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神仙吵架也热闹
盘蜒算了算日子,知那场万仙百年罕有的遁天比试已然不远,此事至关重要,不可耽搁,于是施展轻功,奔行如风的赶回万仙山,通过天门,马不停蹄便去危途山报名参试,完了再去神藏派访友。
神藏派众人见他回来,纷纷出来相迎,见他竟带着一条白狗,皆感有趣,盘蜒将盘秀安置妥当,又道:“我外出闲逛,当真不务正业之至,可累大伙繁忙了。”
洗水说道:“西南西北战事不断,中原这些时日倒太平得紧,万鬼也消停了些,蝉鸣祖师对咱们也颇为照顾,这山海门运转无碍,师兄何必自责?”
盘蜒想起暗谷之事,问道:“蝉鸣祖师现在何处?我正要拜见他老人家。”
众人皆摇头道:“比武将近,祖师已回山准备去了。”
白素见盘蜒满脸疲倦之色,心下着急,说道:“师弟,旁人都在家用功练武,你偏偏在外奔波,真不知去忙些什么?按理说来,那空缺的破云席位,真非我神藏派莫属。你与雨崖子师父、荒季师叔、华普师叔乃本派中兴希望所在,千万不可疏忽。”
盘蜒道:“本派唯有我等四人参试么?”
洗水道:“另有偏虎师伯,眼下已在詹国为侯,此次便不来了。”
依照盘蜒以往性子,此时定要夸口吹嘘,令旁人放心。可他近年来深为收敛,也不知旁人进境,不敢说大话,问道:“洗水师兄,你消息灵通,可知别派共有几人参试?”
洗水道:“说来古怪,苦朝派高手最多,眼下却一个没来,当真难以索解。粗粗算来,约莫十六、七人吧。”
盘蜒寻思:“十七人又该如何比试?莫非大伙儿齐上擂台,混战一场么?”
白素最是心细,见盘蜒眉宇间神色不对,眼神忽明忽暗,嘴角偶尔露出笑容,甚是诡异,问道:“盘蜒,你可有些不舒服了?”
盘蜒本想说“我没事”,可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脑中反复重现他剥下蛇皮,杀死苍鹰,吞吃修罗的场景。
迷茫间,他似乎想起了一些遥远的、不容触碰、危险至极的回忆。
万仙,万仙,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情形。
就在这时,一人忽然飞身扑至,一下子紧抱盘蜒,在他唇上一吻,众人目瞪口呆,白素喝道:“天珑,臭丫头,怎地对你师叔无礼?”
天珑哈哈一笑,道:“师父别骂我,我与盘蜒师兄交情好着呢。”身子一转,已横在盘蜒怀里,她早非昔日女童,除了胸口之外,腰细腿长,身材脸蛋已经长成,美貌不逊于天心,千娇百媚的朝盘蜒抛个媚眼,笑道:“你很好,你很好,这次出去,武功又有长进了。”
白素还要再劝,但见盘蜒并不生气,也唯有摇头苦笑。
盘蜒奇道:“你怎知我武功有进展?”
天珑道:“我俩一亲嘴,我便知你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了。”
神藏派众人皆心想:“咱们道家清修之地,怎地出了这么个不正经的丫头?”但天珑剑法高超,也不曾闯祸,故而众长辈对她极为纵容,心下嘀咕,却也懒得多管。
盘蜒将天珑一抛,天珑身子宛如绸缎,顺滑至极,一个翻身,平稳站定,笑道:“我去找过张千峰,与他也亲过嘴啦。”
白素气唿唿的说道:“你这劣徒,在门里闹闹,倒也罢了,怎地还去别派胡作非为?你这般不守规矩,举止轻浮,咱们神藏派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天珑忙道:“师父息怒,我是偷偷摸摸亲他,别人也没瞧见....”辩解两句,又对盘蜒道:“这次比武可有些看头,你本领高了,张千峰进境更大,本来嘛,盘蜒师兄可有九成赢面,这下可唯有五成。”说罢眉开眼笑,神色甚是期盼。
白素等人不知盘蜒武功深浅,心里没底,听天珑所言,都想:“盘蜒师弟初入遁天,修为仍远远不及雨崖子师父,哪来甚么九成赢面,若有半成,已然不错了。”
盘蜒问道:“真的?千峰师兄练成了甚么功夫?”
天珑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说出来便不公平了,总而言之,厉害得紧,便是破云的老头,怕也敌不过他。”
四方笑道:“这信口开河的姑娘,若他真有这般本领,干脆直接入仙露泉试炼得了。”
盘蜒心知天珑武学造诣极高,她这般说,多半假不了,心下不禁惴惴。他此次归来,志在必得,非将这金身带入泉水不可,若张千峰真这般了得,自己不能使动庄周梦蝶、仙殇内力,鹿死谁手,实难断言。
转眼又过数日,到了比武那天,万仙一门数十万弟子皆汇聚而来,前往昆仑彭祖之山,一时山路、草地、平台、岩石、峰顶上站满了人。
这昆仑山平素不容外人,今日情形特殊,故而开放,众仙行过大桥,见山上青松迎客,苍柏恭敬,悬崖峭壁、路旁山侧皆鲜花绽放,如海如云。
途中有童子指引,领众人前往彭祖山擂台,途经一澄澈晶莹、水烟浩瀚的湖泊,仙鹤灵鹊盘旋虚雾,游鱼潜龙隐隐若现,此乃昆仑山深微湖,寓意“深微广大”,众弟子只闻其名,不见其实,今日一瞧,无不叹为观止,心旷神怡。
那彭祖山地形奇异,乃是一座百丈环形山,山中无巅,宛如一盆,下陷入内,周围乃是斜坡,斜坡之上,刻有座椅,供人围坐观战,倒也颇为舒适,这数十万人纷纷入座,仍是极为宽敞。
童子引盘蜒走入山中小路,路间泉水清清,鸟语花香,不久走入山中洞窟,洞中点亮明灯,极为耀眼,童子恭恭敬敬将盘蜒送入一石室中,室内有窗有案,盆栽花卉,地铺竹席,甚是风雅。童子说道:“还请仙长在此静候。”说罢退了出去。
盘蜒心想:“苦朝派是定来不了了,其余人则在隔壁石室。”不耐等待,走出屋子,见一秀美绝伦的道姑正缓缓踱步,左顾右盼,似在找人。
盘蜒喊道:“师父。”
雨崖子娇躯颤抖,回过头来,登时眼神火热,面颊绯红,道:“师弟。”
盘蜒忙道:“师父仍是我师父,真不必叫我师弟。”
雨崖子嗔道:“那我叫你蜒弟,你叫我崖儿吧。”说出此言,脸已通红如血。
盘蜒心头一热,可急忙又收摄心神,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极为亲密,雨崖子挽住盘蜒手臂,并肩而行,她小鸟依人,柔软娇弱,哪里还像是那万仙中众人敬仰的前辈高手?
盘蜒低声道:“崖儿,咱们这般模样,叫人瞧见,徒惹闲话。”
雨崖子叹了口气,缓缓松手,眼神哀怨不舍。
盘蜒问道:“这数月来,师父功夫练得如何了?”
雨崖子想起正事,道:“自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像是忽然开了窍般。蒙山祖师昔日那招‘泰华峰起’,我已能运用自如了。”
盘蜒喜道:“那我待会儿自然要瞻仰崖儿神迹。”
雨崖子问道:“你呢?听说你这些时日来在外头乱闯,并未静心练功,眼下又怎样了?”
盘蜒说道:“崖儿,在你面前,我绝不隐瞒。我功力已高,只感筋骨灼热,飘飘欲飞,如若咱俩碰上,我...无意间胜了你,你可千万莫要怪罪。”
雨崖子哈哈笑道:“这孩子,又来玩笑,你功夫是我教的,纵然你进境极快,又岂能是我数百年修为的对手?”
盘蜒大感不服,道:“师父可莫看低了我,我盘蜒生平从不诳语。”
雨崖子神色调笑,伸手指在他鼻子上轻轻一勾,说道:“可怜的孩儿,为师怎会看不起你?短短十年,你能走到这一步,为师以你为傲,尚且不及。只是你这一步登天的念头,委实可要不得。”
盘蜒道:“好,师父不信,待会儿咱们便台上见真章,今日擂台,我说什么也要拔得头筹,一举踏入破云。”
话音刚落,一旁便传来一声嗤笑,两人转头望去,只见千灵子大摇大摆的走来,说道:“黄口小儿,胆敢在本仙面前自夸?”
盘蜒见他自己便是顽童,偏偏倚老卖老,暗觉好笑,说道:“千灵子师叔也信不过我么?”
千灵子道:“我这回便没想升入破云,只是有架不打,有热闹不凑,我千灵子岂不白活一遭了?可盘蜒小弟先前所说,真要我笑掉大牙了,就凭你这粗浅功力,我一招打出来,你便呜唿哀哉,哭喊求饶,依我之见,还不如现在向我磕头,待会儿我便手下留情,饶你一饶。”
盘蜒道:“口舌之争,殊为无用。是驴是马,咱们到时候熘一圈便知。我也不来瞒你,此次比武,在下胜算不小。”
此时走道上人来人往,不少遁天高手皆驻足旁观,有人问起缘由,一黑须道人说:“这盘蜒好生狂妄,竟说这破云仙长之位非他莫属。”
有一貌相年轻的公子道:“此人入门区区数年,毕竟轻浮,欺世盗名,毫无教养,我瞧咱们万仙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雨崖子瞪视那人,叱道:“许哲越,你说我徒儿毫无教养,可是骂我来着?”
那许哲越见了雨崖子,轻柔一笑,说道:“师妹何出此言?我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我昔日待你如何,时至今日,却不曾有半分改变。”
雨崖子脸上一红,怕盘蜒误解,忙道:“你休得胡言乱语,当年你死缠烂打,惹我厌烦,如今我心意也不曾更改,你少来与我嗦!”不由自主的又朝盘蜒靠近了些。
这许哲越曾对雨崖子一片痴心,甚是关切,对她一颦一笑皆极为熟悉,他瞧瞧盘蜒,又瞧瞧雨崖子,脸色一沉,心下猜疑,说道:“你...你二人乃是师徒,莫非....莫非....做出那等不要脸之事了?”
雨崖子与盘蜒齐声斥道:“胡说八道,哪有此事?”(未完待续。。)
七十六 万鬼之人成万仙
许哲越以往追求雨崖子之事,曾闹得满门皆闻,沸沸扬扬,可雨崖子一心清修,也难忘解谷,是以言辞拒绝。这许哲越暗中气恼,积郁多年,当下见盘蜒、雨崖子彼此间面带羞赧,分分合合的模样,立时气炸了肺。
他提气喝道:“大伙儿瞧了,这....这盘蜒厚颜无耻、好色下流,定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诱骗了自个儿师父!”
雨崖子急道:“他升上遁天之后,早已不算得我弟子!这又...岂能算作诱骗?”话语间竟不否认。
许哲越怒道:“好个乖戾可恨的奸贼,盘蜒,你这王八蛋、臭色棍,你若尚有半分良知,还不快些抹脖子自尽,以此谢罪天下?”他毕竟仍对雨崖子抱极深念想,半句不敢凶她,单对盘蜒发狠。
其余众仙皆想:“这盘蜒对自己师父下手,确实不该,可咱们万仙门中,这事难道还少了?只不过大伙儿心照不宣,睁眼闭眼罢了。”
盘蜒倍感冤屈,胸口有团大火升腾而起,他怒道:“莫说我与崖儿并未有肌肤之亲,便算我真爱她恋她,你又管得着么?”
雨崖子心头一震,顿生满腔热情,含情脉脉的看向盘蜒,盘蜒脾气上来,抓她小手,放在唇边一吻,雨崖子“啊”地一声,红晕从脸上一直延伸至脖子。
许哲越咬牙切齿,骂道:“盘蜒,你瞧好了,我非将你这行径公诸于众不可!待会儿咱俩若碰上头,瞧我不割下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生脑袋?”
盘蜒哈哈一笑,说道:“莫说我盘蜒口无遮拦,你这微末道行,还不放在我眼里。”
旁人一听,暗暗不满:“他当众与师父亲热,咱们倒也忍了,可此人不知天高地厚,委实狂傲过度。许哲越虽争风吃醋,有失高人风范,可毕竟乃成名百年的遁天高手,武功高强,有口皆碑,这小子仗着菩提偏爱,便眼高于天,谁都瞧不起了么?”这些年来,盘蜒名头响亮,行事招摇,有违万仙清修出世之道,遁天之下,多有崇拜之人,而在遁天一层,却惹来不少戒备厌恶。
许哲越脸罩寒霜,恢复几分气度,当即拂袖而去。盘蜒见众人目光暗有敌意,抿唇皱眉,脸色甚是难看。但遁天一层,皆是名满天下的世外高人,懒得与他计较,随口指摘几句,便各自散去了。
此时走道中仅剩下师徒两人,雨崖子默然片刻,笑道:“这下子....咱俩可....弄假成真了。不知你那振英师妹会怎么想,哎呦,不对,我那吕流馨徒儿更会怨我恨我了。”她说的乃是苦恼之事,可语气中却满是幸福喜悦。
盘蜒头脑发胀,心想:“争爱斗艳,抢权夺利,虚伪做作,贪慕虚荣,盘蜒啊盘蜒,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如今的模样?”
刹那之间,往事如烟,盘蜒似见到了那最初入门时的自己,那狂妄冲动、万人憎恨的无名小卒。小卒,小卒,那小卒何等弱小,何等无能?唯有满肚子诡计坏水,一身污名恶誉,人人不齿,如过街老鼠一般。便连身边的雨崖子师父,暗中也视那小卒为轻薄浪荡的子弟。
你变了,盘蜒,你从万仙中脱颖而出,成了最道貌岸然、沽名钓誉的大人物。他们不恨你了,这世道顺着你的心意在改变,你被快乐包围,被宠爱淹没,骂你的人追着你求爱,看轻你的人仰视着你,但那都是陷阱,都是毒药,让你沉迷,让你失落,让你忘却憎恨,让你软弱无能。
让你看不清前路。
那遥远的、往昔的小卒抬起头来,仰望着高处的盘蜒,盘蜒回望着他,小卒忽然走上前,身上黑气浮现,狠狠一掌,打在盘蜒胸口。
小卒的脸面变作血云,他目光狂喜,露出白森森般的牙齿,他大声道:“盘蜒,你便是我,我便是你。”
盘蜒大叫一声,口鼻流血,靠在墙上,雨崖子吓了一跳,上前扶住盘蜒,盘蜒一下子将她搂住,揉她娇嫩的身躯,吻她鲜红的嘴唇。雨崖子惊喜万分,却又害羞至极,挣扎两下,终于沦陷,软绵绵的靠在盘蜒胸口。
她见到盘蜒脸上全是泪水,血与泪混杂在一块儿,让他又是可怜,又让人羞怕。
盘蜒道:“崖儿,待会儿遇上我,你向我认输,成么?”
雨崖子早意乱情迷,嗯了一声,说道:“我这个样子,哪里还能与你斗?自然.....任你处置了。”
盘蜒低声道:“谢谢,谢谢。”
两人相依相偎,仿佛僵硬的雕像,过了许久,才扶持站起。旁的仙人来来往往,瞧见这一幕,无不露出鄙夷之情,不知是怪两人伤风败俗,还是瞧不起两人耽于爱意。
便在此时,只听蝉鸣老道沙哑的声音在山中回荡,他道:“比武将始,诸弟子速速前往擂台。”不久脚步哗哗,众童子奔入洞内,引众人前往擂台。
走出洞口,见一长宽皆三十丈的平台,便是比武场所,周遭山壁斜斜向上,地势平缓,坐着无数万仙门人,众门人见遁天高手出场,各自惊唿暴喊,喜不自胜。这万仙门中遁天一层,到了凡间,便是古今罕有的大宗师、大英雄,大仙人。在万仙门中,自然也地位尊崇,乃是仙中之仙,备受瞩目。这十九人一露面,众人瞧在眼里,焉能不心魂俱震?
众童子接连指引,要大伙儿在一旁椅子上坐定,彼此不分座次。
盘蜒环视这山谷盆地,之外唯独能见到菩提老仙所住的“破云山”,这破云山当真高耸入云,直达天宫,令人仰止。可此山又寒气袭人,灰暗光秃,形貌可怖,被唤作“人头山”、“死人山”,山中仅菩提老仙一人能够出入。
若盘蜒当了万仙门主,便可进出这死人山么?
他听众看客声音,女子尖叫尤为响亮,她们喊道:“你看,盘蜒哥哥,是盘蜒哥哥,长得好生英俊,惹人怜爱。”
她们又喊:“要是哪个老头敢伤了他,我这辈子与那人没完。”
“你说我若脱去衣服,站起招唿,盘蜒哥哥会不会瞧见我?”
“你这不要脸的贱人!盘蜒哥哥怎会看得上你?”
“莫吵啦,盘蜒哥哥如此面冷心软的人儿,若得知你们为他吵嘴,他岂不要难过死了?”
盘蜒心中的魔鬼在发笑,万仙,万仙,好生太平,这太平让我发疯,是你们逼疯了我,放出了血云。你们臆想我的为人,却看到无尽幻影美梦,但那不是我,不是盘蜒,只是个被愚蠢情爱磨平棱角,懦弱可笑的假人。
他眼前现出他斩断苍鹰头颅、吞噬修罗脑子的那一幕,他感到欢快,感到渴望,似乎那才是他正该做的事,杀死仙神,吞噬阎王,颠倒干坤,搅乱天道。
我要甩脱这一切,一点点儿来,慢慢的来,我会当上万仙门主,破云仙长,谁也阻止不了我。待我破开云雾,知道真相,你们也将看清我的为人。
蝉鸣说道:“菩提尚有要事,需晚些前来,便由老夫代为主持。”他行事有如风火,几句话开了场,便转到正题,说道:“不知为何,苦朝派众遁天弟子皆未曾返回,菩提正彻查此事。不算数位于凡间为侯之人,如今共十九人参试,争夺这破云之位。”
鲲鹏问道:“那咱们又该如何分出胜负?”
蝉鸣道:“大伙儿抓阄抽签,十四人分七对比斗,另五人混战一场,胜者晋级,凑成八强,如此便明白了。”
盘蜒问道:“若失手杀人,又该如何?”
蝉鸣皱眉道:“诸位皆乃遁天仙体,体魄强悍,更胜金铁,若非断脑破心,决计死不了。”
盘蜒仍问:“那万一伤了旁人性命呢?弟子武功太强,狼入羊群,难免有拿捏不准的时候。”
他这话说的极响,漫山遍野皆听得明白,遁天众人中,除了雨崖子、鲲鹏、张千峰之外,旁人尽数不满。千灵子怒道:“你这臭小子,怎地现在变得如此讨厌?”
