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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精过敏     独游txt下载     独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五十二:我要叫你山雪

    我伸出长剑,轻轻拨开眼前茂密的灌木枝桠,循着蹄声向前缓步走去。阳光穿过枝与叶的缝隙,摇曳出一朵朵令人目眩的光晕,便恍若前方这林间某处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密宝,恍惚间便引得人想要不住前行。随着前方灌木丛的不断减少,我觉得眼前愈明亮起来,林间斑驳的光影仿佛是一条神奇的秘径,既像是在蔓延向我永不能到达的远方,又像是只差一步便能迈过尽头。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了很久,正当我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走出这片密林的时候,忽然间,我的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所有的叶光树影皆尽褪去,一片xiaxia的草坪出现在我的面前。嫩绿鲜亮的草叶被林间的轻风微微拂动着,卷起一道道sè泽深浅不一的波痕,一些粉嫩的花朵在草叶间摇曳着,似乎不知何时便会轻轻飞走。一条清浅的溪流从这片草坪中间淌过,淙淙的水声仿佛正yín诵着一篇静谧的散文。溪水时而飞溅起来,在空中散作一团团单薄的雾气,映sè着日光,隐约间划出道道轻虹。阳光从像此刻一样温暖明媚,如纱般软软地洒落在每一寸空气中,却又偏生如此晶莹,明澈得不掺一点杂质。

    在密林中居然会隐藏着这样一片寸木不生的草坪,这本应是件不可思议的离奇事件,然而我当时却并未感到这一切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或者说,那时我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这一切有什么反常之处。

    那是因为,当时我全部的jīng神,都被草坪中央的一只动物所吸引着。

    那是一匹马,颀长的脖颈、健硕的四蹄、飞扬的长鬃无一不展现着一匹马应有的形态。它此时正站在溪边,时而昂四顾,时而埋下头去引用溪水,如缎子般黝黑乌亮的masè在日光下居然折sè出枪矛般锐利的光泽,明晃晃地直扎得人双目刺痛,而四蹄下端那片耀眼的颜sè与其说那是“白”,倒无如说那是一抹踏碎寒冬浸没冰雪的痕迹。

    可那真的是匹马吗?看着它那昂然挺拔的丰姿,我不禁又很有些迟疑。你何曾见过像这样一匹马,如此的骄傲、如此的优雅,它的目光既像一位智者,又像一名战士。只是看着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你就会感觉那似乎并不是一只确然存在的动物,而是一团雄壮的气质、一串激昂的音符、一慷慨的诗篇,它并非是在饮水,而是在演奏、在高歌、在舞蹈、在yín哦。它像是踏碎你的梦境走进现实之中的一只魇,只在一眼之间便能吞掉你的魂,让你的心与它共舞,让你的血与它同奔。

    又或许,它就是一匹马,是这世间万物中唯一能够配得上“马”这个名字的生物,而其他我们看见的那些与它相类似的东西,只不过是些伪托着“马”这个名字存世而事实上与之全然不相干的低等生命而已。倘若一匹马生存的使命便是奔跑,那它便是奔跑,即便它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令人感到它就像是一股无法抵挡的狂流,正一往无前地肆意狂奔,只看着它安闲地啃食青草的模样,便让人忍不住血脉贲张,想要用自己的生命与它一同奔跑;倘若一匹马生命的jīng神在于咆哮,那它便是咆哮,即便它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凝望着一根野草出神,也仿佛正在咆哮着,它用身上的每一块肌rou、每一根血管甚至是每一根ma咆哮着,用自己的命与灵出一种名为“生”的怒吼,吼声响彻天地,令人感动;又或者一匹马的骄傲源自于它的优雅,那它便是优雅,他的每一次抬头便如公爵般尊贵,每一次踱步就如王子般优美,它有着皇后般明yan的双眸,又有着公主般娴雅的身子,而当它终于开始奔跑,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国王般庄重威严,大自然仿佛都匍匐在它的蹄下,敬畏地仰望它高大的身姿,向这头山野间野xìng的jīng灵表示无上的敬意。

    它的名字叫做“翁泽克拉尔林地野马王”,可这个名字对我毫无意义。我只知道这是一匹必将属于我也将仅属于我的马,这样的念头像一道电光般彻底照亮了我的脑海。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像这样如此确凿无疑地相信一件事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的心头无法遏制地涌起一种热切的渴望,这感觉来得如此汹涌,以至于我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瞬间凝滞了下来。这种渴望的感受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以至于有那么短暂的一刻让我胆怯于接近它,反而想要转身远远地逃开。

