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六亲不认誓出兵
不多时,罗麾、费锐快步走来,那罗麾乃是罗蟠之弟,封为国公,又是上大夫,地位尊贵,而费锐则是一老头,官拜丞相。
罗蟠笑道:“弟弟,费大人。”罗芳林也向两人问候,众人寒暄几句,各自入座,罗蟠道:“我找你们来,乃是商议征讨巢国之事。那巢国国君近来愈发猖狂,竟在我国境之内对芳林儿动手。此事铁证如山,军中多有人证,决计不假。弟弟,我要你在十五日之内,征集诸侯五十万兵马,歃血为盟,共伐南蛮。”
费锐唯唯诺诺说道:“圣上英明,此乃造福天下之举。此战必胜,尔后北蛮妖国、万鬼万仙,岂能不对圣上敬畏交加?一齐来朝?”
罗蟠点头道:“费大人,我如真能威震仙鬼,自是一件名垂千古的大事。”他想起当年与万鬼决一死战,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只走了个过场,心中失落无比,每每念及,便总觉得诸侯皆嘲笑自己,因而夜不能寐,如今这南蛮跳了出来,正是他一雪前耻,建立功业的良机。
罗麾却道:“哥哥,这南蛮地处偏僻之地,路途遥远,艰险无数。咱们对巢国所知极少,若贸然强攻,只怕胜负难料。”
罗蟠心下不悦,说道:“书中记载:‘南蛮之国,不服教化,民众愚鲁,阵法松散,武艺粗劣。’这等荒蛮野人,国中只怕连铁器也找不出多少来。而中原群雄,常年与群妖征战,精兵强将,不计其数,咱们此去可操必胜。弟弟所言,可谓过慎而怯了。”
罗麾道:“哥哥所读乃是百年前圣人游记,但毕竟是早远旧文,做不得数。咱们这百年来器具突飞猛进,那南蛮莫非就停步不前了?”
罗蟠道:“圣人之言,岂能有错?你说南蛮本事长进,又是何处来的消息?”
罗麾道:“我曾在府上接见过南蛮宾客,听闻他们述说国中情形....”
罗蟠脸色一变,站起身来,说道:“罗麾,你知咱们与南蛮势同水火,彼此仇视,为何还要召见他们的宾客?我又为何不知?”
罗麾仗着是皇亲国戚,又立下过极大功劳,有恃无恐,脾气也不小,昂首道:“我见哥哥繁忙,那南蛮使臣等候多日,哥哥却不相见,我是替哥哥你分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若要与南蛮交战,岂能顽固不化,照本宣科?”
费锐咳嗽一声,扭过头去,罗芳林一阵心慌,想要相劝,却见盘蜒频频朝她摇头,唯有抿唇不语。
血云在旁笑道:“这见识当真不错。圣上有贤弟如此,江上稳固,九鼎在握。”声音诚恳,似是由衷惊叹。
罗蟠听罗麾有事瞒他,本已发火,又听他当着妹妹顶撞自己,登时怒火炽热,再听血云赞赏罗麾,哪里忍耐得住?喝道:“来人,将罗麾拿下!”
罗麾连退数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罗芳林则大惊失色,跪地喊道:“圣上哥哥,罗麾哥哥他...他一时失言,并非有意冒犯,还请赐恩恕罪,饶他一回。”
罗麾与兄长自幼一齐长大,不信罗蟠敢对自己怎样,听妹妹向自己求情,稍有惊惧,转眼恢复心气,倔脾气上来,说道:“你找我来商议巢国之事,我苦心劝诫,何罪之有?”
罗蟠在天子之位上待了许久,整日担惊受怕,思绪繁多,心中所想,除了如何留名青史之外,便是怎样掌控天下,坐稳皇位。何人可信,何人可疑,常常拿不准主意,身心倍受煎熬。
他看似光明正大,年轻有为,实则心底早变得心狠手辣,遇上危难,全不将亲情当一回事,他那兄弟罗塘便因与他争执,被他派去征税,设计误杀而死,他那时哭哭啼啼,哀悼感怀,但其实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只觉旁人对他又敬服几分。
此刻他见罗麾全不服软,怒火中烧,对罗芳林大声道:“住嘴!”再转而对罗麾道:“你是臣下,我是天子,你对我言语不敬,已是死罪,但我宽宏大量,也不杀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这尖牙利齿之辈给我押入大牢,好好关上一段时日。何时学乖,何时放人!”
罗麾骂骂咧咧,只是不服,罗蟠殿上武士一拥而上,将罗麾牢牢绑住,带了下去。罗蟠微觉快意,却见费锐、罗芳林一齐跪在地上,说道:“怎么?你们还想替他求饶?不是便快起来。”
费锐道:“是,是。”忙不迭爬起。盘蜒走上几步,将罗芳林扶住,轻拍她背心,示意她莫要冲动。血云朝罗蟠一笑,眼神颇为轻视。
罗蟠其实颇忌惮这两大万仙高手,拍一拍手,忽然有四人从屋顶落下,只见这四人各自约莫五十岁年纪,身形高大,虎背熊腰,眸子精光闪耀,内力极为深湛。
罗蟠笑道:“两位万仙仙家,听闻两位与那蜂巢四怪交手一番,而我宫中亦高手无数,未必比那四怪逊色,这四位好汉,昔日在江湖上名头响亮,合称‘崇山峻岭,望南四侠’,如今投效家国,已为我所用。你们两家见见。”
那四人神色恭敬,竟无一丝骄傲之情,一齐跪倒在地,谦声道:“愿为圣上肝脑涂地!”
盘蜒所知本就渊博,在万仙山中苦读一年,对天下奇人异事了如指掌,说道:“原来是二十年前威震江湖的望南四侠,当年四位联手北上,率数十位门人,迎战‘夜游谷’千余名好手,打得一众豪杰鬼哭狼嚎,元气大伤,死伤无数,而四侠也就此销声匿迹。诸位事迹至今仍广而流传,可谓佳话。”
那崇山峻岭四人神色冷漠,不以为意,更不答话。罗蟠奇道:“是么?你们当年这等英雄气概?不过他们已舍了过往牵扯,一心一意为我效劳,若有不知死活之辈,嘿嘿,意欲行刺我,倒也先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四人齐声暴喝道:“冒犯吾主者,杀无赦!不敬吾主者,杀无赦!吾主所指者,杀无赦!”
盘蜒与血云摇了摇头,也一齐道:“万仙素来敬重凡人皇室,我二人岂敢无礼?”声音一模一样,就如同一人所发。
罗蟠哈哈大笑,更是得意,说道:“在我宫中,如他们这般英雄好汉,不计其数。万仙高手,固然了得,但我凡间亦有真才实学之人。”
罗芳林见他心情好转,问道:“圣上哥哥,不知我那两个孩儿身在何处?可否引来与我一见?”
罗蟠点头道:“正该让你们母子团聚。”叫来一小太监,让他领路,带罗芳林朝柳蝶宫走去。
宫中奇景迭出,宏大繁复,每走过一段回廊,便有池水红桥、庭院宫阙,罗芳林、盘蜒、血云来到那宫廷,只见假山真树,间杂花草,有许多护卫站在各处,而院中有少年少女,幼儿幼童在玩耍,多是诸侯送来为质之人。其中两个孩童最为幼小,一头金发,嫩脸隆鼻,双目如猫如虎,极为可爱,虽才蹒跚学步的年纪,却异于常人,奔走如飞。
罗芳林在其中见到自己孩儿,心下狂喜,顷刻间美目含泪,想要上前相认,但院中起了争执,有三个十岁的小胖子将她孩儿推倒在地,狠狠打了几巴掌,纷纷骂道:“你们这两个妖怪,来到宫中,施展妖法,祸害咱们,祸害我父皇,我要告诉父皇,让他把你们爹爹妈妈捉来砍头!”
罗芳林勃然大怒,想要教训这三个混账孩童,但转念一想:“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小不忍则乱大谋,有罗塘、罗麾哥哥前车之鉴,我万万不能莽撞。盘蜒仙家料事奇准,说我孩儿命中有劫,我...总不能自乱阵脚,小孩儿的事,大人也不便插手帮腔。”
一旁的老宫女、小太监见状大惊,跪倒在地,拦在那三个胖子面前,说道:“三位小主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为首的小胖子尖声道:“我们三人昨晚同时做梦,梦见一仙人对咱们说,冉冉、香香两人乃是祸害,迟早会引来吃人妖魔,可把咱们吓得半死,既然一齐做梦,这事便假不了。非要打死这两个祸根不可!”另两人齐声附和,皆表赞同。
冉冉、香香哭喊道:“没有,胡说,没有,胡说。”显然害怕至极。
老宫女抱住他二人,问道:“梦中之事,不可轻信。没准是真妖魔骗三位小主人的。梦中仙人长什么模样?”
那小胖子道:“那人浑身黑乎乎的直冒烟,也瞧不清面貌,看来便可怕的紧。”
盘蜒心中一凛,望向血云,血云朝他笑道:“不错,不错,就是我,就是我做的,你怎能不知道?”
盘蜒再偷瞧罗芳林,她并未察觉,似乎这血云压根儿不曾开口。
盘蜒心头愧疚,垂下脑袋,那阴魂不散的罪孽又浮在心上。
小胖子举起肥拳,作势要打,罗芳林轻轻一跃,身子舞动,将冉冉、香香搂在怀中,她身着彩衣,姿势曼妙,刹那间光彩照人,令人眼花,那三个胖子正是罗蟠所生三子,见她跳的美观,轻盈欢快,皆目瞪口呆,愣愣望着她,不愿动手。
其中一小胖子问道:“你从何处而来,为何穿的这般漂亮?你可是爹爹的妃子?”
罗芳林抑制火气,一手揽着二人,另一手抵纤腰,微笑道:“乖乖小侄子,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我便是你们那未见面的姨。”(未完待续。)
十六 妖魔鬼怪乱京城
那三个顽童奇道:“你便是这两个妖怪娃娃的娘?”罗蟠十六岁时便得了三子,其后再无建树,对此三人骄纵异常,故而各个蛮横霸道,平素欺负作乱,如同恶棍一般,宫中人人自危,不敢招惹这三个小皇子。
罗芳林笑道:“瞧这话说的,什么妖怪不妖怪,他二人是你二人弟弟。”
盘蜒见三顽童盯着罗芳林,神色颇有些痴傻,似觉得她形貌出众,漂亮的紧。罗芳林更不多言,朝两人微笑点头,展开身法,霎时如彩云般飘走。
她来到一空地上,冉冉、香香齐声大哭,喊道:“娘,娘,你可算来了,我想娘,想爹了。”
罗芳林也哭红了眼,说道:“天可怜见,让我母子有团聚之日,有娘在此,再不让你二人受半点苦,咱们聚在一块儿,再也不分开。”她虽识大体,但委实恨透了那三个侄儿,片刻也不想逗留,暗想:“那三童若向罗蟠胡言乱语,他轻信神鬼之说,那可如何是好?怎生想个法子,让他放咱们走人?”
便在这时,盘蜒跟了过来,罗芳林心中一宽,便将此事向盘蜒说了,盘蜒心如乱针扎刺,痛苦不堪,但脸上却颇为平静,说道:“那卦象模糊,难以索解,王妃但留在此处,静观其变吧。”
罗芳林叹了口气,道:“暂且唯有如此了。”
她在宫中战战兢兢度过三日,到了第四日日暮,罗蟠召见,她一咬牙,带着二子,由盘蜒相伴,来到龙宇宫,只见罗蟠眉头紧皱,似有心事,她见状更是心惊。
罗蟠见她与二子寸步不离,哈哈一笑,说道:“妹妹有何放心不下?宫中守备森严,高手无数,各个儿眼疾手快,你让他二人自个儿去玩,我有正事要与你商量。”
罗芳林稍有犹豫,罗蟠沉吟片刻,说道:“我听我那三个胖小子说了些怪事....”
罗芳林急道:“皇上,奇梦童言,岂能...”
罗蟠大声笑道:“妹妹以为我当真会信这等鬼话么?我当场便厉声打骂他三人,如今他们已然服帖。”说罢传令下去,过了一会儿,一太监领着三人入内,三人见着罗芳林,又是一愣,神色喜悦,嚷道:“是漂亮的妖仙阿姨。”
罗蟠喝道:“什么妖仙阿姨?见着长辈,为何不拜?”
三人怏怏磕了头,罗芳林哪里肯受?急忙将三人扶起。罗蟠指着冉冉、香香,说道:“带两位侄儿下去玩耍,若再有半分怠慢欺凌,我非打断你们的腿不可!”
三人答应一声,握住冉冉、香香手掌,罗芳林遍体生寒,险些上前动武,但总算有几分自制,硬生生忍了下来。
香香、冉冉喊道:“娘,娘,我怕。”罗芳林心想:“不可惹恼罗蟠。”摇头道:“三个大哥哥知道对你们好啦,你们跟着哥哥,莫要调皮,好么?娘就在此处,说完便来找你们。”二童甚是听话,那太监将五童带到屋外大院,任由玩耍,小心伺候。
罗蟠笑道:“咱们是一家之亲,彼此之间,更不能生出隔阂。妹妹可也是这般想的?”
罗芳林点头道:“哥哥此言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便在这时,隔间门板一开,走入两个老迈大臣来,其中一人乃是费锐,罗蟠对费锐道:“费大人,此事由你说吧。”
罗芳林见罗蟠神色古怪,似欲装出悲伤模样,但却装得不像,心中一跳,问道:“什么事?”
费锐唉声叹气,说了些“天妒英才,英年早逝”的话,才道:“罗麾大人在狱中染上急性恶疾,已然去世了。”
罗芳林“啊”地一声,心中一酸,哽咽道:“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会....”
盘蜒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是何人下的手,更知道那人在盘算什么。
罗蟠恼道:“我让你们将他关起来,可非让他受罪,而是要你们好好待他,让他自个儿反省,正是一番美意,你们....你们如此疏忽怠慢,害死我亲兄弟,岂不.....岂不让我也担负骂名?”
费锐惶恐说道:“圣上安心,罗麾大人染疾而亡,乃是天数,定是他冒犯天子,故受天罚,怨不得旁人。”
罗蟠实则心中喜悦,如释重负,这些时日,他不断询问罗麾消息,却有人传来朝中流言,说罗麾拉帮结派,勾组党羽,如若此次归去,将来必有大患。他本已有除去罗麾之意,但不料却似有人知他心意,暗中将罗麾害死,伪造成病亡模样,罗蟠推测便是这费锐所为,暗赞他知自己心意。
他去了心病,却又生出新忧,他仍有一亲弟弟,地位名望,不逊于罗麾,与罗麾素来亲情深厚,他怕此人心生怀疑,暗中作怪,有心安抚,思忖:“唯有责罚费锐,让他吃些苦头,将来再赏他些什么。”
念及于此,他道:“费锐,我让你看管弟弟,你办事不利,累他身亡,罪责不小。你在蚌陵封地便收归皇室,大狱中一应狱卒,尽皆克扣俸禄。”
费锐实则全不知情,闻言暗怒,但哪里敢显露出来?磕头道:“老臣知罪,圣上处罚的是。”
罗蟠又斜睨罗芳林,心想:“她与罗麾兄妹情深,不知会不会怨我?”他召罗芳林前来,说是告知噩耗,实则乃是察言观色,考验其心。
罗芳林早料到罗蟠意图,虽然悲戚,但旋即抹泪道:“天意难违,此事乃是罗麾哥哥自个儿不对。”罗蟠果然放心不少。
此时天黑了下来,宫中四处点灯,有如星悬夜幕,又似萤火浮舞,罗蟠道:“今个儿难得,妹妹便留下陪我,我这便将娘亲也接过来,咱们一家子吃顿团圆饭。你好好劝劝娘亲,她得知罗麾之事,心中悲伤得很。”
罗芳林心想:“还有罗繁哥哥,为何你不请他?”不敢开口,欲言又止。罗蟠见她如此胆小,更不担忧,心想:“我这妹妹自幼乖巧,我何必提防着她?”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了许久,突然间,只听院外一声长长惨叫,众人大惊,那崇山峻岭四侠霎时现身,护住罗蟠,盘蜒心头困苦,随罗芳林冲了出去。
只见月色之下,一龙虾般的火怪张牙舞爪,逼近幼童,身旁躺着四个护卫,已然被烧成焦炭。
盘蜒垂下脑袋,不忍观看,那火怪正是他亲手招来的。
众人见火怪离五个孩童靠的太近,阻隔通路,投鼠忌器,怕它暴起伤人,不敢上前招惹。
三个胖孩哇哇乱叫,哭道:“妖怪,妖怪,他们果然招了妖怪来!”“不错,这两个小祸胎,梦中仙人说的半点不错。”“它是来找小妖怪的,咱们将小妖怪送过去!”
三人乱糟糟的一通大吼,举起冉冉,香香,朝那火怪扔去,罗芳林“啊”地一声,不料这三人竟如此恶毒。
火怪张开前肢,钳住二童,两人同时闷哼,口中鲜血狂喷。盘蜒身形一晃,宝刀出鞘,斩向那火怪,那火怪双臂立断,盘蜒趁势将两个小娃娃抱住。那火怪哀嚎一声,身上火焰如旗,张扬肆虐,身子蜷缩起来,变作转轮,轰地一声,直飞出去,撞破宫墙,拦路侍卫吓得不轻,被火轮一撞,登时死伤惨重。火怪在地上一弹,几个起落,已消失不见。
盘蜒查看幼童伤势,见腹部烧融,触及脏器,腰上深深一道伤口,围成一圈,皆已命在顷刻,他心中又恨又悔,暗想:“我为何要听血云指使?”又想:“这是命中注定,我是在助她脱困!”
他脑中虽乱,手脚不停,指尖轮点玉堂穴、紫宫穴、膻中穴,体内仙气源源不绝,注入幼童经脉之中,他二人已然昏迷,幻灵内力涌入脑中,令二人心跳不止,不至于气绝,那火怪乃是五夜凝思功“晴月时”引来,是为“怒妖”,盘蜒则以“阴月时”内力相助,化解二童体内热毒。
罗芳林心如刀割,也想上前照看,霎时一道蓝光晃动,只见一怪遍体寒霜,双目凄厉,朝罗蟠三子冲去,她认出那正是先前捉她的妖物,罗蟠惊呼道:“快去护住吾儿!”