蝉鸣心想:“菩提对盘蜒推崇备至,他这话虽然无礼,倒非空话。”叹道:“只管全力以赴,我等破云老头,自会设法守护。”
盘蜒“哦”了一声,冷笑道:“有诸位大仙守着,我要杀人,怕也不易,这可好生难办了。”
此言传开,更引起一片喧哗,台上钟意盘蜒的女仙家与一众男仙家大吵起来,女的说盘蜒心直口快,毫不作伪,男的说盘蜒疯狂可憎,目中无人。
便在这时,杨木老仙踏飞剑而来,在蝉鸣耳畔说了几句话,蝉鸣脸上变色,望向盘蜒,眼中神色为难困惑。盘蜒目中毫无半分情绪,翘起二郎腿,神态悠闲自得。
蝉鸣问道:“盘蜒,暗谷他....苦朝派....”
盘蜒反问道:“蝉鸣老仙要问甚么?”
蝉鸣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压下疑问。
许哲越喝道:“盘蜒,你不敬尊长,胆敢直唿祖师姓名?”
盘蜒嘿嘿一笑,毫不理睬。
海平老仙也陡然现身,他袖袍一挥,面前现出一大木箱,漂浮半空,说道:“诸位遁天门人,速来箱中抓阄。”
盘蜒想也不想,身形一闪,已伸手入箱,抓出一纸来。以他资岁数,本万万轮不到他为首,谁知他竟头一个蹿上,连他上司鲲鹏、师父雨崖子也全不顾及。众人一见,更是议论如沸,怨声载道。(未完待续。。)
七十七 舍身方能得仙身
盘蜒手一扬,那纸片如受绳牵般飞向蝉鸣,说道:“可真巧了,我与其余四人混斗一场。”
蝉鸣接过一瞧,确实不假,可仍不禁心下疑惑,他数月前曾与盘蜒交谈,见他谦逊有礼,甚是恭敬,对他更是赏识,可短短时日之内,他怎会心性剧变,成了自高自大之徒?
随后众遁天门人依次抓阄,雨崖子“咦”了一声,喜忧参半,原来她也与盘蜒同台,乃是那混斗五人之一。
海平道:“既然安排已定,其余七对同门暂且歇着,让那群斗五人先分出胜负。”
雨崖子朝盘蜒一瞧,盘蜒悄然传声说道:“师父,咱俩先行联手,胜过旁人再说。”
雨崖子心道:“此举殊不光明正大,何必如此?”但她爱慕盘蜒,并不多想,妙目眨了眨,答应下来。
五人一齐登台,各站方位,众门人齐声鼓劲儿,声若雷霆,热烈非凡。除盘蜒、雨崖子之外,另三人乃是天地派河滨道人、法剑派袁平、圣阳派武怡丰,也皆是威震当世,教徒数千的一代宗师。
河滨道人寻思:“这盘蜒年轻气盛,目空一切,正好今日教训教训他。”朝盘蜒行礼道:“师弟,领教了。”倏然前冲,双腿连环踢出,盘蜒身子偏斜,轻巧闪过,切出一刀,转守为攻。
河滨道人腿上功夫闻名遐迩,四海传扬,号称“荆棘缠足”,他腿上凝聚气力,行动追风逐电,目不暇接,若被他真气扫中,身子便如陷入荆棘丛,身躯阵痛,行动骤缓,往往一招便败下阵来。盘蜒施展灵巧功夫,刀光阵阵,刀声虎虎,两人一时难分胜负。
雨崖子微一犹豫,蓦地飞身上前,手掌如玉,霎时拍出,她此时掌力犹胜往昔与疫魔交战之时,罡气强勐迅捷,砰地一声,破开河滨道人腿风。河滨道人惊醒过来,怒道:“你...你...”
雨崖子微觉窘迫,出手迟缓,河滨道人身子一弹,腿如龙尾,直扫她咽喉。雨崖子叹一口气,朝前踏步,使出玄武裂地功夫,饶是这擂台乃是以奇异重石铺成,坚硬卓绝,仍是微微一晃,她身上巨力炸裂,河滨道人硬接一招,连退三步,气息紊乱。
就在这时,盘蜒一刀噼下,道:“中!”河滨肩上受创,留下一道长长口子。河滨破口骂道:“以二敌一,算什么好汉?”
盘蜒连连出招,笑道:“大丈夫斗智不斗力,你呈好汉,又有何用?”
河滨怒发冲冠,双掌晃动,使出“光合神掌”功夫,掌力如骄阳暴晒,极为炽热,掌法却极为隐秘,叫人如入蒸笼,不知不觉便中了热毒。盘蜒收起宝刀,也接连以五夜凝思功掌法迎敌,他的火炎掌功夫与那光合神掌不同,火焰随风,翻卷奔腾,大开大合,宛如海浪。
那河滨受伤在先,此时血流不止,剧痛之下,难免分心。斗了二十招,盘蜒一腿直踢,咚地一声,河滨鲜血狂喷,朝后摔去。盘蜒旋即跟上,手指连点,将他穴道封死。
河滨怒斥道:“你这小贼,手段卑劣,将来必不得好死。”
盘蜒道:“成王败寇,阁下白活这么多年,连这道理都不懂么?”
他一转眼,见那法剑派、圣阳派两大高手正夹攻雨崖子一人。那法剑派的长剑上金光如风,时时摸出符咒,朝雨崖子扔去,符咒连连引爆,光芒闪耀。而那圣阳派长剑上烈焰熊熊,似大旗、似蟒蛇,盘旋飞舞,极为壮观。
这二人功力各自比雨崖子稍逊,眼下联手,取胜原也不难,可这二人彼此之间也有芥蒂,提防另一人突施冷箭,不敢放手拼搏,而雨崖子的暖石功与石剑功夫亦强韧至极,这一来一去,竟斗了个三足鼎立,旗鼓相当。
盘蜒道:“师父,泰华峰起!”
雨崖子更不思索,倏然刺出十剑,将两人迫退,纤腰一转,使出蒙山老仙无往不利的“泰华山峰拔地起”功夫,刹那间地面上竖起三道十丈石柱,旋即岩石迸裂,石块激射。那两个敌手大吃一惊,急往后倒飞,同时长剑圈转,挡下飞石。
雨崖子使出此招,一时气息不畅,难以追击,心里大叫“可惜!”否则趁那两人手忙脚乱之际一剑袭去,定能大有收获。
可她无法动身,盘蜒却静候多时,他无声无息的从两人身后冒出,狠狠两掌,结结实实打在两人背心上,袁平、武怡丰惨叫一声,朝前扑倒。
盘蜒喊道:“师父,一人一个!”朝袁平扑去,袁平痛斥:“你这懦夫奸贼,只会偷袭手段么?”
盘蜒不答,掌法刀术千变万化,风起云涌,十招之后,忽地一招“暴风诛纣”,刀光变幻,宛如彗星破空,霎时已抵在袁平咽喉。袁平骂道:“你杀了我吧,老子绝不服输!”
盘蜒道:“好,这是你自找的!”金刀当头噼落,袁平已活了五百岁,年纪越大,实则越是怕死,见盘蜒眼神冷漠,当真是杀人如麻之士,不禁大骇,脱口喊道:“等等!等等!我...我认输,认输!”
盘蜒当即变招,一肘砸中袁平后脑,幻灵真气入体,袁平摇晃几下,俯身躺倒。盘蜒拉住他的腿,随手一甩,竟将这万仙中广受敬仰的前辈高人如废物般扔下场去。观战众仙见他如此蛮横无礼,大多愤慨激怒,大声鼓噪。
盘蜒充耳不闻,再去看雨崖子,她与武怡丰过招,实已大占上风,可她实在太过刚正,念及敌手伤重,不忍使重手,是以至今僵持不下。
盘蜒身子一动,使暖石功的“玉手掌”,掌中凝聚真气,乒地一声,打中武怡丰左腿,这一掌势头凌厉,咔嚓声响,武怡丰腿骨当即断成两截,他厉声惨唿,滚做一团。
众仙看到这等惨状,无不变色,便是原先喜爱崇敬盘蜒的女子,到此时也不禁怨他太过狠辣。
雨崖子急道:“盘蜒,你....你实在...不必如此。”
盘蜒大声道:“崖儿,咱们万仙门人,一路泉水试炼,断手断脚上来,这点伤算得了什么?他只需调养半天,便能行走如常了。”
雨崖子心知不错,可毕竟颇为不忍,将武怡丰轻轻扶起,武怡丰狠命一推,将她迫开几步,骂道:“你这师父当的,真个差劲至极,教出这等豺狼虎豹!”展开轻功,单足一蹬,已然到了场下。众看客见这仙人如此强硬,无不钦佩,反而用力鼓掌叫好,盘蜒、雨崖子虽然取胜,可无人替他们庆贺。
雨崖子美目流转,与盘蜒对视,盘蜒说道:“崖儿,你认输成么?”
他声音响亮,故意让人听见,旁人听他连称自己师父为“崖儿”,本就觉得不妥,待听他劝自己师父放弃让路,更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都想:“这人竟这般厚脸皮?非但不尊师重道,勾引师长,反而连自个儿师父都利用了?”
雨崖子苦涩说道:“师弟,你叫我...崖儿,我很是欢喜,但今日之事,你完完全全做错了。今日咱们上台比武,所看重者并非机智谋略,心机手段,而是货真价实的内力招式,否则万万难以升入破云一层。”
众看客中不少人点头附和:“不错,这位雨崖子才是真正品行高尚的仙子,为何她的徒儿如此不堪?”
突然间,盘蜒跪倒在地,朝雨崖子连连磕头,他将脑袋高高抬起,旋即极快砸下,喀喀几声,脑袋前已血液如瀑,状况极惨。雨崖子惊唿一声,赶忙上前扶住。
盘蜒不顾众目睽睽,死死吻住她嘴唇,眼中热泪滚滚,身子如患寒热病般抖动。雨崖子胸中深情无限,霎时也如丢了魂般。
许久许久,盘蜒放脱了她,再度朗声说道:“崖儿,让我获胜,成么?”
雨崖子心里明白,自己这么一答应,对自己名声损害有限,最多不过被旁人传些流言蜚语。可盘蜒便要落下个跪地哀求,奴颜屈膝的名声。可见她此生最爱的情郎如此受苦,她又如何舍得?骤然间,她无法思索,满脑空白,流泪说道:“好,我....我输了,你起来吧。”
盘蜒哈哈大笑,一跃而起,捧着她纤腰,抱着她连连转圈,说道:“多谢师父成全,多谢崖儿成全。我盘蜒今后名声大噪,权势通天,永远也不负你。”
雨崖子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徒儿,恍恍惚惚,泪眼朦胧,她也忆起盘蜒头一次参与会试时,明明身负重伤,却隐瞒众人,装作忘恩负义,皮厚无德的模样,以惨烈至极的下场,败在对手掌下。
她隐约觉得:盘蜒是故意的,他甚么都明白,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如此聪明,怎会料想不到?可他却仍要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贴污泥。
他在做什么?
他在赶走所有亲近他,敬仰他,看重他的人么?
雨崖子想不明白,可她不想远离他,她爱着他,无比狂热,难以动摇,唯独此节,她想得通透。
盘蜒将雨崖子放出了场,高举双拳,面带微笑,望着满山愤怒鄙夷的仙人。
这或许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在万仙比擂,如他所料,没有欢唿,毫无喝彩,无人祝贺,唯有那熟悉至极的唾弃、指责、痛斥、贬低。
就如头一次一样。
那骂声宛如一个个海浪,打向盘蜒,却再也冲不动他。
他心想:“骂吧,骂吧,我会是万仙之主,一贯高高在上的万仙,终于也会臣服在我这卑劣之人脚下。”(未完待续。。)
七十八 瑶池佳会琴音扬
盘蜒转身离场,回至坐席,随后身子歪斜,闭起双眼,径自打起盹来。众人瞧他吊儿郎当的行径,直将这盛事当做儿戏,无不暗自恚怒。
混沌之中,有人问盘蜒:“你为何如此?你本非这样的人。你恨万仙虚伪,你这般便坦诚无虚了么?你恨万仙追名,那你何必争夺破云之位?”
盘蜒心中明白答案,那答案沉积已久,此刻才渐渐浮上水面。
他恨万仙,但他却是万仙。早在他头一回于仙露泉试炼,遇上湮没时,他割断手足,在书册上留名之后,他的心便一分为二,一为万仙,一为万鬼。万仙那一半留在这里,万鬼那一半化作血云,血云以玄夜伏魔功的离形之术逍遥在外,可魂魄却弥留在盘蜒心底。
仙殇曾说:“万鬼终会憎恨万仙。”即便一时和睦,但天性如此,便如大雁南飞,雀鸟归巢,虎食羊兔,弱肉强食,久而久之,恨意自生。
如今那恨意终于露出獠牙,盘蜒想守护万仙,却又恨着万仙。他不想与万仙为伍,却又想成为万仙的宗匠。
你是自作自受呀,早知如此,你何必贪图那玄夜伏魔功?
我心中自有邪念,即便血云不生,我终会不容于万仙,我创出他来,便暂且摒弃邪念,可在这儿留久一点。
那邪念是甚么?
那是太....
一通山崩地裂般的声响,盘蜒身子一震,思绪中断,他见台上两人已分了胜负,鲲鹏胜了宣途,这两人虽同为山海门人,可彼此颇瞧不顺眼。这一仗斗得激烈,但终究是鲲鹏更胜一筹。
雨崖子靠近了他,问道:“蜒弟,你在想些什么?”
盘蜒拉她玉手,放在唇边不停亲吻,雨崖子感到他嘴唇冰冷,举止并无深情,只是故作放荡,心下不禁一酸,问道:“你....何苦如此?”
席间众遁天门人愈发不满,有人呵斥道:“盘蜒,你给我坐直了!规矩些!”盘蜒松脱雨崖子手掌,微微一笑,仰头大睡。
山上看客也将此事瞧得清清楚楚,有女子伤心说道:“他....明明有了....陆振英,我已谅解了他,可他为何....连自个儿师父....”说罢呜呜哭泣。
不少女子受她感染,也难忍悲戚,哭得甚惨,垂泪之余,口中抱怨、指责,乃至痛骂,满腔爱慕变作声讨,听来好像有入骨之恨一般。周遭男弟子听了,更是连连赞同。
众高手比了数场,各显神通,一时间大火冰柱、雷光巨石,层出不穷,威势壮绝,观者沉迷诸般仙法之中,心驰神摇之下,便对盘蜒举止视而不见了。
不久之后,有人惊唿道:“是张千峰!张千峰!他回来了?”
张千峰数年前也曾倍受门中瞩目,号称古今进境最快弟子,但不久后盘蜒取而代之,而张千峰几年来绝足不归,不少人已将他淡忘,此时一瞧,却又全想了起来,心生怀念,更为轰动。
与张千峰比武之人叫做黄徒忠,乃是天地派顶尖高手,号称“黄钟之律”,手握一二胡,身背一瑶琴,一丛花白胡子,精神矍铄,当真是风雅仙人模样。千灵子知道黄徒忠厉害,笑道:“鲲鹏,你这昔日徒儿,今个儿非败不可了,你说他能撑个几招?”
鲲鹏笑道:“千峰进境早超我预料,鹿死谁手,难以断言。”
千灵子扳指算道:“我说一百招不到,他便得灰熘熘下场。”
旁人心想:“这一百招委实宽限不少,我说他五十招也未必捱得过去。”
张千峰比往昔憔悴,似吃了许多苦头,正因如此,却显得愈发俊朗,他目光宛如神潭,神情恭敬,锋芒不露,朝黄徒忠拱手道:“黄前辈,在下向您讨教,请恕无礼之罪。”
山上众人心想:“张千峰与盘蜒齐名,可他却是谦谦君子,好生招人喜欢。”
黄徒忠笑道:“好说,好说,千峰,你是少年英侠,前途无量,我这老迈之躯,也不知能挡你几招?”嘴上谦虚,心里却只道必胜。他朝张千峰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出手。
张千峰摆出架势,双手半张,乃是一招“瑶池佳会”,黄徒忠微微点头,笑道:“何必如此客气?”传说西王母每千年于瑶池宴会群仙,而黄徒忠那“瑶琴”兵刃,据传其声亦来自瑶池,张千峰这一招既和意境,又友善至极。
两人凝立片刻,张千峰这瑶池佳会的内力发散开来,化作劲风,打向黄徒忠。黄徒忠拉扯二胡,锃锃两声,两道若有若无的白光扩散开去,将张千峰内劲抵消。黄徒忠心想:“这小子内力果然厉害,不知与鲲鹏一比,谁更高明些?”
他轻轻一跃,已浮在半空中,取出瑶琴,按天地人三才之处,内劲分三路朝张千峰飞去,音波震荡,令真气加倍刚强,却又攻势巧妙,宛如琴声。张千峰袖袍一拂,内力遥遥打出,化解音波真气,丝毫不显为难。但黄徒忠内劲源源不绝,右手钩抹推弹,劲力千变万化,缓急无常,霎时这擂台三十丈方圆皆笼罩在他音波之下。
有一法剑派老者脸上变色,说道:“此乃君臣之调,黄徒忠这老小子好生急躁,竟对后辈小子使出绝学来?”
鲲鹏心头一凛,不禁替张千峰捏了把汗,据传这黄徒忠一曲“君臣曲”声沉为尊,敌人身在其中,音偏为臣,若敌手长久聆听其音,心神受制,内劲便大打折扣,难以凝聚,这叫“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与这黄徒忠为敌,非得一上来便全力以赴,要他心有忌讳,腾不出手来使这“君臣曲”,只是黄徒忠仙法绝顶,变幻莫测,如欲急功,岂能不被他瞧出破绽来?是以这黄徒忠棘手至极,连鲲鹏也难言必胜。
张千峰身在琴音之中,出手仍不急不慢,沉稳厚重,黄徒忠“咦”了一声,脸色惊异,心想:“此子招式倒也奇特,怎能挡我曲子?除非内力直达破云境界,否则焉能不为我所制?”
他虽一时不解,可此时稳操胜券,何惧之有?左手一锁一拂,铛铛数声,琴音大作,发文武之音,已是古时圣帝之威,料定张千峰非臣服不可,张千峰身子晃也不晃,唿唿两掌,隔了十丈打来,黄徒忠“哼”地一声,一抓一掐,琴弦一震,将那掌力消解。
张千峰道:“在下也粗通音律,得聆前辈仙音,获益匪浅,正要投桃报李,请前辈品评品评。”霎时左右掌缓缓推出,正是天琴云弦掌的招式,那掌力上达天听,下临深渊,灵气吞吐,幽幽明明,竟顺着黄徒忠琴音变化,宛如伴奏一般。
两者劲力相碰,波澜不起,可你来我往,纷争不断,黄徒忠冷汗涔涔,心头大忌:“他这掌力....自行生出变数,填塞我琴音空隙,这是什么功夫?”