    它并没有给我逃开的机会。正在我迟疑间,它似乎已经饮饱了清水,仰天打起一个响鼻,转过身向身后的丛林中跑去。它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轻快地踱步,看不出丝毫力的迹象,可却只在转眼间就来到林边,眼看着它的身形就要隐没在丛林的边缘。

    我几乎是本能地便抖开了一条缰绳,远远地向它套去。受到过魔力加持的绳索准确无误地套中了骏马的脖颈,几乎是在一瞬间,我感到一股狂野的巨力缘着手中的绳索传来,将我猛地向前扯去。在这一刹那,我似乎错耳听到了自己手臂上的骨节痛楚呻yín的声音。

    我奋力地想要稳住脚步,向绳子那端那匹神骏的生灵施加干扰,但我始终没有成功。这位林间骏骥的王者似乎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它四蹄稳稳地叉开,低下头暴躁地摇晃着脑袋,想要将脖颈间这条约束了它自由的绳索扯断,而仅是如此,便已经拉扯得我无法立足。我就像风中的枝桠般被手中的绳索扯得东摇西晃,这场面实在不像是我在试图驯服这匹野马,反而更像是它在戏耍我。

    仅仅不到十秒钟时间,野马便轻易地挣断了绳索。这条我所见过最昂贵的草绳不愧是受到过魔力的加持,在被挣断的同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草皮都没剩下,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做这种垄断生意的混蛋们赚钱赚得有多丧心病狂了——那帮坑爹的附魔师们如果能把让草绳消失的魔力分一半儿出来给绳子加固加固,我保证没有人有必要再买第二条。

    重新获得了自由的野马王不甘于受到这样的侮辱,它怒瞪着一双大眼,昂长嘶,那狂戾的啸声带着“恐惧咆哮”的技能效果,仿佛不必经过鼓膜便会直接冲击你的jīng神。我的意志在刹那间受到了巨大的震慑,心底隐隐泛起一丝敬畏和恐惧,以至于身体无法立即做出反应。当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它已经闪电般冲到我的面前,将我一头撞飞。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枚弩炮击中了一般,身前的骨骼仿佛都在这一击之下向胸腔内部折去,深深地扎进了我的肺腑。

    一瞬间,我看见一片天空云影向自己的脚下掠去,片刻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正仰面朝天地向后飞去,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头顶飘过一行“—234”的鲜红字样。

    好在常年扎实刻苦的战武士训练和丰富的冒险战斗经验让我的意识很快恢复了过来,后背刚一贴着地面,我就用最快的度弹身而起,直面我的对手。与此同时,那匹暴怒的骏马正打着响鼻儿低吼着扬蹄向我冲来,看起来像是想趁我倒地未起的空挡再给我狠狠地补上一脚。

    我没有让它得逞,而是用最快的度又重新抛出一条缰绳。当红sè的绳索再次套住它的脖颈时,这匹林间的骏马果然立刻就停止了冲锋,再次摇晃着挣扎起来。

    这次我的运气并没有比上次好到哪儿去,这根缰绳坚持的时间并不比上一次更长。很快,野马王又一次挣脱了绳索,怒声嘶叫着向我冲来。

    好在这一次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瞬间激活了战武士徽章上附带的“振奋之心”效果,清除了野马王的咆哮产生的影响,而后举起盾牌,全力抵挡住了这暴烈的一击,趁它还未来得及再次起攻击的时候,开始了又一次驯服它的尝试。

    ……

    即便是在现在回忆起来,那也是我生命中最艰苦也是最光荣的战斗之一。要知道,我这一生中曾无数次举剑迎敌,以生命和荣誉为代价,用锐利的武器和坚固的防具与对手抗争,也不乏以弱胜强、以寡敌众的伟业,但这种粗豪的战斗尽管危险,但并不艰难——事实上,用铁与血jia换和对话的战斗从来都不艰难,当你身处其中时就会现,那更多地是在依赖着求生的yù望和本能厮杀,你只需要知道你还活着,并且还想继续活下去,那就够了。

    而在此时,我似乎是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击败对手、不是为了消灭对手,而是为了赢得对手在拼搏,我并不是用自己的利刃在搏斗,更不是为了收割对手的生命而厮杀,这更像是一场竞赛而非战斗,两个炽热的灵魂凭借着自己生命中最坚韧和骄傲的东西相互较量,它是为了赢得自由,而我则更像是为了赢得它的认同。在这片密林间奇迹般的草坪上,在这畔清澈明亮的溪水边,一个人和一匹马一次次大声呼喝着冲撞在一起,将汗水和热情挥洒在炽烈的阳光下,那是一种让人心头滚烫的人生经历,是以“青net”为名的一次生命的酣畅淋漓的爆。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我更加健壮、更加强大、甚至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时候,我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从血脉间勃出来的冲动,那种仿佛血管中流动着火花、随时准备燃烧起来的热情。

