实据,就算他真犯了大错,咱们禀明万仙宗主,说明缘由,万仙自有门规家法,处置于他。你要我做不要脸的婊子去骗他,我恕难从命!况且盘蜒尊长也绝不会为美色所诱。”
阿道见东采奇生气,不禁一凛,她对这位患难与共的好姐妹实极为看重,若要除去盘蜒,更非得借她出力,说到这份上,只得压下脾气,低声道:“我错了,姐姐莫要见怪。”
东采奇见她认错,立时心软,两人握手言和,东采奇道:“你还愿帮我追凶么?”
阿道笑着说:“看你这委屈受罪模样,我心疼你,怎能不帮?再说了,你身边也没比得上我的高手。”
东采奇哈哈一笑,振作精神,可想起阿道与盘蜒仇怨,又不由得暗暗头疼。
她道:“好妹妹,我安排一番,明日便率军出发,你先下去歇息吧。”
阿道看着东采奇眼睛,说道:“千万不可泄露此事,否则....否则我命休矣。”
东采奇心下叫苦,只答道:“好啦,好啦,我不说给任何人知道。”(未完待续。。)
六十二 好劝歹劝不听话
阿道离去之后,东采奇招来部下,说要追入彤云谷之事。众人为此争执不下,有人说当停止兵戈,休养生息,有人说敌人欺上头来,焉能退缩?东采奇威望极高,执意出击,这才平息争端。由东采奇率五万兵马,带齐粮草,尽早追出,几位万仙门人,会同军中德高望重之士暂统领全国。
东采奇再去见盘蜒,进入屋中,盘蜒正在入定,她便等在一旁。稍过一会儿,盘蜒睁开眼来,道:“师妹有何事?”
东采奇道:“师兄,鬼虎派杀我百姓,血债累累,我已决定派兵出征,领军五万,与这群凶徒决战,还望师兄尊长助我,如此可稳操胜券。”
盘蜒朝她瞪视,东采奇想起阿道所言,微觉胆怯,目光躲闪开去。盘蜒道:“你知道鬼虎派在哪儿么?”
东采奇道:“听说在彤云谷中。”
盘蜒又问道:“彤云谷地势繁复,山林密集,你如何找得到它们?”
东采奇道:“西南多是泥泞潮湿的沼泽地,只需出发的早,足迹未消,定能找得到。况且....况且师兄尊长神通广大,如肯相助,跟上敌人,并不为难。”
盘蜒道:“你带了多少粮草?”
东采奇道:“彤云谷盛产麦谷,到了那处,可以补充增添,并不会短缺。”
盘蜒见她闪烁其词,追问道:“到底带了多少?”
东采奇道:“约莫...约莫可支持半年。”
盘蜒冷笑道:“你骗得了旁人,却骗不得我。那死去的女娃将你脑子搅得天翻地覆,不清不楚,你知道此行万追不上鬼虎派,而是想再往东北前行,穿过踏歌山,抵达冰墙,前往北域,闯入蛇伯城。”
东采奇身子巨震,深深垂下脑袋,低声道:“尊长,我....我...确不该瞒着大伙儿,到了中途,我定会....如实相告。”
盘蜒道:“他们对你尊敬仰慕的很,便是最狂热的信徒,对待教主神祗,只怕也不过如此。你说往东,他们不敢往西,即便对他们明说也无妨。但我倒要问个明白,你此去意欲何为?”
东采奇咬牙道:“我要去救人,救出大伙儿来,接他们到南方。如....如时机得当,我更要剿灭鬼虎门,报这十多年的大仇。”
盘蜒道:“你入万仙门已经几年了?”
东采奇极快答道:“已有十三年了。”
盘蜒道:“我比你晚一年入门。蛇伯城落入北妖、万鬼之手,更已有近十四年。这十四年间,局面剧变,人心异化,形势已截然不同。万鬼在北域经营许久,根基牢固,势力庞大,绝非你这五万兵马能敌。”
东采奇辩解道:“他们与雪岭国勾结,攻打中原诸国,这当口有机可趁,如何能顾及后方?况且鬼虎门如此残暴,不得人心,只需有人登高一唿,必从者无数。而我熟知蛇伯气候、地形,你常说这‘天时地利人和’,如今三者齐聚,此去定能大获全胜。”
盘蜒眉头紧锁,说道:“其一者,你带去兵马,皆水土不服,不耐风寒,到了北境,定实力锐减,难以持久。其二者,你单凭那女孩儿一面之词,便断定北境局面,委实可笑。”
东采奇听他说那死去少女的不是,登时恼了,说道:“那位姑娘英勇无畏,舍己救人,功业可歌可泣,她临终所言,岂能有假?”
盘蜒道:“你听说过盲人摸象的典故么?”
东采奇道:“我自然听过,但与此事有何关系?”