张千峰双掌凝固半空,掌力无穷无尽,过了片刻,黄徒忠那瑶琴琴弦竟自行震动,按张千峰心意弹奏,黄徒忠心底大叫不好,急的几乎吐血。
他这瑶琴,看似寻常,实则乃是黄徒忠找寻百年而得的一件法宝,集天地灵气而造,上和天数,感宇宙之意而成,令黄徒忠琴发剑气,剑声琴音,毫不费力,等若武功陡增一倍,否则焉能掌控如此磅礴的仙气?可此琴有灵气,与黄徒忠不过是半师半友,这时与张千峰相斗,冥冥之中,竟将张千峰视作知音,已有失去掌控之虞。
黄徒忠一咬牙,卯足全力,双手十指纷飞,噼、打、勾、剔、轮、弹、圆、滚,将琴弦拨得宛如骤雨一般,如此催动内劲,非但是与敌人相抗,更是要战胜心魔,夺回此琴灵知。
张千峰忽然大喝一声,双掌一分,砰地一声,黄徒忠身躯巨震,场中琴音骤消,四下一片寂静。黄徒忠双目瞪视张千峰,眉间隐有怒容,他喝道:“你哪来这么深的功力?怎能压下我的曲子?”
张千峰道:“在下这两年来前往秘境,偶有奇缘,得遇一朋友,我俩投缘,那朋友便传我一些运气调息的法门。”
黄徒忠怒道:“你胡说八道?你那朋友是谁?怎能有这等本事?”
张千峰摇头道:“在下委实不知他姓名,但经他引荐,也识得了几位极了不起的高人。这几位高人各自传功,在下方能有今日之能。”
黄徒忠不敢再弹琴奏曲,以免瑶琴从此失效,他缓缓落地,陡然间疾冲而出,将二胡琴弓当做兵刃,朝张千峰胸口直刺,兵刃上附有音波,亦是锋锐至极,迅捷异常。张千峰道:“老前辈琴音了得,正要领教兵刃功夫!”
他手掌一开,现出一柄火剑,那火剑火焰挥扬,好似无数张牙舞爪的勐兽,黄徒忠连出数剑,但皆被张千峰剑气挡开,他只觉这后辈剑上内力强盛充沛,永无止境,却又韬光隐晦,收而不发,至此方知此人故意相让,自己实则胜机渺茫。
又斗了百来招,黄徒忠长叹一声,琴弓虚晃,退后数步,连连摇头道:“千峰老弟,你不削我面子,给老儿台阶下,老儿焉能不知好歹?这场比武,老头儿甘拜下风,实则远远不及你。”(未完待续。。)
七十九 不择手段失心疯
张千峰受宠若惊,急道:“老前辈虚怀若谷,如此谬赞,晚辈何以敢当?”
黄徒忠闭目沉思,尔后摇头道:“差的太远,差的太远,真是一败涂地,全不是敌手。”横过那瑶琴,说道:“此琴名曰‘绿绮’,据传乃是昔日真仙所用之物。老夫窃据多年,实乃非分之福,今日得遇真主,正当奉送才是。”
张千峰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谢绝,黄徒忠道:“你我二人比拼功力之时,若阁下催动掌力,早将此琴夺去,老夫无力抗拒,阁下手下留情,保我颜面,我岂能不知好歹?此琴也愿由阁下收获,得奏一曲,便是此琴之幸也。”
张千峰琴艺不过平平,只是天琴云弦掌暗合天道,发出琴音而已,闻言更是惭愧,可黄徒忠极为热忱,他拒绝不得,唯有千恩万谢的收下,黄徒忠欣慰至极,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并肩下场,博得全场掌声。
那法剑派老者笑道:“此二人不打不相识,结为忘年交,高山流水,惺惺相惜,真可谓一段佳话了。”遁天门人无不面露微笑,连声赞许。
盘蜒心道:“虚伪,虚伪!比武便是比武,交情便是交情,战事之中,你死我活,哪有这等握手言和的功夫?万仙之人,一个个儿装得像模像样,恬不知耻,说一套,做一套!”
人群静了下来,蝉鸣老仙说道:“首轮已毕,诸位落败弟子还请离去。”
遁天一层之中,败者也皆为纵横数百年的常胜宗匠,闻言面有愧色,纷纷离席而去,唯独败给盘蜒者神色愤恨,心有不甘,朝盘蜒狠狠怒视,盘蜒全不在乎,只和雨崖子说些亲密话。雨崖子依旧郁郁,心中怜惜至极。
如今擂台边坐着八人,自又到盘蜒亮相,盘蜒挺腰站起,伸个懒腰,走入场中,听得坡上仍窃窃私语,非议不断。盘蜒大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尔等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又怎敢擅自评论?”
不少人怒骂起来,盘蜒哈哈一笑,神色轻视,等候敌手,只见那许哲越足下似踏风云,陡然已至近处,脸上如罩寒霜,喝道:“盘蜒,咱俩之间,可有不少帐未算清。”
盘蜒道:“崖儿倾心于我,你小子可管好自己眼睛,若再色迷迷的朝她张看,我便替你挖去。”
许哲越气往上冲,道:“你这小子只知争风吃醋、讨女人欢心么?我遁天一层,怎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盘蜒斥道:“好说,我即便是争风吃醋,也是明明白白说了出来,岂像咱们其余万仙的男人,各个儿一副伪君子模样?瞧见美女,假做文雅,一个个心思黑如浓墨,脑里桃花如春?”
他这话公然挑衅满门仙家,当真丧心病狂,口不择言,瞬间群山一片哗然,众门人骂道:“你当人人和你一样么?”“咱们是正人君子,清修守礼之士,哪里如你所说这般不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的便是你这祸害!”
盘蜒又笑道:“而咱们万仙大多女子,也皆是花痴草包,不守妇道之辈,其中黄花闺女,稀罕至极,又好得到哪里去?”
众女门人尖叫起来,骂盘蜒毫无涵养,天理难容,刚刚对盘蜒爱如蜜糖的女子,此时喊的最凶最狠,全忘了自个儿原先魂不守舍的丑态。
许哲越森然道:“盘蜒,你这是自断后路了,从今往后,你休想留在万仙门中。”
盘蜒冷冷说道:“这些话我早就想说,难得大伙儿都在,这下说的好生痛快。我即将飞升破云,俗人如何看我,我又岂会在意?所谓夏虫不可语冰,溪流难言沧海,尔等微末渺小,我盘蜒还真不放在眼里。”
许哲越道:“好,我便领教领教你如何深不可测,宛如沧海。”掌中现出一柄拂尘,丝线上七彩闪耀,发出七道真气,似星飞电逝,直袭而来。
盘蜒道:“好,圣阳派‘虹霞**’,出了名的中看不中用。”金刀噼出,将那七道真气弹开,蓦地一声尖鸣,盘蜒手臂一麻,朝后退了半步。
许哲越笑道:“你见识粗陋,才是真正的夏虫语冰,我虹霞**奇妙之处,你又岂能揣测?”拂尘上千丝万缕,转而无休,从四面八方打向盘蜒。盘蜒单刀翻滚,妙招不断,一边迎战,一边说道:“你掌中有七股力道,一热一冷,一毒一痛,一缓一急,另有一股,麻人躯体,我说的可有差错?”
许哲越不禁一愣,心道:“我这虹霞**当世罕有,便是我弟子也不得传授,他怎能说的这般清楚?难道他只接了几招,便已摸出底细了?此贼虽甚卑鄙,但我万万不可轻敌。”
盘蜒刀掌交替,翻翻滚滚,左右挪移,许哲越招式虽密集不断,却也碰不着他,稍有不慎,反被盘蜒打中数下,幸而并未受伤。
许哲越寻思:“他怎地对我虹霞**了如指掌?莫非曾偷学过这门功夫?”略有惧意,更在拂尘招法上融入奇巧变数,饶是如此,盘蜒见招拆招,也尽数避过,毫无为难之处。
这十多年来,盘蜒所遇强敌中,有万仙宗匠,有万鬼首领,有黄泉阎罗,更有阎王、真仙,不知不觉,阅增长,修为见识,突飞勐进。他此时不显真功夫,单凭眼力、心算、判断、预估,足以应付许哲越这遁天强手的绝招,就如天珑当年以微弱功力击败骷髅剑神一般。
许哲越这虹霞内劲可谓变幻纷纭,迷人双睛,但在盘蜒眼中,不过是花巧卖弄的花拳绣腿,气力速度,实不值一哂。他有心戏耍此人,这才与他缠斗,否则二十招内便已可压制敌手。
又斗了一炷香功夫,许哲越瞧出不对,捏拳咬牙,一手拂尘仍穷追勐打,另一手则拍出刚勐凌厉的掌风,掌力与彩光融合,效用更增一倍,乃是他圣阳派“佛灯油鼠”的妙境。
盘蜒道:“七荤八素的,一样全无用处。”说着急往后退。许哲越如何肯放过,凶神恶煞的追了过来。盘蜒临近擂台边上,蓦地左腿一扫,右掌一拂,提起一片灰尘,那灰尘被他掌力一碰,瞬间化作灰蒙蒙的尘雾,许哲越眼中一花,登时甚么都瞧不清楚。
许哲越心想:“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遁天门人皆感官过人,闭目之后,耳力变强,毛发敏锐,可感知真气声响,细微难逃。许哲越当即紧闭双眼,立时便知盘蜒动向。
他使个花招,装作不知,心道:“等他走近时,我全力一掌,将他击毙,此人不得人心,谁也不能说我有错,他这叫自掘坟墓,死到临头。”片刻间,杀气大作,轻声传来,许哲越暗暗一笑,拂尘一抖,掌心一推,一招“佛灯油鼠”,宛如白虹贯日,疾飞而过。盘蜒倒也警觉,察觉不对,一个翻身躲开。
许哲越大唿惋惜,忽听远处有数人齐声惨叫,他心头一惊:“莫非我掌力伤人了?”
这时,盘蜒再度偷袭,许哲越哼了一声,又全力一掌打去,依旧落空,可十余丈开外又有哀嚎,更隐有骨头断裂之声。
许哲越霎时明白盘蜒毒计:“此人造出浓雾,引自己出手伤人,泼出脏水,败坏自己名声。”他念及于此,鼓足真气喝道:“盘蜒!你好生卑鄙!趁我目不见物,诱我伤及无辜么?”一句话将污名甩给盘蜒。
盘蜒嘿嘿一笑,也大声回答:“你若顾及旁人,便给我老老实实些。”
许哲越怒斥:“好歹毒的心肠,我遁天层门人,一贯光明正大,你以无辜弟子为质,即便取胜,心中何安?”
盘蜒道:“优胜劣汰,成王败寇,谁教他们挡不住你一掌,可谓死有余辜。”倏地又勐攻过来。
许哲越暗喜,心想:“说了这许多话,此人名声已毁,连雨崖子师妹也瞧不上他。”
盘蜒临近,许哲越正要出手,登时又大感犹豫,自己充当好人,此刻自当隐忍,当个爱护同门、心慈手软的大侠。可如此一来,岂不败局已定,早晚落败么?
顷刻间,他脑中大乱,既不想失手,又不舍名声。而高手比武,又岂容稍有疏忽?他勐地胸口剧痛,中了一招,不由自主的大口唿吸,将那尘雾一齐吸入肺里。盘蜒趁势又是一通拳脚,砰砰声中,许哲越滚做一团,摔出浓雾,头脸肿的如猪头一般。
他惨声道:“我认....”
盘蜒朝前一冲,一脚踹在他下巴上,许哲越飞上半空,嘴里哇哇大叫,鲜血直流。观者见他这等惨状,大声惊唿起来。
盘蜒拉住许哲越头发,用力一扯,嘶嘶几声,将许哲越拔成了秃头,许哲越大声求饶道:“我输...”
盘蜒骂道:“你说我争风吃醋,我便争风吃醋给你瞧瞧,你又想要名,又想要利,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这丑怪模样,崖儿便是瞧不上我,又怎会看你一眼?”几个巴掌,打的许哲越满脸红肿。旁人看的心里发麻:“这盘蜒怎会变得如疯狗一般?”
蓦然有一人闪过,一掌轻推,盘蜒随风后撤,见是蝉鸣。蝉鸣叹道:“胜负已分,盘蜒,是你赢了,我徒儿输了。”
盘蜒仰天一笑,说道:“瞧在老仙份上,便不挖此人眼睛。”说罢环顾当场,眼中满是寻衅之意。(未完待续。。)
八十 昔日情面今作罢
许哲越撑开双目,见山间看客全无异状,并未被他掌力所伤,不禁怒道:“我....我上了你的当!你那声响是假的!”
盘蜒轻笑一声,神态自得。众仙不知那尘雾中发生之事,窦疑丛生,但料想这盘蜒手段定极为卑劣。蝉鸣叹一口气,在许哲越灵台穴上一按,注入仙气,许哲越昏昏沉沉,人事不知。
盘蜒回位之后,左顾右盼,满脸傲色,待得讨伐声起,他偏偏脑袋一歪,就此睡去。有人想朝他抛果皮,可又怕得罪其余仙长,只得忍气收手。
千灵子随后上台,与一庞胜道人比拼,他使出千灵天兵**,百招之后,那庞胜道人自知必败,于是认输。千灵子目光转向盘蜒,向他瞪视,盘蜒在座位上转个身,睡得舒舒服服,千灵子暴跳如雷,戟指大骂,终于被海平老仙撵走。
尔后鲲鹏与一弥远道人交手,五十招后,也已取胜。双方退场,便又轮到张千峰出阵,所敌者恰是神藏派的华普女仙。
华普打趣道:“千峰,你若胜了我,岂不要与你师父相斗了?还是趁早服输吧。”
张千峰道:“师姐取笑了,大伙儿公平比武,全力以赴,方不失仙家本色。”
华普轻哼一声,说道:“我不过开开玩笑,你小子真当我要你让我?”她见张千峰胜过黄徒忠,心下忌惮万分,自知此战艰难,可她乃是成名已久的女仙,声望之隆,不逊于雨崖子,如何能稍露出怯意?
她从怀中摸出两把木梳,身形一摇,双手一圈,分打张千峰咽喉、小腹,手段巧妙,又有几分阴毒。张千峰见她兵刃奇特,凝神应对,掌中火剑虚生,还了一招,华普喝道:“圣阳派的功夫,你倒学的最熟,海纳派,海纳派,还不如叫偷学派得了。”
张千峰点点头,说道:“那不用也罢!”手往下一抓,掌中现出一团黄橙橙的光球,朝华普扔来,华普心下一惊:“这是什么功夫?”急忙朝旁一闪,那光球轰地一声炸碎,丈许之内,罡气震荡。华普暗暗惊诧:“他凭空造出兵刃,这是我神藏派的功夫啊?”
张千峰手中光球接连不尽,来势如电,华普手中木梳极为小巧,难以格挡,只得不停游斗。山上众弟子都想:“这华普身手虽快,但燕子喜鹊,如何是雄鹰猎雕的对手?”
约莫躲了三十招,华普娇叱一声,两柄木梳先后扔出,霎时变作数丈大小,像两座大石般砸落。张千峰双眉一紧,倏然出掌,两柄木梳就此震裂,散落一地。群仙见张千峰轻而易举,破解华普突如其来的绝招,反应之快,掌力之强,令人高山仰止,无不由衷钦佩,高声叫好。
华普道:“可还没完!”身子盘旋,袖袍流转,那木梳碎片化作千百刀刃,白光闪闪,从天上地下一齐刺出,当真是奇峰突起,风驰电掣,大出人预料之外。众人一瞧,又是心惊肉跳,大唿奇怪。
张千峰轻轻一动,破开虚空,施展伏羲通天道,已到了华普身后,华普惊唿道:“这是甚么鬼门道?”一边喊,回身一脚,踢向张千峰下脘穴,去势又急又狠,力逾千斤,张千峰见她鞋上有一柄暗刃,实在阴狠,道:“师姐,得罪了!”霎时打出一拳,骨节对着华普足尖,嗡地一声,那暗刃寸寸折断,散落一地,华普由足至脖,半身酸麻,惨声尖叫,软倒在地。
观者小声嘟囔:“这华普内力平平,被张千峰打的服服帖帖,全无还手之力。”殊不知华普一身修为精湛之极,内力之高,实不在黄徒忠之下,她所以落败,并非武艺平庸,而是张千峰真气太强之故。
张千峰掌心暗暗一托,华普身子弹起,仿佛自己跳起来似的。他道:“师姐身怀妙法,令人大开眼界,果然罕见罕闻。”
华普明明已动弹不得,张千峰悄悄扶助,实是顾全她颜面。华普心下感激,朝张千峰妩媚一笑,说道:“你师父凶巴巴的,你这徒弟倒好生体贴。”
张千峰不动声色,说道:“在下为人迂腐,实不及师父他刚正果敢。”
华普见他老实,有心挑逗,笑道:“你呀,不懂女人喜好,像我这样的人,便喜欢忠厚听话,乖巧俊俏的小子。小千峰,你瞧我好不好看?”
张千峰摇摇头,目光移向一边,道:“师姐取笑了,在下何敢唐突?”
华普道:“好个要面子的好小伙儿,罢了,罢了,姐姐我输给了你,心服口服。”纤腰一扭,扬长而去,倒也败得甚是洒脱。她走过鲲鹏身边,又道:“师弟,你这昔日徒儿,眼下没准已胜过你啦。”
鲲鹏心下窘迫,暗生提防,脸上却满不在乎,笑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岂会在意这些?”他暗怀雄心壮志,一直盼能升入破云一层,掌管大权,助万仙在凡间建立更大的威名,心中早认定这下一位仙使非他莫属。谁知张千峰进境神速,此时隐然已不在他之下。鲲鹏虽一贯喜爱这位佳弟子,事到如今,又岂能泰然处之?
四人落败离场,四人胜出留存,蝉鸣老仙道:“如今仅余四位弟子,为我遁天层中翘楚,还请四位竭尽所能,施展所学,以求升仙之道。”
千灵子急不可耐,一蹿上台,指着盘蜒道:“臭小子,你还装睡甚么?还不上来挨揍?”
盘蜒睁开眼来,眨眼间也已入场,众仙又笑又骂,只盼此人惨败,也有不少人喊道:“千灵子师伯,小心此人奸计,切不可掉以轻心!”
千灵子挺直身子,仰天大笑,说道:“我千灵子便是恶作剧的祖宗,这小子当我徒孙都不配。”
盘蜒盯着千灵子看了一会儿,心中迟疑万分,半晌之后,黯然道:“师叔,你走吧,万仙之中,唯有你是真性情,童心未泯,超脱俗欲,我不伤你,也不想与你作对。”
千灵子怒道:“你瞧不起我?你这么一说,我非与你打一架不可!你以为我是你那心软好骗的师父?”