    看着我身边驯顺乖巧的老伙计,我真的很想问问它,它是否还记得那时的事情,我们的初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好像都已经失去了那种一瞬间忘却了一切杂念,只愿将一身所有的蛮力全部消耗掉去做一件傻事的热望。即便我们身体的机能从未衰老,可我们的心却知道,那种名叫“青net”的印记,已经不知不觉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了。

    ……

    我已经不记得那是第几根缰绳了。二十根?三十根?还是更多些?我已经不在乎这样做是否值得,不去计算消耗掉的这些魔法缰绳的价格能不能在拍卖所里买上一匹不次于眼前这匹骏马的坐骑——甚至于,此刻我几乎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初衷,忽略了自己的目的,不再计较于是否能够成功驯服眼前这头野xìng的牲口。

    此时此刻,驱使我不停努力的只是一种单纯而又任xìng的自尊心,是一种“我不想比那匹马更早放弃”的简单信念。一看见它仍然在那里自由狂奔,仿佛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的高傲模样我就觉得不服气,仅此而已。

    而与此同时,我也能够感觉到自己驯服它的机会越来越大。从一开始被它拉扯得站不住脚根,到现在我已经可以拽着缰绳走近它五步的距离,甚至有机会摸到它的鬃ma,我觉得我正一点儿一点儿地接近成功——没有谁会在眼看着成功临近时放弃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此时我的缰绳用完了,而又有一个人站在边儿上向我兜售缰绳的话,我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十倍的价钱买上一条——即便是最低等级的青sè缰绳也可以。

    想到这里我真的现:之前卖缰绳的时候我果然还是卖得太便宜了……

    终于有一次,我牢牢抓住绳索,成功地稳住了身形,一步步接近了它的身侧。它这一回表现得比之前都要驯顺,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它仍然奋力挣扎,但慢慢地,它似乎习惯了脖子被一根绳索紧扣着的感觉,渐渐安定下来。我也并没有急于求成地将绳索拉近,而是适度地让缰绳保持在半紧不松的状态,既能在一定程度上约束它的行动,又不会进一步刺激到它的神经。

    当我迈进它身旁不到一步的距离时,趁它一次低头的机会,我悄然松开紧握着缰绳的右手,缓缓伸向它的鬓ma,口中xia声说着:

    “别怕,伙计,别怕,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些……”

    当我的手轻柔地落在它脖颈间时,一道柔软的触觉轻刺进我的指尖。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既鲜明清晰,又温柔舒适,就如同一道清风从我的手指缝里穿过,又像是我抓住了一道温暖的闪电。

    温暖的闪电?这真是个奇怪的形容。可倘非如此,我又该如何让你们理解那种爽滑明快得让人感到犀利无比而又偏偏温润勃动得不忍松手的触觉呢?

    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我的手触到它ma皮的一刹那间,这匹雄壮的健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又或者是因为被侵犯而突然间迸出了一股不可遏止的怒火,猛然间前腿离地,高声嘶吼着人立而起。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匹多么雄健的骏马,当它昂起身来的时候,几乎有两个我那么高,如花岗岩雕刻而成般的肌rou高高隆起,每一寸都仿佛蓄满了暴烈的力量。当它猛然站起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座黑sè的巨大山峰瞬间在我面前崛起,又像是一团乌云当空罩下。从我现在的角度看来,这头黑sè的巨兽将它整个的身体向上延展,似乎只需要奋力一蹬就能破空飞去。

    被附上了魔力的红sè缰绳瞬间勒紧,不知是我确实听到了还是那仅是一种下意识的错觉,一阵因为被撕扯到了极限而不堪重负的“咯吱吱”的呻yín声似乎正从绳端传来。我非常确信,倘若任由这匹野马这样挣扎下去,只消一眨眼的功夫这根魔法缰绳就会再一次被挣断扯碎,而我这一次的努力尝试也会再一次白费。

    就在我心里几乎已经接受了这一次失败的时候,猛然间,一个疯狂的念头钻进了我的脑海——或者说它并没有经过我的头脑,而是直接传递到了我的神经和肌rou,让我在一瞬间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沿着缰绳向上拉扯的那股巨力,我拼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上一窜,翻身跃上了它的后背。它的后背是如此的柔顺,以至于我险些从它身上滑下去。幸亏我把缰绳抓得足够紧,同时拼命用双腿夹紧它的腰,努力将自己挂在它的身上。