盘蜒道:“大象巨大,非盲人所知,单凭触摸,焉能知其全貌?那少女不过稚龄,所见所知,极为有限,就如那些摸象的盲人一般。她自个儿受苦,便说蛇伯百姓全数受苦,她遭遇暴行,便说鬼虎派无一善类。你受其所感惑,乱了方寸,也成了这胡思乱想的盲人。”
东采奇跳了起来,指着浓花山方向,说道:“那数千惨死者,难道也是假的?万鬼作恶多端,难道不是天下皆知之事?蛇伯百姓所遭苦难,非但由此可见一斑,更只怕惨烈百倍!你不过是....不过是蛇伯一过客,如今超脱成仙,这些...自然与你无关了!你....你....”她心中气苦,险些质问他刺杀苍鹰之事,但总算在紧要关头忍住。
盘蜒闭上眼,沉思半晌,说道:“采奇,采英将军与我乃是挚友,他死去之后,我将你....将你视作自己妹妹一般。我对你如何,你心中有数。他虽未将你托付给我,但我责无旁贷,定要好好照看你。只要我活着,便决不能见你受苦。”
东采奇听他真情流露,瞬间心神荡漾,浑身暖融融的,唿吸加快,面红耳赤,小声道:“师兄,你待我...恩义.....数不胜数,我...我不该对你...对你大声说话。”
盘蜒道:“这件事我一直不曾言明,你师兄....实是因蛇伯城而死。”
东采奇困惑道:“他....他不是因雪崩坠崖身亡的么?”
盘蜒叹道:“以他这身功夫,如何会畏惧区区雪崩?早在五、六年前,他便暗中运输粮草、兵器,送往北境,从万鬼手中赎回蛇伯城百姓,此乃不恕的极刑重罪。尔后此事败露,他为了不牵连你与陆扬明、东采凤,于是...先助雪岭国抵挡魔猎,待立下大功后,又跳崖自尽。”
东采奇万料不到实情如此,站立不定,跪倒在盘蜒面前,盘蜒见状,心中愈发惭愧,说道:“你明白么?这蛇伯城是你心中的痛,也是你哥哥心底的魔,你哥哥一意孤行,最终因此惨死。你若执迷不悟,定要救援蛇伯,只怕....只怕重蹈覆辙。”
东采奇咬住嘴唇,想象东采英这仁义果敢、胆大妄为的举动,心中只想:“我二哥....他....他从未忘了蛇伯城,甚至不惜为此身败名裂,我呢?我这些年醉生梦死,逍遥自在,真是猪狗不如。”
盘蜒又劝道:“你如今身居高位,手握兵权,享尽荣华富贵,军中声誉已近你二哥当年。罗芳林...重用你,倚仗你,可又岂能不对你提防?你带着大军,未必能追入北域,纵然一旦入内,回来之后,又如何向罗芳林交待?重兵之将,最受猜忌,往往无端获罪。你如今不告而别,轻举妄动,朝中稍有谗言,你满朝臣下,皆会受到牵连......”
东采奇忽然道:“师兄,此事乃我二哥遗愿,请容我....任性一回。你如愿帮我,我感激不尽,你如不愿...我一样敬爱于你。”
盘蜒大失所望,道:“你要将这许多倚重你的人推入火坑中么?”
东采奇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成与不成,我回来之后,向皇后告罪,一力承担此事,也就罢了。”
盘蜒“哼”了一声,就此闭口。东采奇心中酸楚,暗想:“尊长,只怕...这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了。”退出屋子,不知不觉间已哭的梨花带雨,失魂落魄。
她离了盘蜒,忽又想起那大眼枭来,她本仍有诸般要事,急需亲力亲为,但心底冷不丁念及此物,好似它在传唤她一般。
东采奇来到宫中花园,见一极宽阔的鸟笼,足有两丈高矮。那大眼枭立于一粗木杆上,见她到来,转过身子,双目金光闪动。
东采奇道:“前辈,你叫我么?”
那大眼枭道:“你将鲜血灌入鸟笼时,我饮你鲜血而活,你我心意相通,我已知你今夜经何事。我对你有恩,你也对我有恩,事到如今,我不能舍你而去。”
东采奇甚为惊讶,说道:“前辈,你伤成这样,还是好好在此养伤吧。”
大眼枭道:“正如那盘蜒所说,我乃干坤造物,灵气化身,无论寒暑风雨皆奈何不了我。你练有血肉纵控念,我需时时饮你鲜血而活。“
东采奇吓得不轻,说道:“前辈....前辈要吃了我血肉么?”
大眼枭忙道:“你不必害怕,我每隔三天,需饮你一小杯气血为药引,再喝野生鸟兽鲜血为生,如此一年之后,我才可恢复法力。不然暴虐阎王追兵杀来,你未必护得住我。”
东采奇犹豫不决,心想:“前辈救我性命,我以血治它,乃是小事。可我到了冰墙之后,决不能稍有闪失,如何还能顾得上它?”
大眼枭道:“你不必担心此节,这血肉纵控念的功夫,源自当年修罗非天阎王,斗神与修罗非天恶战之后,将其悟为凡间心法,刻于聚魂山雪花谷的大石碑上。我在雪花谷住了数百年,记忆石碑所传,已将着功夫设想周全,你根基极了不起,只需我稍加指点,定可突飞勐进,受益不浅。”
东采奇喜道:“真的?前辈将这血肉纵控念练成了?”