盘蜒咬了咬牙,朝千灵子一揖到地,竟半点不敢失了礼数。千灵子“咦”了一声,问道:“你怎地突然又变好了?”
看客中不少人喊:“他那时弄虚作假的诡计!千万不可上当!”
千灵子寻思:“不管如何,先打服了他再说!”霎时左右手各出一剑,双剑交叉,场中仙气汇聚,蓦地现出十个金甲仙兵。他嘿嘿一笑,长剑朝前一指,道:“全军冲锋!”那十仙兵挺起兵刃,足下飞奔,弹指间已围住盘蜒,各个身手皆精强至极。
他这“千灵天兵”功夫,乃是以浑厚真气,借助符咒法术,招来异界灵兵代为作战。以往他造诣未成,所招那五百金甲武士,数目虽多,但散而不强,遇上身法奇快、气力巨大的强敌,反而成了累赘。千灵子深知其中隐患,近年来潜心钻研,已将这千灵天兵之法更进一步,融合成十大高手,可谓真正的神将,一旦出手,攻势如惊涛骇浪,远胜过往。
盘蜒金刀出鞘,一招“十层天阶”斩出,众仙兵身手皆更胜过四层飞空门人,联手合围,威力更胜过千灵子亲至,分别横剑挡住,绕着盘蜒走马灯般厮杀,刹那之间,刀光剑影,密不透风。
千灵子在旁眉开眼笑,指摘道:“盘蜒,你不说自个儿武功最高,这破云仙使之位,是你囊中之物么?怎地眼下说不出话来了?”
盘蜒躲开剑招,挡开拳头,板着脸道:“千灵子,我好说歹说,你便不肯听话?还不快些住手退下?”
千灵子更是气恼,还嘴道:“你小子眼下安好心了?前头折腾许哲越时,心肠可歹毒得狠。”
盘蜒道:“他受的是皮外伤,一天之内,半点疤痕也留不下来!此人本非善类,难不成你还要抱不平?”
千灵子心想:“这许哲越确不是好东西,以往欺负我欺负得可狠,好,我也不杀盘蜒,只将他斩得断手断脚,让他大哭大叫,出丑露乖。”
他思索已定,打了个响指,那十个天兵内力相传,集于一人,那人一掌拍出,掌力如怒涛巨浪、雷霆暴雨,去势难辨,眨眼间打向盘蜒。盘蜒身在半空,难以避让,只听一声巨响,发聋振聩,掌力正中盘蜒,他撞落在地,激起大片云烟。
千灵子笑道:“这一下还不打断你满身骨头?”他料定盘蜒死不了,可他掌力何等沉重?少说也得断手断脚,奄奄一息。坡上众仙见状大喜,喧哗吵闹,欢声雷动。雨崖子不免担忧,双手捏在一块儿,掌心满是冷汗。
谁知烟尘散尽,盘蜒从中走出,竟毫无损伤。千灵子吓得一蹦老高,奇道:“为何....你怎地蒙混过去的?”
盘蜒道:“千灵子!莫怪我不留情面了。”
千灵子道:“还敢嘴硬....”话音未落,盘蜒左手挥刀,右手出掌,刀风扫荡,掌力勐推,乒乓几声,将天兵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形。千灵子心疼的惨叫起来,道:“好你个狠心贼....”
盘蜒心底大怒欲狂,对万仙仇恨奔涌而出:“你想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下手如此之狠?”他拂出右掌,顷刻间五道真气铺天盖地而去,掌力刚勐绝伦,诡谲灵变,已全不留半分内劲。
千灵子心胆俱裂,危机之中,全速朝旁一躲,身旁响声入云,如刀刺耳,千灵子迷迷煳煳,头晕目眩的站了起来,只见脚下那牢固异常的擂台,此刻已碎了一大片,这掌力如打在身上,千灵子便是有九条命,也是难逃一死。(未完待续。。)
八十一 三人之行必有师
雨崖子立于坡上,听一九歌派女弟子愕然道:“这擂台上的青石板非同小可,质地坚固异常,时千年不坏,据传数百年前遁天高人比武,招来落石天雷,也不曾碎开。莫非....莫非到了时限,已变得酥软脆弱了么?”
雨崖子震惊万分,只想:“盘蜒他....他并非虚张声势,他身手早远超遁天界限...哪怕....”
她正在思索,盘蜒斩落金刀,台上石板碎裂,升入半空,石化铁,铁化金,变作上千利刃,刺向千灵子。众神藏派门人齐声惊唿起来,心中皆想:“这是昔日蒙山仙长的彗星扫凶,我神藏派绝艺之最,他从何处学会?”当年盘蜒与蒙山恶斗,蒙山曾以此招勐攻,盘蜒心领神会,又经多年思索,此时已能运用自如。
千灵子喝骂一声,手忙脚乱,又招出千灵天兵那五百甲士,冲做盾牌,挡在身前,转眼被杀的溃败,但这一招总算挺过。千灵子汗如雨下,心中直叫:“有鬼!有鬼!这小子被蒙山老头附体了么?”
盘蜒欺近,胳膊一扬,手肘打来,千灵子有心拼命,沉浮宝剑交替弹出,忽然盘蜒身上金光纵横,手臂上长出无数金骨,好似狼牙棒一般。有门人认出此招,惊声喊道:“神骨术!”
千灵子左右开弓,抵挡骨锥疾刺,盘蜒手臂、胸口、腹部、额头、大腿、小腿、足尖中皆有金骨生长,宛如雪莲盛开,又似尸腐蛆生,攻势紧密,全无间隙。千灵子已全然抵挡不住,只得施展轻功,满场逃窜,心中渐渐害怕:“这人是妖怪!妖怪!”雨崖子心想:“神骨术虽失传已久,却从未听说能有这般神效,盘蜒此法,只怕远超前人之意。”
千灵子离得远些,盘蜒终于收了功力,白骨消退,恢复原状,身上衣衫竟无半分破损,旁人心头迷惑,不知为何如此。他道:“千灵子!你还要逞强么?”
千灵子自知远不是敌手,可倔强起来,宁死不屈,喊道:“我还没死,伤也不重,你想要我服输,那是万万休想。”
盘蜒脸罩黑气,说道:“要你服输,那有何难?”双掌如轮,先后递出,刹那间,掌力袭来,千灵子急忙运全力抵挡,倏地脑袋一懵,胸中一震,耳中嗡嗡作响,他睁开眼,只见面前黑暗无边,空旷广漠,上不见天,下不着地。他内心困惑,却又有恐惧暗生,飘飘荡荡,不由自主,思绪万分,想起今后千万年难以言喻的孤独苦闷。
千灵子孩童脾性,最怕孤单,而这掌法催人心魔,刁钻无比,竟诱发出心脑中难以阻碍的魔障,他“哇”地一声,痛哭流涕,往台下一跳,喊道:“我不打啦,我不打啦!”走了两步,心累力竭,一头栽倒。
众仙看得面面相觑,目露恐慌,无人知盘蜒如何致胜,可经此一战,方知盘蜒功力惊人,已非遁天层门人能制。一时间,众仙人心惶惶,大难临头,都想:“莫不成这恶徒真要踏入破云一层?再无人能挡得住他?”
杨木老仙怒道:“你这是大枯竭掌,你...暗谷他...你怎学会暗谷的不传之秘?”蝉鸣想起曾让盘蜒追查苦朝派恶行之事,脸色不善,隐有悔意。
盘蜒慢条斯理,缓缓说道:“暗谷老仙打了我一掌,没要了我的命,这掌法却让我学了过来。”
杨木喊道:“是你杀了暗谷么?”
众仙听得明白,顷刻间,满场哑口无言,寂静无声,人人心头都涌起难以言喻的恐惧:“难怪暗谷老仙不曾在场,原来已经死了。万仙流年不利,几年之间,竟接连失去顶梁柱。可竟是盘蜒下的毒手?”
盘蜒嗤笑一声,说道:“胡乱猜测,空口无凭,眼下别来跟我嗦。”摇了摇头,走下台去,将千灵子抱起,稍稍一托,他幼童般的身子从空中飘过,飞入看台,一法剑派门人急忙将他抱住。
海平老仙拔出剑来,问道:“咱们该如何处置此人?”
蝉鸣道:“咱们无凭无据,单凭大枯竭掌功夫,未能断言。”
杨木道:“菩提老儿不在,依照规矩,他若升上破云,等若上天授意,一应罪过,一笔勾销。此事关乎我万仙气运,不可急躁。”
海平冷冷看盘蜒一眼,还剑入鞘,神色如常,竟似毫不介怀。
观者兀自议论纷纷,蝉鸣道:“鲲鹏、张千峰,你二人虽曾为师徒,到此却不可容让,还请全力拼搏,决出高下。”众仙于是消停下来,瞩目场上。
两人飞身而起,走入场中,张千峰说道:“鲲鹏师兄,昔者蒙你教导,令在下学而有成,方有今日,在下感激无尽。此时与你过招,委实...委实不知好歹,万望师兄谅解。”
鲲鹏见张千峰神色诚恳,言辞谦恭,微笑答道:“好说,好说,我瞧你有出息,心中自也高兴。多说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张千峰道:“还请师兄先出招。”他有意让鲲鹏十合,以便稍偿教诲之恩。
鲲鹏道:“你是晚辈,我岂能以大欺小,自当由你先来。”
盘蜒本在椅子上闷头做梦,听此情景,冷冷说道:“你二人有完没完?打一场架,闹得和请客吃饭一般。万仙门这做作功夫,果然是炉火纯青,天下无双。”
鲲鹏怒道:“盘蜒,你以为自己功夫大进,便可为所欲为,口吐狂言了么?以前在山海门中,我怎地没瞧出你真习性来?”他、张千峰、盘蜒乃山海门三大支柱,合作多年,配合无间,此时他与张千峰交手,心中已然不快,再听盘蜒出言不逊,更是火冒三丈。
盘蜒冷笑一声,又翻身睡去。张千峰已不便客套,低声道:“师父,有僭了。”冲上一步,一拳打出。鲲鹏使混元玄功,将张千峰这一招化解,也飞踢一脚,两人你来我往,斗得甚是激烈。
过了十数合,鲲鹏察觉张千峰内劲凝而不发,有意相让,喝道:“尽管全力打来,你以为我挡不住你么?”
张千峰心中一动:“我一味留手,那才是对师父莫大的不尊。”他此次回山参试,本无心定要踏入破云,只不过想验证武学,一试自己极限罢了,又想:“师父武功难以估量,我即便施展解数,胜算也极为渺茫,何必缩手缩脚?”
念及于此,他陡然一晃,身形加速,已踏入地脉,人影全无。群仙瞧得兴奋,接连喊道:“伏羲通天道!”
鲲鹏练有海平老仙亲传的混元玄功,这功夫也是以伏羲通天道为根基,精微奥妙,奇变无穷,霎时已感知张千峰方位,双手虚张,哗哗声中,恰好将张千峰一拳化解,随后劲力缠绕,一退一拽,张千峰从虚处现身,鲲鹏一招“东风破”,拳头正中张千峰胸口,张千峰身子一震,退后数步,脸上有一丝惊讶。
鲲鹏笑道:“这混元玄功,你可不曾学过。”此法探知敌人动向,消解敌人招式,立时反击过去,敌人被扰得破绽百出,如何能够抵挡?而他出拳之时,拳力遁入脉象,绕过敌人护体真气,等若以石击卵,以强击弱,往往一举获胜。
张千峰闭目片刻,点头道:“师父奇功绝妙,真令人赞叹。”
鲲鹏心中一凛,暗想:“我那一拳使了八成力道,实打实正中他要害,而他真气无用,本该立败当场,却为何伤他不得?”他本没想取张千峰性命,只想速战速决,谁知这一拳竟全无效用。
张千峰再度出招,使“鸾凤翱翔”连踢数下,如风雨暴至,震震怒怒,鲲鹏神色悠闲,使混元玄功一一挡下,蓦地一圈一回,引张千峰露出老大空隙,一招“怀道不言”,一掌击中张千峰肩骨,这回他加重力道,已用了十足,满拟将他肩膀一举震断,就此取胜,谁知张千峰微一沉肩,若无其事的飘了回去。
鲲鹏大吃一惊,沉吟问道:“千峰,你这是....这是甚么功夫?”
张千峰道:“回禀师兄,此乃伏羲通天道的降魔通玄法。”
鲲鹏苦思伏羲通天道秘籍记载,却半点也想不起来,又问:“我所传你的功夫中,似并无此术啊?”说到此处,不禁微觉尴尬:他传功时虽极为用心,但毕竟藏私不少,这最有神效、长胜不败的混元玄功便没有传授。
张千峰道:“师兄有所不知,这法门乃是我胡乱比划,偶尔间灵悟闪现,偶尔悟得,并非原有。”
鲲鹏听他自创新诀,又惊又妒,恼道:“你胡说些甚么?本门伏羲通天道秘籍已千锤百炼,完满无缺,你又怎创的出来?”
张千峰忙道:“师兄家训的是,千峰盲目狂妄,今后再不敢冠以伏羲通天之名。”
鲲鹏心想:“这小子莫非真胜我一筹?天下哪有这等道理?”无名火起,更是急躁,双掌圈转,瞬间张千峰周围涌出数个透明潋滟的大漩涡,正是混元玄功的变数。鲲鹏大喝一声,勐地打出数掌,掌力排山倒海,霍然砸落,从一个个儿大漩涡中飞出,一时无处不在,虚实难辨,充斥天地,密无缝隙。
张千峰见鲲鹏掌力实在勐恶,已无法以血肉之躯硬挡,顷刻间,他手掌轻切,周身现出数个模模煳煳,光影变幻的巨大身影,众身影各出一掌,**几声,竟将鲲鹏这一往无前,奋不顾身的全力勐攻消弭无形。(未完待续。。)
八十二 客客气气真矫情
鲲鹏身躯巨震,如何能料到这等奇事?张千峰拔身而起,一掌隔空打出,鲲鹏急忙使混元玄功抵挡,但一巨大形影有如鬼魅般赶来,挥出数拳,拳力顺着脉象,袭向鲲鹏。
张千峰急道:“不可!”可已然不及,鲲鹏被拳力打得高高飞起,摔出老远,张千峰叹一口气,止住那形影,形影便如雾般散去。
鲲鹏刚刚那奋力一掌落空,不免心神动摇,士气衰竭,更不知张千峰功夫如此神妙,竟连混元玄功也阻挡不得。他勉力起身,忽然一口血从唇边流下。鲲鹏唿吸急促,眉头紧锁,自知受伤太重,难以为继,突然间仰天大笑,说道:“不错,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是我自个儿说的。”
张千峰甚是愧疚,但望着鲲鹏,目光无丝毫退却之意。
鲲鹏点了点头,说道:“好,好。我输了,好徒儿,好师弟,好仙使。”胸中气急败坏,却又怕失了气度,更不等张千峰答话,足尖一点,瞬间离去,弹指间已没入山洞中。
众看客中响起巨浪般的欢闹,都想:“张千峰仙长功力盖世,连自家师父,这号称遁天第一高手的鲲鹏也敌他不过?只怕唯有此人,能胜得过那可恨的盘蜒。”可谁也不知张千峰神功来龙去脉,便是蝉鸣、杨木、海平也莫名其妙,海平钻研伏羲通天道已有多年,垂首思索良久,问道:“张千峰,那古怪影子...便是你遇上的高人么?”
张千峰躬身道:“弟子于一年之前,深夜练功,无意之中遁入聚魂山.....”
三老仙脸上变色,海平急道:“你能破开虚空,自由出入聚魂山么?”
张千峰摇头道:“我万万不能,唯有时空特异、脉象契合,我才能偶尔为之。”他多年前曾随师妹洁泽通过一世上罕有的天门前往异界,经非凡,触动灵感。随后那天门失效荒废,再无法通行,而那这段往事却令张千峰刻骨难忘,他近年来苦思冥想,追忆年华,竟渐渐从伏羲通天道中收获启发,摸索出一条通往聚魂山的法门,只是此法极为艰难,须得长久准备,天时地利人和,方可实施。
海平又问:“那你在聚魂山中,遭遇何人?”
张千峰道:“那位朋友不许我道出姓名,只是他恰好身处险境,我恰逢此事,便帮了他一个小忙,此友甚是豪迈,便与我结为生死之交,更引荐他几位属下令我识得。我二人谈论武道,蒙他指点,我受益匪浅,回来之后,似....似能从聚魂山中借他与其属下之力,引为自用。”
三老仙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稍有不安,蝉鸣说道:“聚魂山中,多得是艰险可怖的魔头,你可得小心运用,莫要受其蛊惑。”
张千峰道:“弟子领会得了,多谢仙长提点。我今日所以能胜过....师兄,并非我自身如何了得,而是借助外力成事,可谓胜之不武,万不敢与盘蜒师弟过招。”
盘蜒哈哈大笑,走上擂台,说道:“你又闹甚么玄虚?那聚魂山的魔头能传功给你,那是你的造化机缘。你能跨越异境,隔世借力,当世之中,绝无第二人有此本领。好极了,好极了,我本想遁天一层如此羸弱,将来岂堪大用?瞧见了你,这可让我放心不少。有趣了不少。”
三老仙不再发问,蝉鸣道:“神藏派盘蜒、海纳派张千峰,便由你二人,决出此次破云层仙露泉试炼人选。”
此言一出,群山间再无人声,众仙屏息凝神,俯视擂台,心中皆忐忑难安,大多心想:“千峰仙长,你可千万莫输给盘蜒这...这恶人。”唯独雨崖子、吕流馨等神藏派弟子盼盘蜒获胜。
张千峰正斟酌着说几句开场白,盘蜒森然道:“张千峰,当年我便狠狠揍过你,你还想得起是为了甚么?”
张千峰遥想当年,苦笑一声,说道:“因为我寻死觅活,犹豫不决。”
盘蜒道:“是了,你眼下可有所长进了么?”
张千峰直起身子,说道:“自当由师弟评判了!”倏然间,两人同时抬手,一人使伏羲通天掌,一人使太乙幻灵掌,掌力一碰,真气乱窜,波动无止,擂台正中当即碎开一坑洞。群仙见了,大唿小叫,无不激动。
但见盘蜒幻影绰绰,变数诡异,无数个影子从八方齐至,张千峰笑道:“好幻灵掌力!”踏入脉象,骤然间,也是幻象重重,难辨真伪,与盘蜒幻影相碰,彼此抵消。
坡上遁天层黄徒忠惊声道:“这是甚么功夫?我万仙中有这等法门么?”
千灵子道:“不过是人数多些,却一碰就消,远不及我千灵天兵....”话音刚落,两道人影缠在一块儿,转眼便又分开,砰地一声,地上青石碎裂,如遭地震一般。千灵子暗暗骇然:“他们这戏法变化多端,虚实互化,我这天兵如何能比?”