    对于我的突然袭击,这匹马中的健者显然毫无防备。它先是“吸噜噜”地惊叫了一声,然后开始上下腾跃起来。每当它跳到最高点的时候,都会凌空高高地撩起后蹄,尝试着将我甩下背后。老实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颠簸的时刻,每当它跃起,我觉得自己正被一股强力抛上天空,而每当它落地时,我就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遭受了一次重击。

    而这,还远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你得知道,我是跨坐在它的后背的,而它身上此刻显然没有任何骑具让我借力。即便我拼尽全身力气夹住它的身体,可每当它跃起时仍然会不可避免地被抛起一定的高度,而当它落地时……

    你懂的

    总有些养尊处优无病呻yín的涉空者们在这个世界里抱怨着抱怨那,稍微遇到一点儿xiaxia的挫折就哭着喊着说自己遇上这些倒霉催的事情真他**的让人“蛋疼”。说真的,我挺鄙薄那些夸夸其谈想当然而的空谈家们——他们哪儿有我经过实地调查研究如此切身实地体会到了“蛋疼”的滋味儿——而且还他**的不止一次,而是一次一次一次一下又一次……

    知道今天,我已经远远过了当时的级别,也有足够的本领和时间去重新捕获一头等级更高更加威猛的坐骑,可我始终如一地选择我的老伙计作为我唯一座驾,随我四处征战冒险。这固然是因为我们相互之间深厚的情谊令我不忍抛弃它,但我也的确无法否认每当想起这真的很令人“蛋疼”驯服经历就让我实在难以鼓起换一头坐骑的勇气。

    哦呦,这真的是太疼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不是会被它甩下来摔死就是这样蛋疼至死的时候,谢天谢地谢谢诸天神明,他终于放弃了这种令人绝望的颠簸,转而一头扎进密林中狂奔起来。

    老伙计,要是你知道当时你再多跳两下我肯定会摔下马来然后抱头鼠窜——确切地说应该是抱裆鼠窜——会不会很郁闷呢?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生物可以在如此茂密的丛林中这样飞地奔跑,此时对于我来说一条条横斜的树杈就像利剑长矛般危险。此时此刻我只能做两件事情防止自己被哪根树枝捅下马来:一是尽可能地压低身体,将上身蜷缩在胯下骏马的后背上;二就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地祈求着至高神达瑞摩斯的庇佑。

    由于无法抬头,我只能看见脚下一xia块区域的范围。在我看来,这匹骏马似乎并不是在本跑,而是在贴地飞行。树林中的点点光斑此时就如同一道道流星飞快地向后掠去,渐渐汇聚成一道明亮的光的溪流,在我眼前飞快的淌过。一些高深的炼金术学术巨著曾经提到过,倘若某个物体的度能够过光,它就能够越时光,穿越历史,成为时间的主宰。骑在马背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我们已经越了光与时间的限制,早已离开了那片丛林,穿行在一片由光汇聚而成的时空的隧道之中。

    不知是因为惊恐、因为绝望还是因为这狂野的飞驰激了我血脉中某种野xìng的部分,我趴在马背上,开始高声喊叫起来。当我嘶哑的嗓音穿透密林深处,一种淋漓畅快的宣泄感从我的心底奔腾而出。

    “这还不够”我趴在马背上恣意大叫着,“你还敢再快一点儿吗?”

    它的耳朵向两侧弹了弹,打了一个巨大的响鼻儿,仿佛是在回应我的挑衅。

    “你甩不掉我哈哈哈你这辈子都甭想甩掉我”我疯了一样狂嚎着,“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骏马昂然嘶吼,鬃ma迎风凛冽。

    此时前方出现了一条向右的岔道,似乎是通向更高的地势。它一个急转,拐进了岔道口。

    这条路比原先哪条平缓了许多,四周的树木也不再那么茂密。没有了那么多危险的树杈,我已经可以抬起头来向前看。

    抬起头来,我才现前面是一截断谷,从这一端到那一端足足有两三丈的距离,谷下暗河奔流,出轰轰的巨响,一旦掉下去,恐怕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找不着。

    这时候我应该是害怕的,我想,回想起来,当时我似乎也确实感到了某种恐惧。可不知为什么,一种强烈的热望驱使着我附在骏马的耳边忘形地大喊:

    “飞过去宝贝儿让我们飞过去”我甚至松开了原本紧抓住缰绳的右手,奋力地指向前方,那种迎风奔腾的感觉令人酣畅mí醉。我并没有驯服这匹骏马,但在这一刻,我似乎能够感觉到它,感觉到它的血脉奔涌、感觉到它的心脏搏动,它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确信它能够带着我飞跃断谷,就好像我确信自己的右手可以netbsp;眨眼间,我们已经来到了断谷边沿,骏马四蹄jia错,后蹄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迈到了前蹄的前面,然后纵身一跃……