那望南四侠早已扑上,四人一齐出掌,四道开山般的掌力打向那厉鬼,厉鬼身子旋转,呼呼也拍出掌风,霎时天寒地冻,望南四侠三人运足内力,与那寒气相抗,另一人一招“灵猫上树”,轻功灵巧,已抱住三子,再足下生风,眨眼已脱离险境。
就在此刻,一绿皮怪物从地下钻出,模样似是猿猴,高逾一丈,鼻长如匕首,直朝罗蟠袭去,那望南四侠正苦苦与厉鬼纠缠,相救已万万不及。
罗芳林正不知所措,蓦然背上被力道一推,那劲力极大,方位巧妙,她不由自主的跳了起来,撞在罗蟠身上,碰巧救了他一命,那绿皮怪物一抓正中罗芳林左肩,霎时抓下一块肉来。
她剧痛之下,又觉体内麻痒无比,似有蛆虫钻洞,眼前渐渐模糊,但这么缓了一缓,那绿皮怪物已被侍卫重重包围,其中不乏极高明的好手,怪物仰天长啸,往地上一钻,挖洞而走,顷刻间不知去向。
她再去看那厉鬼,也已飘上空中,飞速逃离。她大声喊道:“孩儿,我的孩儿!”毒素发作,一阵头晕,就此昏迷过去。(未完待续。)
十七 柳暗花明又一村
罗芳林昏迷不醒,只觉阵阵病痛,备受折磨,一会儿梦见儿子被拦腰斩断,一会儿梦见被妖物抓破喉咙,好不容易转醒,宫女大喜,传出话去,罗蟠等人匆匆赶来,罗蟠喜道:“妹妹,若非你替我一挡,寡人性命已经不在了。”
罗芳林心下糊涂,暗想:“我并非有意救你,是...是谁推了我一把。”但仔细回想,当时院中并无旁人,不免更是困惑。
罗蟠皱眉问道:“她为何不答话,可是中毒未愈?”
盘蜒道:“我已用内力将毒素清除,当无大碍,但病灶刚去,难免虚弱。”
罗蟠道:“我妹妹金枝玉叶,待我最好,于国有功,仙家妙手相救,寡人朝廷上下皆感激不尽。”他初时信不过盘蜒,找来内家高手、当世名医替她疗毒,众人皆说性命难保,但盘蜒一出手,效用立竿见影,罗蟠惊叹之余,寻思:“这毒性竟如此猛烈,芳林儿为了救寡人,连孩儿性命、自个儿性命全都不顾。这等忠心,古今罕有。”于是对罗芳林赞许有加。
罗芳林忽然说道:“我孩儿怎么样了?”
罗蟠一时语塞,盘蜒斟酌许久,说道:“二位公子性命是保住了,但....”
罗芳林大叫:“但是什么?”
盘蜒道:“但伤了督脉,这辈子....这辈子无法行走。”
罗芳林“啊”地一声,强撑下地,惨声道:“让我去见他们,我要去见他们!”
罗蟠想起院中之事,只感愧疚,这二童所以受伤,乃是他儿子推搡出去所致,如此看来,罗芳林先前相救举动,当真是菩萨心肠,宽厚至极了。
他命宫女扶住罗芳林,走到二童养伤之处,罗芳林见儿子兀自沉睡,与常人无异,可其实已终生残疾,不禁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盘蜒轻拍罗芳林道:“王妃放心,此事便着落在我盘蜒身上,哪怕我寻遍天下,耗尽心血,也要找到灵药,令二位公子复原如初。”
罗芳林并非软弱盲目的女子,虽一时悲痛欲绝,但听盘蜒所言,已想到好处:“盘蜒仙长曾对我夫君曰:‘福祸相依,因祸得福‘,我无意中立下大功,儿子又受这般磨难,定能求罗蟠放我母子返回玄鼓。”想到此处,对盘蜒卜卦之能更是佩服无比。
但她万料不到此事乃盘蜒一手促成,那推她替罗蟠抵挡妖物的不是旁人,正是血云。
她思虑周详,振作精神,对盘蜒道:“多谢仙家慈悲。”
盘蜒道:“二位公子病情或仍有反复,我要留在此处,照看他二人。”
罗芳林再度谢过,走过重重宫门,来到御书房,却见罗蟠召集心腹大臣,正在商议要事,他见到罗芳林,面露喜色,说道:“妹妹,我正在找你,我那两侄子怎样了?”
罗芳林深恨罗蟠那三个儿子,但扮作凄然欲涕的模样,哀声道:“哥哥无需挂怀,他们....他们好的紧。”说罢泪水已夺眶而出。
罗蟠叹道:“你还要瞒我,是怕我伤心么?都是我那三个小子不懂事,害了侄儿...”
罗芳林急道:“不,不,哥哥何出此言?怎能责怪他们?小孩儿家懂些什么?”
罗蟠见状,更是感激,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不翼而飞,他道:“我问盘蜒仙家那三怪来历,得知你来此途中,曾遭遇过其中一怪,可有此事?”
罗芳林点头道:“不错,正是那浑身霜寒的鬼怪,它当是巢国国君派来的。”
罗蟠恨恨说道:“果然如此,巢国那群南蛮如此放肆,先害我妹妹,又害我儿子,更欲行刺于我,我不灭南蛮,誓不为人。”
罗芳林已不在意此事,扫过群臣,见她那罗繁哥哥并不在其中,心底微起波澜,但旋即不以为虑。
罗蟠道:“我让你们去查那三怪如何混入城来,你们可有消息?”
护国大将军说道:“圣上,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罗蟠笑道:“但说无妨,此地并无我信不过之人。”
大将军道:“罗麾...大人死后仅仅一日,便生出这般异事,只怕大有可疑之处,似....似是....”
罗蟠问道:“似是如何?”
大将军道:“似是有人要替罗麾大人报仇一般。”
罗蟠徐徐点头,问道:“是巢国那蛮王么?”
大将军压低声音道:“蛮王与罗麾交情不够深,定是罗麾最亲近之人。”
群臣闻言,议论纷纷,脸上表情皆仿佛在说“我早就猜测如此,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罗蟠拔身而起,来来回回走了一圈,神色严厉,问道:“将军以为,谁最可疑?”
大将军道:“灵夏城中,除了圣上之外,唯有芳林公主....”
罗蟠怒道:“芳林儿母子险些为寡人死了,此等忠心亲情,举世罕有,若再提她名字,我立时把你投入大牢!”
大将军连忙道:“圣上说的极是,除了芳林公主之外,仍有当今皇太后,罗繁大人。”
罗蟠“嗯”了一声,听这二人名字,却并不如何惊疑,只怕他也早在猜测,却要等旁人先提了出来。
大将军又道:“昨日晚间,圣上派人去请皇太后,她却迟迟不来,万幸避过那三妖刺客。而罗繁大人与罗麾大人关系极好,罗麾大人一死,他便闭门不出,不曾有半点消息。而罗麾大人生前与罗繁大人一同接见巢国使臣,彼此自然相熟。”
罗蟠冷笑道:“我待这两个弟弟不薄,凡事皆由着他们,他们可背着我做了不少好事哪。”从腰间解下剑鞘,交给那大将军,说道:“你领此宝剑,亲自领军围住罗繁府邸,便说我有事相请,将他带来,其余人全数收押。”
大将军挺胸道:“属下遵旨。”顿了顿,又问:“如罗繁大人不肯遵命,又该如何?”
罗蟠道:“如遇抵抗,格杀勿论!”大将军恭恭敬敬的领命去了。
罗蟠又叫来一年轻将领,说道:“你率一支侍卫,闯入皇太后宫内,将她软禁,但不许伤她。”那将领也当即退下。
罗蟠又与旁人商议亲征巢国之事,罗芳林等候半天,罗蟠才问道:“妹妹,你有何事?尽管直说。我决无不允。”
罗芳林泣道:“哥哥,我孩儿如今这般模样,我...我只想与我夫君重聚,一同照看他二人,彼此也好有个依靠,还望圣上垂怜恩准。”
罗蟠凝视罗芳林,脸上喜怒不定,罗芳林呼吸急促,更是痛恨此人,便是这片刻之间,仿佛煎熬了千年一般。
罗蟠叹道:“此乃人之常情,我本想留你们在此照顾,但你既有此意,我自当放行。只是....”
罗芳林抬头问道:“只是什么?”
罗蟠笑道:“我妹夫乃当朝第一名将,远征南国,缺他不可。”
罗芳林道:“且待我送我儿回城,与采英碰面之后,再让他追随圣上。”
罗蟠点头道:“那你可得小心一些,那巢国国主与万鬼勾结,手下妖异无数,途中诸多危险。我先飞鸽送信,让妹夫出来接你。”
罗芳林终于欢喜起来,跪下说道:“多谢圣上哥哥圣恩!”
罗蟠本有些不放心东采英,但转念一想:“当时那妖魔出手,我已必死无疑,她若有二心,岂能救我?罗蟠啊罗蟠,纵然你众兄弟都没安好心,连母后都信不过,唯独这妹妹对你一片赤诚,芳林儿生性机灵,那东采英即便有异动,她也必代你劝阻,替你通风报信,你何必多心?”
他又传来宫中八大好手,皆是昔日武林中顶儿尖儿的的前辈高人,嘱咐他们打起精神,确保罗芳林平安。
罗芳林返回住处,收拾行李,想起明日终于可以离了这龙潭虎穴,心头欢快至极,但又想起自己那两个遭罪的孩儿,胸口怒火熊熊,难以平息。
便在这时,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将殿中窗户吹开,罗芳林吃了一惊,叫道:“丹儿,丹儿,将窗关上了。”等候半天,丹儿并未答应。
她多经险境,心中警惕,抽出长剑,缓缓走出闺房,霎时屋内灯火齐灭,她想要大喊,口鼻却被人掩住。
她奋力挣扎,却感到那人松开手,低声道:“王妃,是我。”
罗芳林登时如死里逃生,问道:“盘蜒仙家?”
那人道:“我是血云。”
罗芳林心想:“这二人声音好像,我是辨别不清。”转过身来,血云退开一步,在椅子上坐下,笑着凝视罗芳林。
罗芳林问道:“仙家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好久不见你。”心中却想:“若他在此,以他的神功,便不惧那三头妖物,我儿也不会受苦。”
血云叹道:“寄人篱下,如履薄冰的日子,滋味儿不好受吧。”
罗芳林微微一愣,想要遮掩心事,但却又想:“他救我性命,与盘蜒仙家互为知己,我当信任此人。”于是叹道:“哥哥已答应放我离去,我是不必在此搅合了。”
血云突然大笑起来,这笑声万分可怖,似有追魂夺魄之能,直钻入罗芳林心底,罗芳林吓得腿脚发软,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血云止住笑声,说道:“你以为罗蟠会就此罢休?他一时信任于你,但隔了两年,又会放心不下,疑神疑鬼,再找个借口,将你两个儿子接回来住,没准连你也一并软禁在此。反复试探,直至逼你丈夫造反不可。”(未完待续。)
十八 海天遥遥自称王
罗芳林心道:“他为何说这样的话?哥哥怎会....”但又猛然惊醒:“我在自欺欺人么?他说的乃是实情。眼下夫君尚有用处,我又一时得他信赖,但隔了几年,以他心狠手辣的性子,我全家老小,岂能.....”
血云取过一盘子,从怀中摸出六个小棋子儿来,放在盘中,其中一子发白,其余全黑。罗芳林凝视盘子,默然不语。
血云逐渐从盘中取出棋子,最终剩下一黑一白,不再动手,只是朝罗芳林微笑。
罗芳林刹那间心脏狂跳,浑身发热,说道:“你....你是要我....”
血云笑道:“圣人处事,当随机应变,顺应天机。如今罗蟠手足相残,唯剩你一人,你说该如何是好?”
罗芳林闭上眼,静静思索,隔了许久,她睁开眼来,她问道:“我该怎么做?”
血云又笑了起来,但此刻笑声令人愉悦,仿佛仙乐一般。
.....
翌日清晨,罗芳林已准备妥当,携二子与朝廷八大高手,两千精兵拥护,向罗蟠辞行,走出灵夏城门,盘蜒与血云相送。
罗芳林问道:“盘蜒仙家不随我回去么?”
盘蜒道:“我本欲前往陆腾,此刻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岂能半途而废,来回折腾?”
罗芳林微微一笑,美目流光,笑容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心照不宣,盘蜒朝血云看了一眼,见血云眼神也是如此。
三人各自明白,但此时却不必再言。
血云道:“我还要留在灵夏,这儿住的最是舒服,不必去陆腾受罪。”
有一去过陆腾的将领道:“仙家要去陆腾?”
盘蜒道:“不错,大哥可有指教?”
那将领小声道:“陆腾乃天子祖宗陵墓旧地所在,据传也有不少仙家坟冢,自来凭吊者无数,但需经过巢国境内,数年前咱们与巢国交恶,你再前去,未免凶险。”
盘蜒道:“我乃万仙仙家,本事不小,怕他作甚?”又问道:“大哥当年是如何去的?可否指点一条途径?”
那将领道:“从此往东南,前往岛津,开玄,至林蒙,烟许,过八哥河,便已到了巢国南蛮之境,可见黄牛、野狼、红狐、毛狮子,这便没走错路。那儿有个坛海大镇,镇上有船,可乘船渡海,行个几天,到巢国国都,再往东走,便是陆腾了。”
盘蜒咋舌道:“怎地这般麻烦?”
将领甚是得意,说道:“走海路还算快,若走山路,需绕过生风山,那又是一月路程。”
盘蜒谢道:“如此多谢大哥指点。”再向罗芳林别过,却与血云互不理睬。
他照那将领所言,不紧不慢,寻路东行,见客栈便住,见山河便游,见酒铺便钻,见武人便躲,常常深入人迹罕至的险境,找天灵地妙之处练功,他所学太过驳杂,脑中思绪缤纷,须得理出一条明路来。
他心想:“我一身功夫,皆以太乙幻灵真气为主,那飞升隔世功威力却也极大,与神骨术、暖石功圆融无暇,我在万仙门内,这功夫可不能堕后。”思索数日,遂决定主攻飞升隔世功,混杂幻灵内力,以浑厚掌力、锋锐宝刀,设法迷敌心智。
他思虑已毕,痛下苦功,废寝忘食的习练多日,脸上长出乱须,衣衫也满是汗臭,哪里有半点仙人模样?他变幻出一面镜子,对照一瞧,捧腹大笑,说道:“好极了,好极了,这模样可比万仙门人顺眼百倍。”
话虽如此,他要返回人境,也不能这般人鬼难辨的样貌,便脱·光衣物,在小溪中洗净,盘理发髻,胡子却留着不动,弄完一瞧,好一神武英挺的除魔道士。
他自觉功力大进,若今年再报会试,信心十足,心下甚喜,可想起血云托付之事,不禁头疼万分,暗想:“他要我查清当年万仙在陆腾埋藏尸骨的隐秘,此人没安好心,我又何必听他的话?”但又觉得不可违拗,唯有硬着头皮,再度上路。
他看清方位,卜上一卦,前途不明,他近来服食仙灵丹后食欲不兴,卜卦本事大打折扣,但如此也不至于心生邪念,惹事祸害万仙了。
再赶几天路程,抵达坛海大镇,此镇本是小小渔村,却是通往陆腾的捷径海路,人潮频繁往来,商客游者无数,渐渐也壮大起来,规模可观,颇见兴旺繁荣。
盘蜒穿过镇子,来到码头,见一叶叶小舟,一帆帆大船,整整齐齐停在岸边,阳光明媚,照在堤坝上,也是罕见的奇景。
盘蜒找一船老大问道:“我要前往陆腾,不知是何价钱?”
那船老大摇头道:“道长,海路不通啦,俺们也没法子,你不如从山路绕吧,走过两月,也就到了。”
盘蜒奇道:“为何海路不通?”
船老大道:“海中来了群怪鱼,各个儿长脖如柱,躯体如楼,牙长的跟大砍刀似的,如不除去,俺们也只能在此干等。”
盘蜒道:“那你们没了生计,喝西北风么?”
船老大道:“怪鱼将海中其余小鱼逐到岸边来,大伙儿近岸捕鱼,卖个好价钱,也不必下水犯险。”
盘蜒朝海中一瞧,果然鱼群无数,各个儿肥大,但长此以往,这海中必寸草不生。那怪鱼在深海吃不着东西,也非得到岸上害人不可。
盘蜒心想:“那怪鱼未必有他们说的那么庞大,若不过鲨鱼大小,我倒可设法除去。”问道:“诸位问过巢国国主么?他可愿派兵剿灭?”
船老大忙道:“这怪鱼乃是海神娘娘发火降灾,让咱们吃些苦头,领些教训,咱们当加倍虔诚敬拜,哪里可有怨言?更不能对它们动手。”
盘蜒摇头道:“老兄此言差矣,这世上未必有什么海神娘娘,即便....”
话音未落,那船老大火冒三丈,拔出砍刀来,指着盘蜒道:“这人对海神娘娘不敬,小的们,将他抛海里喂鱼!”
盘蜒暗暗叫苦,自知嘴上闯祸,也不愿与他们动手,身子陡然倒纵出去,众海民眼前人影晃动,已不见了盘蜒,以为白日见鬼,无不大呼小叫,啧啧称奇。
盘蜒回到镇上,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圈,见有许多游人困在此地,前进不得,又不愿再行千里,翻山而过,陆陆续续有人返回。
盘蜒试着算卦,卦象说:“按兵不动,有朋远来。”他心想:“看来不过是一时之灾,我且静观其变吧。有朋远来?有朋远来?莫非会有熟人来么?”好在他带的金银甚多,更可以幻灵内力讹钱,便在镇上找一雅致客栈住下,潜心练武,倒也清闲。
等了许久,天天询问,仍无人愿意出海,倒也听到不少消息:这镇上众渔民船夫皆听命于一武林大派,名曰金舟派,门主乃是昔日威震当世的人物,人称“澜海王”,如今在此主持局面,远离中原江湖。
盘蜒心想:“澜海王?此人在武林中名声鼎盛,号称‘众妖之上屠邪手,万仙之下海魔王,九山之巅天外剑,五洲之内泰道家。’,并称‘邪魔外道’,乃是当代凡间宗匠,据说武艺登峰造极,与东采英那老祖宗荼邪齐名,连万仙都给他面子,不知真实功夫如何?以此人名望,岂能受困于区区海兽怪鱼而不敢动手?”