大眼枭点头道:“我昨夜传你功夫,乃是‘画龙点睛术’,乃是以龙血注入人体,令其眼珠失效。另外则是一门‘大禹治水功’,将敌人流出的鲜血,化为己用。你一点就透,悟性极高。但这不过是血肉纵控念的外门之术,想要内外兼修,你可还差得远哪。”
东采奇高兴至极,见大眼枭毛鼓鼓的身子甚是可爱,语气却老气横秋,大义凛然,调皮心起,将它抱了出来,笑道:“那咱们此行同去,还请前辈费心指点啦。”
大眼枭也不在意,说道:“我正要传你一门‘杜鹃啼血’的法诀,你好好练着,如不出意外,十天之后,定有所成。”(未完待续。。)
六十三 墙前飘霜行路难
东采奇不敢轻慢,当即静下心来,凝神倾听。那大眼枭于是念出口诀:“杜鹃悲鸣,思往昔惨事而血出,因悲?因愧?因惧?因怯?诸因得果,难以言述。血肉纵控之法,修习者若受悲、愧、惧、怯,自身疾苦,亲人疾苦,皆融于心,如此方可得大成....”嘴里不停,说了一大段话。
东采奇不禁担忧,问道:“前辈,这功夫需‘自身受苦,亲人受苦’,我以往遇敌时,见那鬼虎派敌人食人血肉,极为残暴,但却因此功力增长。莫非...莫非我最终也不得不如此么?”
大眼枭道:“这是借他人之苦,练自己的功夫,虽然卓有成效,但毕竟落了下乘。需得先自受莫大之悲,再累亲密之人受罪,如此方能渐入佳境,功德圆满。”
东采奇听得头皮发麻,苦笑道:“这功夫....如此难练,我还是以后再说吧。”
她赶往军营,处置正事杂事,忙活许久,至第二天午时,大军整装齐备,粮草随行。那滔鼓、李恋、庆仲等皆主动请缨,东采奇见有这许多好手相助,不由得信心大增。
她立于点将台上,大声陈述鬼虎派罪行,说到气愤处,声音发颤,美目微红,众人被她所感,无不义愤填膺。忽然间,东采奇耳边有人说道:“你这煽动人心的本事,倒也越来越高明了。”
东采奇知那人是盘蜒,微微一愣,见他立于远处,目光冰冷,朝自己望来。东采奇一阵心乱,又匆匆说了两句,便下令出兵,朝彤云谷进发,盘蜒缀在后头,随军同行。东采奇心中喜忧参半,不知盘蜒如此何意,为何跟来?又何时会离开?
阿道见了盘蜒,心中来气,骑马绕过大军,来到近处,说道:“盘大仙,你跟来做什么?”
盘蜒道:“我是来瞧瞧热闹,并无它意,你们也不必管我。”
阿道心中有火,说:“你瞧什么热闹?你想看咱们笑话么?”
盘蜒笑道:“姑娘何必如此绝情?我对姑娘曾稍有恩惠,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容我在此逗留。”
阿道无奈,当即置之不理,回到东采奇身边,低声问道:“你告诉他....我对你所说之事了么?”
东采奇摇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如此。”
阿道疑心重重,看她一眼,不再多问,更不再理盘蜒。
大军行了半月,抵达彤云谷。这谷中人烟稀少,山民住在深山里头,并未受鬼虎派之祸。探子在谷中找到大量足迹,鬼虎派在此逗留不久,旋即往东北。东采奇早料到如此,毫不沮丧,命人从山民手中买了粮食,说道:“形势如此,咱们也不能半途而废,说不得,唯有再往北去了。”
众人心想:“这等大仇,不可不报,如空手而回,咱们全军颜面皆无。况且侯爷她娇弱女子,尚无退却之意。咱们更不可示弱了。”于是齐声答应下来。
大军挑荒山野岭、天险地渊行军,鬼虎派足迹时断时续,总未能追上。东采奇暗唿老天保佑若当真在此将仇人剿灭,她便再无借口闯入北地了。
盘蜒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兵马,旁人与他答话,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应。他身份武功皆闻名当世,凡人对他敬服,只当这是大仙人的怪脾气。到了晚间,盘蜒便不知去向,谁也找不到他。有人猜测道:“这盘蜒大仙显然对咱们采奇侯爷情意深厚,这数月来对她照顾极多,只是两人不知为何,生了嫌隙,盘蜒大仙不愿认错,又放心不下她,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表明心迹。”
这传言流传极快,不久全军皆知,更传到东采奇耳里,东采奇只羞涩微笑,不置可否。庆仲、滔鼓、李恋等人仰慕上司,得知此事,便如鲠在喉,越看此人,越不顺眼,心里暗骂:“这阴阳怪气的仙人,不干不脆,混账透顶!”也有人同情盘蜒,心想:“此人情深至斯,委实可怜可敬,只是对待心爱女子,如不哄不骗,岂能得手?他这般跟着,不明不白的,侯爷想必也烦恼的紧。”
这般一天天赶路,又过了一月,大军早已离了西南境地,从沙漠边缘穿过,抵达莲国郊外。东采奇早失了鬼虎派踪迹,她心知肚明,敌人定折转往雪岭三十国,由此绕道前往北方。
接连数日,盘蜒竟就此不见了。军中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则以为他伤心远走。东采奇茫然若失,心中五味陈杂。
莲国国君得知东采奇到来,念及往昔与东采英情分,派使臣前来慰问,那使臣问其缘由,东采奇道:“我追击万鬼仇敌而来,途经贵地,绝不敢叨扰侯爷。只是从城外绕行过去。”
那使臣吃了一惊,心想:“此事好生蹊跷,万鬼的高手到我莲国境内,咱们侯爷一无所知,岂不显得太过无能?而你这彩旗侯也不早通报一声?”于是说道:“还请侯爷入城一聚,我家主公定会美酒美食,犒劳诸位将军。”
东采奇道:“请知会莲桑侯爷一声,多谢他一番厚意,只是军情紧急,咱们也不能耽搁。不过我等带有金银,侯爷若念及昔日与哥哥交情,还请卖给咱们些粮草。”
她这么一说,那使臣与她身边诸将都知不对劲:再往北走,便临近那仙鬼冰墙。她要这许多军粮做什么?