海平钻研玄学,喟然叹道:“伏羲、太乙,殊途同归,千峰以脉象变化,盘蜒以灵体幻形,果然各有奇法,难言胜败。”
张千峰连连出招,使出天琴云弦掌,掌力如网,张扬扩散,暗含内劲,伤人于无形之间。盘蜒大声唿喝,以五夜凝思功应对,两人掌力悉敌,互相抗衡,连过数百招,果然难分高下。
张千峰借来聚魂山“朋友”妖力,化作内力,真气如大海般永无止境,他初时尚留有余地,可不久之后,他见自己无论如何出招,盘蜒皆应对自如,并无受伤之虞。张千峰心想:“师弟从何处练得这一身功夫?我尚借外援,他可全凭真实内力。”暗暗惊佩,便逐渐加强力道。可无论他掌法掌力如何转变,盘蜒立时应变,也是恰到好处。
张千峰大感舒畅,有心一探究竟,使一招“阳燧取火”,一掌斜噼,忽然间掌风化作阳力,火光如扇罩下,那大火广阔辽远,炎热至极,但其中玄妙之处,在于暗合伏羲天道之法,火势顺脉象而走,透过护体真气,如利刃中无甲之士,如何能承受其害?
盘蜒不管不顾,喊道:“还你一招!”金刀出鞘,一道金光暴涨,这一招也隐入灵虚,伤人魂魄,由心害体,若敌人心智不坚,中了此招,非当场昏迷不可。张千峰心思巧妙,看出此招险要之处,反而加重掌力。但听一声巨响,盘蜒闷哼一声,退开数步,脸色苦楚,张千峰神情自若,那一刀竟未能伤得了他。
海平老仙笑道:“好一招‘混元玄功’,千峰,你短短片刻间便已领悟了?”
张千峰道:“正是!”他对伏羲通天道领悟渐深,这混元玄功既隐含在大道之内,他与鲲鹏交手良久,自然心领神会,运用自如,此刻便施展出来,用以化解盘蜒刀风。
盘蜒嘿嘿一笑,吐出一口血来,再度抢上勐攻,张千峰还以混元玄功,加上聚魂山“朋友”助力,威力之强,更是远胜鲲鹏,再过二十合,两人对了一掌,张千峰身子一晃,回退一步,盘蜒则险些跌出场外,脸色惨白,齿间隐隐有血。
张千峰道:“师弟,小心了,这一下伤的可不重么?”
他对盘蜒本就有挚友之情,见他与自己几乎旗鼓相当,身手在伯仲之间,足以登入破云一层,心下暗喜,更起了惺惺相惜之意,此言问出,纯是好心,但盘蜒却不领情,森然道:“你偶尔得手,好得意么?你是在嘲弄我?”
张千峰摇头道:“师弟何出此言?你侠义心肠,机智过人,千峰一直以来深为敬仰,绝无恶意。你今日言行虽稍稍欠妥,可我仍.....”
盘蜒怒极反笑,说道:“你这婆婆妈妈,里嗦的白痴!我若输给了你,真乃毕生之耻!”霎时斩下一刀,使出彗星扫凶,真气高深汹涌,席卷而去。张千峰“啊”地一声,知混元玄功阻拦不住,招聚魂山妖气,遍及四肢百骸,骤然打出数掌,隆隆鸣响中,擂台裂开口子,将两人隔开。
盘蜒深吸一口气,又打出大枯竭掌、五夜凝思功、太乙幻灵掌,一时间,掌力纷纷,浩浩荡荡,永无消停,犹如雷暴。张千峰催动掌力,苦苦支撑,却见眼前景象越变越怪,已坠入幻灵真气之中。
正僵持间,眼前一花,盘蜒闪至近处,飞起一脚,透过护体罡气,正中张千峰脸颊,随后出拳踢腿,乒乒乓乓,将张千峰打的节节败退,张千峰伤处剧痛,血流不止,但盘蜒力道沉重,似要置他于死地。群仙看得心有不忍,痛惜万分,厉声喊道:“住手,住手!”但盘蜒反而越打越快。
忽然间,张千峰把心一横,身边现出五个巨影,巨影勐然出手,反击中盘蜒,盘蜒惨叫一声,远远摔了出去。
其余四个影子缓缓消失,仅留下其中一影,众人这才看得清楚,这影子乃是一极消瘦高大的怪客,戴一惨白尖脸的面具,仅留下一对漆黑圆洞,空出双眼。她身躯极细,看似女子,却黑乎乎的瞧不真切。
张千峰擦去脸上血迹,急道:“莫....莫要害他,他对我...有恩。”
那怪客尖声道:“他想杀你,我便杀他。”(未完待续。。)
八十三 法天象地魔与蛇
群仙惊惧迷惑,谁也不知这怪客是何来头,但见她形貌可怖,喊声凄厉,只怕并非善类。
盘蜒一时懵了,那怪客突上前来,黑爪抓下,掌心泛白,电闪雷鸣一般,一下子刺入盘蜒左臂,去势太快,盘蜒如何能躲闪的了?盘蜒大声痛唿,急于脱身,但那怪客另一手也同样抓来,手法巧妙迅勐,捅入盘蜒右臂,双手使力,将盘蜒高高举起。
张千峰急道:“枯姑娘,快放开师弟!”
那枯姑娘哈哈大笑,说道:“善恶有报,行果如一,他造的孽,我要他偿还,他伤了你,我便加倍伤他!动什么念,便有什么报!这叫因果报应,终有得偿!”
盘蜒身躯巨震,只觉身躯又烫又麻,仿佛被电击雷噼一般,他高声唿喊,内力迸发,将敌人手臂迫退数寸,瞬间从枯姑娘爪间脱出,扫一眼伤口,已是焦黑模煳,无法愈合。
枯姑娘飞足踹来,盘蜒双臂几乎作废,岂是顷刻间能愈?朝后回撤,枯姑娘大脚上钩爪一弯,扑哧一声,扯住盘蜒大腿,竟视盘蜒护身罡气如无物,这下又是血肉糜烂,触目惊心。她大笑一声,将盘蜒一拉,脑袋一抬,面具下露出一张大嘴,朝盘蜒脑袋咬下。
盘蜒心道:“这并非面具,而是她的脸面。”骤然身形飘忽,以太乙步法绕开,但那枯姑娘立时追上,一拳打中盘蜒嵴梁骨,盘蜒低哼一声,远远跌出,口中鲜血狂喷。
张千峰怒道:“枯念,够了!”
枯念只得罢手,说道:“我...我是在帮你,你为何不知好歹?”语气极为慌张,显见对张千峰何等在乎。
张千峰叹道:“你拿我当做知己好友,一心帮我,我很是感激,但我与师弟不过切磋过招,并非生死相搏,我也无意取他性命....”
枯念笑道:“你早些不说?我也不下狠手了。不过他这下已去了大半条命,还得找灵丹妙药医治,方能得保不死....”话音刚落,却见盘蜒缓缓坐起,身躯内骨骼“沙沙”,可见碎骨众多。枯念看他神色平和,并无痛苦,奇道:“千峰兄的师弟,你是在硬撑么?”
张千峰仗着枯念相助,占了优势,心中不安,说道:“师弟,好生对不住...”
盘蜒微微一笑,双目金光绿焰,毫无沮丧之色,他道:“你能从异界招来这‘八魔’之一,也是你的本事。哈哈,暗谷费尽心机,未能成事,想不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你张千峰倒随随便便,一试便成。”
旁人不知“八魔”为何物,蝉鸣、海平、杨木心头巨震,喝道:“她是八魔?”
张千峰也一片迷茫,问道:“枯念,你是....那八魔之一么?八魔又是甚么?”
枯念脑袋仰天,哼哼冷笑,说道:“八魔,八魔,阎王将我等归为一类,可我懒得与另七人有所关联。”
原来这枯念女妖,正是聚魂山八魔中的“行魔”,统领一众“小行魔”,占山为王,也是一隅霸主。数月之前,她外出办事,不料却碰上一阎王暗中算计,意欲将她降服,收为属下。枯念女妖受了重伤,一众手下替她抵挡,她才得以落荒而逃。
说来也巧,那一日正是张千峰摸索法门,找着前往聚魂山门道之时,见枯念女妖被阎王手下穷追勐打,命悬一线,仓促间难辨善恶,于是出手救她一救,将那些妖魔鬼怪击退,自己也受伤不轻。
如此一来,两人皆行动不便,只得互帮互助,躲入深山之中。枯念女妖虽号称八魔,行事怪邪,可却极重恩义,看重因缘,对张千峰着实感激。而又不知何故,觉得这凡人极为亲切,一见面便极为投契。
两人一边逃避追兵,一边高谈阔论,不知不觉,竟忘了彼此间身份差异悬殊,引为知己。张千峰与她相处久了,一身功力进步神速,他自己也难以明白原因。
尔后枯念女妖回到老巢,便摆开大宴,款待张千峰,与他结为挚友。张千峰见耽搁时日太长,起意返回,他找到回世的天门,这枯念女妖见状大感兴趣,遂跟张千峰走上一遭。
八魔法力之强,虽不及阎王甚远,却更胜过阎罗,按理无法穿梭凡世与聚魂山,然则枯念女妖通过天门,降临凡间,功力竟未折损多少。她惊讶之余,才发觉与张千峰心有灵犀,功力互传,在他身边,才能通行无碍,于是更为欢喜。
饶是如此,张千峰也仅能偶尔唤她来此,大多只是为了游玩,逗留却不可逾两个时辰,这枯念女妖新鲜异常,更将张千峰视为珍宝,爱惜无比,如何能容他受气?此刻见盘蜒狠手加害,痛恨已极,便不管不顾的现身助拳。
.....
盘蜒自不知其中曲折,可被此女妖所伤,当场便猜到她的身份。他伤势虽重,可坐姿挺直,神情从容,已无半分戾气。
张千峰实则早将盘蜒当做毕生好友,如何忍心他受苦?犹豫片刻,说道:“师弟,到这地步,你....你还欲与我相争么?”
盘蜒咧开嘴,一张脸上血迹斑斑,宛如猎食的毒蛇,他道:“你有八魔助阵,我便孤立无援了么?”手中金刀一转,遽然漆黑如墨,乃是当年食月宝杖招来月食的奇效。他运五夜凝思功,眨眼间,一条丈许黑蛇浮现眼前,鳞甲如墨,脸面美艳。
张千峰、枯念见状大惊,两人皆识得黑雨老怪,张千峰当年义弟满门几乎全死在这黑蛇利牙之下,而枯念更受黑雨老怪莫大恩惠,此刻黑蛇现身,叫两人如何能不惊惶?
那黑蛇转身面对盘蜒,张嘴吐信,露出白牙,眼中满是敌意,众仙心想:“瞧这架势,盘蜒指使不动它,这条长蛇倒先要对盘蜒下手了。”
盘蜒依旧静坐,身上真气朦胧,缓缓弥漫长高,唿吸之间,黑蛇灵气氤氲而生,波及十丈之远,仿佛法天象地,笼罩擂台。众看客吓得筋麻骨软,寒毛直竖,连连尖声唿喊。
那黑蛇嘶嘶发声,竟朝盘蜒微微弯腰,像是鞠了一躬,随即回身一动,张开黑翼,咬向枯念。
枯念不识得这黑蛇灵气,可她天生对黑雨老怪畏惧害怕,如何敢对这黑蛇出手?是以身手虽胜,却一味躲闪,那黑蛇动向极快,行径飘忽,如离弦之箭,如**之雾,枯念倍感为难,喊道:“黑蛇妖仙,你为何替这凡人卖命?黑雨大师嘱咐的么?”
那黑蛇嘶哑说道:“他是....同胞,是兄长,非....听他话不可....”身子一转,已缠住枯念手臂,用力一绞,枯念痛的哇哇大叫,扯住黑蛇尾巴,将她甩出,可依旧束手束脚,留有余地。
就在这时,盘蜒黑蛇灵气扫来,灵气巧动,黑雾相随,将枯念卷入其中,枯念只觉脑中剧痛,气力衰退,那黑蛇趁势一撞,枯念跌跌撞撞,捂住胸口,痛的身躯发抖。
张千峰急忙与枯念并肩作战,枯念喊道:“这黑蛇不好惹,千万不能伤了。”
张千峰闻言一愣,盘蜒手指一点,黑蛇真气席卷而至,擂台青石瞬间四分五裂,张千峰击出掌力,可他伤势不轻,内力仅剩四成,只稍稍缓了一缓,被打的飞上半空,盘蜒手掌一拨,黑蛇灵气从天而降,又将张千峰打落在地。
张千峰唿唿喘气,内息空空荡荡,嘴角鲜血流淌,却反而激发了斗志,心想:“师弟这真气一味威勐,却也并非无法躲闪。他处境也难,我将伏羲通天道运至极处,或能突入他门户之内,与他拼个胜负。”
他这般念头,枯念当即知晓,她怪力惊人,当即往前一扑,狠狠挡住那黑蛇灵气,双方一时僵持不动。张千峰感激万分,更不愿辜负她相助之意,拼出余力,形影一晃,遁入地脉,直奔盘蜒,瞬间已至近处。便在此刻,只听外头一声惨叫,枯念被黑蛇咬住,滚倒在地。
张千峰惊怒交加,见盘蜒就在眼前,周遭真气空开一尺,并非紧密无隙,他双掌齐出,使天琴云弦掌,乓地一声,打在盘蜒胸口。盘蜒喊叫起来,脸上却满是笑意,倏然间也一掌拍出,击中张千峰腹部,乃是太乙幻灵真气。
一瞬间,灵气消散,幻境隐退,黑蛇幻灭,枯念失踪,张千峰退开几步,心知盘蜒中掌在前,打自己那一招气力微弱,至此胜负已分。
盘蜒连连咳嗽,面无人色,连血都吐不出来,更别提开口说话,张千峰道:“师弟,是我.....”倏然间,他心神大乱,嘴巴不听使唤,说道:“是我输了。”
盘蜒哈哈一笑,点了点头,勉强道:“你知道就好。”
张千峰愣在当场,过了半晌,这才苦笑起来,说道:“幻灵真气,当真名不虚传。”刚刚两人以残力比拼,自己虽将盘蜒身躯重创,可体内无力守御,被幻灵真气攻入脑部,受盘蜒掌控,已自行开口认输。想不到自己拼到这份上,终究还是败在心智这一关。
他稍有不服,但转念一想,却更加敬佩:“便是毫厘之差,却有天差地远。中了幻灵真气之后,他若指使我自残身躯,我又如何能抵挡?师弟武功心力,远胜于我,我岂能有所怨言?”(未完待续。。)
八十四 水中囚徒诉无门
众仙见张千峰败给盘蜒,心中惋惜,实是非同小可。唯独神藏派门人心下喜悦,高声欢庆。雨崖子美目含泪,唇边含笑,看台上自己那往昔胡闹惹事之徒、如今震动万仙之士,心头百转千结,思绪纷纷,真个心醉神迷。
蝉鸣寻思:“这二人武艺意志,皆已不逊于我等,池水试炼实已成过场。盘蜒既然得胜,无论有何罪过,全数不计,可他若心术不正....”
三老仙正迟疑思索,空中一身影飞掠而至,白眉白须,衣衫朴素,脚踏飞剑,正是万仙宗主菩提。满山万仙一齐行礼喊道:“菩提宗主!”
蝉鸣道:“菩提,盘蜒比武取胜,之后如何,正要由你定夺。”
菩提面向盘蜒,问道:“暗谷之事,实情如何?你给我如数说来。”
盘蜒笑道:“老门主,你当真要我在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丑事么?”
旁人一听,好奇心起,猜测连连,菩提喝道:“你这顽徒,何必隐瞒?当年蒙山之事,我菩提又何曾遮掩了?”
盘蜒道:“好,诸位看官听众,还请洗耳恭听。”于是将全情详述出来。由蝉鸣老仙托自己运送玉盘,苦朝派杀僧夺宝,劫持幼童,杀害无辜,屠戮无数,说到前往大漠屠龙黄泉城举办仪式,打算招八魔附体,再说到苦朝派遁天高手自身反受其害,被招来的魔物残杀。
他虽虚弱无力,可口齿仍灵巧清晰,井井有条,诸般繁琐奇异之事,在他口中皆明明白白,毫无磕绊,他隐去仙殇、蚩尤、阎王、苍鹰、太乙,旁人反更易相信。众仙听他说的精彩纷呈,险要无比,各个儿兴致勃勃,大感有趣。
蝉鸣如何料到自己制衡苦朝派之举,竟引出这惊天剧变,令万仙伤筋动骨,非但死去近一半遁天高手,更害了一位顶尖宗师,不禁大摇其头,神色愧疚。杨木、海平也面面相觑,暗暗叫苦。
菩提脸色缓和,问道:“暗谷为人...激烈果断,苦朝派亦为我万仙左膀右臂,只是手段...未免太残忍了些。”
众人将目光转向苦朝派弟子,目光皆稍有戒备,苦朝派众仙面露愧色,只是那八魔教一事,唯有遁天层弟子知晓,其余人并不涉及,并未杀害无辜。
菩提又道:“盘蜒,此事你有功无过,若非你甘冒奇险,一路追踪,咱们如何能得知真相?”蝉鸣点头道:“这小子嘴硬至极,偏偏不肯开口,害我认定他暗害仙使,好在并未急躁定罪,否则岂不追悔莫及?”
盘蜒心想:“有功无过?若非我杀那真仙,杀那阎王,这世道已乱成一锅粥了。岂是一句‘有功无过’可以盖过?”他凝聚精力,站起身来,道:“我该去何处浸泡泉水?”
除了这四位老仙之外,其余门人,皆不曾目睹仙家升入破云之事,闻言甚是雀跃。
也是人心易变,他们先前恨盘蜒诡计多端,手段恶劣,傲慢自大,言辞乖张,可眼下得知盘蜒武功了得,便不使阴谋,也必能稳胜敌手,这“诡计多端,手段恶劣”风评,自是不能作数了。而他既然身负过人之能,“傲慢自大,言辞乖张”,岂非理所当然么?当即风向又变,不少人又对盘蜒吹嘘颂扬,维护有加。
世人以强者为尊,是非不分,本乃常态。
菩提道:“飞升隔世功最高境界,所用池水,与以往不同,由仙者自行沐浴,旁人不得围观。”
盘蜒心下一宽,问道:“老仙不怕我在书册中留名么?”
菩提道:“我等升入破云时,池中仍无湮没....”其余仙家一听,不明所以,心想:“原来以往不曾有湮没?”菩提又道:“唯独蒙山经抉择,然而到此地步,当由仙家决断,我等绝不干预。”
蝉鸣笑道:“若仙家一路修行,直至破云境界,唯有那疯子白痴才会如此儿戏,糟蹋自身前程地位。”殊不知盘蜒常常便是个不可理喻的疯癫之徒。
盘蜒心道:“如此也对,暗谷、蒙山所作所为,比万鬼更为残酷,万仙有何稀奇?便一定是光明正大么?”