他有意去见那澜海王,但此人帮派位于一山中大殿中,防备极为严密,盘蜒不愿硬闯,唯有作罢。
这一日在茶铺中喝茶,又听人说道:“中原天子统领大军,打入我国,激战甚是惨烈。听说咱们连战连败,唉,只怕从此兵匪不断。”
又有人道:“咱们坛海有海魔王坐镇,管他天子地子,怕他个鸟?只要海魔王发话,那皇帝也得抖上半天。”
另一人道:“咱们巢国都城远悬海外,要么隔着大山,通行艰难,调军不便,瞧来咱们这儿是不想守了。罢,罢,罢,换谁做主,都是一般。跟从巢国国主,不如跟着中原天子。”
那几个渔夫争吵起来,说那人投敌叛国,大逆不道,那人甚是害怕,索性不言。
盘蜒暗想:“不知东采英将军是否也快来了?莫非那有朋远来之卦,指的是他?”
正在思考,忽然见茶铺中走入三人来,众客人纷纷侧目去看,无不暗赞:
只见两个男子,三十岁不到年纪,看来器宇轩昂,衣衫讲究,远远观之,便觉气度不凡。
再瞧一少女,真个是玉颜花貌,难描难述,衣着淡雅,手持长剑,杨柳腰,金莲步,面色如雪中红梅,便是微微一笑,可令众生颠倒。
盘蜒又惊又喜,想道:“义妹?她怎地会来这里?”这女子正是他那结拜的妹妹陆振英,看来卦象所说,便是此人。
陆振英等三人找一处入座,并未留意盘蜒。盘蜒心想:“他们三人江湖经验不够,入座之前,岂能不查探周遭?”
其中一方脸男子道:“振英师妹,你昨晚可是去海边游逛了?”
陆振英点头道:“回禀郑师兄,我确是外出,但你二人皆不在客栈,我无法可想,已留言告知。”
那郑师兄皱眉道:“师妹,你女孩儿家,年纪又轻,独自一人,若无人作陪,在这般偏僻之地,万万不可独行。下回你要出门,预先知会一声,便由我陪你如何?”
另一人道:“师兄,师妹愿意自个儿散心,要你多管什么?师妹,他管东管西,甚是麻烦,我这人最是乖觉,由我作伴,可比他强的多了。”(未完待续。)
十九 酒香不怕巷子深
盘蜒暗想:“瞧此二人模样,真是丢人现眼。”但转念一想,万仙门人,大多皆是这般熊样,一生所求无外乎美色享乐,此二人也不算出格,只是不知陆振英为何万里来此?
陆振英说道:“我是去船夫那儿问明此地状况,并非游玩。两位师兄自不必作陪。”
那郑师兄笑道:“师妹到底勤奋,一来便办正事,但你这三年来头一次下山,何必匆匆忙忙的?”
另一人也道:“师妹,我有一句肺腑之言,今日要劝一劝你。”
陆振英神色慎重,点头道:“马师兄请说,我洗耳恭听。”
那马师兄笑道:“你师兄我看着年轻,实则已六十有余,年岁越大,这世事看的便越透彻。咱们这万仙门哪,既然已脱尘登仙,便得有当仙家的气派,凡是讲究不急不躁,逍遥随意,如此方得洒脱。”
陆振英“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马师兄又道:“你下得山来,一路上马不停蹄,也不与咱二人游玩交谈,好伤同门之谊,今个好不容易到了此处,风景难得,生平少有,师妹当放下担子,随我二人转悠转悠,快活快活。”那郑师兄嘿嘿一笑,连连点头。
盘蜒听他这话说的太过无耻,竟向她公然索欢,陆振英是他生平第一恩人,岂能容她受辱?他正想出手教训,但陆振英却开口说道:“两位师兄,振英也有几句心里话要说。”
那二人自诩风流,以为她心动,忙道:“师妹只管说,咱们全听你的。”
陆振英道:“振英受师父之命,随两位师兄下山历练,本想学学我万仙门浩然正气,修身之德,但两位师兄一路上花言巧语,丑态百出的模样,振英瞧在眼里,隐忍至今,此刻再忍耐不住,我万仙门虽实力雄厚,举世难逢敌手,可俗语说‘仁者无敌’,又道‘圣人者,以德服人,以理屈人,以言教人,以行知人’。咱们若不修德修行,善语善心,哪怕功夫再高,谁都瞧不起咱们。”
盘蜒暗暗点头:“义妹这话说的好,万仙之中,虽号称皆为修道人士,但有几人能有她这般见识气概?”
郑、马二人面红耳赤,各自恼羞,但陆振英乃是张千峰弟子,鲲鹏徒孙,这二人资格虽老,却也不敢得罪,一时哑口无言。
陆振英又道:“如今咱们来此,为的乃是找寻失踪的几位同门,他们行踪未明,生死不知,我念及他们安危,心中焦急,故而一刻也不敢停留,风风火火、急急匆匆的来救他们,便是早上一分一毫,也是好的。两位师兄,昨夜你二人可是去镇上乐坊花天酒地了?你们这般行径,有负师门所托,更陷那些受难同门于水火。”
盘蜒心想:“她是为救失踪同门而来?那几人也来到坛海镇,想要前往陆腾么?”
那郑师兄叫郑喜,被一通斥责,心底怀恨,只羞得抬不起头来。而那马师兄叫马勒,不禁气急败坏,他嚷道:“他们不知去向,也不知遭遇何事,咱们追踪过来,已过了月余,不过是找找其下落,查清他们几人下场罢了,哪有那么着急?”
陆振英说道:“若他们仍有一线生机,咱们便决不能懈怠。”
正说话间,一跑堂的走了过来,手持热茶,放在三人面前,又端出热菜,说道:“玫瑰蜜糖卤汁醋鱼,香油拌葱大虾,甜糖豆腐蟹黄羹,三位慢用,慢用。”
盘蜒见这跑堂的身法快捷灵动,身怀武艺,不禁留上了神,寻思:“那茶水饭菜中有毒么?但万仙门人,体质百毒不侵,即便其中有寻常蒙汗药,也奈何不了他们三人。”他不明那跑堂底细,不想暴露身份。
郑喜暗生闷气,更是口渴,举杯喝了一口,只“呸”地一声,骂道:“这茶水怎地是酸的?这哪是茶水,莫不是尿么?”
那马勒也一口将茶水吐出,拍桌子嚷道:“店家,店家,你这茶水恶心坏了!你可知咱们是什么人?”
盘蜒瞧出端倪,知道茶中有药,味道古怪,却也害不了万仙之人,这跑堂的不明万仙底细,若非这两个门人不明江湖手段,早已察觉其中有鬼。
陆振英忙抿了一口,只觉清香可口,并无不对,正疑惑间,那跑堂的慌忙返回,说道:“两位稍安,稍安,小店的早茶风靡千里,最是有名,也是一块金字招牌,两位客人可是口舌太刁,喝不惯这味道?”
郑喜“哼”了一声,脸色不豫,说道:“你当咱们是未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么?我三人乃万仙仙家,平时品茗仙茶,知道好歹,你这茶味道有古怪,还想狡辩抵赖?你若不给咱们一个交代,我拆了你这茶楼。”
陆振英劝道:“郑师兄,让他们换一杯茶,也就是了,或许是忙中出错,也未可知。”
马勒冷冷说道:“此地如此怠慢,咱们待会儿可不付账。”
那跑堂的说道:“是,是。”快步下去,那两人再度坐下,盘蜒见那跑堂离去之前,拿抹布在二人椅子上擦拭几下,心知有鬼,但他却未对陆振英动手,盘蜒有心看戏,反而倍感振奋。
过了片刻,那跑堂的再度上前,递来新茶,果然芳香扑鼻,当是名品。那郑喜、马勒脸色缓和,说道:“这还像话。”揭开杯盖,静心喝茶,品尝菜肴,陆振英也不与他们多谈。此二人脸皮极厚,心底兀自在想:“这师妹一辈子未见过男人,不知好处,这才如此倔强,怎生想个法子,诱她上钩?早知带些靡草汁来,她一饮便醉,之后便好办多了。”
那跑堂等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两位客官,五菜三茶,一共黄金二百两,还请付账吧。”
马勒听他存心招惹,勃然大怒,说道:“什么狗屁玩意儿?”霍地一动,便要出手揍人,但那椅子黏住马勒屁股,竟也被拉了起来,马勒被椅子一撞,顷刻间脚步踉跄,那跑堂的一拳打在马勒脸上,登时鼻血长流。他大笑道:“兄台吃的太饱,屁股吞了座椅,当真罕见。”
郑喜拔出剑来,连椅子一道合身扑上,一道剑气刺向那跑堂,但敌手身法滑溜,轻轻避开,手指隔空一点,郑喜顿觉臀部如同火烧,痛的大叫起来,只听呼地一声,两张椅子着火,郑喜、马勒吓得上蹿下跳,满地翻滚,跑堂的双足连点,招式精妙,瞬间踢中两人穴道。
郑、马二人仙法精深,若正面与郑喜相斗,绝不至于一招败阵,但被火烧屁股之下,难以施展功夫,竟转眼被敌人制住。楼上客人纷纷惊骇,不敢再凑热闹,一齐夺路而逃,盘蜒一个翻身,躲在柜台之后,探头偷瞧状况。
陆振英长剑出鞘,数道电光闪过,椅子登时粉碎,火焰被剑风卷过,就此熄灭,她转动身子,霎时拦在那跑堂面前,朗声道:“阁下何方人物,为何伤我师兄?难不成不将我万仙放在眼里么?”她见这跑堂的显有极诡异的妖法,不知为何,自己却未中招,心下暗暗提防。
那跑堂的满脸倾慕之色,躬身说道:“姑娘才是天仙般的人物,其余这两个货色,乃是人中残渣,不值一提。我这回出手,乃是帮姑娘出气,姑娘难道看不出来么?”
陆振英喝道:“你伤我同门,便是与我为敌!”更不多话,一剑此处,快极无影,霎时身法剑招皆如雷霆一般,她昔日蒙盘蜒指导,练成这轩辕雷霆真气,又精通飞升隔世功夫,身法之快,在万仙渡舟一层实可算作第一。
那跑堂的原以为陆振英乃是娇嫩软弱的美人,不料她功夫竟这般了得,一时疏忽,已被她剑光圈住。只见她剑招凌厉,似水火冲突,似风雷碰撞,又是迅猛,又是轻巧,他处于下风,数十招之内无法还手,总算他功底深厚,缓过劲儿来,两人斗得旗鼓相当。
跑堂的眼珠一转,计上心头,右手再点出一指,郑喜、马勒二人身上火势又起,陆振英吃了一惊:“我明明挡住他指力去向,为何他仍能引燃他二人?”
她转过身来,再度斩出剑气,灭了大火,那跑堂趁此时机,突然欺近,在陆振英脖子、腹部一拍,陆振英“啊”地一声,手足僵硬,似成了石雕一般。
跑堂的哈哈笑道:“万仙仙女,你武功这般高明,当真好生令人敬佩。只是你心肠太好,非要保此二人性命,这才失手落在我手上。”
陆振英神色慌张,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我三人?莫非咱们万仙门走失门人,也落在你手上了么?”
盘蜒见她神色,却又暗暗叫好:“她这惊慌神情全是装的,她习练内力有成,自有解穴之法,莫非是想从此人口中套出话来?”
跑堂的摇头道:“小仙女,你可冤枉人了。我要对付你们万仙,全是由这两个小子而起。他们昨晚在酒楼喝酒,骗我门中几位姑娘与他们同眠,信誓旦旦,海誓山盟,模样可着实感人,谁知睡了一夜,至晨间又不告而别。那几位姑娘向我哭诉,说要上吊撞墙,你说我不出手,难不成放他们白白跑了?”(未完待续。)
二十 十八钓叟钓寒江
陆振英心下羞愧,但仍说道:“明人不做暗事,我师兄做出事来,阁下若上门质问,咱们定会给你个公道,似这般阴谋暗算,又算是什么好汉?”
那汉子微笑道:“好,姑娘既然相问,我便如实相告,弃‘暗’投‘明’,我乃讨钱帮许才合,蒙江湖上看得起,都叫我‘才惊湘楚’。姑娘可曾听说过我么?”
陆振英昔日乃是俦国贵族,尔后在万仙修行,江湖之事所知有限,摇头道:“原来是讨钱帮的高手,无怪乎如此手段。”
那汉子自以为名扬天下,陆振英必然知道,一听之下,大感失望,悻悻说道:“你万仙门高高在上,瞧不起我们讨饭之人么?”
陆振英朗声道:“无论何门何派,只要堂堂正正行事,我万仙皆一视同仁,但若是偷袭算计之辈,请恕我等不愿结交。”
许才合怒道:“好,你万仙狗眼....你万仙自诩清高,做出坏事来不想认账,那我便做些不地道的事,来个以牙还牙。此二人辱我门中姑娘,我....便同样待你。”他自头一眼见到陆振英,便深深着迷,难以自控,真当她为仙女一般,但见陆振英直斥其非,对他怨气颇深,爱恨交加之下,竟起了霸占强娶之意。
他靠近几步,伸手捉向陆振英手臂,突然间眼前白光一闪,胸口已被长剑抵住,他心头一震,知道敌人若手腕一送,自个儿不死也得重伤,哪里还敢动弹?陆振英手指如风,瞬间点中许才合三处穴道,许才合闷哼一声,缓缓坐倒。
陆振英说道:“阁下太小瞧我万仙功夫了,我等经脉异于常人,寻常点穴手法对我等又有何用?”她那轩辕真气乃是远古轩辕帝所创的一门神功,她功力虽浅,但与飞升隔世功互有助益,内力游移灵动快速,这解穴能耐更远胜过万仙中不少前辈高手。
此时郑喜、马勒二人也总算冲开穴道,从地上爬起,神色凶狠,拔出兵刃在手,对准许才合咽喉,郑喜骂道:“臭要饭的,你不长眼睛,不动脑子,竟敢惹到我万仙头上来了?瞧本仙让你尝尝我万仙的手段,将你这蚂蚁一把捏死。”
马勒也道:“这臭虫胆子不小,我倒要将你肝胆挖出来,瞧瞧是何恶心模样。”此二人气急败坏之下,哪里有半分逍遥如仙的气势?
陆振英脸色不悦,暗想:“你们这般说话行事,害我万仙臭名远扬。”但当着外人面,不可窝里反,只得默然不语。
许才合胆气不小,瞪着那二人道:“万仙之中,竟有你这等到处放屁的猪狗?我门中姑娘被你二人所害,你等可有半分悔意?什么万仙?我看不如换个名目,叫做‘万猪’好了。”
郑喜、马勒全无羞耻之心,郑喜昂首说道:“咱们洒下仙露,凡人女子实则得了好处,这哪算什么错事?”
马勒道:“不错,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二人昨晚让那几个放荡鸡崽儿得道,她们飘飘欲仙,岂不快活?”
陆振英火气上涌,怒道:“原来你们...真糟蹋了人家姑娘?还好意思说出口?”
郑喜笑道:“师妹,你情我愿之事,有何不好意思的?师妹未经人事,不知其中快乐,实则床第之欢,女子比男子更是舒坦,师妹可要试试?”
马勒也道:“师兄所言,正得我万仙门之意,我等在世间渡人,岂能自私自利?当得带凡人一道补阳修仙了。”
两人说罢,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却听茶楼下咚咚作响,有人缓步踩上楼梯,朝上走来,陆振英见许才合面露喜色,心知不妙,问道:“来者何人?还不报上名来?”
那人缓缓现出脑袋,随后露出整个身躯,乃是一褴褛落魄的老乞丐,这乞丐身形高大,披头散发,发须半黑半白,一张脸又长又瘦,皱纹宛如刀刻出来,身子如同竹竿一般。
郑喜长剑指着老乞丐,说道:“瞧你模样,与这许才合一路,也是讨钱帮的了?”
许才合冷笑道:“万猪的猪猡,我劝你嘴里客气一些,我野秋爷爷何等身份?你这般说话,可是自寻死路了。”
郑喜怒道:“你骂我什么?瞧我不收拾你!”他也不把这老乞丐放在眼里,回身一剑,刺向许才合胳膊,剑上运足真力,要将他胳膊一剑斩下,以显万仙的威风。
忽然间,郑喜只觉喉咙似被铁箍套住,头脑一闷,登时被高高吊起,随后重重甩了出去,听“乒乓”几声巨响,这茶楼木墙接连撞破,桌椅碗筷也碎落一地,郑喜头破血流,大声惨叫,但又已穴道被点,无力动作。
马勒大骇之下,一剑指向老乞丐咽喉,这一招“落日西悬”,剑上内力震荡,笼罩老乞丐身上五尺,又算准他辗转腾挪的去向,手段猛烈至极。
野秋重施故技,袖袍一拂,宛如挥抛鱼竿,这一招叫“独钓寒江”,真气如环,套住马勒脖子,将他吊上半空,随即掷出,也是飞掠数丈,直朝郑喜脑袋飞去,只要撞个正着,两人定然脑袋粉碎,一齐丧命。
就在危机之际,只见一团黑泥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罩住郑喜,将马勒接下,救了两人,又见柜台后钻出一人,朝野秋躬身行礼,说道:“老先生,这两人虽不是东西,但在下不幸为万仙门人,却不得不救他们一救。”
陆振英一时没认出他来,心中惊讶,暗想:“原来台后藏着一人,这人是谁?为何先前不现身?这黑泥又是什么功夫?”