    风从我的耳边疾掠过,虽然迅猛,但却安静,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变得轻了起来,如我的身体一样,在飞翔。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匹骏马无法跨越断谷,我只是有点儿遗憾,这种恣意畅快的感觉实在是太短,以至于让人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就已经结束了。

    “啪嗒”一声轻响,骏马的前蹄敲打在了断谷对面——哦,现在应该说是这一面——的岩石上,继而整个身体都冲了过来。完成了这一次漂亮的飞跃之后,它没再扬蹄狂奔,而是放缓了脚步,轻轻溜了两圈,而后站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深绿sè的光环将我们连人带马一同罩住——哦,这一次的驯服终于成功了。

    冒险笔记传来信息:翁泽克拉尔林地野马王已被您驯服,请您选择坐骑名称。

    是的,我应该给这匹马另起一个名字。出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我知道或许就在片刻之后,在那片我与它碰面的林间草坪上,会有一匹无论是masè还是体格都与它一模一样全无二至的翁泽克拉尔林地野马王重新出现在那里,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另外一个足够勇敢和坚韧的冒险者将它驯服成自己的坐骑。我相信,翁泽克拉尔林地野马王会有很多很多,而仅属于我的,正在我胯下挺立的,就只有这一匹。

    它需要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一个让它和这世上所有一切都区别开来的标记。

    我想了想,一个怪异却又亲切的名字莫名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山雪……”我轻抚着它的耳朵,对它xia声说道,“……我要叫你山雪

一百五十三:我们的坐骑

    一百五十三:我们的坐骑

    我曾经告诉过你们,一匹价值两百枚金币的普通战马仅能为骑乘者增加百分之六十的平地移动度,而一个冒险者亲手驯服的野兽除了提高一定的移动度之外,还会因为其种族和级别的差异而附带一些特殊的技能。山雪不但能够当我在骑乘它时增加百分之一百的移动度,更具备“坚韧”和“跨越”两种技能。正如我们所共知的那样,这些被魔法缰绳所驯服的坐骑因为魔法的缘故,当你放弃乘骑、进入室内、使用各种战斗技巧以及遭受攻击时就会立刻以一种魔雕像的形态进入到你的冒险背包中,“坚韧”技能则可以确保乘骑者乘骑坐骑时受到三次攻击而不被击落;而“跨越”技能则能让坐骑一次越过高七尺、长十五尺的距离,这项技能每五分钟可以使用一次。

    成功驯服了一匹优秀的坐骑,我兴高采烈地策马向骑术训练场驰去,沿路还将剩下的二十几根魔法缰绳成功出了手。这样一来,虽说我在山雪的身上耗费了三四十根魔法缰绳,但一进一出之下算起来我倒也没赔多少钱。

    当我回到训练场时,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精灵射手弦歌雅意和驯兽师雁阵已经先我一步到达了,长三角和长弓射日则来消息说还要再稍等片刻。令人意外的是,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此刻也正在捕捉坐骑,闻听我们的行踪后也来消息说马上赶来与我们会合。

    看到我的坐骑,会长大人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她认为我hua上几倍的价钱去驯服一匹随便就能买得到的马显然是一种1ang费,而1ang费在她看来显然是反人类反社会反德兰麦亚大陆独立与解放运动的最大的犯罪。

    我苦苦向她解释这匹马和那些在训练场上的驯良驽马只是看起来有些相似而已,无论是在xìng情上还是在功用上都大大不同,而她则告诉我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外貌上的差别才是最大的差别,在她看来这些长着一张长脸四只蹄子满脖子鬃mao的大牲口没有任何区别,那么它们的价格也不应该有任何区别——她的话得到了精灵驯兽师雁阵很有说服力的支持,而雁阵支持的观点那个没骨气的弦歌雅意当然也就随之毫无主见地投了赞成票。在民主决议三比一通过的情况下,妃茵会长决定把我的公会债务提高一百枚金币,由此我的公会债务已经增加到了三万两千金币五十银币三十铜币的程度。

    我提出能不能在下个月薪水的时候把这笔欠款一并扣除,但我们的会长大人坚决不同意,她的理由是:把钱拿在手里固然很开心,但是知道有人还欠着她那么多钱会让她感到更开心,所以她打算让我们这群苦力欠着一屁股债为她挣钱挣到死……