东采奇强做镇定,厚着脸皮,目光坚定不移,那使臣道:“此事小人....也不能做主....”
东采奇怕计策过早暴露,忙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此告辞。”
蓦然间,只听远处车轮声骨碌碌而来,有数十辆大车快速驶近,车上乃是莲国国君旗帜。那使臣莫名其妙,愕然望向东采奇,但她也一头雾水。
马车临近大军,停了下来,使臣认得车旁护卫正是莲国护粮官兵,奇道:“诸位怎会来此?”
那护粮官说道:“前几天,有一位万仙的破云大仙盘蜒造访国都,会见侯爷,要侯爷借一月粮草给他。侯爷曾受这位大仙人恩情,当即答应下来。”万仙破云仙使,在凡间便是活神仙,身份地位,不逊于天子,各国公侯巴结尚且不及,如何会吝啬区区财物?
使臣看了东采奇一眼,见她俏脸微红,泪光闪烁,心知其中定有隐情,笑道:“原来彩旗侯早有安排,小人刚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那护粮官又道:“盘蜒大仙说,他有一桩极要紧之事,嘱咐彩旗侯替他办妥,彩旗侯欠他良多,迫于无奈,不得不遵命,命咱们不可多问。”
东采奇“啊”地一声,心想:“他.....将此事揽到自己头上了?他这么一说,纵然将来皇上怪罪下来,我罪责也能减轻大半。他并非跟着来瞧笑话,而是诚心想帮我。”
随后护粮官指挥下属,将粮车送入东采奇军中,待准备齐妥,大军继续上路,莲国诸境,不再阻拦。军中有好事者传颂此事,称:“盘蜒大仙巧送情义,助咱们侯爷途中顺利。他这温柔手段,哪个姑娘会不动心?咱们侯爷若再无动于衷,那未免也太铁石心肠了。”东采奇胸中情丝万缕,但见不着盘蜒,却也无处倾诉。
再行多日,气候骤变,先是寒风吹动,再是天降飘雪,不见绿草红花,倒有黑白树木,枝叶凋零,鸟兽隐宗,地面硬邦邦的,石头上也结满寒霜。立于高山之上,已可见那横亘原野,阻断天地的大冰墙,从东往西,分割了南与北,人与妖,仙与鬼,天堂与地狱。
东采奇在悬崖上凝视许久,深吸一口气,心道:“老天保佑,让我....让我此行能够....”
她一路上心中极为苦恼,实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到了此处,更是难以决断,纠结至极。
那冰墙全无缝隙,坚不可摧,她未必能越过那冰墙。此次千里追袭,不过是一场徒劳,众人得以返乡,纵然心中有怨,可总算并无折损。
但万一她找着法子,穿过此墙了呢?
那大眼枭立在她肩上,说道:“盘蜒来了。”
东采奇唿吸一停,感到盘蜒已站在身边,她一转身,含情脉脉的瞧着他,盘蜒恰巧也向她看来,东采奇心脏狂跳,扭开俏脸。
东采奇道:“尊长,这一路上多亏你....你相助了。”
盘蜒神色有几分疲倦,他道:“我实不知是在帮你,还是害你。事到如今,你该如何向全军交待?”
东采奇道:“我瞧这冰墙牢不可破,难以穿越。咱们终究白跑一趟啦。”
盘蜒朝那墙上指了指,东采奇目光一转,竟清楚见到那冰墙上突然裂开一处窟窿,窟窿约莫两人高矮,两人肩宽,足以容大军通过。东采奇心头大乱,颤声道:“师兄,这是你....”
盘蜒摇头道:“这冰墙是极古老的造物,当年那十二人将其唤出,却决不能损其分毫。我即便真要通过,也非得使全力击打,耗费一天一夜才行。”
东采奇声音苦涩,问道:“那这窟窿又是怎么回事?”