野秋开口说话,声音冰冷萧瑟,有如秋风一般,他道:“万仙门人,除了这小女娃之外,一个个都人品猥琐,举止不端。你躲藏起来,又有什么好意了?”
盘蜒尚未答话,野秋又对陆振英点头道:“小女娃儿良心很好,先前那人要卸我孙儿臂膀,你手腕转动,可是要使那一招‘秋风扫落叶’?我即便不出手,你也能救下他来。”
陆振英说道:“我万仙主持天下正道,已非一日,怎能伤一无力反抗之人?我师兄不过是出手恫吓,并非真会伤人。”
野秋道:“我这双老眼睛没瞎,看的清清楚楚,你何必替这两个死人开脱?”
陆振英心中一跳,问道:“死人?”
野秋道:“此二人落在我手里,已是必死无疑,小姑娘倒是个人物,此事与你无关,你走吧,若再回来,我便将你擒住,让我孙儿讨你做老婆了。”
陆振英脸上一红,说道:“前辈此言差矣,我师兄纵然有错,但也罪不至死,而我更万不能抛下我师兄不顾。”
野秋哼了一声,说道:“那你便是愿意留下当我孙儿老婆?”
陆振英急道:“胡说....”话音未落,只觉身旁风声飒飒,知道这老乞丐动手袭来,急忙施展轻功,飞快倒退出去。
但她轻功虽快,毕竟与野秋相差太远,而野秋这一招‘十八钓叟’乃是他生平绝学,范围极广,有如天罗地网,内劲于各处布下十八处套环,环环相扣,陆振英不知底细,哪里躲闪的开?霎时双足被困,哎呦一声,已被真气绑的严实。
她又运内力挣扎,但野秋内劲柔韧,张弛有度,她如何挣脱得开?野秋手指一点,陆振英浑身一麻,僵在原地不动。
野秋袖袍一拂,真气到处,那许才合穴道解开,一跃而起,朝野秋拜倒在地,笑道:“多谢干爷爷救命,也多谢干爷爷赐我一好老婆。”
野秋冷冷说道:“你小子也不像话,这女娃乃天下罕见的好姑娘,照理你万万般配不上,但我野秋既然发下话来,她自愿留下,那只能便宜了你小子。”
许才合笑得合不拢嘴,说道:“干爷爷教训的是,她不听干爷爷的劝,那也怨不得我。”
盘蜒走上几步,说道:“且慢,这婚事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之命,做不得数。老前辈一厢情愿,若传扬出去,岂不坏了讨钱帮的名声?”
野秋倒也并非是非不分之人,打量盘蜒,说道:“这女子师长不在此处,便得听她自个儿意愿,她硬要嫁我孙儿,却又怪得谁来?你这万仙门人并未做错事,便由你回去告知她师父这桩婚事,我等他三天,若他三天不来,那我便让我孙儿与她成亲了。”
陆振英怒道:“我不愿,你拿我同门要挟于我,我....我....宁死也不嫁这...这卑鄙小人。”
野秋实乃当世武林中一位众人敬仰的大侠,但生性喜怒无常,本对万仙全无好感,又见郑喜、马勒二人言行奸恶,便一心视万仙如邪窟恶党,他让许才合娶陆振英为妻,实则打得是救她脱离苦海的心思,以免她将来被万仙所害,也成了放浪形骸的人物。至于她自个儿愿不愿意,却也顾不得了。他沉吟道:“傻娃儿,你这同门如此奸邪,你硬要偏袒,结果害人害己,你可知道教训了么?”
盘蜒道:“老先生,都说长兄为父,这姑娘乃是我义妹,我可代她师长说话,这桩婚事太不妥当,请恕我不能答应。”
陆振英“咦”了一声,仔细打量盘蜒面貌,又惊又喜,喊道:“盘蜒哥哥,原来是你?”(未完待续。)
二十一 火烧眉毛一扫空
郑喜、马勒二人自然知道万仙门中有这么一位盘蜒,听说此人名声糟糕,却恰好是陆振英的义兄,此刻一见到他,心中皆想:“这人嘴皮子厉害,手段也颇为狡诈,但在这野秋老丐面前一概无用,只盼他能转移视线,拖住敌人,我可冲开穴道逃生。”但老丐内劲直透经脉,即便两人仙法精妙,一时也毫无效用。
许才合道:“你说是她义兄便是么?干爷爷,咱们不必信他。况且有我干爷爷做主,也轮不到你这‘万猪的猪猡’说话。”
盘蜒道:“老先生,你听听你这孙子所言,当真恃强凌弱、强横霸道,与我这两个不像话的师兄有何差别?你与我义妹非亲非故,硬逼她嫁人,那是江湖上土匪山贼的行径,人人都称你‘叶落知秋’野老爷子行侠仗义,光明磊落,有孙儿如此,看来这江湖传闻,也未必靠得住了。”
许才合急道:“万仙辱我帮中姑娘.....”
盘蜒不等他说完,又道:“强娶民女之罪,自来不容于江湖,我盘蜒若死在这里,别无人证,倒也罢了,若我留下一条性命,必将此事传于天下,要大伙儿评评理:叶落知秋老爷子一世英名,怎会认这么个不肖孙子?老爷子最好一掌将我打死,省得将来后患无穷。”
野秋微微一笑,说道:“这姑娘被万仙蒙骗,一时糊涂,脑子不清,分不清好歹来,我这孙儿在江湖上名声不差,嫁于他之后,初时不愿,但将来必会明白过来。”他自知举动不妥,但脾气倔强,对陆振英极为看重,更对万仙偏见极大,怎能放任她受万仙作风毒害?
陆振英又气又急,正要驳斥,野秋手指一振,点中她哑穴,她便叫喊不出。
盘蜒道:“我瞧你这孙儿窝囊的很,半点本事没有,配不上我这义妹,先前被我义妹长剑一指,吓得屎尿齐流,跪地不起,这般软骨头,我盘蜒一辈子不曾见过。”
许才合怒道:“你说什么?你倒有本事,先前钻在暗处,龟缩不出,传扬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盘蜒道:“我盘蜒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躲躲藏藏,有何稀奇?孙子尽管对外去说,我也自管我宣扬,咱两家公平做事,谁也不吃亏。”
许才合骂道:“你嘴里干净些,谁是孙子了?”他心中虽爱煞了身边仙女,但毕竟在江湖上颇有侠名,权衡利弊,不愿放盘蜒生离此地,说道:“爷爷,咱们将此人杀了,闭他之口。”
野秋登时不满,说道:“这人也没招惹咱们,更没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岂能说杀就杀?咱们行得正,坐得直,救人回头,劝人向善,也不怕旁人说嘴。”许才合暗骂他老来糊涂,却也不敢多说。
盘蜒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不如来打个赌如何?我与这位许兄弟比试一场,我若取胜,便替我义妹松绑,大伙儿好言好语,坐下商量。我若输了,从此守口如瓶,任由两位坏事做绝,我一概不管不问。”
许才合闻言一愣:“他若取胜,并未要咱们放他们走人?他若输了,我便可名正言顺娶这仙女了?”这许才合年纪不大,但自幼得名师指点,武艺精熟,在江湖上前呼后拥,一直罕逢敌手,近来更练成了其祖父所传的绝学‘火蛭功’,一出手便制住万仙两大高手,端的是信心十足,胜券在握,再听盘蜒赌约有利,哈哈一笑,说道:“好,那咱们就赌了,盘蜒兄弟可不能说话不算。”
盘蜒笑道:“老兄放心,有你爷爷在此,我若使诈,骗得过他么?”
许才合点头道:“那就放马过来!”微屈背脊,双手虚张,似要擒拿,朝盘蜒迈出一步,霎时已然欺近,随即手掌拂向盘蜒下盘。
盘蜒喝了一声,踢向许才合面门。许才合抬起右掌,守株待兔,两人一触,许才合趁势一抹,内力激发,已黏在盘蜒脚掌上。
这功夫正是他火蛭功的精妙手段,此内力可生出黏力,贴在人身上,如同水蛭一般,先前许才合便以此法门令郑喜、马勒被椅子粘住。而他随后催动内力,这火蛭真气便登时起火,将敌人烧伤。
此刻他一招得手,却也不急,见盘蜒攻势也不如何凌厉,有心稳操胜券,索性再与盘蜒拆招,与盘蜒以内力硬碰硬拼斗,过了二十招,盘蜒身上七、八处被他拍中,许才合暗暗得意,心想:“瞧我取你性命!”他本不信盘蜒会保守秘密,眼下必胜无疑,更有一举杀人灭口之心。
他缩回半步,手指一点,以为盘蜒瞬间便被烧着,谁知敌人浑身毫无异状。他“咦”了一声,正纳闷间,忽然背后灼热,传来焦味儿,他回头一瞧,只见一团大火在他背上张狂乱窜,越来越旺,许才合大惊失色,就地一滚,拼命扑灭火焰,谁知那火焰似被浇油一般熊熊燃烧。
许才合大喊大叫:“干爷爷,救命,救命!”乱扯衣服,不久脱得精光,再扑打头发、胯·下毛发,那火焰无孔不入,穷凶极恶,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皮肤烤焦,化作热油,景象渐渐模糊,似眼珠都要被烧坏了。
这般乱动乱跑了半天,猛然脑袋一晕,清醒过来,发觉自己仰面躺着,身上一·丝·不·挂,手中满是各处毛发,头上、胳肢窝、双腿间火辣辣的疼痛,但并无其余伤势。再去看野秋,见他缓缓摇头,却无相救之意。
盘蜒走上几步,问野秋:“老爷子,你说句公道话,我与令孙是谁赢了?”
许才合见盘蜒全无伤势,大惑不解,却听野秋叹道:“泰家幻灵真气,果然精妙绝伦,今天总算开了眼界。你内力远胜过我这干孙子,他有心算计,反而被你趁虚而入。”
盘蜒哈哈大笑,上前解开陆振英穴道,陆振英脱离险境,欢喜异常,扑到盘蜒怀里,欣喜喊道:“义兄,幸亏你在这儿,否则我...我可....“心下又羞又怕,难以启齿。
盘蜒道:“你还是小娃娃么?又搂又抱,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我站直了?”
陆振英微笑叫道:“是!”果然亭亭玉立,乖乖在盘蜒面前站定。盘蜒握住她手心,助她调理乱息,须臾间只感自身真气震动不休,盘蜒心下大奇,暗想:“这是怎么回事?”立时缩手,脑中困惑不解。
许才合却是颜面尽失,见衣服已被撕成碎片,忙从郑喜身上剥下长袍来穿在身上,他见盘蜒与陆振英举止亲密,恼羞成怒,质问道:“我明明已用功夫将你罩住,你到底有何妖法?为何我会着了你的道?”
野秋本就有些后悔认这干孙子,见他如此模样,心下暗骂他无能,说道:“他身上有护体真气,你那火蛭功仅能留存表面,自然被他挡开,而你与他比拼内力,反中了他幻灵真气,自身反受其害。”
许才合这才明白过来,恨恨道:“这火蛭功如此无用,我还当...当如何了得...”
野秋冷笑道:“我义弟若听闻此事,非被你气得半死不可。你自身修为不足,破不了敌人真气,却怪这功夫不济,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么?”
许才合张口结舌,垂头丧气,但如何能够甘心?他抬头又道:“干爷爷,他虽然赢了,但先前他说....大伙儿好言好语,坐下商量,咱们可没答应放他走。”
野秋微微点头,语气缓和下来,指着郑喜、马勒,对陆振英说到:“姑娘,万仙门看似光鲜,实则乃藏污纳垢之地,我生平见过无数这般不干好事的子弟,也见过许多放荡无耻的‘仙女’,你长久身在其中,难免会变成这般模样。我劝你早些回头,远离这浑水。你不嫁我孙子,这也由得你了,但我决不许你回到万仙门中。”
陆振英答道:“前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说一句‘坐井观天’,并不为过。我万仙中弟子固然良莠不齐,但未尝没有忠肝义胆的豪客,我师父张千峰侠名播于江湖,前辈可曾听说过他?”
野秋“嗯”了一声,说道:“我昔日曾见过这张千峰一回,此人与门中几位师妹举止亲密,出双入对,虽侠义为先,但举止也算不得端正。”
陆振英瞬间如遭雷击,手心发寒,颤声斥道:“胡说八道,我从不见师父在门中有....有亲密之人。”她对张千峰痴心一片,情愫深藏,此刻陡闻这般消息,一时竟有些失态。
野秋道:“姑娘可四处去问问,我野秋生平不打诳语。张千峰以往确也风流,但听说眼下收敛了许多。嘿嘿,虽说迷途知返,也算不错,但以往之事,岂能如此轻易算了?”
陆振英娇躯发颤,思绪乱作一团,盘蜒说道:“你师父为人如何,你瞧得最是清楚,何必听旁人乱嚼舌根?我虽处处与张千峰为难,但他眼下确实心如止水,言行正派至极。”心中却想:“男子汉大丈夫,有女子投怀送抱,如我盘蜒这般坐怀不乱的,当世能有几人?这确不能算张千峰错了。”不由得意万分。
陆振英对盘蜒极为信服,听他所言,顿时重振精神,对野秋说道:“老前辈对我万仙诸般不满,虽是一片好心,请恕我不能领情。”
野秋双手交叉,负于胸前,昂然说道:“你愿不愿领情是你的事,但老子愿不愿放人,却又是老子的事。”(未完待续。)
二十二 马嚼牡丹混不吝
陆振英心生怯意,劝道:“老前辈仍要凭武功留下我么?难道不怕我万仙高手找上门来?”
野秋生平行走江湖,鲜有人能挡住他一招半式,也不曾与万仙遁天、破云层的高手过招,故而全不放在心上,说道:“若万仙真有本事,尽管来找老子好了。”
盘蜒轻轻对陆振英说道:“待会儿动起手来,我可拦住这老爷子,你趁势飞下楼去,让你那马儿‘猎林’过来接你。”
陆振英摇头道:“大哥,咱俩并肩作战,与这老爷子拼了。”
盘蜒道:“这老爷子只捉你一人,下手颇有分寸,你一走,我定能脱身。这轻重可要分的清楚。”
两人以极低声音交谈,宛如蚊蝇一般,但野秋仍听得清楚,说道:“鬼鬼祟祟,打什么主意?”蓦地探手成爪,已使出得意招式“十八钓叟”,顷刻间十八道真气席卷而至。
陆振英尝过厉害,急运轩辕真气,倒翻出去,但野秋这一手功夫太过精妙,霎时前后左右皆是气劲,她身法虽快,但到了半路,已然无路可走。
就在这时,盘蜒只觉遍体急震,有真气如怒龙疯虎,在经脉中乱窜,忽然间一股黑气从灵台、天灵、丹田、膻中四穴中渗出,化作黑火黑雾,将他身躯裹住,而陆振英身上则白光闪烁,翻涌不休。
两人皆感手足上生出极大力道,黑光白光绕在一块儿,嗡地一声,四周晃动,那“十八钓叟”的真气竟被破开一道口子。盘蜒登时察觉,拉住陆振英,施展轻功,霎时已落在茶楼之外。
陆振英惊喜万分,却又困惑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盘蜒神色惊慌,喃喃说道:“这是离乱**的功夫,我何时....何时练过这离乱**了?”他想起泉中梦境里的婴儿,想起那婴儿浑身扎针的模样,想起他憎恨的眼神,想起他刺往自己心脏的一剑,盘蜒蓦地大叫一声,狠狠拍打脑门儿。
陆振英握他手掌,问道:“怎么了?”
盘蜒颤声道:“我忘了....忘了付茶水钱。”
陆振英先是一愣,又不禁笑道:“区区小事,何必计较?”顿了顿,又道:“郑喜、马勒仍在楼上,咱们可不能不顾。”
盘蜒骂道:“这两个浪·荡货,没法子,总得救他们一救,不然咱们万仙声名更差,落得个背弃同门的名头。”
两人眼前身影闪动,野秋老丐已然追至,他负手挺立,眼神有一丝惊诧,说道:“刚刚那一招是什么功夫?黑光白光的,好生刺眼。”
盘蜒拔出月明宝刀,对陆振英说道:“迫不得已,只能联手与他一斗,你使‘光鹤剑法’,我从旁夹击。”
陆振英对野秋点头道:“老前辈,如此得罪了!”
野秋瘦脸上露出干巴巴的笑容,他道:“久闻俦国有两门仪仗剑舞,唤作‘光鹤,电虎’,莫非姑娘是俦国之人么?”
陆振英说道:“晚辈叫陆振英,乃是如今俦国国君陆扬明姐姐。”
野秋叹道:“那光鹤剑法虽然美观,但实则无多大用处,姑娘要用这剑法对付我?”
盘蜒道:“前辈一见便知,厉害得紧。”对陆振英说道:“动手!”
陆振英不再多言,长剑一振,使一招“风声鹤唳”,朝前疾冲,轩辕真气化作鹤形,护住周身,盘蜒以刀做剑,使雨崖子亲传石剑功夫,单刀由下而上挥砍。两人兵刃靠近,登时黑白光芒涌动,互相激荡,增长数倍,直取野秋。
野秋脸上变色,双掌齐出,乃是一招‘江渚白发’,掌力宛如巨浪,无形有质,坚韧至极,反击过去,只听砰地一声,真气纷纭,四下扩散,双方内力竟旗鼓相当。
这“江渚白发”威力更胜过“十八钓叟”,野秋曾以之在江边击破浪涛,端的是威力惊人,若陆振英与盘蜒分别单独与他相斗,无论宝刀宝剑何等锋利,也必被他这一掌击飞兵刃,身躯受震,伤势不轻,但此刻两人联手,功力合击,全不落下风。
野秋大喝一声,掌做拳,拳化爪,霎时掌风指力,层出不穷,陆振英无暇细思,再使一招“凌云之鹤”,剑尖白光激发,盘蜒紧跟着她,单刀上墨色混混,仿佛在白纸上作画一般。三人隔着数尺以真力相斗,忽然又极快近身,妙招迭出,内力也在伯仲之间。
斗了百招,陆振英怯意消退,斗志昂扬,又倍感舒适爽快,只觉自己无论使何等招式,盘蜒总有天衣无缝的刀法相助,两人心意相通,功力互传,各自妙悟不断,仿佛天生便该联手迎敌一般,斗得越久,她心情越是舒畅,剑法中种种精妙之处一一显现出来,与这厉害至极的前辈高人相持不败,更令她心生自豪。
野秋蓦然变招,数掌连拍,呼呼声中,将两人逼退。陆振英与盘蜒并肩而立,百忙中朝盘蜒斜视一眼,见盘蜒脸色惨白,似乎身心备受折磨一般,陆振英微觉惊慌,暗想:“义兄他身子不适么?”