    虽然在外形和功用哪一个更为重要这个问题上和我有这不同的见解,但精灵驯兽师雁阵显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匹马和在训练场上任意卖的普通战马之间巨大的差别,她对它的评价是这样的:

    “这头奇蹄目马亚属哺rǔ动物应该属于改良后的热血马种,寰椎和枢椎更加tǐng拔而腰椎短促,鬐甲丰满厚重,挠骨、掌骨、胫骨、拓骨长而结实,腕骨和跗骨关节更为粗大,能够支撑更加强壮的四肢肌rou群组,髋骨和股骨粗壮但股二头肌、tún浅肌、tún中肌和半腱肌并不过分宽厚,肋拱更圆,尾础也更高,既保持了体型的tǐng拔也保证了奔跑时的灵活……”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的,和某个满身铜臭浮华虚荣的谜样女子迥然不同,雁阵的评价显然更专业而且更中肯,为我今后如何驯养和调教山雪提供了许多具有高度参考价值和可netg的专业意见,对我的帮助很大——当然,在我nong明白她说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之后,对我的帮助可能还会更大一些。

    “是啊,是啊……”和我满脸懵懂无知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不同,站在一旁的弦歌雅意连连点头,不时出一些赞叹和附和的声音,仿佛对此十分内行颇有心得似的,“……的确是这样的……这样细腻微xiao的差异你也注意到了吗……果然如此呀……”

    尽管精灵神射手的每一声赞叹都是如此的xiong有成竹,可他闪烁的目光看上去实在是很可疑。

    “能给我解释解释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我不怀好意地向他问道。

    “这个……就是说……总之……”他结结巴巴地支吾了半天,然后突然恼羞成怒,“……你就不会自己去问问她吗?”

    “简单来说……”雁阵十分不满地瞥了我们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道,“……就是这匹马很高很壮很漂亮的意思。”

    “……”两个粗鲁无知的男子相视无言,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

    在介绍了我做起之后,我的朋友们也向我展示了他们的收获。我们的女魔法师会长捕获的坐骑是一头“利爪林地hua斑豹”,这头五十八级的骑兽除了正常的百分之六十的移动度加成之外,还附有“攀爬”和“冲刺”两个技能,“攀爬”意味着它能够在巨大的树木、蔓藤等许多原本无法穿越的丛林地形拓展更大的活动空间,而“冲刺”则能让它每十分钟可以用百分之一百五十的度价值迅奔行三十秒。

    老实说,看见会长大人选择这样一头不折不扣的凶兽实在是让我有些出乎意料,在我看来,除了对金钱的渴望和对下属的盘剥之外,这个从外表上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纪的谜样女子内心深处实在是个闷sao加臭美的xìng子,对于一切可爱生物的抵抗力比雁阵实在是强的有限。依着她的xìng格,选只五彩斑斓的“翠羽陆行鸟”或是圣洁高雅的“丛林独角兽”才是比较正常的。

    不过据我观察,这头豹子身上的斑点状圆形hua纹和我们手头金币的造型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想到这里,我立刻对妃茵大xiao姐的选择释然了。

    哦,我忘了告诉你们,会长大人的坐骑名字简明扼要一目了然:“金钱抱”——好吧,这货果然是并且只能是妃茵的坐骑。

    雁阵为自己选择的坐骑是一头“幼年冲牙野猪”,这家伙倒是不屈不挠地贯彻了精灵女驯兽师一直以来那独特的审美观:它长着一个硕大的、圆滚滚的脑袋,脖子胖得完全没了踪影,滚圆的肚皮总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弹上两下,屁股后面一条xiao尾巴卷卷的煞是可爱。老实说,如果不算它那看上去扑腾起来很费劲的四条xiao短tuǐ儿,这完全就是一个粉粉嫩嫩的rou球球,唯一能够凸显它“冲牙野猪”血统的就是它net边那两颗还没我两个指节长的獠牙——老实说,如果称它们为“獠牙”我估计它们自己都会觉得惭愧,这最多就是两颗长的稍长了一点儿的xiao虎牙而已。

    这头名叫“猪嘟嘟”的可爱家伙是雁阵刚走进丛林没多久就现的,正如我所料想的一样,我们的精灵女驯兽师根本没有像我一样和山雪斗智斗勇拼着全身粉碎xìng骨折才驯服了它——她几乎是一不xiao心随手扔了根缰绳就把它套住了。鉴于这雁阵对坐骑外貌的要求远高于它的实际作用,再加上这只是一头“幼年”野猪,我估计它最多也就是会个“冲撞”或是“冲刺”之类的大众化技能——当然,如果说“卖萌”也能算是坐骑技能之一的话,那它的这个技能效果倒是相当强力,比如说:我们的会长大人看见它立刻就乐不可支,挠着它的xiao肚皮逗起来没个完。