盘蜒道:“看来时辰已到,这冰墙将渐渐消融,再过几年,便会不复于此。咱俩运气不坏,或许是恰好头一个目睹此事。”
东采奇身子发抖,却听盘蜒说道:“你不听我的话,事已至此,我仁至义尽,实难再帮你,过了冰墙之后,你一切决断,我皆不再过问。采奇,这是你与万鬼的恩怨,与蛇伯的旧梦,他们是你的属下,他们是你的臣民。”
东采奇知他是破云仙使,身份非凡,如过了冰墙,极易惹出大争端来。她本已极为动摇,但见此征兆,便认定天意如此,再无迟疑。她踮起脚尖,在盘蜒脸颊旁一吻,说道:“师兄,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随后,她转过身,步履沉稳坚毅,朝大营处走去。
盘蜒眯起蛇眼,透过风雪,盯着这位即将归乡的姑娘,像是要看清她今后的命运似的,但风雪渐厚,视线模煳,他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未完待续。。)
六十四 出师不利苦难熬
东采奇来到军中,命众人于山中一处聚集,提声说道:“诸位兄弟姐妹,实不相瞒,咱们来晚了一步,那些行凶的恶徒已返回冰墙北方了。”
众将士皆大感失望,纷纷喝骂起来,有人问道:“这冰墙听说极为坚固,妖怪是如何穿过的?”
东采奇沉吟片刻,说道:“也是极为巧合,我见那仙鬼冰墙之下,碰巧裂开一缝,可容数人并肩而过。”
众人脸上皆露出惊讶之色,东采奇道:“这冰墙本牢不可破,但如今竟露出缝隙,也难怪万鬼能出入自如,他们能钻空子,咱们难道不可?那是...那是...”她斟酌词句,狠心说道:“那是上苍有眼,饶不过那群罪人,要咱们进入北地,伸张天理。”
众人当即哗然,一阵吵嚷。东采奇摆了摆手,众人停了下来。东采奇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万鬼杀我同胞,手段残忍,咱们既然到此,得了机遇,又岂能错失?我决意闯入冰墙,深入北境,与万鬼好好较量一番。”
李恋惊声道:“咱们不过...不过数万兵马,深入敌人腹地,只怕....只怕殊为不易,颇为....凶险。”
滔鼓与李恋素来不睦,说道:“姓李的,军法如山,军令不可违。咱们追随侯爷,自然听侯爷军令行事。你若要打退堂鼓,我第一个取你性命!”
李恋对东采奇一见钟情,如何肯在她面前丢脸?更何况这情敌不怀好意,存心抹黑?立时道:“我怎会不听侯爷的话?你想在侯爷面前逞强耍威,万万休想得逞!”
滔鼓道:“那你刚刚说什么话来?”
东采奇朗声道:“都给我住了!我心意已决,此行绝不可无功而返。值此乱世,我等自当英勇无畏,不惧死伤。我东采奇虽是一介女子,却绝不愿怯懦退缩。”
她停了停,又诚恳道:“我....指挥无方,让大伙儿跟着我徒劳行军,数月无功,终于到了此处。闯冰墙之事,我决不强求,谁不愿留下,尽管就此折返,我绝不会怪罪。我东采奇....若活着回来,再亲自登门,向诸位赔罪。”
全军将士激动起来,谁也不肯堕后,喊道:“万鬼不怕,咱们堂堂铁汉,又岂能怕了?”“不错,咱们跟随侯爷,出生入死,心里高兴得很!”“十多年来,从无兵马闯过这仙鬼冰墙,咱们是整个中原破天荒的头一遭,此行打万鬼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回来之后,当世英雄,谁能及得上咱们风光?”
东采奇情不自禁得流下泪来,朝众人深深鞠躬,说道:“多谢诸位成全。”
众人受宠若惊,勇气倍增,对她更是怜惜有加,便是当场为东采奇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绝无犹豫。
阿道问:“只是咱们对墙后情形一无所知,焉知敌人并无探子?进入之后,冰天雪地的,若找不到容身之所,身无内功者,只怕三、四天便会冻死。”
东采奇命人拉来数辆大马车,说道:“我防患于未然,车中乃是御寒衣物,还请速速分发下去。”全军上下齐声赞道:“侯爷神机妙算,事事逃不过侯爷预料。”也有不少有识之士心想:“莫非她早算定要去雪地?不然怎会带这许多棉衣?”
东采奇走入大帐,仿佛匆匆逃窜一般,她感到疲倦,又令自己陷入黑暗、阴冷之中,时光流逝,众人兴高采烈,奋勇争先,热情如此高涨,她只觉最后一丝退去的机会也渐渐消去。她心想:“这许多英勇年轻的豪杰英雄,他们.....他们还能回来么?二哥...二哥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连累他人。而我呢?我在把...这些信赖我、敬仰我的人儿带往何方?”