盘蜒毛骨悚然,心道:“这...确是离乱**,玄夜真气,我压根儿没练过!为何我会有这功夫?又为何与她的轩辕真气配合如此默契?血云...血云.......我的头好疼!”但大敌当前,他不敢示弱,唯有苦苦忍耐痛楚。
野秋道:“带着你们那两个贼骨头师兄走吧。”
陆振英喜道:“真的?老前辈放过咱们了?”
野秋愤愤道:“老子练了五十年功夫,两百招以内拾掇不下两个娃娃,哪还有脸留人?走着,走着,老子瞧见你们便心烦。”
陆振英朝野秋恭恭敬敬一鞠躬,说道:“老前辈神功惊人,晚辈若非与义兄合力奋战,决计抵挡不住。多谢老前辈手下留情之恩。”
野秋道:“你们两个娃娃心肠不差,不肯丢下同门不顾,比我识得的万仙门人强了百倍,料来今后不至于走上歪路,罢了,罢了,老子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与其打的精疲力竭,不如就此认输。”
盘蜒道:“老前辈,该是咱们认输才是。我二人年轻气盛,以多打少,丝毫奈何不了前辈,岂敢自称取胜?”
野秋瞧瞧盘蜒,又瞧瞧陆振英,笑道:“你二人真是结义兄妹?从这剑法刀法来看,交情可好得很哪,便是亲生兄妹,新婚夫妇,也未必有你二人这般投缘。”
陆振英听他言语满是取笑之意,脸上一红,又朝盘蜒看了一眼,羞道:“老前辈取笑了。”
盘蜒飞身上楼,解开郑喜、马勒穴道,两人闷闷道谢,随他下来,见野秋、许才合仍在,不禁仍颇骇然。而许才合虽然落败,但心有不甘,还想与陆振英多谈几句话。
野秋叹道:“我这老脾气太耿太硬,时而不分青红皂白,两个小娃娃莫要见怪,我这干孙子太不成器,当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不错,你二人才应是一对。”
陆振英面颊飞红,嗔道:“盘蜒哥哥是我义兄,什么....什么一对,老前辈怎能为老不尊,胡言乱语?”
野秋对两人刀剑功夫极为心折,闻言大失所望,又见盘蜒脸上殊无喜色,似神飞九天,心不在焉,又暗骂这小子错失良机,拜什么狗屁兄妹。
此时空中有人发笑,刹那间一人从天而降,身法轻盈迅捷,功夫竟似不在野秋之下。郑喜、马勒见状吓得不轻,连退几步,随时预备逃窜。许才合喜道:“爷爷,你老人家总算来了。”
盘蜒见来人也是个老丐,身躯健壮高大,满面红光,发须飞扬,与野秋截然相反,登时想起一人来,行礼道:“这位莫非是‘马嚼牡丹’许丹许老爷子?”
那老丐道:“不错,不错,你这万仙门人倒渊博的很,能瞧出老子是谁。”
盘蜒道:“讨钱帮两大神丐‘落叶知秋’野秋,‘马嚼牡丹’许丹,江湖中人,哪个不知?”
许丹点点头,面带坏笑,望着野秋,嘴里“嘿嘿嘻嘻”,却不说话。
陆振英奇道:“许丹老爷子怎么了?”
野秋冷冷说道:“我这义弟先前躲在一旁偷瞧咱们比武,见我胜不得你二人,眼下便要取笑我了。”
陆振英“啊”地一声,惊道:“原来许老爷子一直在旁,若他出手相助,我二人早已落败。”
许丹笑道:“小娃娃,你这话说的可臊人了不是?我兄弟二人江湖上辈分极高,他单独对你出手,已是脸皮极厚,我岂能再帮上一把?那岂不是‘马嚼牡丹,暴殄天物’么?况且我武功未必及得上义兄,多我一人,也未必能胜。”
盘蜒心想:“这两位老爷子光明磊落,其实算是好人。”
许才合又道:“爷爷,这几位万仙门的仙家,与咱们有些过节,这郑喜、马勒二人糟蹋了本帮几位....”他仍不舍陆振英,见亲爷爷到场,又想央求他替自己做主,故而再提起这桩恩怨来。
许丹道:“你是说李花花,麻珠珠这几个小婆娘?她们平素也不如何检点,昨夜之事,我也知道,是她二人先招惹这两个浪·荡子弟,这两人虽不是好东西,但咱们讨钱帮纵然缺钱,也不能玩仙人跳讹人不是?”
许才合闻言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道:“可..可爷爷...”
许丹揪住许才合后颈,说道:“你小子还嫌丢人不够么?咱们晚间还有大事要办,那可是要见血丢脑袋的。你累我大哥费劲,可是想害死大伙儿?”(未完待续。)
二十三 温言软语暖心头
陆振英本是为找寻失踪同门而来,正愁毫无线索,闻言一愣,她甚是机警,问道:“许老前辈,你们稍后还与人有约么?”
许丹道:“不错,敌手底下有几个厉害角色,我讨钱帮在巢国帮众不少,这群魔头想在咱们地头闹事,断咱们生计,咱们也不能答应啊。”
陆振英说道:“许老前辈,野老前辈,实不相瞒,本门派我三人前来,本是为了一桩极要紧之事。一年之前,我万仙有数个同门来此办事,随后下落不明,可过了数月,有一人回到门中,他浑身上下,伤势极重,只来得及说:‘在坛海镇...’当即咽气。本门师长心知有异,便遣我等下山查访此事。两位前辈若能指点迷津,我等感激不尽。”
许丹与野秋互望一眼,眼中皆有隐忧,野秋道:“看来你们万仙与万鬼想到一块儿去了,这可当真难得。”
万仙四人听到“万鬼”二字,不由震惊,盘蜒问道:“万鬼?今晚与两位前辈约斗的可是万鬼中人?”
许丹叹道:“于此事我倒所知不多,但咱们讨钱帮得了消息,说万鬼门人今夜齐聚明月湖,要与老海魔头为难,我讨钱帮欠老海魔头恩情,不能不报,遂也召集帮众,等在此地,恐怕要与万鬼有一场恶斗。”
盘蜒忽然问道:“万鬼可也是走失了门人?”
野秋与许丹沉吟许久,齐声叹气,野秋道:“是,我所知不详,但听说他们也是来要人的。”
许丹似极为苦恼,隔了半晌,指着远处海港说道:“此处海湾有个名目,叫做魔海,自古风浪极大,行船艰难。但多年前头,老海魔头来到此处安营扎寨,他想出法子,造出极为牢固的大船,风浪摧不破,又将造船法门传给渔夫,此后方可在海路畅通无阻。但这海中委实不对头,一旦载客驶出海港,总不断有人在途中落海失踪,仿佛着魔一般,即便不再沉船,也是陆续死人。”
陆振英问道:“既然此海如此危险,那大伙儿为何不走山路?而走海路呢?”
许丹说道:“此事最古怪之处,乃是常人出海,绝不会出事,渔夫船工也总安然无恙。但若是身怀武功、手上沾血之人,便会被这魔海吞落。只是江湖武人,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每十人出海,偶尔死上一人两人,委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况且既然习武,胆子皆不小,又岂能因此而退缩?但近来听说海上又出了怪鱼,老海魔头的日子,定然麻烦的紧了。”
陆振英又问:“前辈之意,我万仙与万鬼失踪之人,都是落海而亡了么?但照前辈所说,这魔海十人中只取一人,我万仙为何一人都未返回?”
许丹答道:“这你可问住老头子了,但凡是皆有意外,或许这海水与万仙门人更不对付?”
盘蜒问道:“两位前辈,此事既然与万鬼有关,我虽武艺低微,但身为万仙门人,决不能置之不理,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与两位同行?”他那山海门的职责所在,便是要查清万鬼动向,此刻遭遇对头,便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陆振英说道:“义兄,我与你同去吧,这万鬼之中或有其余线索。”她先前与盘蜒刀剑合璧,更觉亲密了几分,不想他孤身犯险,更何况两人联手,威力倍增,不逊于这二老任意一人,即便真有危险,也必有应付之道。
盘蜒低声说道:“你不知万鬼之中有何等好手,还是莫要跟来为妙。”
陆振英微觉气恼,说道:“你这话说的好生气人,与你在一块儿,我什么都不怕,况且临阵脱逃,有违万仙门规。”
盘蜒道:“门规都是拿来唬人的,门规令万仙门人洁身自好,有几人真能把持?”
陆振英说道:“你能,我也能。”
盘蜒无奈,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勾,说道:“蠢妹子,服了你了。”
陆振英心头一喜,笑道:“笨哥哥,这才像话。”两人曾屡次同历风雨,眼下心有灵犀,真比亲兄妹还亲上几分。
这两人轻言细语,神态亲近,真把郑喜、马勒、许才合三人看的心如蛇咬,七窍生烟,但见那二老都向着此二人,也是不敢多言。
郑喜心想:“怎生想个法子,让这盘蜒大大出丑,以解我心头之恨?”
马勒则想:“最好设法将此人赶走,这小子不过二层弟子,有何资格与咱们相争?”
许才合想到:“或可借万鬼之手,将其余三个万仙门人都杀了,我也可借机亲近这位仙女。”
野秋、许丹二老答应下来,绕路行进,来到离海滩颇近的一处山中,但见芭蕉树漫山遍野,椰子树上天入地,各处满是碣石、滑石、海洞、水洞,草随足起,花绕身长,走了十里地,只见两百来个丐子整整齐齐,席地而坐,见二老到来,又一齐起身相迎。
野秋、许丹也不引荐盘蜒等人,只是说道:“这几位是遇上的帮手,大伙儿不必多问。”又对一身穿破烂裘服的中年乞丐道:“帮主,我们来了。”
那中年乞丐是讨钱帮帮主许目,乃是这许丹的侄儿,他见多识广,看郑喜等人穿着,便知他们乃是万仙门人,反而宽心,说道:“点子眼下还没来,大伙儿招子都放亮一些,精神都绷紧一些。当年若非澜海王救咱们于危难之中,咱们讨钱帮焉能有今日?”
众丐复又坐下,野秋、许丹坐在帮主身后,许才合又与其余三大乞丐坐成一排,座次有序,颇守规矩。
陆振英低声问盘蜒道:“义兄,这讨钱帮什么来头?为何面对万鬼,竟丝毫不惧?那万鬼又如何潜到这东南之地?”
盘蜒道:“讨钱帮乃是当世凡间第一大帮,实力不容小觑。这两大长老各自武功,只怕已在张千峰师兄之上,帮主虽然差上不少,但比你我总要高明些。而那万鬼与巢国勾结,与中原朝廷作对,在此势力恐怕也不小。”遂将他在途中遇上罗芳林,助她抵挡那幽丛之事说了出来。
陆振英紧张起来,问道:“万鬼之中竟有这等高手?那幽丛功夫与鲲鹏师公谁更厉害?”
盘蜒道:“鲲鹏师叔自然更是了得,但那人比我师父雨崖子毫不逊色。只是万鬼绝非易与之辈,当真与万仙全力争锋,胜负委实难料。”他朝郑喜、马勒望去,皱眉道:“你师父为何派你们三人来做这等危险之事?”
陆振英幽幽叹道:“我师父忙于那‘山海门’之事,并不知情,我一位师伯有意让我受些磨练,故而特意派我下山。”忽又嫣然一笑,说道:“想不到在此碰上你,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盘蜒不愿多谈,说道:“我奉鲲鹏师叔之命,有一桩极要紧的使命,须得前往陆腾。”
陆振英想了想,说道:“你我兄妹许久不曾独处,不如此事忙完,我随你同去如何?”
盘蜒摇头道:“你这妹子笨手笨脚,骨柔皮嫩,还要随我漂洋过海?你可饶了我吧。况且此乃我山海门机密,你一外人瞎掺和什么?”
陆振英啐道:“先前咱俩一齐出手,我可拖累你了?我师父早问我是否愿意投身山海门,我忙于会试,故而一直推辞,眼下我改变心意啦,你与师父都在其中,怎能少的了我?”
盘蜒又劝道:“咱们山海门藏污纳垢,满门土匪,要你这女子做什么?”
陆振英笑骂道:“好哇,你一句话骂了我师父,我师公,连你自个儿师父都栽进去了。这可是现成的把柄,你不答应我,我便要向师父告状了。”
盘蜒与她争论不休,互相打趣,陆振英本就口齿伶俐,盘蜒也劝不动她。郑、马、许三人只愁得度日如年,恨不得将盘蜒零碎宰了。
便在这时,只见林中又走出二十多人来,皆身穿黑衣,手持奇门兵刃。有一人身法奇快,霎时已来到讨钱帮前头,他道:“前头一群杂碎,可是海魔王的走狗么?”
盘蜒认出他来,低声对陆振英说道:“此人乃是万鬼蜂巢四友中的梁琼,武功不容小觑。”
陆振英神色慎重,问道:“那幽丛又在何处?”
盘蜒扫视一圈,并未见到那半死不活的形貌,更不曾见到一大马蜂怪人,曰:“还好他不在此处。”
讨钱帮众人勃然大怒,顷刻间刀剑出鞘,张弓搭箭,对准此人,帮主许目甚是沉稳,挥手制止,说道:“咱们是讨钱帮的人,听说你们要与澜海王为难,澜海王与我讨钱帮交情不浅,他的恩怨,便是咱们的恩怨。他的梁子,便由咱们讨钱帮接过。”
梁琼道:“原来是一群叫花子,脸皮倒也不薄,敢与我万鬼为敌?这叫蚍蜉撼大树,可惜不自量...”
忽然间,那许丹眼闪红光,起身走上一步,梁琼笑道:“想动手么?”摆开架势,双手左前右后,手臂如刀,身子纹丝不动。
许丹手指一弹,两道火光疾飞而过,梁琼大惊失色,双足一点,倒翻出去,砰砰两声,面前燃起两团大火,若是他稍慢片刻,即便不被指力所杀,也必为火焰烧成重伤,这正是许丹闻名天下的火蛭功。
许丹见他竟能躲开一招,暗暗点头,心想:“此人武功倒也不差。”(未完待续。)
二十四 海中凶险藏魔鬼
万鬼众人见这老丐身手极高,功夫巧妙,无不脸色凝重,而那容八志走入人群,转动葫芦杖,指着许丹道:“兀那老丐,海魔王与你们讨钱帮非亲非故,何必淌这浑水?”
柏欢也尖声道:“可是海魔王让你们出头,替他送死的?”
野秋蓦然喝道:“海魔王的名头,岂是你们这群妖魔鬼怪随意叫的?”声如当空惊雷,万鬼众人面露诧异,身躯各自震动,柏欢吓了一跳,不敢再出言不敬,索性不再开口。
万鬼中走出一位书生模样的文士,两撇八字胡,脸色发青,似长久不见天日,他甚是有礼,朝众乞丐鞠了一躬,说道:“原来是‘落叶知秋’野秋、‘马嚼牡丹’许丹两位老先生,无怪乎如此了得。两位可是得了海....澜海王前辈知会,特意前来助拳的?”
野秋沉声道:“海老魔头并未告知咱们,但咱们讨钱帮消息灵通,自个儿非要管这事。”
许帮主见万鬼忽然客气起来,颇有些措手不及,眼下不忙破脸动手,忙道:“万鬼素来与南方武林毫无瓜葛,咱们南人与北妖更无恩怨,诸位潜入这南荒处多年,行事张扬,自然容易瞧见端倪,澜海王前辈望重武林,对我讨钱帮恩深似海,此事不可置之不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文士摘下书生巾,笑道:“许帮主多礼了,在下乃万鬼‘降头书生’赵靡。”只见他头发半秃,额头上长一对触须,原来也是北妖族人。
赵靡目光扫过群丐,见着陆振英、盘蜒、郑喜、马勒四人,突然眼放异光,嘴角上翘,问道:“为何万仙会与讨钱帮一道?”语气平淡,但盘蜒从中察觉出些许喜悦。
郑喜冷冷答道:“你万鬼既然在此,我万仙为何不能来?便是要瞧瞧尔等妖魔有何诡计。”
柏欢、梁琼、容八志忽然一齐指着盘蜒道:“是你?”
盘蜒道:“诸位好久不见,上次匆匆一别,你们回去之后,可曾被那幽丛老兄教训一顿?”
容八志怒道:“你这奸贼,用手段操控我等,老大...老大....”他被那活尸幽丛狠狠处罚,不久前伤势才好,回想起来,当真不寒而栗,也对盘蜒加倍憎恨。
盘蜒叹道:“我那幻灵真气阴魂不散,驱逐不尽,只要我稍使手段,便能让你二人自相残杀,你们难道不怕么?”
梁琼、容八志深为忌惮,脸上变色,待要不信,但上次尝过苦头,委实刻骨铭心,互望一眼,蓦然施展身法,眨眼间已逃得不见踪影。
群丐见盘蜒两三句话,便将这两个妖人逐走,嘻嘻哈哈的大笑起来,陆振英笑道:“盘蜒哥哥,这两人好生胆小。”
盘蜒心下却更为惊讶,这梁琼、容八志二人身手不凡,也算的有勇有谋,绝非毫无头脑的懦夫,为何会被自己一句话吓跑?他心中隐隐不安,一时却猜测不透。
赵靡恢复沉着,对郑喜说道:“敢问诸位仙家为何来此?”语气竟颇恭维。
郑喜昂首道:“不久之前,我万仙有几位门人在此遭难,我等奉命寻来,想要查清事情,不知你有何头绪?”