    “你就不能抓一头看起来威武一些的动物吗?”她口是心非地数落着自己的驯兽师朋友,可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咯咯”地轻笑出声来,“……哎呀,你看它肚子上的rou还会dang漾耶……xiao家伙你该减féi了知道吗?”接着又十分亲昵地捏住xiao猪的胖脸扭来扭去,直到把它的一张xiao脸儿扯得像个大嘴巴的南瓜灯。那只xiao胖猪分明很委屈地回头看来自己的主人一眼,然后满面无奈地任由自己的xiao脸蛋被面前这个魔样女子蹂躏不止了。

    当我提出来想看看弦歌雅意的坐骑时,这个一贯总是大言不惭脸皮奇厚的异种精灵居然十分罕见地1ù出几分赧色。显然在场的两位女士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坐骑,要不是她们俩在一旁不住地起哄,胁迫精灵射手把坐骑放出来,我恐怕他就真的hún赖过去了。

    当弦歌雅意终于把他的坐骑放出来之后,我才明白妃茵和雁阵哄笑的原因。虽然我知道翁泽克拉尔山脉中可以捕获的骑兽林林总总不下数百种,其中也确有不少人喜欢抓捕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作为坐骑,但像这样一头惊世骇俗的骑兽毕竟还是太过罕见了:坚硬的甲壳、粗短的四肢、粗糙的皮肤、笨拙的相貌——弦歌雅意放出来的坐骑赫然竟是一只硕大的乌龟。

    这是一只“粗笨的泽地象tuǐ龟”,五十六级。它行动起来倒也不像看上去那么笨拙迟缓,但也就和公开售卖的战马一样只能增加最基本的百分之六十的平地移动度——老实说,我真的很怀疑它的度根本没有这么快——它唯一比基本战马强一点的地方就在于它拥有一个名为“泅渡”的技能,可以长时间地在水中骑行,并且度和在陆地上一样快。弦歌雅意给这头不同寻常的坐骑起了一个名字叫“我行我”。

    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弦歌雅意不得不骑着这头坐骑在周围绕了一圈。一旦跑起来,这只乌龟就会奋力伸长了脖子摇头晃脑地拼命挣扎。这本身已经是一副足够令人噱的奇景了,更不用说坐在它背后的精灵族主人因为嫌它跑得太慢而急的面红耳赤把脖子伸得几乎比它还要更长些。

    “你怎么想起来抓这么一个家伙当坐骑?”我强自忍住笑,轻轻抚mo着弦歌雅意的**——呃,我的意思是他骑着的那只乌龟的头——问道。

    “其实,我选它当坐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嗨,我说你能不能不笑了……”弦歌雅意一边解释一边徒劳地试图制止我满脸的坏笑,“……这里能抓到的坐骑普遍都要比普通人高那么一些,而且跑得越快就越是颠簸,那个……你知道我的问题啦,我有那么一点点恐高,而且又有那么一点点晕车,而这个乌龟正好是我能找到的最矮跑起来也最平稳的坐骑了。抓住它之后才现它有个能下水的技能,我正好又不会游泳,所以……喂,这事儿有那么好笑吗?”

    经那么一解释,我们才现这只乌龟果然是最适合弦歌雅意的坐骑——岂止于此,它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适合弦歌雅意的坐骑了。它是我们所见过的唯一一只坐在它上边比自己站着还要矮上一头的坐骑,这对于那个踮起脚尖都会口吐白沫当场昏厥的严重恐高症患者弦歌雅意来说简直是神赐的福音;而至于说到驾驭和骑行的平稳——你知道吗,我们真的很难分辨骑在它的背后行进还是自己在地上爬行哪一个更加稳便一些。

    没过多久,长三角和长弓射日也赶了回来。这两个人刚一出现在训练场门口,就立刻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眼光。在大家的注目下,这对欢喜冤家兀自喋喋不休地吵个没完。

    “你个死胖子就不能跑快点儿吗?别老挡在我前头,我都看不见路了!”矮人牧师长弓射日扯着粗鲁的大嗓门儿高声呵斥着。

    “你以为我走在你后边儿你就能看见路了吗?你就算站在骆驼背上也没那个驼峰高,从前边儿看你这骆驼根本就无人驾驶!你能看见个屁啊!”半兽人影贼长三角恶声恶气地反驳着。

    “哼,你这是嫉妒我的坐骑比你高!你还有脸说我无人驾驶,你也不知道害臊!看看你自己,走近了看勉强能看出来你这是骑着一头驴,离远了看还以为是一坨féirou在空中飘呢!”