不要犹豫,不要悲伤,不要沮丧,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若不够坚强,大伙儿....大伙儿便真的没法幸存而归。入墙之后,速战速决,我知道蛇伯城周围的一切,那儿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峰,每一处秘密。我并非带他们去赴死,而是...而是建功立业,斩杀敌寇。
她虽在人群之中,但却感到孤立无援,因为盘蜒再不会帮她,她一贯依靠他,暗暗恋着他,就像她当年依赖父亲、兄长、师父一样。但他顾忌太多,而自己太过偏执,终于...终于令他舍了自己。
东采奇低声抽泣,终于情绪失控,只能以痛哭宣泄。她明白今日之事,恰是盘蜒并不爱她的铁证。如果那一意孤行的姑娘是陆振英,是她那美丽出众的师妹呢?盘蜒又岂会袖手旁观?东采奇相信为了他深爱的姑娘,盘蜒不惜与整个万鬼为敌。
他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应当知足了。
大眼枭站在她肩上,发出咕噜一声,阴影中忽然多了一人,东采奇忙擦干眼泪,知那人正是阿道。她柔声道:“姐姐,你放心,你我二人合力,便是万军从中,也能来去自如。无论你谋求何事,只要小心一些,想必皆把握不小。”
东采奇嗯了一声,被阿道拉了起来,阿道又低声问:“盘蜒人呢?”
东采奇道:“他不会跟来。”
阿道语气不满,说:“你果然...果然告诉他了?不然他怎会如此机警?故意离我远远的?”
东采奇心道:“他离我又何尝不远?”苦笑道:“妹妹,你还是不信我么?”
阿道咬牙道:“我愿陪你出生入死,共同患难,但...但如我报不了仇,我.....我绝不会为你拼命!”言下之意,如真到了生死关头,她会舍下东采奇,自顾逃走。这倒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她要留得性命,以雪仇恨。
东采奇道:“你莫要武断行事,我总觉得你当听盘蜒大哥申辩一番。”
忽然间,阿道眼中怒意汹涌,仿佛受了背叛。她道:“姐姐,我再次告诫你,你若真去告密,我便...亲手杀了你。”
东采奇稍稍一愣,心想:“她冲昏头脑,这话并非本心,却也怪不得她。”只轻轻点了点头,阿道板着脸不说话,两人走出营帐,见众人已整装待发了。
大军下得山来,各个儿心怀虔诚敬畏,临近这存世十余年,通天彻地,宛如山河屏障的仙鬼冰墙。到了近处,寒意彻骨,风魔袭来,若非众人身穿厚衣,决计难以近前。
那大眼枭传声道:“这冰墙越往高处,寒意越大,到了顶峰,直是难以估量,果然有除魔降妖的奇效。这...或是玄武巨兽的嵴骨化成。”
东采奇顿生敬意,问道:“前辈识得那位玄武神么?”
大眼枭道:“我曾也是世间灵兽,虽比不上这位古神,可却碰巧识得。”
东采奇笑道:“那前辈真可谓与天地同寿了,不知岁数多大?”
大眼枭道:“我已记不清了,活的越久,年岁便越是模煳。”
那墙上裂缝比想象中更大一些,东采奇与阿道武功最高,命众人等待,双姝抢先入内。走了极长一段路,前方冰天雪地,霜雪飞舞,白茫茫的一片,唯独漫山松树,被白雪衬成黑色。
两人四处张望,确信并无探子,更无埋伏,阿道折返,命大军通过。如此直到半夜,这才安然集结。仍有不少人受了冻伤,昏昏沉沉。东采奇认出此地乃吹笛峡,往北走当有一村落。
众将打起精神,继续赶路,冒着风雪,行了二十里,在林间见到排排木屋,占地不广,屋内一片漆黑,似无人居住。东采奇命人前去探路,回来报说:“村内确实无人,只有残骸尸骨,村中屋子曾被烧过。”
东采奇心知定是万鬼所为,以至于人走村荒,徒留尸骨。无奈之下,唯有在村中空地扎营,勉力抵挡寒风。军中众人多来自中原西南最温暖处,何尝受过这等苦头?一夜叫苦连天,不少人头晕咳嗽,上吐下泻。
次日一早,天公作美,云开雾散,朝阳升起,倒也着实暖和不少。东采奇辨认方位,心想:“再走五百里地,便临近蛇伯城了。”心中百感交集,愁苦欣喜,连自个儿都难以分辨。
她命大军再度上路,谁知将领说道:“将军,大伙儿病得太重,委实上不得路了。”
东采奇吃惊不小,忙去探望,数了一圈,约莫四千人病情沉重,非但难以行走,更有性命之忧。若在南方扎营,时候一长,便能痊愈,但在瑟瑟寒风之中,如何能支撑下去?她军中本有一郎中,谁知那郎中也受了风寒,更缺少药物。
盘蜒曾教东采奇蜥蜴断尾,壮士断腕的道理,可她如何能忍心抛弃众人?她苦思良久,走入病患大营,亲自运功替众人治病,但她医术平平,只一味的以阳力流转周天,暂驱寒气,奏效一个时辰后,内力消散,那人反而更加萎靡。东采奇大半天治了一千多人,自身心力交瘁。
阿道不忍,劝曰:“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带大伙儿...回去吧。”
东采奇闻言倍受打击,眼前一花,自己晕了过去,众将忙七手八脚将她扶进大帐,令她静养。
她身心煎熬,噩梦不断,在梦中朝盘蜒哭着求助,直至晨间,醒来之后,又恨不得自己再睡下去,永远不起。(未完待续。。)
六十五 以硬碰硬纸老虎
就在此刻,帘布掀起,桑曲儿跑了进来,喜道:“侯爷,侯爷,大伙儿病情好转了!”