马勒也道:“师兄,我瞧他们定是幕后凶手,不然为何碰巧在此遇上?”
赵靡忽然哀叹一声,连连摇头,神情颇为悲悯,他道:“久闻讨钱帮在江湖上处处仗义,好打抱不平,如今便有一桩大不平之事,诸位反而要助纣为虐,与我等为难,莫非我万鬼所为全是错事么?”
许目见敌人人数不多,但各个儿身形挺拔,足下稳凝,只怕皆是难缠的好手,若打斗起来,己方必有伤亡,不愿轻易寻衅,问道:“你说你们遭遇不平,故而向澜海王寻仇?”
赵靡回头朝手下一望,有人从林中推出一辆小车,车中走下一女子,她身披一张麻布毯子,骨瘦如柴,腿脚无力,发丝干枯,显然受过极大的折磨。赵靡说道:“这位姑娘,也是我万鬼门人,我等来到此处之后,曾派她与几位弟子从海路前往巢国。欲过魔海,便得乘坐澜海王的船,丽儿,你对讨钱帮诸位好汉说说,途中你碰上何事?”
那丽儿“哇”地一声痛哭起来,将毯子掀开,只见其下赤·身露·体,身上满是骇人的伤口,有人以利刃剖开她肚子,随后又缝合起来,又将她胸口削去一大块肉,众丐一瞧,无不震怒,纷纷问道:“这是谁干的?”“可是你万鬼做的好事?”陆振英捏紧拳头,也气的瑟瑟发抖。
丽儿激动无比,胡乱说话,两旁万鬼门人再将她身子罩住,丽儿哭道:“我....我那天与五位同门乘船离港,行驶了七、八日,那船上有....那魔王的人,他们偷听我等交谈,知道咱们是万鬼,便在饭食中下了药,将我等迷倒之后,带到一极隐秘之地。我看见....看见那魔王将我同门的肚子一刀划开,割...割里头的脏器吃....”
众丐虽见惯肮脏之事,但听她说的如此恶心,无不汗毛直竖,气往上冲,许目厉声道:“那魔王....那魔王是谁?”
丽儿哭道:“那人是个老头,鼻子极高,双目海蓝,我听旁人叫他老爷....”
陆振英低声道:“这千里海域皆是澜海王管辖,只怕....只怕....”
许丹与野秋齐声道:“不错,那正是老海魔头。”
丽儿又道:“那老头很是得意,他说:‘万鬼、万仙之人练过奇门功夫,脏器受损,恢复起来加倍快速,每一人可足足吃上一年而不死。你们今后见到万鬼、万仙门人,千万不要放过,一个个儿捉到此地,助我练功,可比寻常武林人士要有用的多了。’”
群丐听到清清楚楚,心中顷刻间想到极可怕之事,猛然怒发冲冠,炸开了锅,一跃而起,大声道:“这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如此说来,这许多年在海上失踪的武人...”“错不了,定是被这海老魔头捉起来吃了。”
许丹与野秋相互张望,脸上露出惊怒、悔恨之情,盘蜒心想:“这两位老爷子知道些由头。”
陆振英、郑喜、马勒也咬紧牙关,说道:“那咱们那些失踪的门人,也是....也是落在了海老魔头手中?”
丽儿点了点头,赵靡又道:“将万仙的兄弟也带出来!”
马车中又被扶下一人,此人脸色惨白,奄奄一息,郑喜指着此人,惊声喊道:“孔师兄?”
那孔师兄气若游丝,颤声道:“郑师弟?你们来了?”万鬼众人将他抬上前来,动作极为轻柔。孔师兄结结巴巴的说道:“一切....一切都如这位丽儿姑娘所言,我....我与她一块儿逃出来的。”
盘蜒问道:“那澜海王行事如此奸恶,防范必然严密,你二人如何能够生还?”
孔师兄气息愈发微弱,但仍说道:“我与丽儿被关在...关在一处,他们说....万鬼与万仙能养....养下娃娃.....当真...胡说八道,但那海魔王偏偏坚信此事,让我与....丽儿行·房。我二人白天去被放血割肉,晚上便...关在一块儿,非要我二人成亲...”
郑喜与马勒都想:“这叫白天受罪,晚上享福,这丽儿容色也挺美的。”这两人自私自利,生性凉薄,一时也不想他们受了多大的苦,满脑香艳景象。
丽儿道:“后有一日,那海老魔王要闭关许久,不能来...来折磨咱们,我...我...”突然嚎啕大哭,说道:“我牺牲色相,引守卫来糟·践我身子,孔师兄趁势将那守卫杀了,夺走钥匙,我二人便偷了小船,从地底岩洞逃了出来。”
群丐对这丽儿同情之至,又敬佩无比,齐声道:“姑娘受苦了。”
孔师兄道:“确实...确实多亏了丽儿。尔后咱们碰上万鬼搜救之人,我二人这才生还。又养伤数月,方才恢复神智。”
许目气呼呼的一拍大腿,说道:“若这海魔王真做出这等恶事,咱们讨钱帮绝不能与他善罢甘休。即便咱们欠他恩情,但也不能是非不分。”
野秋说道:“此刻想来,当年我讨钱帮许多弟子在海上遇难,只怕也是这海魔王一手促成,他借此卖咱们人情,杀了十人,放了百人,以免惹人怀疑,受武林中人群起围攻。哼,咱们当时怎会如此蠢笨?”
许丹咬紧牙关,双目瞪得滚圆,当真怒发冲冠,恨意全写在脸上。群丐更是义愤填膺,对万鬼已全无敌意。
那赵靡叹道:“诸位讨钱帮的大侠,若心中仍有一丝正义之心,还请让路,由我万鬼去向这罪魁祸首,杀人无数的海魔王讨回公道。”
讨钱帮群侠连声道:“你这话说的不对,咱们非但不再拦你,还要助你们万鬼一臂之力,将这海魔王满门老小,杀的干干净净,方解心头之恨。”“若捉住海魔王,不如也将他零碎割来吃了?只怕滋味儿不坏!”
盘蜒心中大叫:“不对,不对!他们既然是来寻仇拼命,为何带着这二人?难不成还要与那海魔王对簿公堂么?”(未完待续。)
二十五 大水淹了龙王庙
陆振英见盘蜒脸色不对,正要问话,盘蜒忽然道:“赵先生早算到我等会来此等候么?不然为何令孔师兄与这位丽师妹同来?”
赵靡转向盘蜒,呆立片刻,惨然道:“咱们不知那海魔王府上情形,唯有指望他二人指路。兼之若有武林人士阻拦,我等可晓之以情,揭露那令人发指、骇人听闻的恶行。”
许目说道:“多亏赵先生留了一手,不然咱们这群丐子不分好歹,可要没头没脑的与诸位打上一架啦。”
盘蜒心头大乱,又想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是他故意散出消息,讨钱帮才知道此事。”他想要大声喝止,但眼下万鬼众人有真凭实据,劝得群丐情绪激昂,自己若胡乱出言指责,岂不是会被当成疯子?又有谁会信他?
海底下有深不见底的黑暗,盘蜒感到恶毒与贪婪,如同搅碎船只的暗流、漩涡、风暴、雷电,那是来自魔鬼的食欲。
就像他一样。
于是盘蜒默不作声,不,他满心疯狂与虔诚,静静的、由衷的期盼着。
赵靡露出感激神色,说道:“讨钱帮诸位侠客果然深明大义,我本担心那澜海王号称武功天下罕有,我等未得门中‘鬼首’相助,未必能奈何得了他。如此一来,又多了几成胜算。”
盘蜒道:“那为何不请那些‘鬼首’出来?”
赵靡叹道:“‘鬼首’乃我门中栋梁,注重修为,平素鲜外出行走,我等职位不高,如何能差遣得动?”
陆振英说道:“还请诸位放还我孔师兄,等咱们四人回万仙禀告师尊,再行定夺。”
那孔师兄身子一震,蓦然喊道:“我...我不回万仙,赵先生与丽儿他们对我恩重如山,我...我愿随他们一同前往!”
郑喜皱眉道:“师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万鬼乃是邪道,与我万仙仇怨不小,你怎能因区区小恩小惠,便背叛我万仙教诲?”
孔师兄道:“万鬼....并非邪道,而是大大的侠派正道,你们若真要帮我,便随我一道前去找这海魔王算账,不然便等着替我收尸吧。”
陆振英年轻气盛,易受激励,一股英雄气概油然而生,说道:“好,我便随孔师兄走上一遭!”
盘蜒道:“义妹果然是万仙门的侠女。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了。”语气不冷不热,毫无波动。
郑喜、马勒都想:“她既然去了,咱们岂能不去?否则岂不被这小子捷足先登,掳走这师妹的芳心?况且这两个老丐何等功夫,那海魔王如何能是敌手?”都说:“既然如此,我定要为其余同门报仇。”
赵靡作揖道:“今日方知万仙门胸襟广阔,大义为先,好生令人钦佩。”
许目见野秋、许丹二老默默不语,问道:“伯伯,叔叔,你们与那澜海王颇有渊源,这澜海王武功到底如何?”
许丹看了看野秋,野秋点头道:“对他们说了无妨,老海魔头自个儿作孽找死,咱俩在三十年前便该出手杀他了。”
群丐皆不明缘由,大为好奇,许丹道:“三十年前,那老海魔头还并未自称什么‘澜海王’,他叫兰怀古,与我二人乃是同门师兄弟。”
众人大吃一惊,万料不到这二丐与澜海王有这等关系。
许丹道:“咱们派的字号叫‘山中派’,人丁稀少,唯有师父与咱们三人,但门中玩意儿当真不差,师父他老人家号称‘山中怪狮’,武功之高,江湖上人人敬畏。师父他是个武痴,若听闻世间有什么神功秘法,非得去一瞧究竟不可,倒并非想要偷学,而是有意切磋,开开眼界。
那一年,师父听闻海外‘陆腾’一古墓中出土史有明文的绝学“天极宗卷”,落入陆腾摩崖山庄庄主手中。他老人家欣喜至极,就此下山,前往摩崖山庄一探究竟。
我三人苦等师父一年,全无下落,不得已,唯有去陆腾走上一趟,找寻师父行踪。咱们乘船渡海,行了半个月,精疲力竭的到了陆腾,修养一日,再找到那山庄...“
他说到此处,突然神色悲苦,似有些气馁,许才合问道:“爷爷,你们找到师祖了么?”
许丹叹道:“找着他的时候,他老人家身边全是残缺不全之人,唯独他一人好端端的...活着。不,他那状况,也算不得....算不得活人了。”
野秋随之长叹一声,叹息中有说不尽的悔恨,许丹苦笑道:“义兄,这件事咱们可没有做错,但你也仍在后悔么?”
野秋道:“不管怎样,咱们总犯了弑师之罪。”
群丐骇然无语,但野秋、许丹二丐生平声名极佳,乃武林中备受称颂的大侠,众人都想:“他们定有极大的苦衷。”
许丹连连摇头,说道:“那摩崖山庄所在之处本该极为隐秘,但山庄大堂内却全是各门各派的武人,咱们当时瞧见师父独自站在人堆之中,其余人九成已死,活下来的,被师父绑在一块儿,已被他啃食的不成人形,但却并未死去。”
陆振英“啊”地一声,想象当时惨景,不禁握住盘蜒肩膀,盘蜒脸色愈发不像人,却似被鬼附体一般。
许才合惊声问道:“师祖他....他吃人么?”
许丹说道:“不错,咱们推测,他老人家来到山庄之中,碰巧遇上江湖武人与山庄争夺那‘天极宗卷’,不知为何,众人尽数发疯,互相残杀,师父他武功冠于群雄,竟因此取胜,但他也发了疯,沦为吃人的畜·生,咱们问他缘由,他反而出手要杀咱们,我、义兄与兰怀古三人奋力抵抗,终于....终于在乱战中将他杀了。”
赵靡道:“两位前辈高人大义灭亲,此乃义举,而非罪过。两位何必为此介怀?我看咱们多说无益,还是快些去海魔王魔窟中救出人来吧。”
盘蜒喃喃道:“你为何不让他说下去?你想隐瞒什么?”
陆振英倚靠在近处,闻言好奇,说道:“盘蜒哥哥,你说什么?”
盘蜒摇头道:“没什么,我疯病犯了。”
许目对赵靡说道:“此事极为重要,须得问个清楚。”又道:“叔叔还请继续。”
许丹道:“接下来的事儿,义兄知道的更清楚,还是义兄来说,更为妥当。”
野秋当即说道:“咱们在屋中搜寻一圈,我发觉在里屋还活着个小婴儿,身上满是血迹,被埋在成山的尸骨之中。”
群丐皆是闯荡江湖的豪杰,手中各有几条人命,听野秋所说语气平淡,却无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许目问道:“伯伯可找到那‘天极宗卷’了么?”
野秋沉思半天,终于叹息一声,说道:“不错,找着了。”
群丐登时大呼小叫起来,须知这‘天极宗卷’据传乃是天神失落的神功,在武林中最为有名,人人梦寐以求,万仙门曾花无数力气找寻这门功夫,但以万仙之能,尚且不能得手,这秘籍若真在讨钱帮手中,二丐择贤传授,讨钱帮只怕早已一统江湖,与万仙争雄了。莫非这两个老丐竟如此自私,瞒着大伙儿,丝毫不露风声么?
野秋见众人眼神,心中明白,说道:“那‘天极宗卷’竟然...竟然被那摩崖山庄的主人刻在了婴儿背部皮肤之上。”
陆振英不禁怒道:“这人怎地如此残忍?”
野秋声音凄凉,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一旦起练这‘天极宗卷’的功夫,便会成了凶残无道,吃人杀人的魔鬼。做出这等勾当,半点也不奇怪。”
陆振英凝视野秋,问道:“老前辈如何得知?莫非老前辈练过这门功夫么?”
野秋与许丹皆道:“不错。”
众人纷纷大喊,有人羡慕,有人鄙夷,更有人声音中满是恐怖。
陆振英问道:“那两位前辈为何并未做出那些残忍举动?”
野秋说道:“咱们三人一见那婴儿身上文字,读了几句,尽皆欣喜若狂,只觉上头武学博大精深,神妙至极,每一句都有无上奥秘,可解我等心中诸般疑惑,只要照此修炼下去,无论是万仙还是北妖,再无一人是我敌手。于是咱们埋头记忆,不停思索,直至....直至发疯。
碰巧不久有一群山贼来到山庄中安身,我三人现身出来,将他们或捉或杀,关在一处,初时还不觉得怎样,但过了不久,便想挖他们体内脏器出来.....吃了,借之增强内力。这感觉愈发强烈,连做梦都是这般念头,而且我...我与义弟互相仇视,彼此忌惮,恨不得将对方杀了,啃食血肉,吸取他身上功力。咱们终于明白师父....师父为何会陷入那般境地了。”
许才合哆哆嗦嗦的问道:“那为何又能脱困?”
野秋道:“那一天,我三人之间仇恨已至极处,眼见便要互相残杀,突然间天降大雨,洪水冲破山崖,将山庄淹没,那洪水如无数条蟒蛇,将我三人缠住,挤得咱们喘不过气来。我与许丹被一直从山庄冲入大江,再从大江冲入海水,如此飘了七、八日,我二人终于清醒过来,想起当时入迷景象,当真不寒而栗。”
群丐皆想:“但那‘天极宗卷’毕竟已落入你二人手中了?”
野秋料知群丐心思,说道:“从那以后,我与义弟自认不可再为同门,索性断了师门称谓,结拜为兄弟,所练的‘天极宗卷’功夫也留下少许,其余尽数遗忘干净,不敢想起来,更不敢再行运用。”(未完待续。)
二十六 暗流涌动将重逢
有帮众便想:“你二人得了神功,偏偏不练不用,当真是可惜至极。”又有人想:“他二人所以练功走火,变得脾气暴躁,只怕是资质不够之故,若交由我来练,定能练成这绝世神功,从此天下无敌。”
许才合说道:“爷爷,你功夫这般高,便是由于练了这天极卷宗的缘故么?”
许丹道:“咱们从不敢动用,否则心智失常,只怕敌友不分的一通乱杀,犯下老海魔头此刻之罪。”
陆振英心道:“如此说来,先前他与咱们相斗,实则颇为容让了?想不到除了万仙、万鬼之外,凡间竟也有这等高手。”
野秋道:“我二人与老海魔头失散之后,有十年不曾有他消息。谁知江湖上忽然冒出来这么个海魔王,接连吞并帮派,收服属下。咱俩当时已成了讨钱帮长老,不知此人底细,以为是个祸害,便联手上门去找他,谁知一见面,竟都认出对方来,原来是多年不见的同门。咱们劝他收手,他不听劝告,便与咱俩过招...”
群丐从未听说过此事,兴奋起来,纷纷问道:“两位长老定然取胜了?”
野秋道:“咱俩本已打定主意,只要他稍露出半点‘天极宗卷’武功底子,我二人便也使出这功夫,与他拼个同归于尽,谁知这老魔头狡猾得紧,只以山中派招式应对,我二人联手夹攻,始终只能不胜不败,当时我俩一时糊涂,信了此人,便各自罢手,立下互相让步,不可敌对的约定,之后近二十年又平安无事,我只道他与咱们一般清醒过来,想不到...想不到这老魔头一直在练这邪功...”
许目微觉惶恐,问道:“伯伯,若他真练了这许多年,那咱们如何是他对手?今日一去,那是半分把握也没有的。不如你将那功夫背诵出来,大伙儿一块儿参详参详...”
那孔师兄道:“咱们逃出来时,正是海魔王闭关练功的紧要关头,听说他走火甚重,身子残疾,眼下定然仍不能分神。这会儿正是一举杀他复仇的良机。”
许丹喜道:“如此最好,当真天助我也。”
野秋却仍有顾虑,说道:“大伙儿听了,若咱们找到老海魔头之后,他功夫太高,即便咱们与万鬼合力也制不住他,那我二人非使出‘天极魔功’不可,届时我二人脑中满是邪念,杀意难抑,如同疯子一般,你们便抛下我二人,只管逃走。”
群丐中发出惋惜惊叹之声,人人都道:“我等绝不抛下二位长老,苟且偷生。”
许丹喝道:“这是我二人多年前造的孽,以至于有此遗祸,若与他同入黄泉,便了却咱俩一生心愿,划算得很。你们逃出去后,在老海魔头宅子周围堆放柴火、热油,当即点火,莫要放我三人中任意一人出来,可听清楚了么?”