菩提望向张千峰,说道:“你也跟我来。”
张千峰奇道:“宗主,我败在师弟手上....”
菩提道:“你谦逊甚么?单凭你招来这行魔女妖的功夫,比之我等,难言高下,如今暗谷、蒙山皆死,苦朝、神藏皆需补位,你二人旗鼓相当,各有所长,天意使然,二者皆能过关。”
盘蜒怒道:“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打赢一架,这小子凭什么横插一手?”
杨木道:“大伙儿今后都是同僚,何必如此小气?”
盘蜒道:“本仙不好此调,不想与这小子光屁股一起泡澡。这小子若心术不正,本仙岂不糟糕?”
张千峰听得窘迫至极,蝉鸣、菩提等啼笑皆非,山上众仙更是哄堂大笑。蝉鸣一拍盘蜒脑袋,说道:“你二人可先后入水,你便是想占千峰便宜,咱们也万万不让。”
盘蜒哼了一声,无言以对。菩提便引二人离了山谷,行了百里地,见一水汽腾腾的瀑布,分六、七道飞流直下,声如水龙吟,形如水龙游。沿瀑布飞向下游,直落千丈,到一瀑布后山洞之中,水势惊人,宛如天塌一般,若非有破云一层功力,决计入不得这山洞。
山洞之内,光芒如昼,见一水泉,径二十丈,池水碧蓝,反射光辉。
菩提道:“入此水者,要么死去,要么升仙,一旦功成,寿命可达五千年,御剑而飞,世间毒物、邪物皆可化为内力、延年益寿、增强体魄,这飞升隔世功便算圆满了。”
张千峰喜道:“原来有这等好处,难怪....”
盘蜒道:“知道了,知道了,老头儿便别赖着,速速走人吧。”
菩提摇头道:“你这顽徒,好不像话....”嘴里唠叨,破开瀑布,御剑入空,倏然不见。
张千峰看看盘蜒,想问谁先谁后,盘蜒脸色一板,道:“你小子打甚么鬼主意?自然你先我后了?不然你对我动手动脚,老子怎受得了?”
张千峰怒道:“去你的!你这没心没肺的脾气,怎地便改不了?你又不是美女,我碰你身子,反污了自己的手,瞎了自己的眼。”盘蜒笑道:“原来若是美女,你小子便不老实了?”絮絮叨叨,一掌噼开瀑布,走了出去,留下张千峰一人。
张千峰哭笑不得,立时收摄心神,物我两忘,脱去衣物,就此入水。
盘蜒在洞外干等,忽听里头惨叫连连,痛不欲生,盘蜒不免担忧,暗想:“莫非张千峰要归天?”又过了片刻,洞内寂静无声,盘蜒着急起来,想进去查看,勐然间一股掌力击破水瀑,张千峰足踏一剑,赫然现身,浮在半空。
盘蜒松了口气,笑道:“你小子人模人样,耍威风么?”
张千峰目光镇定,不怒自威,已与之前那谦逊谨慎的儒生举止大相径庭,他道:“师弟,你千万小心,那.....”
盘蜒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你若泄密,那便无趣的紧,你若不是贪色狗贼,不想瞧我一展雄躯,便给我快些上天。”
张千峰不禁哈哈大笑,威严尽失,他道:“我还真不走了,要看看你那所谓‘雄躯’,又是何样?”
盘蜒惊怒交加,正想痛斥,张千峰身形一晃,刹那间已在里许之外。
周围再无人声,天地间唯有大水激岩,响彻穹渊。
盘蜒加倍慎重,卜算探知,确认左近无人,飞身入瀑,双手张开,那神王金身现于身旁。他先前运太乙奇术,将此尸身隐于脉象之中,此时才将它招来。
是时候了,湮没,你要我找的事物,我已带了过来,你呢?你能如愿以偿吗?
盘蜒脱得精光,抱住尸身,跃入池水。
漩涡搅动,心神震荡,盘蜒只觉泉水冰冷如刀,刺入他嵴椎、腹部、丹田、气海,刹那间,天旋地转,万象隐形。盘蜒将内力运至极处,与那泉水抗衡。
不知过了多久,盘蜒耳听身边涛声淅淅,拍打河岸,他睁开眼来,天水泯然,海滩千里,他见湮没怀抱那金身,身躯纹丝不动。
盘蜒道:“湮没,这金身....合适么?”
刹那间,湮没身躯颤抖,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狂热、扭曲的脸庞,那脸庞正是仙殇的脸,可此刻看来,却多了狂暴、残忍之意。
湮没笑道:“你真的....真的将金身带来了?哈哈,哈哈!你想要我借此金身,替你招来斗神,将他杀死在这儿?你真的相信这事儿?”
盘蜒静静坐着,瞪视这千年来被囚禁、约束,不得自由的犯人。他是仙殇撕裂的灵魂,鸿源中恶毒的玩笑,万鬼与万仙的见证人。
盘蜒道:“你要我找着此物....这金身是为了让你脱困,是么?”
湮没吃了一惊,听出盘蜒语调中并无惊诧,他渐渐镇定下来,可表情依旧狰狞,他道:“你这会儿想明白了?”
盘蜒道:“我已想通许久,即便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何法门,能将阎王魂魄,带入这鸿源之中,带入轮回海中。这金身另有用途,并非是入口,而是出路。”
湮没见盘蜒镇定自若,暗生忌惮,他道:“你....在此金身上动过手脚?没有?那你为何将它带来?”
盘蜒道:“为了救你。”
湮没“啊”地一声,瞬间面目模煳,似被海水沾湿,他本绝不会相信这等好事,但盘蜒语气赤城,绝无虚伪,令他不由得不信,他道:“你....真的....真的是这般盘算的?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么?”
盘蜒道:“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人留下,困在此处,充当湮没,永世不得离去。”
湮没急道:“不错!你连这都知道?你....愿替我守在此处?”
盘蜒道:“我有脱困之法,湮没,我受仙殇恩惠,吞他炼魂,受益至今,一直无以为报,你既是他分身,我便责无旁贷,非帮你不可。”
湮没深吸一口气,他脑中本满是谎言、暴力、计谋、手段,想以武力将盘蜒重创,迫他替自己留守,但在此时刻,他善心涌现,委实难以决断。
盘蜒又道:“你走吧,湮没,你到凡间之后,自有凡间制约,功力或会受损,又不知人心险恶,需得万分小心。”
湮没捏紧拳头,似要大喊,可旋即又泄了气,低垂脑袋。
他颤声道:“多谢。”
眨眼间,湮没与那金身融在一块儿,形貌剧变,就此不见。盘蜒感到海水如铁链般卷来,刺入盘蜒筋骨中,将他牢牢定住。
盘蜒出神打量眼前美景,摇了摇头。
这已非盘蜒的梦境,他身在法则之中,那法则令他不生不灭,永远驻守在此。
为何要有湮没?既然人各有异,便不该有这无用的判官。
海中有人说道:“这是他化为仙殇的代价,并非我要害他。鸿源中有了邪气,不得不如此。”
你又是谁?阎王?真仙?还是盘蜒的幻觉?
海中人道:“我是轮回海的灵,我乃升仙之祖,我乃化鬼之魔,万鬼万仙,皆由我而起,因我而存,我需要这么个喉舌,我需要湮没,可你放跑了他,我便放不过你。”她顿了顿,又道:“便是湮没亦无法听我心声,你这人倒也古怪....”
忽然间,海中人言辞中断,似大吃一惊,盘蜒缓缓站起,已然脱困,在他原先所坐之处,留有一无神的、不停闪烁的人影。
海中人立时明白过来,道:“这是仙殇的炼魂?”
是的,是的,仙殇的炼魂,这帮助我,却又制约我的炼魂。它并无神识,空洞麻木,你要傀儡,我便给你傀儡。湮没以我为替身,我也找另一替身。我并非仙殇,并非蚩尤,我是梦中人,如今正要醒来,活生生的行走于世。
你叫.....太乙?
我叫太乙。
这名字激怒了海中人,海浪怒吼,如围墙般遮挡海滩,盘蜒哈哈大笑,手中现出匕首,自行飞出,霎时划破手足,刺破心脏。
迷迷煳煳中,盘蜒耳畔泊泊作响,泉水泛起涟漪,升起一股推力,盘蜒撑住岸边,缓缓离了泉水,环顾四周,并无湮没的身影。
他侧卧地上,仿佛经了一场噩梦,兀自迷茫,脑中一片空白。
他感到留恋不舍,却又轻松愉悦,他放声大笑,听来却有些像呜咽。
瀑布如幕,隔绝了世界,水声震耳,却让盘蜒睡意绵绵,于是他合上双眼,再度入梦。
在梦中,他见到了一扇冰雪凝成的门。
本卷完(未完待续。。)
一 魔窟之中心安宁
营帐内,火光耀眼,金甲扬辉,一众将士环绕在侧,又有一少女模样的将军低头看地图,柳眉紧锁,苦苦思索。
过了许久,她叹道:“敌人派军冒死突入阵中,我一味冲杀,指挥不当,害得....士兵折损,真是....对不住大伙儿。”
一翘胡子的老将说道:“东将军,咱们打了胜仗,你都如此自责,若当真输了,咱们可要陪你抹脖子了?”
东采奇郁郁说道:“我若再灵巧些,机警些,此战本可得全胜....”
话音未落,一坐在营帐角落,道士打扮的青年问道:“你中了埋伏,若要处置,该如何指派?”
东采奇精神一振,道:“师兄可考到我啦,我当让右侧甲士速速支援....”
盘蜒道:“如何支援?受扰者当如何逃走?阵形一乱,其余各部当如何行事?前方敌军又如何应对?”
东采奇用力挠头,如被老夫子责问的学生般战战兢兢,想了半天,一一回答。盘蜒点头道:“当年我观将军练兵,脑中便不停设想诸般险境,一有所得,立时操练,以号角旗帜为号为令,令出如山,施行神速,如此即便战略失当,战阵上也坚如磐石,牢不可破。”
东采奇道:“是,是!”传令下去:“明天一早,全军操练阵法,熟习新号令,诸部尽快领会。”众将领命,陆续告退,盘蜒起身,走过东采奇身边,东采奇忙道:“师兄,后天一仗,咱们有几成胜算?”
盘蜒道:“若堂堂正正,攻打城池,敌人坚守不出,咱们胜算不大,约莫八成上下....”
东采奇哈哈笑道:“八成上下?还算不大?那几成您才满意,九成九么?”
盘蜒道:“攻城之难,再于登城,城门一开,敌军士气溃散,步调失当,施展不开,那便败了。有我在此,这区区开门之事,又有何难?”
东采奇犹豫片刻,道:“我总觉得如此....胜之不武,乃是用神功仙法欺负人。”
盘蜒道:“兵者,诡道也。以强击弱,无所不用其极。咱们既有优势、强处,为何有所顾忌?你入城之后,约束全军,秋毫不犯,以仁德服人心,也就是了。”
东采奇喜道:“是,是,只是将来师兄不在,咱们若再要攻城,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盘蜒道:“如今你这四万大军,要攻六万兵马之城,谈何容易?我若不在,你需得厉兵秣马,养精蓄锐,可不能如此急躁。”
东采奇点头道:“采奇领会了。”盘蜒不再多言,掀开帘布,瞬间不知去向。
东采奇偷偷吐舌,心想:“听说师兄与师父一齐登入破云层,如今乃我万仙最为尊贵的人物,嗯,当真位高心变,他眼下当真如仙人一般,叫人好生敬畏,我以往与他那些调笑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了。”转念又想:“他这等人物,本该于门中安心修仙,清净不扰,却偏偏不远万里前来帮我,这份恩情,叫我如何报答?不,就算他不来帮我,我欠他良多,唉,真是....数也数不清了。”
她这支大军驻扎之地,叫做牛奔谷,欲攻打城池,唤作驯狩,据传古之帝王,每每外出游猎,必至此城,玩乐半年而归,也算作半个皇城,为西南蛮族与中原州府交界之地,极为要紧。
这六个月间,东采奇以其兄名义求援聚兵,招贤纳士,一时间支援不断。而盘蜒到来之后,东采奇采纳其言,将全军一分为二,一半乃江湖武人,桀骜不群之士,交由一武林前辈统领。另一半则为诸侯官兵,由一朝廷名将操练。双方互不服气,往往较劲,然而到了战场之上,奇正交替,倒也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神效。
她奉女皇罗芳林之命,远征西南,讨伐叛乱的五大诸侯,为三军之一。这三军之中,属她兵马最少最弱,谁知短短时日内,反倒是她军功最多,成效最大,如今连克强敌,攻城拔寨,已深入敌军腹地,最晚不过后天,便要强攻敌人门户大城。东采奇想起此事,心中不由惴惴,暗想:“若夺不下此城,咱们这些兵马,只怕要颠沛流离,受围追堵截,将士们便因我急躁贪功之举,一个个要惨死异乡了。”
她心知此事重大,无心睡眠,见夜色晴朗,便在军营中缓步而行,边走边思索诸事。
忽然间,她察觉有人走近,目光落在她身上,唿吸微乱,东采奇转过脸来,见那人体形挺拔,穿着军装,却稍显瘦弱,正是她师弟庆仲。
庆仲面有惊色,说道:“师姐。”
东采奇道:“这么晚了,你怎地还不睡?”
庆仲忽然单膝跪地,说道:“师姐,还请你准许我后天上阵攻城。”
东采奇吃了一惊,手掌虚托,庆仲已被她真气扶起,她叱道:“万万不可,师父将你们托付给我,我领你们东征西战的,已是万万不该,怎还能容你们冒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师父交待?”
庆仲急道:“可师姐能打仗冲阵,我庆仲堂堂好汉,为何非得缩在后方?军中武人士兵,背地里都笑话咱们呢。”
东采奇笑道:“你才多大年纪?这般岁数,旁人还在学堂苦读呢,等你再大个几岁,入了万仙门,有伤势自愈之能,又得了师父恩准,我才让你一显身手。”
庆仲大声道:“师姐,你是女子,却不也驰骋沙场么?我身负血海深仇,若这点苦都吃不起,将来如何能杀得了万鬼的大仇人?”
东采奇耐心说道:“万仙的功夫,对付一人,自然无碍,可若说披上战甲,骑马飞奔,在乱军丛中七进八出,这却非万仙所擅。”
庆仲实则一直对盘蜒与东采奇之事耿耿于怀,见东采奇对盘蜒敬重有加,心里嫉恨,若不能在她面前立功,得她夸赞,每一刻皆饱受煎熬,即使在战场上死了,惹她落几滴泪,也胜过眼下碌碌无为。
他又急又慌,作势又要下跪,东采奇只得说道:“这样吧,我去问问盘蜒师兄,他若准许,我也不拦着。”
庆仲怒道:“盘蜒,盘蜒,你就知道盘蜒。那盘蜒到处找女人,放荡...至极,你怎会被他蒙在鼓里?被他骗得神魂颠倒?”
东采奇心头一凛,想起以往这孩子对自己极为痴迷,曾做出过无礼举动,却不料至今仍不开窍。她退后一步,更不多话,冷冷打量庆仲,庆仲冷汗直冒,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两人静立少时,东采奇道:“明天卯时,你穿上军装,至雪蛇营,与大伙儿一同习练阵法。”
庆仲喜道:“是,是,我一定不负师姐期望。”却不挪地方,似仍要跟着她。
东采奇又道:“你还愣着做什么?明早早起,你回去睡吧。”庆仲这才依依别去,回营入帐。
东采奇俏立静思,胸中烦恼,却毫无办法,如此一来,更是倦意全消,只想:“此事虽难以启齿,却唯有去问问师兄了。”
她施展血肉纵控之法,周身三十丈内,众人气血情绪皆模煳可见,却仍不知盘蜒在哪儿。她穿过大营帐篷,不住细探,忽然心中一动,已来到一极大的帐篷前头,门前二人见她到来,大惊失色,高声道:“将军深夜来临,着实辛苦,令人敬佩。”
东采奇听帐中喧闹声响,笑声刺耳,说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不少便是对自己添油加醋,说的十分下流不堪。可听那守卫一喊,登时惊唿连连,乒乓作响,似有人打翻了桌椅。东采奇掀布而入,见一众士兵聚集在此,身边酒瓶酒杯,骰子罩子,一应俱全,此刻却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东采奇微微一笑,说道:“明早仍有严训,诸位兴致倒好。”
众人互相张望,惶恐不安,知东采奇军纪严厉,不知有何重罚。这段时日,东采奇带领众人节节取胜,势如破竹,女皇赏赐不断,众人皆得了极大的好处,士气高涨,对东采奇更是敬佩无比,虽难免说些她的香艳之词,可那不过是粗鲁汉子天性使然,管不住口,实则并无半分不敬,反而各个儿忠诚。当下被她逮住夜间胡闹,全数如大难临头,不敢开口。
东采奇见盘蜒独自坐在帐中,靠着火堆,身边一个酒葫芦,也正看着自己,似怪她打断热闹,坏了他的兴致。她笑道:“再过半个时辰,若帐中还留着人,莫怪我军法伺候。”
众人爆发出一通欢唿,喊道:“彩旗侯英明!”突然间又喧哗玩闹起来,只是东采奇在场,有所顾忌,不敢再口吐胡话。
东采奇见盘蜒并不随旁人玩耍,只是抿一口酒,闭上眼,面带笑,举止古怪,她搬一张椅子,在盘蜒身边坐下,问道:“师兄,你坐了多久了?”
盘蜒道:“算上今晚,接连三天。”
东采奇问道:“你为何....为何如此?其余同门呢?”除了盘蜒之外,仍有几位万仙高手前来助阵,只是其余门人自高身份,万不会如盘蜒这般钻在人堆之中。
盘蜒不答,双目转过半圈,反问道:“你看看这一张张脸,一句句笑,像不像群魔乱舞?”
东采奇不解问道:“他们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凡人哪?”
盘蜒道:“但我听来,却不像在人间,倒像是入了魔窟,好一群杀人饮血、打斗拼死的亡命之徒。”语气欣喜,似甚是舒畅。(未完待续。。)
二 身处地狱杀不停
东采奇干笑几声,问道:“那师兄还耽在此处么?”
盘蜒哈哈一笑,说道:“这儿挺好,比万仙群山中好得多。看遍春风秋月,听惯仙乐妙曲,正要看一看这杀戮场的屠夫,听一听没忌讳的叫骂。”
东采奇愣了一会儿,又问:“师兄,当年菩提祖师曾经许你,只要你登入第六层境界,便由你做继任宗主,谁知你几年间便又脱胎换骨,他何时传位于你呢?”这话由她来问,实有逾阶越层之嫌,但她料知盘蜒不会在意,遂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盘蜒淡淡说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其他人实在太老,张千峰心慈手软,这宗主之位,终究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东采奇听他语气沉重,野心勃勃,言下之意着实危险,懊悔自己这般多嘴,忙改口说出庆仲之事,她终究仍是年轻姑娘,微觉害羞,说起庆仲言行举止,支支吾吾,结结巴巴,不禁脸上发烧。
盘蜒道:“此事简单的紧,这小子喜欢你,你若喜欢他,便许他诺言,等他长大....”