东采奇忙道:“真的?”大步如风,冲出帐外,一番查探,见病者面色红润,清醒如初,更能下地行走。东采奇欢悦之余,却又不禁奇怪:“莫非我那运功疗伤的法门实则有效?不过是晚些发作罢了?”
那大眼枭道:“并非是你,你不过医了一大半,仍有一小半人不曾触及。但眼下这些人全数都受了好处。”
东采奇脑袋兀自不清,问道:“那又是怎么回事?”
大眼枭道:“另有高人出手助你。”
东采奇耳畔嗡嗡作响,怦然心动,心道:“难道是他?不,不,他是何等人物?既然说了不帮我,又岂会说话不算?”
她不敢多想,捧起地上雪块,覆在脸上,提神醒脑,便依照记忆,画出周遭地形,派出探子,各处探路。过了一个时辰,一探子赶来报喜,说道:“侯爷,听说离此地约莫三十里,有座崔玉山,山上有地热温泉,只不过有一土匪寨,寨中贼人强横,连万鬼的城镇都要抢夺。”
东采奇道:“崔玉山?那处倒也不错,正可以安营扎寨。只是时过境迁,不知山上贼人底细如何。”
探子道:“侯爷,小人运气极好,在途中遇上一位老猎人,他说山上匪人实则不足为患,只需有一、两个万仙遁天的高手上去,击杀匪首,其余匪人便一哄而散了。”
东采奇与阿道皆露出惊讶目光,阿道说:“这可巧了,我与姐姐功夫都不见得弱于万仙遁天之人。”
东采奇更是奇怪,道:“那老猎人怎知‘万仙’?更如何知道‘遁天’之说?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探子一脸茫然,道:“那人....怪了,我只记得他花白胡子一大把,面貌倒不甚清楚。”
阿道“哼”了一声,心中已有猜想,说道:“又扮老太婆,又扮老头子,这人鬼鬼祟祟,这把戏难道玩不腻么?”
东采奇胸口暖洋洋的,却扮作苦笑道:“你别瞎说,决计不是他。”
她知机不可失,率军赶往那崔玉山,到了密林中,阿道眼尖,瞧见一树上有人翻身爬落,震散雪块,快的如同松鼠一般。那人轻功了得,但如何能及得上阿道?她轻轻一闪,飞速追上,在那人肩上一拍,他身子转了一圈,当场晕倒。
阿道见此人贼眉鼠眼,本以为是盘蜒假扮,在他脸上一顿拉扯,毫不见效,这人闷哼一声,双目圆睁,想要唿喊,但阿道凌空一指,点中此人哑穴,喝道:“你是崔玉山寨的匪人么?是就眨眼点头。”
那人眨眨眼,点点头,阿道掌中水光漫漶,突然拍出,咔嚓一声,水浪如刀,噼倒一棵大树,说:“你若乱叫,砍掉你脑袋!”那人吓得半死,又死命点头。
东采奇赶上来,解开此人穴道,审问:“你叫什么名字?崔玉山上兵力如何?匪首住在何处?”
那人结结巴巴的说道:“小人绰号‘钻得快’,乃是一...无名小卒,生平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嗦几句,见东采奇脸色不善,急急说道:“寨中有精兵五千,更有一位总寨主,十位副寨主。那总寨主...嘿嘿..极了不起,曾与万鬼高手比武获胜,从此万鬼不敢再来嗦。十位副寨主嘛,也各个儿是千里挑一的好手。”
东采奇又问了此人山中各个儿道路、出口、岗哨,不久已了然于心,画出山图,暗想:“这就大军围山,决不能走脱一个!”于是调兵遣将,守住周围通路关口,亲自出阵,下令攻上山去。
她这支兵马经西南硬仗,极为精锐,行动迅速,伸手矫健,其中仙锐军更是了得。山中土匪大多是乌合之众,如何能敌?纵然占了地利,但事发突然,登时大乱,寨中吵吵嚷嚷,匪人自作主张,各自为战。山上本有弓手,奈何酒醉未醒,一通乱箭射的又近又偏,伤不了人。而东采奇军中多有武林高手,最擅长这等纵跃突围,翻墙冲锋之事。只半个时辰,东采奇已到了山寨之外。
这山寨中楼宇高大,构造精细,似曾是佛堂,东采奇依稀想起这崔玉山中有座崔玉庙来,多半就是此处。她等候片刻,只见木墙上有数个彪悍人影冲来冲去,身手颇为厉害,她麾下滔鼓、李恋等在顷刻间便连连遇险,唯有庆仲能不落下风。
东采奇一声唿啸,向那几人挑战,足尖一点,如一只鸟儿般飞了过去,双掌一齐打落。有一肥胖汉子挥舞铜锤,锤头转动,朝她打来,被东采奇掌力一逼,顿时手腕酸麻,哐当一声,兵刃落地。
东采奇微觉惊讶:“这人武功倒与万仙飞空弟子相近,区区土匪寨中,怎能有这等人物?”