众人见许丹、野秋一身苍莽气魄,无不动容,不少人当即哽咽,许目大声道:“两位长老真乃我讨钱帮中前所未有的大英雄!好,就照长老所言,咱们定然照办。”
盘蜒心中不住想:“那幕后之人在引众人过去,他是谁?是澜海王么?他有何企图?这许多...许多人命...”
盘蜒转向万鬼,望着赵靡,又想:“先前梁琼、容八志匆匆而逃,并非真怕我杀了他二人,而是怕被我幻灵真气所迷,说漏了嘴,道出此间阴谋,以至于坏了大事。万鬼与那海魔王沆瀣一气,绝无可疑。但那丽儿与孔师兄身上的伤却...却不是假的...啊,是了,这二人要么并不知情,要么被万鬼胁迫,不敢道出真相。或许这二人被万鬼所救之后,万鬼先一步找上海魔王,彼此商量好了。”
他又要眼睁睁看着众人送死么?若他说出实情,他们多半不会信,可或会心中存疑,多做准备,只要能拖延一会儿,找万仙门仙使前来,那海魔王便不足为虑。
但他真想看看那藏在暗中的黑手,更不能容他逃脱。
食欲,那食欲,那是魔鬼的呓语,魔鬼的诱惑,魔鬼的宝藏,魔鬼的美食,它在诱·惑盘蜒,变为魔鬼。但那是何等舒适,何等令人满足。盘蜒再一次陷入这般境地:他并非罪魁祸首,只是个清醒的旁观者,可以昧着良心,眼睁睁看罪恶伸出魔爪。
他真正在意的仅有陆振英一人,但那黑手并无机会伤她,在他自以为得手的刹那,盘蜒便会杀了他,吃了他的脑,无论其中有无炼魂,那无足轻重。盘蜒曾做过这样的事,他知道该如何把握时机。
你是那人的帮凶,罪人。
但那会让你喜悦,盘蜒。
万鬼与讨钱帮商议一阵,定下方略,由讨钱帮领头前往澜海王大宅,万鬼众人披上破烂袍子,混在其中,那澜海王对讨钱帮全无戒心,或会放行,等众人入内之后,便一齐动手,找人逼问澜海王密窟所在。
商定之后,野秋、许丹领头前行,来到一处园林,前方有一大宅,周围园林环绕,高墙外·围,群楼矗立,果然气派至极。
野秋在门上轻叩,过了许久,无人应答。野秋、许丹运内力倾听宅内声响,竟然悄无声息。两人暗叫不好,许丹说道:“老海魔头果然机警,只怕已然逃了。”
野秋霍然从墙上飞跃而过,许丹使火蛭功,一掌将那铁门打的直飞出去,万鬼、群丐冲入其中,陆振英对盘蜒道:“义兄,咱俩四处探探。”盘蜒答应一声,两人跃上屋瓦,再院中飞快的奔行一圈,却未见到半个人影。
众人聚在一块儿,皆感沮丧,许目道:“既然他已逃了,咱们便公告武林,宣扬此人罪行,这老贼已成了武林公敌,量他无处容身。”
赵靡说道:“咱们搜上一会儿,或有所获!”忽然门人中钻出一人,伏在地上,动作如同猎犬,四周嗅嗅,指着西首一处庭院说道:“那儿有血腥气味儿。”
许才合笑道:“赵大哥,想不到你们万鬼门下竟有这等人才,这又是什么功夫?”
马勒说道:“兄弟有所不知,这门‘狗鼻子功’乃是万鬼不传之密,端的是独步武林,人所不及,用来做那鸡鸣狗盗之事,只怕是无往而不利,我万仙只能瞠乎其后。”群丐皆是粗豪之人,闻言哄笑起来。
许目喝道:“都给我规矩些,莫要得罪了好朋友!”对赵靡道:“我这些下属口无遮拦,兄台莫要见怪。”
万鬼众人神色麻木,全未放在心上。赵靡道:“此乃小事,何足道哉?”
那鼻子灵敏的怪人穿过大院,爬过池塘,众人走过小桥,只见一座黑瓦红柱的高堂,站在高堂前头,这下子便闻到腥气扑面而来,中人欲呕,似是无数死鱼浸泡在血水之中。
群雄握紧兵刃,眼中现出紧张、焦急、不安、胆怯之意,但到此关头,各自都有了杀心。
盘蜒对陆振英说道:“若果真有敌人,咱们不可留手,你一上来便使出轩辕真气,我也使出那...那功夫。”
陆振英问道:“义兄那功夫有何名堂?为何与我那武功配合如此精妙?”
盘蜒摇头道:“我如何能够得知?咱们今后再设法弄明白了。”
此时虽大敌当前,但陆振英得盘蜒在旁,心中安定的很,笑道:“或许上苍注定,要我兄妹二人携手闯荡江湖呢?”
盘蜒点头笑道:“又或是上苍注定,我非被你拖着不可,难以脱身。”
陆振英哈哈一笑,想起屡次被盘蜒所救,说道:“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我这辈子可非拖累你了。”话刚离口,便觉此言太过亲密,有违兄妹身份,不禁大羞。
盘蜒心想:“我欠你一条命,你害得我生出凡人心思,此世你已甩不脱我了,妹妹。”
野秋遥遥一掌,将板门打的粉碎,只见屋中一片漆黑,有丐子点燃火把,往里头一照,群雄又各自惊骇无比。
只见满地鲜血,四处尸骨,皆已残躯不全,似都是被活生生咬死的,气味儿难闻至极,以此判断,这些人死去已有多时,但不知为何,竟满是鱼腥味道,不似寻常死尸。
许目来过这府上几回,稍稍辨认,更是震怒,说道:“这海魔王当真丧心病狂了,这些全是他府上门人,莫非他竟一个不留的杀了?”众人想象此地惨案,委实背脊发寒。
野秋恨恨道:“这果然是‘天极宗卷’的法门,他练成了妖邪恶魔,无论亲朋好友,皆是他眼中猎物。”
许丹忽然道:“他如练到这般境地,进食之后,非要长久待在某处静修不可。”
野秋道:“不错,他定然还在这府上,便在那密窟之中。”
盘蜒偷瞧那赵靡,见他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随后说道:“大伙儿在这儿搜搜,看看有无线索。”
众人立时散开,过了片刻,先前那人四处拍打,惊呼一声,说道:“在这儿了!”指着一面墙壁,那墙壁上留着一个血掌印。
许丹在墙上一按,喜道:“这墙后头是空的!但也颇为厚实,得亏你能发觉。”他劈出三掌,梆梆三声,那墙壁轰然倒塌,露出其后一条黝黑遂道来。
盘蜒头皮发麻,凝眸前方,那是神秘的黑暗。
黑暗之中,魔鬼在召唤他们呢。(未完待续。)
二十七 一墙之隔生死间
群丐欢呼起来,但喊声中颇见不安,盘蜒暗自想道:“去啊,去啊,前往这巢穴之中,前往这宝库里头。是去替天行道也好,是去争抢秘籍也罢,既然身在世上,岂能如蝼蚁般偷生?看哪,看哪,你们贪图之物就在其中,令你们念念不忘,死得其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乃恒古不变,颠扑不破的道理。”
他明知群丐中大多乃是好汉,但仍将他们想的十分不堪,如此他心中会稍好过一些,仿佛罪孽也轻了不少。
许丹说道:“走吧,去与老海魔头算算总账。”他与野秋并肩大步走入密窟之中,众人随之涌入。
盘蜒对陆振英说道:“义妹,你留在这儿,若其中有机关陷阱,大伙儿失陷在内,你需得去万仙求救。”
陆振英急道:“我绝不怕死,你为何要我....”
盘蜒道:“在我等万仙门人之中,你轻功最佳,又有那‘猎林’骏马,竭力返回万仙,最多不过五日,咱们一旦遇险被擒,如此或还有救。”
陆振英虽绝不愿与盘蜒分离,但她素来深佩盘蜒料事之能,俏脸微愁,不得已答应下来。郑喜、马勒都想趁机留下相陪,但见陆振英神色不善,知道此举途惹她蔑视,劝了几句,她毫不理睬,唯有怏怏随群雄入内。
群丐一路上万分小心,辨别四周机关陷阱,果然找着不少,许目哼了一声,说道:“海魔王布下重重阻碍,想来也是胆怯之辈,况且他自毁长城,将手下弟子尽数杀了,独自一人,又有何惧?”
身旁丐子都强笑道:“帮主所言极是,况且这老魔头的布置也不管用。”
“咱们讨钱帮本就是捉狗捕蛇的行家,他这可是强盗碰上贼爷爷,白忙活一场。”
“我看哪,咱们也甭和他客气,一照面,什么飞刀、飞镖、袖箭、甩铃、梅花钉、飞蝗石,八尖牙儿,一股脑的朝他身上招呼,任他本领通天,也必难逃一死。”
许目笑道:“这法子好,本帮所以威震江湖,这暗器功夫也是一绝。谁手劲儿大,暗器功夫好的,给我站在前头,如一碰头,话不多说,给他来个天女散花,脑袋开花。”
众人信心大增,兴冲冲的推举出数十人来,各个儿是江湖上的暗器名家。许丹与野秋都想:“若不问问清楚,始终良心难安,万一其中有所误会呢?”但随即又想:“这许多年来多有武人丧身,再有万鬼、万仙人证,万万假不了,此战务求必胜,什么手段都可使出来。”
群丐列队站好,手扣暗器,再朝前进发,这地道颇为宽阔,五人并行也不觉拥挤,只是一路向下,洞外隐约可听见水流撞石之声,可见这海洞竟处在深海之下。
不久之后,前方现出光亮,出了地道,只见一极空旷的洞穴,上下百丈,四方遥远,石壁宛如翡翠般闪着淡绿荧光,壁中挖出牢房,以铁杆挡住,密密麻麻,遍布各处,竟是一景致怪异的地牢。
在地牢正中坐着一老者,身形消瘦,白发苍苍,双目湛蓝,朝众人木然张望,而周围有数个木架,木架上又绑着被割破肚腹的俘虏,此刻尚未断气,郑喜、马勒认出那几人,又惊又怒,喊道:“这是咱们万仙的人!”
孔师兄指着那老者道:“就是他,他便是挖我...我脏器的魔鬼。”
野秋大喝道:“海魔王,总算逮着你了!”
许目一点头,刹那之间,无数暗器好似雪崩般飞了过去,暗器上攥紧内力,风声大作,声势骇人,暗器分类齐活,有的巧,有的猛,有的玄,有的飘,有的直飞,有的拐弯儿,那海魔王纵然轻功再高,也决计躲闪不开。
只听一通巨响,海魔王被打个正着,身子霎时千疮百孔,鲜血飞溅,仿佛撕破口的肉饼一般,众人见状,以为取胜,纷纷欢呼雀跃起来。
许目笑道:“这叫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野秋凝视那尸首,见其手指微微一动,他一声怒吼,双掌击出,使出“十八钓叟”来,掌力仿佛化作铁索,将海魔王牢牢罩住,奋力拉扯,欲将他头颅扯断,但海魔王深吸一口气,砰地一声,野秋身躯一震,真气从中断裂。
那尸首哈哈大笑,轻功如电,霎时已落在一旁万仙门人身旁,伸手入内,挖出心脏,送入嘴里,那万仙门人历经无数折磨,登时断气。群丐无不惊骇,心想:“这到底是人是鬼?”
许丹喝道:“老魔头,你果然练成了‘天极宗卷’上的邪法!”
海魔王转过身来,伤势已然复原大半,他笑道:“很好,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追了过来,你二人装的道貌岸然,难道不曾练过?”
野秋对众人道:“再放暗器!”
群丐又一轮骤雨般的遥攻,野秋算定这海魔王要么闪躲,要么硬挡,无论他如何应对,自个儿都有致命一击伺候,谁知那海魔王一矮身,从木架上捉下一万仙来,挖了心脏,送入嘴里,以那人身躯为盾,身躯急速倒退,乒乓一阵轰鸣,四下石屑纷飞,海魔王将那万仙尸首一抛,身子一抖,除了袍子破烂,其余竟然毫发无伤,连原先伤势也已痊愈。
许目吓得直冒冷汗,暗想:“这老妖怪是不死之身,咱们如何取胜?”群丐也各感颤栗。
野秋与许丹互使眼色,顷刻间心意相通:“这海魔王虽然可取食脏器疗伤,但观其身手,与往昔并无不同,仅稍胜自己半筹,若两人联手一战,可占到八、九成胜算。只需防他取食人心即可。”
两人思虑已定,忽然一左一右,攻上前去,野秋出掌,许丹抓下,一如巨熊,一如猛虎,攻势宛如雷霆破空,锐不可挡,那海魔王身子腾空,朝后飘去,但双足连踢,也是快捷如风,只在眨眼间,众人眼花缭乱,目眩神驰,震惊于这三人惊世骇俗的功夫。
战况虽看似焦灼,但也正如二丐所料,这海魔王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三人如陀螺般撞了数十招,那海魔王连连中掌,饶是他真气浑厚,但也痛的哇哇大叫。野秋、许丹提防此人挖周围人心脏,故而谨小慎微,不然早就将他重创。
群丐隐约瞧出胜机,各自有些欢喜,忽然间,身后万鬼一齐出手,众人猝不及防,惨叫声中,已纷纷被点中穴道。
二老丐见状大怒,野秋使出“江渚白发”,许丹拍出“火蛭功”,巨力从两侧急功过去,海魔王勉力抵挡,哇地一声,口中鲜血狂喷。
野秋喝道:“你去对付万鬼!这老魔头不足为患了!”
许丹点一点头,趁势一闪,来到万鬼门人之中,足下一弹,腾空而起,双手连拍,乃是一招“砍竹烧火”,掌风到处,万鬼无不慎重,有五人上前,分别与他对了一掌,各自手臂发麻,更有三人唇边流血,委顿在地。
许丹身子一转,对着那赵靡,森然道:“臭妖人,这是怎么回事?”
赵靡神色从容,微微一笑,说道:“老前辈如还猜想不出,那脑子也真不好使了,哈哈,哈哈。”
许丹怒道:“你们想趁火打劫,就此灭了咱们讨钱帮么?”
赵靡笑道:“此言大谬,荒唐至极,咱们若真要动手杀人,诸位焉能活到此刻?”
许才合被点中穴道,趴在地上,他惊慌害怕,胡思乱想,忽然喊道:“你们....你们想要将咱们捉住,喂那海魔王...当...当饲料?”想起这可怖场景,真是心胆俱裂。
赵靡叹了口气,缓缓摇头,说道:“海魔王自个儿将来也难逃一死,但你所想却也相差不远,咱们真正要捉拿的,乃是许丹、野秋二人。”
许丹火气上涌,冷声道:“就凭你们这些小魔小鬼,便以为奈何得了老夫么?”倏地一拳打出,直朝赵靡而去,赵靡急忙格挡,但许丹内力浑厚,这一拳实有断瀑之威,叫敌人挡得住拳劲,挡不住内力,这万鬼首领登时高声惨呼,直跌出去。群丐士气大振,也各挺兵刃,七、八个对付一个,与万鬼杀作一块儿。
......
盘蜒耳听周围喊声震天,刀剑入体,鲜血喷溅,不断有人丧身。他并不出手,潜藏在隐秘地方,就像在那异兽的魔猎之中,他也不是这般么?
那并非怯懦,盘蜒预备救众人,他不能引起注意,他要找出那幕后主使来。
洞中曾死了无数的人,眼下也有惨烈厮杀,盘蜒散发内力,操纵亡灵,灵气盘旋,化为太乙阵势,借助地灵,盘蜒见到一条地脉,这儿果然有一处地门。
那人躲在里头,就像盘蜒一样,胸有成竹、满心期待的等候结局。
盘蜒心想:“但你等不到了。”
他施展太乙游蛇身法,瞬间踏上地脉,走入常人难知的密道,绕了一大圈,空间变幻,他发觉自己身处石墙之后。前方有一面墙透明如冰,可从墙内看见外头厮杀。
有一人坐在一张大椅子上,正紧张的观望墙外局面。
他就是那躲在黑暗中的魔鬼。
忽然间,盘蜒嗅到了空气中炼魂的气息。
这是一个同胞....贪魂蚺,或是一个阎王?
盘蜒笑了起来:如果他是阎王,何必在此看戏?他是个无能、胆小、狡猾的懦夫,仅此而已。(未完待续。)
二十八 与世隔绝任逍遥
盘蜒使出轻功,无声无息的走上前去,那椅中人物并未察觉,盘蜒高举宝刀,便要斩落,忽然间,那人似要找寻什么,回头一瞧,见到盘蜒,登时大吃一惊,而盘蜒看清他模样,呼吸一滞,竟下不了手。
只见那人是个十岁年纪的幼童,长发如丝,垂及腰部,一双眼眸如同碧泉深潭,晶莹如玉,另外唇红齿白,竟是个绝美的男孩,他浑身不着片缕,皮肤上被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那幼童闷哼一声,似要反击,盘蜒使出幻灵掌法,砰地一声,正中少年胸口,那少年被真气迷惑,动弹不得,嘴里喊道:“你....你这是太乙真气!你...是?你是?你是老怪常常说的...”
盘蜒厉声道:“什么老怪?”他心神大乱,想起在多年前那梦境之中,被他残忍杀害,吞噬脑子的幼儿;又想起在仙露泉幻想之中,他以无比残忍的手段,折磨一无助的婴儿。
彼时二者的痛苦弥留在盘蜒心中,盘蜒惊恐万状,一时难忍愧疚之情,刀剑对准幼童心脏,但始终刺不下去。
他想:“他...他不是那二人,与他们毫无关联。那不过是梦,是幻,当不得真,做不得数!这少年是罪魁祸首,我若饶他,便是无穷无尽的祸害!”