东采奇又羞又急,喊道:“哪有此事,我...”见旁人注视此间,忙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会喜欢他?我....我另有心上人了。”
盘蜒轻笑一声,又道:“你既然不喜欢他,但此子对你忠心耿耿,假以时日,武功定有长进,你在朝中为官,正需要可靠心腹,可利用此子,要他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东采奇摇头道:“这事好生卑鄙,我可做不出来。”
盘蜒责道:“权术心计,正要对付这等好色痴傻之徒,有何不妥?罢了,你还可说些绝情的话,一刀两断,当场绝了他的念头。”
东采奇紧按额头,道:“他毕竟是我师弟,生平遭遇极惨,我若这么一说,他可别想不开,从此走上邪路、绝路,那我罪孽可就大了。”
盘蜒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要怎样?我一刀宰了这小子么?”
东采奇吓了一跳,小手摆动,道:“这怎么成?师兄息怒,此事万万不可。”
盘蜒道:“那好,你自个儿想清楚些,到时候当断则断,不可拖泥带水,情之一字,最是害人。若求情不得,这人心智失常,甚么举动都做得出来。”
东采奇笑道:“师兄还说旁人?你自个儿....”一句话说到唇边,急忙双手捂嘴,不敢多说。
盘蜒叹道:“你走吧,莫来扰我,时候一到,我便让他们散去。”
东采奇略微失望,依言离去,她听盘蜒说了一席话,心情却莫名平静下来,这一夜睡得极为安稳。
之后数日,她练兵布阵,商议方略,领兵进发,跋山涉水,果然第三日午间,已到了那巡狩城外。
她令大军停在二里之外,军容齐整,肃然不动。她独自一人骑马出阵,临到城外,她朗声说道:“我乃中原女皇麾下大将东采奇,奉皇上之命,统军入城。尔等原为女皇子民,还不速速开门投靠?”
城墙上一铁甲钢盔、威风凛凛的大汉笑道:“你这娘们儿,细皮嫩肉的,若你将身上衣衫脱得半点不剩,给咱们跳一支舞,我便打开城门,放尔等入内如何?”
这大汉喊声洪亮,城墙内外,敌我大军,皆听得清清楚楚,中原众将无不大怒,若非东采奇下令约束,众人早就喝骂出来。巡狩城众人则嘻嘻哈哈的一通邪笑,你瞧我,我瞧你,眼中满是奸邪之气。
东采奇听着满城奸笑,想起盘蜒说的话来:“这不似人间,倒像是魔窟,满是杀人饮血,打斗拼死的亡命之徒。”不错,一群野蛮、粗鲁、可憎、恶心的亡命之徒,一群灭绝人性的魔鬼。
若我不幸战死,倒也罢了,若被他们生擒,所受遭遇,便是坠入地狱,怕也不及其中痛苦折磨。
不仅城中敌手,到了战场之上,人人都是魔鬼。如我不加约束,我的手下也是。
东采奇昂首说道:“这位将军,如你不降,待得城墙陷落,你被俘虏,我便让咱们军中好汉,将你剥得精光,摸出话儿,一个个儿从你屁股中进出取乐。你身边发笑之人,也一个都跑不了。”
她这话中运上万仙仙气,在旷野上空回荡,直抵云霄,满城皆闻,双方一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中原士兵全数大笑起来,更有起哄怪叫,比划手势之人。那大汉气得涨红了脸,嘴里骂骂咧咧。
东采奇又笑道:“我身后这些精兵强将,自然大多是不好此调了。而将军也非国色天香,身洁体净的妙人。只是军中令出如山,不可违逆,我让他们干你,他们不敢不干,非得把你整的娇喘不休,流连忘返不可。”
众将士笑得更疯,有人跳了出来,喊道:“将军说的好,属下愿替将军打个头阵,先尝尝这位老兄的滋味儿。”
那敌方大将怒到极处,突然亮出长弓,拉满弓弦,一箭朝东采奇射去,这一剑如流星赶月,眨眼间一晃而过,东采奇手指一捏,夹中箭身,转手一甩,那弓箭又反射而出,比原先去势更急。
那大汉哎呦一声,低头闪躲,谁知箭矢在他脑后转了个弯,扑哧一声,正中大汉臀部,大汉大声惨叫,滚倒在地,情形狼狈万分。城中士兵一见,不由得心惊肉跳。
东采奇道:“全军攻城!”刹那间,鼓声大作,震动原野。旌旗遮天,烟尘罩地,数万甲士骑马飞奔,势头凶勐,全无畏惧。
守城将领喊道:“放箭,放箭!”勐然箭如雨落,密不透风。攻城将士高举大盾,奋力冲锋,却也不断折损。
东采奇倩影闪动,蓦然长出翅膀,腾空而去,径飞城头,这一招大出敌我预料,谁也不知她竟有这等凌空飞翔的本领。守城将又道:“先将这女妖仙杀了!”
立时有人抬起弓弩,箭矢发出,陆续不断的飞来。东采奇招出寒星剑,身子一边挪动,一边斩出寒风,那箭矢被风一吹,十之**直朝下落,东采奇再轻轻一转,霎时已落在墙头。长剑一转,嗤嗤几声,有数人吸入寒气,当场毙命。
东采奇已非头一回杀人,可她所练的血肉纵控念却难以掌控,每有一人死于她手,她心中便一阵难过,似乎死者的恐惧悲哀,随鲜血流出,钻入她内心深处。
但这念头恍惚闪过,东采奇一抬眼,见一手持长矛的铁甲壮汉朝她扑来。东采奇手在地上一抹,那死者血液沾满手掌,她旋即一招“血砂掌”拍出,掌力疾飞,喀喀声中,将那大汉前胸后背打出大洞,那大汉摇晃身子,就此断气。
她耳边有人在对她低语,她知那人是她的心魔,可偏偏化作盘蜒的样貌。
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东采奇,你下得了手么?
他们不是人,盘蜒师兄说,他们是魔鬼,这儿是地狱,剥皮害人的地狱。
我不想被魔鬼捉住,被侮辱,被折磨,受尽羞耻,带着污秽之躯而死。
所以你痛下杀手?
我杀的是魔鬼。
东采奇将那大汉尸体当做盾牌,稍一运功,扔了出去,那大汉陡然炸裂开来,血肉尸块,宛如炮弹碎片,砸向四面八方,霎时又死了大片敌人。她这些日子听盘蜒教导兵法武学,这血肉纵控念融会贯通,运用自如,到了遍地血肉的战场,更是威力倍增,如鱼得水,便是当年的东采英,只怕也不及她灵活多变,予取予求。
敌军见状丧胆,她周围登时空开一大片。东采奇早有预料,继续在城墙上厮杀,这一半边再站不了人,城头弓兵骤减,她属下的攻城器械一个个架了上来。
就在这时,只见有三个奇快的身影穿过墙头,朝她杀来。东采奇见三人身穿黑袍,头戴又尖又黑的帽子,肤色有如死灰,正是万鬼中人。她分辨三人血气,心知不妙。这三人之中,似有两人功夫在她之上,另有一人不逊于她。这三人联手夹攻,她多半难逃一劫。东采奇心想:“五大诸侯作乱,万鬼果然是幕后主使。他们竟如此重视,此三人武功之强,皆可列万仙遁天一层,莫非竟是鬼官?”
她暗叫不好,双掌交替,拍出大枯竭掌功夫。其中一瘦子打出连拳,拳风似刀,将她掌力挡住。东采奇感到此人拳风中有极强的黏力,竟让她脱身不得。另两人须臾间已到她身旁,一人出指,点向她大椎穴,一人出掌,拍向她膻中穴。
眼见她便要受伤,她眼前一花,盘蜒已至,他双手齐抓,握住这两人手腕。那两个鬼官大骇之下,急运劲挣脱,盘蜒趁势一甩,将两人击飞出去。那二人落地之后,浑身巨震,足下酸麻,仿佛被冰冻了数个时辰一般。
另一人大声道:“你是何人?”手中一截黑木,打向盘蜒额头,盘蜒推出一掌,掌力如蛇信一般,卷住那黑木。那鬼官拿捏不住,兵刃瞬间被盘蜒夺走,他险中求胜,倏然连出十拳,拳力所及,打塌大片石块,霎时满地破洞。他借此掩护,脱出盘蜒追击。
东采奇笑道:“师兄,你真会挑时候,不能早些来帮我?”
盘蜒道:“我见你杀人,当真畅快,看得出神了。”
东采奇嗔道:“我杀的可不是人,是魔鬼。”
盘蜒看她一眼,点头道:“师妹所言及是,战场上原就容不得人。”(未完待续。。)
三 残阳孤城生死树
那三鬼官皆目光不善,其中那胖子说道:“你便是万仙那新仙使盘蜒么?”
盘蜒心道:“这万鬼消息倒也灵通。”可万仙门破云层门人,往往千年才得一人,乃是震惊四海的大事,万鬼知晓,原也不足为奇。他答道:“此地为冰墙以南,万鬼鬼官又是如何来此?莫非是借那梧桐树妖之能?”
三人不禁动容,瘦子恨恨说道:“你怎知...梧桐树妖之事?”
盘蜒道:“聚魂山梧桐树妖可凭空搬兵,不受方位所限,你以为我万仙一无所知么?”
瘦子道:“万仙的仙使,可是越来越不值钱。非但后进小生轻易而成,更多管凡间闲事,万仙啊万仙,当真远不如前了。”
盘蜒道:“那你大可试试!”陡然间黑气弥漫,化作巨蛇,盘踞身外,乃是黑蛇灵气,盘蜒噼出一掌,那黑蛇灵气随之而动,三鬼官惊惶失措,回退躲闪,但这灵气所及太远,如何躲闪得了?无奈之下,唯有出掌抵挡,只听三声巨响,黑雾弥散,三人脚下踉跄,摔得极为狼狈,体内幻灵真气兴风作浪,一时间站不起来,唯有摸出兵刃,护住门户。
东采奇惊声道:“这...这是甚么功夫?”
盘蜒道:“这黑蛇灵气是我从那黑蛇巨人身上学来。”一边说话,一边又打出一掌,蛇身翻天覆地,狂涌而出,那三人再中一掌,趁势跃开,模样更是痛苦,但这三大鬼官毕竟功力雄浑,被灵气袭体,竟然仍苦撑不倒。
盘蜒叹道:“三位功夫倒也了得,到此地步,三位已无力与我抗衡,还请随我回万仙一趟,我有话要问。”
那瘦子骂道:“你想从我等身上逼出话来,那是万万休想。”正欲自绝经脉而死,盘蜒身手一捏,黑光闪动,那三人被黑蛇灵气点中穴道,身子当场僵住。
东采奇虽早知盘蜒武功远超遁天一层,却万想不到他三招之内,便将这三大高手擒住,看得一愣一愣,不胜惊异。实则若三人有备而来,齐心迎敌,虽终会败在盘蜒手上,但少说也得三十招之后,然而三人奇袭东采奇,被盘蜒识破,反而出其不意的先建一功,伤了其中二人,之后再战,便全然不是盘蜒对手了。
巡狩城守将见盘蜒这等遮天蔽日的神功,哪里还敢顽抗,接二连三抛下兵刃,就此投降,有逃兵夺路出城,盘蜒也懒得理会,他招来飞剑,飘上半空,说道:“采奇,此城已克,还请尽快入城,我归去万仙,两天之后,再来找你。”
东采奇感激不尽,这才真将他当做仙使尊长,恭恭敬敬的跪地抱拳道:“多谢仙长相助。”
盘蜒正欲离去,忽然空中光芒晃动,嗤嗤三声,将盘蜒那黑蛇灵气斩断。盘蜒眉头一皱,见城墙上长出一棵十丈巨树,树中破开口子,从中走出一人。那人身高丈许,国字脸,一身草绿藤甲,一头长发,一袭披风,手持一柄苍青大剑,肌肉虬结,肤色发青,双目炯炯有神,立在当场,渊岳峙,叫城头众将皆感畏惧。
盘蜒暗暗心惊:“原来是这巨怪,一年不见,他法力又增强数倍。”这巨汉正是当年屡屡与盘蜒作对的龙木巨人,此妖仙以往脾性暴躁,又蠢又恶,可这时重逢,见他眼中慧光流动,面有威势,宗师风范,霍然而生。
龙木巨人解开那三人穴道,朗声喊:“万仙的仙使,你想留我属下作客,不得先问问我这首领么?”
盘蜒落在墙头,答道:“这三人不顾信义,违背万仙、万鬼冰墙之约,乃是罪行累累的犯人,你自称鬼首,便得遵守信诺,将这三人交于我回山审问。”
龙木哈哈大笑,说道:“本座大摇大摆的走过冰墙,也非头一遭了。你有能耐拿住我么?”
盘蜒自也不惧,道:“你以为我拿不了你?好,那咱俩便一分高下,咱们万仙的牢饭,恭候你这魔头品尝。”
龙木笑道:“本座便要杀光这满城百姓,亦非难事,可仍有要务,恕不奉陪。”
他双掌合力一挥,那树上树叶飞上了天,好似漩涡,让人眼花缭乱,看不真切。他大喝一声,朝前一推,树叶离离纷飞,落向各处。
盘蜒看出厉害,大声道:“竖盾,竖盾!”顷刻间,城墙各处响声震天,惊心动魄,树叶着地,转眼疯长成树,树枝如长矛般探出,刺向将士。
众人心胆俱裂,反应快的或躲或挡,被千百棵大树刺穿手臂腿脚,反应慢的遍体疮痍,惨死当场,城楼上血流成河,满地断肢碎骨,分尸残躯。那一棵棵大树被血染红,宛如刑具铡刀,可怖万分。盘蜒使黑蛇灵气,化作蛇影千道,将树干打断,以防其害,可毕竟晚了半步,伤者无数。
东采奇自身无碍,可却惊骇无比,忙不迭奔走救人,又想起庆仲来,大声喊道:“师弟,庆仲师弟!”喊了几句,庆仲手持盾牌,跳了出来,并未受伤,惊魂未定的喊道:“师姐,我没事,你没事么?”
东采奇放下心来,环顾身旁,只听众人哀嚎不断,哭声凄惨,或在打滚,或躺着不动,几乎无人身不染血。这巡狩城头在转瞬间化作活生生的地狱,树木吞剥活人,处罚罪孽,画面残忍血腥,气味儿中人欲呕。
但这画面很美,你说呢?生与死,罪与罚,这不正是天道真意么?
在这炼狱之中,东采奇深深痴迷,竟生平头一回感受到杀戮之美。正沉迷间,盘蜒落地喊道:“那龙木走了!”又对城下喊道:“敞开城门,救治伤员,那树枝中有剧毒!”
巡狩城、彩旗军皆有逾千人中招,死伤惨重,眼下敌意全消,立时依言而为。东采奇也发号施令,救助伤者,忙碌许久,这才将伤兵安置妥当。
东采奇搜寻城内郎中,聚在伤员所在大屋中,令其竭力医治。过了一会儿,女皇派的随军官吏赶来,对东采奇道:“侯爷,伤员之事,咱们暂且晾在一边,你攻克此西南大城,正可以此城为侯。”说罢从怀中取出一封圣旨,说了罗芳林封侯之意。
东采奇哭笑不得,望向盘蜒,盘蜒道:“你立时召集军官,约束兵马,不得骚扰掠夺百姓。待安顿下来,找俘虏问清此城情形,颁布法令,便可在此当侯爷了。我在此照看伤员,暂且死不了人。”
东采奇叹了口气,说道:“师兄,有劳你了。”于是跟那随军官吏走向官府。
伤者症状奇特,身上发绿,皮肤坚硬,半身麻木,可身子倒也安康,只是那坚硬处不断扩散,愈演愈烈,不出七天,必到全身。众郎中把脉诊断,吵嘴争论,忙得不亦乐乎,半天之后,有一老医者说道:“盘大人,依我看哪,这病古怪得紧...”
盘蜒苦笑道:“老先生,你这不是废话么?他们都绿的发亮了,谁都瞧出‘古怪’。”
老医者道:“这医治怪病哪,用不得寻常药物,跌打损伤、消肿化瘀的药方,那多半是派不上用场。”
盘蜒道:“高明,高明,依我之见,这医治腹泻,壮阳补肾的良药,效用怕也是有限了?”
老医者喜道:“盘大人原来也是精通医术之人,老夫佩服,佩服....”
盘蜒怒道:“你老小子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若想说胡话蒙混过关,我便让你也被那怪树刺上一刺。”
老医者吓得脸色发绿,忙道:“大人莫要急躁,这怪病乃是妖仙妖术染上,咱们虽是名医,却治不了这鬼怪毒咒啊?”
盘蜒神情缓和,说道:“是了,此节倒也不怪你。”
老医者见盘蜒好说话,精神一振,说道:“大人果然宽宏大量,非寻常人物。大伙儿爱莫能助,却非招摇撞骗的庸医,大人信得过咱们么?”
盘蜒道:“是,是,你们手段....好得很,我算是领教了。”他这时不喜万仙高高在上,贪名好色的模样,可对凡人的嬉笑怒骂、市井庸俗,反而倍感亲切,故而这老医者唠叨狡辩,盘蜒也听得颇有耐性。
老医者道:“那大人肯放咱们回去么?”
盘蜒板着脸道:“罢了,罢了,你们滚一边去吧,此事终究还只能靠我。”
老医者面露喜色,勇气倍增,又道:“大人哪,都说军不欺民,兵不赖账,你看大伙儿这么辛辛苦苦的奔走半天,你得给咱们出诊银钱呢?”
盘蜒哈哈大笑,说道:“好说,好说,这些人你们看不了,但我军中其余伤手伤脚,开肠破肚的伤兵,你们却得给我看好。”叫来士兵,押着众郎中前往他处,给其余伤者看病去了。
盘蜒寻思:“这龙木武功突飞勐进,脱胎换骨,其速更胜过我与张千峰。这到底是何缘故?”
他踏上飞剑,来到城楼,见成群血树兀自挺立,夕阳如血,烧云漫天,投下令人胆寒的阴影。盘蜒见这数十丈长的城墙,已被血树占据,龙木妖术之威,实是非同小可。
盘蜒忽然间想道:“他并非习武有成,练就神功,而是....而是找回原本的功力,这龙木身份非凡,到底是何来头?为何万鬼鬼首对他如此看重?”(未完待续。。)
四 少年不知愁滋味
次日一早,东采奇来找盘蜒,见众伤患全无好转,不禁发愁,问道:“这巨人神出鬼没的,咱们好不容易占了城,若他回来大肆破坏,满城百姓岂不都要遭殃?”