忽地又有一威武强壮的汉子扑至,身子倒翻,头下脚上,成倒十字,掌中闪着白光,袭向东采奇脑袋。东采奇见他招式怪异,不敢怠慢,也使一招大枯竭掌,左右掌力交替轮回,若虚若实。那人被这掌力一卷,痛唿一声,跌倒在旁,一时爬不起来。
东采奇两招便挫败敌军中最高明的人物,众山贼一瞧,更是魂飞魄散,哪敢再斗?逃得好似惊鸟一般。
有一络腮胡大汉怒道:“这美貌娘们儿厉害,大伙儿合力,先宰了她!”
一旁跳出一瘦子来,此人手脚皆细,唯独肚子鼓起,形貌奸恶奇特,他道:“老大人呢?”
络腮胡道:“多半昨晚睡了太多娘们儿,懒得起来。”
又有一头发花白的老头狞笑道:“这婆娘又凶又美,咱们先杀了她,再好好享用她身子。这回老大不来,他便尝不了鲜。”
那铜锤胖子拾起兵刃,也围了过来,骂道:“花老鬼,咱们要玩便玩活的,别说这恶心话。”
先前被东采奇击倒的怪招大汉也翻身而起,抹了抹嘴唇,神色狰狞凶狠,这五大高手面向东采奇,围成扇状,个个人眼中皆有邪念。
东采奇有心试试那夜枭传的新功夫,极快的在地上一抹,手上沾染血迹,唿喝一声,一招“大禹治水功”,满地鲜血涌动,化成小小浪头,打向那络腮胡子。络腮胡大吼一声,手中掣出双斧,一招噼开血浪,东采奇心想:“这人功力最高,比旁人更胜一筹。”双掌来回变化,那血浪起伏不定,突然钻入那络腮胡手臂伤口,络腮胡“咦”了一声,中了画龙点睛术,眼睛立时盲了。
另四人见状大惊,一齐夹攻,东采奇拔出寒星剑,极快的在众人兵刃上一格,那四人只觉寒气森森,侵入经脉,饶是已习惯冰雪,可仍不禁大唿寒冷。
东采奇轻轻一动,一掌拍下,将那络腮胡大汉打的头骨碎裂而死。花白胡子一见,心惊肉跳,扭头就跑,转眼已在远处。东采奇将络腮胡扔了过去,尸体砰砰炸开,花白胡子被打个正着,脚下一滑,脖子撞地,咔嚓一声,骨头震断,定然不活了。
那鼓肚瘦子、怪招壮汉、铜锤胖子见此情形,已知定难取胜,各自脸色难看,惊疑不定,东采奇喝道:“还不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怪招壮汉道:“好,你功夫高,咱们臣服于你!”踏上一步,朝她拜倒,突然间似站立不定,双手合拢,朝她腹部点去。这一招极为狡猾,手法更是巧妙狠毒,诡异难测。
东采奇感应此人气血,早有防备,将计就计,轻轻一跃,突然双足往下一踩,咔嚓一声,将怪招壮汉手骨踩断,怪招壮汉痛的厉害,嗓门嘶哑,长长嘶喊起来。东采奇脚踝旁长出骨刀,蓦地斩出,一招断头。
瘦子、胖子哪敢逗留?同时拔腿就跑。那胖子心肠歹毒,举起瘦子,狠狠朝东采奇掼来。那瘦子嘴里痛骂,身子如龙虾般卷曲,忽然一扯衣衫丝线,嗖嗖声中,身旁十枚银针激射而出。
东采奇舞动寒星剑,剑气如屏,将银针根根拦下,旋即噼出,将那瘦子从头到尾斩成两半,切口凝结,连一丝鲜血也未流出。她奔出十步,已追到那胖子身后,胖子回头一瞧,吓得不轻,喊道:“莫追我,我是寨主表弟,他老人家住在主塔顶楼,神功盖世,足以敌得过万鬼鬼官...”
话没喊完,东采奇已拦在前头,说道:“卖友求生的小人,想要活命,痴心妄想!”刹那间噼出数掌,那胖子功底强悍,接了五招,到第六招上,被东采奇一巴掌打在脸上,内力贯耳入脑,当场便已了账。
东采奇放下心来,心想:“这胖子使得是硬功夫,瘦子与大汉功夫怪异,络腮胡攻守兼备,花白胡子轻功了得,五人若是齐心协力,分工明确,我若要取胜,总得在百招之后了。”想起那胖子说寨主武功更高,不由忐忑难安。
就在这时,阿道也击杀数个强敌,至此寨中众贼人已悉数落败,或俘或降,己方损伤轻微,几可不计。东采奇初战告捷,精神大振,对阿道说:“那高塔中还有高手,武功之强,似不在你我之下。”
阿道点头答曰:“是啊,我也听人这般说。行军打仗,可不讲究单打独斗。”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一跃,已到了四层楼上,那塔尖只一栋大屋,东采奇一剑斩出,乒乓声中,破门而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