念及于此,他咬碎嘴唇,硬起心肠,一刀砍落。
忽然间,身前电光闪过,盘蜒“啊”地一声,任由那电光飞去,却也因此停手,只见陆振英闪身而至,拉住盘蜒手臂,说道:“哥哥,你在做什么?你为何要杀这孩子?”
盘蜒道:“你怎会找到这儿来?”
陆振英说道:“我放心不下你,没听你的话,来到洞中,我能感到你身上内力,莫名其妙的绕来绕去,终于找到此处。”
盘蜒心想:“她那轩辕真气能感应我那离乱内力?”指着那少年道:“这人是万鬼与海魔王的同党,须得立即杀他。”
陆振英生性善良,见这少年纯洁可怜,如何忍心?说道:“哥哥,眼下未查清实情,暂且不急,这少年....”
盘蜒不愿违背陆振英,但那少年极端危险,非得当即杀了不可,他道:“不能磨蹭了!妹妹,我何时骗过你?再不出手...”
陆振英急道:“你一贯聪明,我自来信服,但这孩子身上....刻满经文,显然是那海魔王的受害者,是他当年从摩崖山庄救出的...婴儿....怎能胡乱杀害?”她虽这般说,但越想越不对劲儿,那是三十年前之事,这少年最多不过十岁。
两人正匆匆争辩,那少年怪叫一声,突然恢复自由,伸手在椅子下一拉,盘蜒大骇之下,一刀劈出,但少年身子倒蹿,砰地一声,撞破那透明冰墙,身子不坠落,反而朝上一翻,顷刻间不见踪影。
盘蜒喊道:“不好!”洞穴摇晃起来,大片洞壁剥落,露出墙后破洞,随后水声大作,只见泥灰色的水柱涌入洞窟,刹那之间,将洞中万鬼门人、讨钱乞丐一并卷入。水流飞速上涨,很快便触及这一处密洞,盘蜒与陆振英被水浪一冲,站立不定,大口呛水,又咸又苦。
盘蜒道:“这是海水,快屏住呼吸!”
陆振英立时依言施为,水流淹没洞穴,盘蜒拉住陆振英的手,奋力朝外游去。
来到密洞外头,却见万鬼众人皆已除去衣衫,露出真实形貌,竟是一群身上长鳞,有翅有鳍的怪人,脖子约有三尺,两眼鱼珠,在水下游动迅速,呼吸如常,而此时群丐全无反抗之力,被万鬼众人捉住,绑个严实。
海魔王与野秋、许丹功力深厚,屏住呼吸,兀自缠斗。海魔王受了重伤,但水性极佳,而野秋、许丹二人身在水下,一成功力也使不出来,三人奋力拼斗,万鬼门人游了过来,手持长枪,将三人团团围住。
盘蜒见众人尚未发现自己二人,朝陆振英做了个手势,要她随自己逃走,陆振英摇了摇头,指着讨钱帮众人,眼神不舍。盘蜒心下大急,想道:“此刻徒然送死而已,又有何益?”运全力拉扯陆振英,陆振英甚是坚决,使劲儿抗拒。
刹那间,两人身上内力鼓荡,黑气白光涌了出来,竟化作一黑白交杂的小小气罩,隔绝海水,陆振英脚踏实地,啊地一声,站立不稳,竟扑在盘蜒怀里,那气罩一阵紊乱,又往外扩了半尺。
两人又惊又喜,都想:“似乎靠的越紧,这气罩越大。”虽不好意思,但不自禁的又靠近了些。
这气罩内空气充足,陆振英开口道:“咱们...咱们不可舍旁人逃生。”
盘蜒道:“你可是疯了么?眼下咱们又能做什么?”
陆振英说道:“至少...至少救出两位老爷子来,或是几位同门...”
若换做旁人说如此蠢话,盘蜒早就骂出口了,但陆振英在他心中乃是最重要的人物,更胜过霜然、雨崖子,恩义难以言喻,盘蜒想起自己袖手旁观之罪,也不免深为悔恨,稍一犹豫,点头道:“那便试上一试吧。”
陆振英运轩辕真气,盘蜒使离乱内劲,那气罩虽护得两人平安,但他们心意不同,却着实不听使唤,要它往东,偏偏往西,盘蜒叹道:“咱们仍操纵不熟,这般可救不了人。”陆振英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只听许丹突然张嘴大吼,发须翕张,双目充血,奋力将野秋远远推开,野秋神色悲苦,满是不忍,施展擒拿手段,将拦路的万鬼众人推开。
盘蜒与陆振英一齐想到:“这是那‘天极神功’!他牺牲神智,要救大伙儿。”
许丹使出这功夫来,须臾间身躯膨胀,速度倍增,肌肤坚硬如铁,他抓住一万鬼门人,一把挖出此人脏器,在嘴里吃了,伤势愈合,一甩手,真气隔着水波传开,扑扑几声,周围五人头颅碎裂而死。许丹又找一活人,挖他脏腑,万鬼众人奈何他不得,唯有远远避让。
忽又见水中游出一人,正是先前那孩童,他趁许丹不备,指尖飞出两道绿芒,正中许丹背上灵台穴,许丹咕噜噜一声,身子麻痹,那孩童趁势取出尖刀,刺入许丹胸口,从中挖出一颗滚圆发光的红球来,一口呑落。许丹手足抽搐,停止反抗,在水中漂浮。
那孩童在水中哈哈大笑,得意万分,身子震动,似要发身长大。盘蜒与陆振英见状大惊,蓦然心意有灵,彼此再无隔阂,盘蜒顿时知觉,说道:“你收摄心神!”抱住陆振英,驱使那黑白气罩,直朝野秋赶去。
野秋本已憋不住气,身上多处受伤,也要使出那‘天极宗卷’来,转眼间水中冲来一狭窄的黑白圆球,咚咚几声,将他身边万鬼撞得筋断骨碎。盘蜒扯住野秋,但那圆球委实不大,也不能将他拉进来。
陆振英心中一跳,想道:“先前我跌落义兄身上,那圆球便大了几分,若...若我与他再贴近些...”无暇多想,忽然吻上盘蜒嘴唇,刹那之间,盘蜒脑子狂热,思绪乱作一团,两人心中皆情愫涌动,难分彼此,那圆球往外再扩,盘蜒一扯野秋,将他也罩在圆球之内。
陆振英脸上发红,一颗心跳动如狂,她于那短暂瞬间,隐约融入盘蜒心思,察觉到他对自己深厚的敬爱与怜惜,却纯净无暇,无丝毫占有私欲,便像她父亲一般,她感动无极,却又娇羞万分,这会儿仍有些痴傻。
盘蜒骂道:“傻丫头,当真胡闹。”
陆振英还嘴道:“笨哥哥,我这叫...随机应变。”
盘蜒替野秋止血,指使那圆球突围而去,万鬼那些半鱼半人的怪物纷纷堵截,圆球威力极大,敌人一碰,便被撞的不知所云,东飘西荡。这水中一片昏暗,方向不明,但盘蜒的太乙奇术本就是灵魂避世的法门,俄而算定去路,不多时来到进来的密道,所幸并未被堵死。
陆振英回头望去,见那孩童此刻气急败坏的追了过来,他已成了二十多岁的模样,五官扭曲,凶狠至极,手脚却有气无力,想来是他刚杀了许丹,食其本元,有些昏昏欲睡。
陆振英哭了起来,说道:“盘蜒哥哥,都怪我...都怪我阻你出手,这孩子果然是元凶主使....”
盘蜒见那黑白圆球朝内缩小,当是由于陆振英心气衰退,他对陆振英最是疼爱,便是她杀人放火,盘蜒也定偏袒帮衬,哪里忍她伤心?急忙说道:“不,这哪儿是你的过错?我本也无法下手杀他,你阻了我的罪孽,防我心生悔恨,我如何会怪你?”
陆振英脸上发烧,闭上眼,又在盘蜒唇上深深一吻,其中滋味儿又是甜蜜,又是感动,两人内力震荡,又稍强了一些,盘蜒驾驭那气罩,当真轻而易举,随心所欲,顺着密道水流冲了出去,哗啦一声,直撞出来,回到那堆满尸首的大堂之中。
盘蜒收摄心神,散去气罩,见海水仍不绝涌出,但万鬼众人不敢贸然冲出水面。两人扶起野秋,手脚有些疲软。
盘蜒道:“小心了,万鬼计划周详....”话音未落,只见马勒、郑喜二人慌慌张张跑了回来,见到盘蜒、陆振英,面露惊喜,说道:“你们怎地也逃出来了?”(未完待续。)
二十九 天地有水无定法
陆振英心想:“他们明明先我入那密窟,为何反而会在这里?莫非是贪生怕死,先跑出来了么?”
盘蜒喝道:“外面怎么了?”
郑喜慌忙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山谷中似突发洪水一般,大水能把人淹了,境况糟糕至极。”
盘蜒道:“原来和洞窟里头一般无二,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冲回镇上再说。”
马勒吃了一惊,,问道:“洞里也被水淹了么?”
此时野秋昏迷不醒,伤处几乎致命,盘蜒抓住野秋手掌,将内力源源不绝注入进去。都说心不死,人不去,只要人心中存一丝挣扎念头,往往便吊住一口气在,幻灵真气可令人意念坚定,而飞升隔世功内力强劲,两者相佐,如同活命灵丹,野秋一时也不至于死了。
陆振英忍不住问道:“两位师兄,你们不知洞里情形,怎能先跑出来?莫非早知万鬼的图谋?”
郑喜与马勒神色局促,似心里有鬼,盘蜒冷笑道:“他们以为你在外头,怕你‘孤单寂寞’,想出来陪你解闷儿,想不到你反而自行进去了。”
郑喜被盘蜒料中,大感羞恼,马勒脸色一惊,复又装出义正言辞的模样,喊冤道:“你莫要血口喷人,咱们哪有这般心思?”
陆振英摇了摇头,与盘蜒共同扶着野秋,展开轻身功夫,匆匆往外闯去,两人此时心念如一,彼此稍有动作,另一人立时知其意图,力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便是双生子也没这般默契。陆振英偷偷瞧盘蜒,盘蜒朝她做了个鬼脸,陆振英脸泛红晕,一直染红了脖子,心想:“我那般对待义兄,他不知生不生气?”但旋即又想:“都什么时候了,怎能在意这事?”
少时走出山庄,陆振英往山下张望,果然见大水震荡,气吞天下,从山崖间咆哮而过,这峡谷已然变成河谷。陆振英问道:“为何....为何会这样?”
盘蜒道:“只怕突发海啸,漫过了堤坝,这周遭全是矮山,想不到也受了水灾。”
陆振英又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盘蜒说道:“你随我来。”朝山中西侧走去,乃是一处陡峭悬崖,地势稍高,水流从旁绕过,四人攀岩而下,不多时来到地面,山势如同大堤,水声隔着山壁,轰轰隆隆,仿佛从天上奔流而过。陆振英赞叹道:“这是太乙术数么?委实神乎其技。采奇师姐说她也曾问你学过一些,用于习武,妙用不断。”
盘蜒笑道:“她所学焉能及我皮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可纳入太乙术数卦象。我观此山灵气动静,便知风水如何,此乃太乙避水诀。”
陆振英忽然心中烦闷,问道:“义兄,采奇师妹说....你曾为她比武招亲,这可是真的?”
盘蜒道:“那丫头当年被一小白脸骗的七荤八素,故而想出这么个自欺欺人的法子,想要助那小子成名,却被我误打误撞,坏了计策,也不知是好事坏事。”
陆振英心跳加快,她想起除了东采奇外,盘蜒在神藏派中似仍有一位极亲密的少女相伴,寻思:“义兄他....他一直不缺红颜知己,那我先前亲他的举动,当真太过胡闹,若传到那位姑娘耳中,岂不会惹来天大的麻烦?”
她思绪一乱,盘蜒立时察觉,说道:“此时莫要乱想。”
陆振英身子一震,答道:“是!”他们急于脱困,根本不理郑喜、马勒,一同运功,两人真气互相催动,步法快的如同疾风,郑、马二人在后头大呼小叫,却万万追赶不上。陆振英此时只想与盘蜒独处,这二人留在身边,多嘴多舌的,令她异常反感,急欲摆脱而后快,反正这二人留在山谷中也死不了。
奔了许久,盘蜒指着一处高高的陡坡说道:“从此上去,翻越过后,便回到镇上。”
陆振英说道:“万鬼非要得手,定然布置严密,镇上或许也有埋伏,但他们料不到天降大水,咱们可趁乱溜出镇子。”
盘蜒神色忧虑,说道:“但愿如你所言。”
此时已到晚上,两人翻山而过,靠近镇子,只见大水漫过腰部,港口定然更糟,两人在水中赶了会儿路,猛然见有许多浮尸随水流飘来,穿着打扮乃是百姓,陆振英上前查看,尸首上有刀剑伤痕,更有人被咬的血肉模糊,血流染黄了河水,死状残忍至极,或许是死于暴徒之手。
陆振英与盘蜒同时想到:“有人趁洪灾时杀人?不知是巧合呢?还是万鬼所为?”
但听一屋内有人怪吼一声,冲出一身影来,两人看清那人样貌,不禁头皮发麻:那人脑袋全不像人,倒像是晒干的鱼头,浑身一股腥臭味儿,张开鱼嘴,里头尖牙利齿,但他身上却穿着渔民服饰。
盘蜒劈出一刀,将那人斩死,紧接着又人从两旁屋子钻出,各个儿都是这死鱼般的嘴脸,见到盘、陆二人,如饿狼见着兔子般猛扑过来,在水中动作极快,可比饿虎猎豹。两人急运内力,真气张开,相互助力,稍稍一动,已突出鱼妖重围。
两人疾奔半天,来到一隐秘地方,见四下无人,这才稍稍安心,找一处坐下休息,陆振英回想那几人身手,说道:“他们不会武功,动作全无路数,并非万鬼的人。”
盘蜒点头道:“或许是镇上百姓变成这般模样。”
陆振英吓了一跳,说道:“人怎会变成这般妖怪?怎有这种道理?慢着...慢着,他们先前所穿衣裤,可不就是....全是此地的渔人!”她虽身负万仙仙法,定力胜过凡人,但这景象太过惊悚,令她如坠入噩梦之中,霎时吓得一身冷汗。
盘蜒道:“这里头大有文章,非三言两语说的清楚。”偷偷探脑朝外一瞧,见许多鱼妖在窗外走动,嘴里叽里咕噜的,说道:“晒网....打鱼....吃人....吃老婆...我儿子呢?”所述皆是些断断续续的家常琐事,能听明白,但不知所云,反而更令人胆寒。
陆振英忽然想起以往在黑荒草海的遭遇来,说道:“义兄,当年那阎王....那些可怕的凶兽,这儿的情形与那时颇为相像呢。”
盘蜒登时醒悟,说道:“不错,魔猎,这可不是魔猎么?”
陆振英急道:“这也是魔猎?咱们怎地又被卷入里头了?”
盘蜒用拳头抵住脑门,沉吟道:“说是魔猎,但为何全无迹象?”当年他在蛇伯城外遭遇那异兽阎王时,天有魔月,方位大乱,现出迷一般的怪林,可眼下方向建筑却并未错异。
他渐渐思索明白,说道:“那海啸便是魔猎的征兆,乃是有人激发海脉,以至于有此洪灾。”
陆振英颤声道:“是何人干的?这等神通广大?是咱们先前见到的那孩童么?那孩童也是阎王?”
盘蜒怀疑是他,却也难以想通。只是眼下局面恶劣,此地极为危险,稍有不慎,便被数万鱼妖团团包围。盘蜒卜算一卦,苦笑道:“卦象上最安全所在,乃是深山老林,但这会儿咱们可回不去了。”
陆振英问道:“那咱们该躲在哪儿?野秋老爷子他....”查看野秋状况,气若游丝,随时都可能咽气,她忧心忡忡,想运气替野秋疗伤,谁知手一碰上野秋穴位,他闷哼一声,睁开眼来,一把狠狠抓住陆振英手臂,陆振英惊呼一声,痛的眼泪直流,手腕险些被野秋拧断。
盘蜒在野秋丹田上一按,野秋顿时泄气,盘蜒心下黯淡,寻思:“这是回光返照,他性命已危在旦夕。这...这是我的错么?”
野秋咬牙支撑起来,老泪纵横,说道:“你们....你们听着....听着....我把天极卷宗....念给你们听。”
陆振英忙道:“老爷子,你好好歇歇吧,这卷宗已无关紧要了...”
盘蜒伸手挡住她小嘴,神色凝重,鼓足毕生内力,源源不绝的注入野秋丹田之中,这时已不敢稍有疏忽,须得将幻灵真气运至极处,方可续住野秋之命。
野秋精神稍振,催促道:“女娃娃,你性子聪明,这口诀我...我只念一遍...”也不等陆振英答应,张口念诵“天极卷宗”法门,他死到临头,蓦然神智极为清醒,脑中再无杂念,这口诀竟说的极为流利清晰。
陆振英想说:“我不想学这功夫。”但见盘蜒专注铭记,她也学他模样,一字一句的牢牢记住。她背书本事远不及盘蜒,可这会儿与盘蜒心意互传,那口诀如烙印在她脑海中一般挥之不去。
野秋将口诀说完,声音微弱下去,他道:“你们....你们务必要逃出此地,前往....前往陆腾,我先前说了谎,我...我、师弟、老海魔头,实则...实则....是被选中....”
盘蜒问道:“选中?被何人选中,那婴儿吗?”
野秋道:“不错,当年摩崖山庄之中....众人厮杀,是为了....被那婴儿选中,得蒙传授....天极宗卷。咱们三人无意中破坏....破坏了那规矩,故而....代替师父,成了被....被选中之人。”
盘蜒顷刻间明白过来,质问道:“如此说来,我与义妹也成了被选中之人?”
野秋苦笑一声,说道:“不错,不错,你们....你们快杀了我,不然....不然可就功亏一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