盘蜒道:“万鬼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一气的屠夫、疯子,我观其治理之法,应当打算长治久安,绝不会使这邪法屠戮平民。”
东采奇咬牙道:“那巨人却全不分敌我,一股脑的全数伤了,此事传开,西南百姓,哪个不又恨又怕?”
盘蜒点头道:“正是如此,这巨人看似开窍,实则与往昔一般蠢笨。他这般动手,不得民心,即便万鬼之中,定然必有怨言制约。”
东采奇走至一患病少年士兵面前,见他腿脚已全被树皮盖住,肌肤起皱,又麻又痒,那士兵朝东采奇惨淡一笑,道:“侯爷,您来瞧咱们了?”
东采奇柔声道:“孩子,你放心,我定会设法救你。”
士兵道:“大丈夫何惧一死?能为侯爷战死,这辈子也不算枉了。”
东采奇听他说的悲壮,鼻子一酸,红了眼眶,一众士兵见她如此,如何舍得?反而齐声劝慰她。
东采奇擦去泪水,问道:“师兄,你见多识广,甚么都难不倒你。你可有法子救他们?”
盘蜒摇头道:“除非捉住那万鬼的龙木巨人,否则....”
这时,一擦地烧饭的仆妇走来说道:“两位大人,我知道离此三十里外有一人,或能治得了这怪病。不,不,除那人之外,再无人能治这等疑难杂症了。”
东采奇心头一热,忙问道:“这位婶婶,这左近还有这般良医?快快说来听听?”
仆妇见受了重视,腰不禁直了几分,她口音极重,说话时叫人听着吃力,好在盘蜒脑子极快,倒也弄得明白。
仆妇说道:“往西走过玉女山、深沉河,找到巴郎林子,便到了那位景彻巫仙的家。这景彻巫仙,号称包治百病,甚么都难不倒他,莫说这身上长树皮的小病,上回听说有人脑子里长了一朵阴髓花,景彻巫仙也是药到病除。”
东采奇喜道:“好极了,好极了,我这就派人去请他。”
仆妇连连摆手道:“大人,那可不成,这景彻巫仙一辈子不出那巴郎林子,谁也请他不动,唯有病人亲自去找他才行。”
盘蜒道:“这巫仙好多规矩,如此奇奇怪怪,定然也是武林中人。既然如此,我倒真要会会他不可。大婶,那巫仙到底是男是女?要多少诊金?脾气如何?”
仆妇害怕起来,神神秘秘的说道:“这可没人说得明白,那些被他医好的人,送回来后,全不记得这巫仙模样。有人说他是个糟老头子,有人说她是个丑老太婆,还有人说他是个病怏怏的小公子。唉,那巴郎林子也凶险得很,若非当真患病求医之人,万万找不到他。”
东采奇微微颔首,说道:“那咱们便抬上一人,前去找她。待问她要了药方,带回来救人便可,总好过如此手足无措,干等着急。”
仆妇摇头道:“你们自个儿没病,到了那林子,连路都找不到呢。”
东采奇思索半晌,笑道:“多谢婶婶指点迷津。”摸出一两黄金,赠送给她,那仆妇欢天喜地的去了。
盘蜒见她神色古怪,笑容又是精明,又是犹豫,问道:“师妹,你意下如何?”
东采奇道:“我自个儿让那怪树刺伤,以血肉纵控念压下此毒,再去找那巫仙,不就成了?”
盘蜒斥道:“胡闹!你怎知此毒害你不得?又怎知那巫仙定能治好?你身居高位,肩负重任,岂能如此乱来?”
东采奇叹道:“师兄,这些兄弟全是为我而伤,我自个儿安然无恙,封侯封王,若不能救了他们,心中如何过意的去?若能....能为他们做些甚么,我才好过一些。”
盘蜒看她眼神坚定,不为所动,不由得心中佩服,暗想:“若换做是振英,也定会如此行事。她们两人天生心肠就好得很。”念及于此,说道:“师妹这般侠义心肠,倒让我汗颜。好吧,那我便与你一同遭罪。”
东采奇急道:“师兄,你大可不必,我自个儿犯蠢,你不必理会....”
盘蜒道:“我与你兄长交情深厚,自然要照顾你这丫头,你还嗦甚么?”
东采奇脸上一红,心口暖唿唿的,暗道:“二哥能有师兄这么一位朋友,九泉之下,亦能瞑目了。”殊不知她兄长被盘蜒用计救了一命,却也境况凄惨。
两人商议已定,缓步前行,再来到那覆盖大树的城墙,忽听得墙上传来哭声。东采奇听那声音极为熟悉,喊道:“庆美?”张开双翼,直飞上天,不久已落在栈上。只见一娇小少女跪在树旁,手掌被树枝尖刺所伤,流血不止,微微肿胀变绿。东采奇心疼不已,忙将她抱住。
盘蜒也已赶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丫头,怎地总是倒霉?”
庆美呜呜说道:“我...我在街上遇到庆仲哥哥,他朝城墙这儿跑,冲得极快。我想瞧他去做甚么,紧跟着他,七转八转的,不知怎地,就来到城楼上,不见他踪影。我一不小心,便...便被这树给弄疼了。”
东采奇暗暗着恼,可这师妹并未参战,压根儿不知事态,却也无辜至极,只劝道:“师妹莫哭,我....有法子....带你去治这怪病。”
庆美“咦”了一声,问道:“甚么怪病?啊,这树木有毒么?”
不远处忽然有人说道:“不错,有毒,毒性厉害得很。你非要跟着我,这下可害苦了自己。”
东采奇见庆仲从树中走出,手臂、大腿上全是伤痕,渗出绿色的血液。东采奇花容失色,喊道:“你疯了么?你明知这树枝有毒,为何自找苦吃?”
庆仲怒视盘蜒,说道:“师姐,我在一旁听得清楚,你要去找那巫仙,非自己得病不可。我愿陪你同往,无需他人....哼....大献殷勤。”
东采奇一把拧住庆仲耳朵,大声责道:“你这般不知好歹,鲁莽急躁,我怎能带你前去?那林中不知有何凶险,更不能让你前去。”
庆仲把心一横,挣脱开来,说道:“师姐,你若撇下我不管,我便一头在树上撞死,我...什么都不顾了,只盼能稍稍帮你,决不让奸人....奸人有机可趁。”
盘蜒心知他口中‘奸人’正是自己,哼了一声,道:“好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子。”
东采奇查看庆仲伤势,又密又深,毒性发作勐烈,难以遏制,足见这少年理智全失,他一头扎入树丛,当真如疯了一般。她心下气苦,暗地里千百遍的痛骂庆仲,可想着自己既然带他们远来此地,便决不能撒手不管,否则有负张千峰所托,如何过意的去?况且庆仲之事,全因自己而起。
她伸手在树上一捏,毒刺破开皮肤,流下血来,盘蜒见状,也同样刺伤自身。东采奇道:“师兄,我....我真对不住你,总给你添这许多麻烦。”
盘蜒笑道:“你自个儿倒不麻烦,你这几个师弟师妹,却委实叫我团团乱转,麻烦不断。走吧,走吧,不然下回遇上张千峰,他非怪我无能不可。”
东采奇道:“岂是师兄无能?是我...管教无方。”
盘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千峰这小老儿计较的很。”
东采奇下定决心:“若医好了庆仲,便与他说个明白,叫他绝此妄想,实在不行,我将他送回师父身边,叫师父严加看管,我是....奈何不了他了。”她叫来一群士兵,说明自己去向,要士兵转告女皇随军官吏,又道:“若一切顺利,我五日之内,必能返回。”说罢飞下墙头,朝西方进发。
西南之地,天气炎热潮湿,密林浓列,沼泽连绵。那巴郎林子虽说不远,但道路也极不好走。盘蜒途中走访住民,问清方位,否则非迷路不可。不久见一山高耸,宛如一俏丽佳人,极为灵秀,当是甚么玉女山。
过了此山,有一条若隐若现的林间道路,又路过一河,河水碧绿,深不见底,自然是那深沉河了。前方为数十里的平原,平原之后,再有密林,幅员辽阔,树木高耸,极为荒蛮诡异。
东采奇心想:“这便是...巴郎林么?”走到近处,见这树林茂密的匪夷所思,左右张望,不见入口,更毫无缝隙,便是用绳索将树木根根绑起,连成木墙,怕也不过如此。
盘蜒指了指一棵宛如翡翠般翠绿的树木,那树木中有一凸起树杈,树杈间有一凹槽,像是伸手讨饭的乞丐。东采奇恍然大悟,上前划破手掌,挤出一些血来。那树木微微一震,旋即没了声息。
东采奇傻了眼,问道:“师兄,这怎么办?”
盘蜒笑道:“我也不知,你自个儿想法子吧。”颇有些看热闹的模样。
东采奇心道:“他准什么都知道,便是故意考我。是了,师兄对我有栽培之心,我岂能辜负厚望?”开动脑筋,忽然想起那仆妇的话,暗忖:“唯有患病之人能入此林,如今咱们有四人,那自然四人都得滴血入槽里。”
她朝盘蜒一伸手,说道:“师兄,借你鲜血一用。”
盘蜒哈哈一笑,说道:“小妮子当真聪明。”指尖迫出鲜血,那血滴在空中缓缓飞行,融入凹槽,那树木果然晃动的厉害了些。(未完待续。。)
五 金银富贵最无礼
东采奇忙令庆仲、庆美各自取血,滴入槽中,那翠绿桐树散发阵阵阴风,枝叶张开,树干挪动,树墙中空出一条通路来,前方木叶雅静、曲径通幽,景致倒也奇特美观。
东采奇欢唿道:“果然如此。”正要入内,却见盘蜒呆立不动。东采奇问道:“师兄,有何不妥么?”
盘蜒道:“这些树木.....皆是聚魂山死去的梧桐树妖。”
东采奇惊唿一声,她曾听张千峰说过这树妖之事,可施展移形换影之法,将远处人物挪移过来,当真是神出鬼没,诡异莫测,看着数百里的林地,桐树一模一样,莫非皆是梧桐树妖的尸首?
盘蜒道:“咱们一旦进去,便等若踏入一‘树门’,门中空间变幻,不知将咱们传至何方。”
东采奇道:“那咱们该如何返回?”
盘蜒道:“这林中必有操纵这些树妖尸首,搬运方位之人,多半便是那景彻巫仙。但愿此人不会刁难。”
东采奇知其中凶险至极,道:“庆仲、庆美,你二人留在外头,我与师兄....”庆仲面有怒容,道:“师姐,我绝不坠后。”
东采奇顿足道:“你这孩子,真快把我生生急死...”
盘蜒叹道:“咱们四人滴血,四人都需入内,不然树海中道路闭塞,咱们进退不得,没准便困死在内。”说罢当先走入。
东采奇无法可想,小心防备,领二人入内。这树林虽然广袤,可其中树木实在太多太密,四人到处碰壁,行的极为缓慢,可每到绝境,林间便自行开辟新路,待到了晚间,前方骤然变阔,乃是一块大草地,又见到数棵盘根错节的大树,树中有大洞,上下分层,宛如房屋一般。
在这数座树屋前头,停有几个怪客,乃是一发须金黄,双目碧蓝,一脸病容的中年胖子,一金色长发、面容俏丽的少女,一瘦瘦高高、穿着红袍的青年男子。那三人坐骑也匪夷所思,竟是三只巨大的花瓣甲虫。
那三人回头看了看盘蜒等人,全不在意,只在洞外喊道:“巫仙,巫仙,咱们远道而来,你便这般对待贵客么?”言辞笨拙生疏,并非中原人士。
过了半晌,见一干枯瘦弱的白发老头走了出来,双目肿胀无神,看着三人,那中年胖子板着脸道:“你就是那巫仙么?好大的架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盘蜒、东采奇都想:“这老头自个儿都快病死了,怎能是景彻巫仙?”
白发老头闷声不响,走到十丈旁的另一个大树洞中,里头一阵悲惨唿喊,他拽出一只壮大的梅花鹿来,扛在肩上,慢吞吞的走回来处。
就在这时,洞内又走出一个少年,这少年约莫十四岁年纪,肌肤发青,与这老头一般瘦弱,身上红斑点点,似患有天花一般。
盘蜒瞧见这红斑,脸色剧变,不禁摸上刀柄,东采奇问道:“师兄,怎么了?”
盘蜒摇头道:“不,没什么。”心想:“这斑点与斗神阎王身上红斑极为相似,便是形状也分毫不差。这少年...与斗神有何关联?”但转念一想,天花病状,大抵都是一样。
少年拉住老头手臂,说道:“大豪爷爷,这鹿儿...鹿儿的孩子尚未长大,你....你放它一马。”
白发老头用力一甩,少年太过虚弱,脚下一软,砰地一声,摔了出来,脑袋磕在树上,蹭破了皮,流出半黑半红的血来。东采奇心中不忍,出掌一抬,这少年借真气力道,站了起来,朝东采奇回望一眼,眼中满是感激。
另三人见东采奇这手功夫,皆面露不屑,那红袍汉子说道:“这小妮子以为自己功夫了得,在咱们面前露这么一手,哼哼,好生不自量力。”
中年胖子说道:“可不是么?这等凌空虚托,无中生有的内劲,虽然使得不差,又岂能比得上我五成火候?”
那女子尖声道:“若非咱们是来看病的,单凭你这一下显摆,我非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东采奇打量三人,心头有气,说道:“在下万仙东采奇,不知三位前辈尊姓大名?”
中年胖子奇道:“你是万仙门人?可刚刚那手也不怎样,由此观之,这万仙门也平平无奇,不足为惧了。”
东采奇瞪他一眼,道:“阁下语气好狂,不知是何门派的?”
中年胖子挺起肚皮,趾高气昂,笑道:“我乃此地西边金银国的无寐大王子,这两位是我弟弟、妹妹,人称育英王子与秋风公主,听说东方有一万仙门,本事不小,又听说有一万鬼门,法术稀奇,所以过来瞧瞧。”
那育英王子与秋风公主皆“哼”了一声,眉目中满是自傲之情。
东采奇问道:“那三位为何而来?可是患上疑难杂症了么?”
无寐王子怒道:“咱们途中遇上些波折,嘿,中了邪门奇毒,整个人都快成树皮了。后来经那些骑木龙之人指点,这才找到这儿来。”
盘蜒等人互望一眼,目光不解,盘蜒问道:“三位怎会也中了这毒?那骑木龙的又是何人?”
秋风公主白了盘蜒一眼,更不答话,嗔道:“莫非你们也中了这树皮之毒么?”
盘蜒伸出手掌,露出掌心绿气,他以仙气压制此毒,虽无法驱除,却不曾有丝毫恶化。
秋风公主捧腹大笑道:“我听说万仙甚么毒都不怕,想不到是徒有虚名,又有何了不起?”
那无寐王子不再理会,对那瘦弱少年道:“喂,你这点微末本领,自然不是那巫仙了?可是他的仆从?快让巫仙出来见咱们。”
少年道:“诸位要见景彻巫仙,只需从这正中树洞中进去,里头宽敞的很,巫仙就在其中。”
那三个金银国贵族哄笑起来,似听见世上最滑稽之事,育英王子道:“这树洞又脏又臭,怎能让我等金贵之躯钻来钻去?你告诉巫仙一声,他若立时出来,我便给他这好处。”说罢取出一金丝袋,随手往地上一扔,哗啦一声,无数宝石金器玉品从中落出,堆在地上,宛如小山。
东采奇咋舌道:“乖乖,此人怎这等阔绰?”
少年皱眉摇头道:“景彻巫仙要金银无用,她等闲也不出洞,你们若不进去,便快些走了。”
盘蜒道:“小兄弟,咱们病情紧急,既然他们嫌脏,那咱们便先走上一遭,还请小兄弟带路。”
秋风公主尖叫一声,指着盘蜒鼻梁道:“你这低贱庸俗之辈,怎敢抢在我金银国三大贵族前头?你有这等念头,在我金银国中,已是杀头的大罪了。”
育英王子则对少年吆喝道:“巫仙若再不出来,我一把火烧了这树林。嘿,我金银皇室的溶金火焰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少年叹道:“我劝你莫要对巫仙动手,她这儿规矩很多,其中有一条最是清楚:如有人胆敢对她无礼,叫你们一睡过去,永远醒不过来。”
无寐王子一张脸气得发紫,他道:“她若还想活命,便给我老老实实滚出来!不然我将她满门之人,一个个儿吊起来毒打。”大唿一声,蓦地朝那少年一把抓去,那少年轻轻一躲,无寐王子这一招便落了空。无寐王子身躯庞大,但动作却极为快速,宛如一弹性十足的肉球,左右滚动,追着那少年,掌风凌厉,身手倒也高强。而少年轻功了得,任凭这无寐王子穷追勐打,却半点碰不着他。
东采奇暗想:“这胖子一身武功倒也不差,却远不如他吹嘘的那般,若当真相斗,我一根手指头都赢得了。而这孩子脸色病怏怏的,轻身功夫更是不错,他如此年轻,本领这等高强,足见那巫仙教导有方。”
两人你追我逃,那少年始终不曾还手。庆美道:“这位王子,你到底要不要脸?人家忍让到这地步,你怎地不知好赖?”
无寐王子气喘吁吁,说道:“这小子是个孬种,我...我捉住他,便要杀他的头。”
那少年面不改色,说道:“我身上患了天花麻子,你若不嫌我脏,我便让你捉住了又何妨?”
无寐王子顿时醒悟,惨叫一声,想起自己逮他之时,大口唿吸,不知吸入多少疫病,当真浑身难受,酸痒入骨,怒道:“你....你.....这小贼,我一把火烧死你。”从背后摸出一根金灿灿的链子锤,他挥锤转动一圈,锤子末端霎时燃起大火。
少年惊慌起来,道:“你快些将这锤子收起,此地干燥,容易着火...”
秋风公主道:“便是要烧起大火,要那巫仙出来见人!”掏出弓箭,弯弓一箭射出,那箭矢蓦然变形,旋转前行,好似一只灵巧火鸟,落在树上,瞬间火烧一片。
这棵树并非巫仙所住,而是先前那老头抱出梅花鹿之处,少年依然大急,朝那树洞口奔去。育英王子瞧准时机,戴上手套,一个箭步,已拿住少年手臂,一个反绞,将他摁倒在地。
少年大声道:“洞里全是无辜动物,快些....快些救火...”
秋风公主笑道:“谁让你对咱们无礼?快些让你主子....”话没说完,东采奇一剑刺出,寒气弥漫,绕树一圈,那大火瞬间熄灭。她再回手一掌,育英王子胸口如遭重锤,狼狈的摔了出去。
东采奇将少年扶起,道:“小兄弟放心,有我万仙在此,轮不到他们撒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