    “你这个灵魂扭曲的矮子,就算骑着再高的坐骑你也还是个矮子!”

    “你这个心理变态的胖子,就算骑着再瘦的坐骑你也还是个胖子!”

    “你危害jiao通安全!”

    “你影响市容市貌!”

    “你违章驾驶!”

    “你虐待动物!”

    “你无耻!”

    “你可笑!”

    “你可悲!”

    “你可怜!”

    “……”

    “……”

    我不得不说,这样一对骑士组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我真的很难说弦歌雅意的坐骑和他们的比较起来哪一个更加令人愕然——考虑到这两个人的体型和他们的坐骑形成的强烈反差,弦歌雅意的那只乌龟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长弓射日骑在一头名为“全时四蹄驱动”的巨背双峰驼上,这种坐骑虽然谈不上举目皆是,也毕竟还算常见。但问题是选择这种坐骑的多半都是像牛头人半兽人这种身材高大威猛的种族,至少也应该是人类或是精灵中身材比较高大的冒险者。因为这种坐骑实在是太过雄壮——我的山雪已经算是马中的健者,可比起这头骆驼来还要失少矮上两头,稍微矮xiao的一些的骑手骑在上面会非常不协调。除此之外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于,这是一头“双峰驼”,而且它的全名是“巨背双峰驼”,只听这个名字你就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它背后的那两只驼峰是何等的雄伟高耸,倘若骑手的身材矮xiao一些,面前那个硕大的驼峰毫无疑问会阻碍视线。

    而现在它的骑手是一个矮人。

    正如长三角所说的那样,矮人牧师就算是站在它的背后恐怕都要比面前的那个驼峰再矮些,更何况还要骑在上面。倘若不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只是从正面看上去,这头骆驼的背后显然空无一人。

    除此之外,被魔法缰绳驯服的野兽会自动生成一套鞍鞯和一对脚蹬,对于长弓射日来说,脚蹬无疑是多余的——甚至于就连那套鞍子都嫌太大了些,他的两只脚根本连鞍子的边缘都伸不到。

    除了百分之一百的移动度加成之外,这头骆驼自带的两个技能和赶路都没有什么关系。它的技能之一是“双骑”,也就是说除了骑手之外,它还可以额外再负载一个乘客;另一个技能是“负重”,它可以在召唤出骆驼之后额外提供一个魔法行李空间,储存于这个空间中的物品不会受到盗窃技能或是其他物品丢失效果的影响——这对于一些游走于这个世界各个角落四处行商的人们来说倒是一个十分有用的技能。

    和长弓射日“只见坐骑不见骑手”的窘态相比,长三角确实截然相反的“只见骑手不见坐骑”。

    他捕获的是一头“林地横纹野驴”,从名字来看,大概它的后背上应该有一些杂色的横纹才对,但此刻对于这一点我们实在是无法求证:因为这头野驴实在是太过矮xiao瘦弱,只有半人来高,大概还不到我双臂展开的距离长,打大xiao恐怕比一只山羊强不到哪儿去,而它的骑手又实在是太过臃肿,骑在它背上就像是给它披了块rou毯子,不要说背上的横纹,就连驴肚子上的mao是什么颜色都难得看得见,连脖子都被遮住了大半,只能勉强1ù出一个驴头和半截驴尾巴来。

    这头处境凄凉到让人不禁潸然泪下的mao驴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25occ双缸四冲程”,他的主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长三角似乎不太喜欢握着手里的缰绳,他的双手总是忍不住想要横握住这头xiaomao驴的两只长耳朵,而且时不时总想下意识地扭一下。

    这头mao驴同样拥有两种技能,一个是“攀岩”,这和妃茵的“金钱抱”所拥有的“攀爬”技能有些类似,只不过“攀爬”针对的是巨大的树木,而“攀岩”则只适用于岩石堆积的陡峭悬崖;另一个是“狂奔”,这个技能能够让它在三十秒的时间内以百分之二百的度加成高移动,而代价是在此后的十分钟时间里只能获得百分之六十的度加成。

    就在我们相互嘲笑对方的坐骑选择得多么糟糕的时候,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终于姗姗来迟。

    老实说,当牛百万出现的时候,我们hua了好半天时间才分辨出来哪一个是牛百万,而哪一个才是他的坐骑。

    你知道吗,这个喜欢吹牛的牛头人选择的坐骑居然是一头牛;不但是一头牛,而且是一头黑色、长弯角、大嘴巴、鼻子上还套着一个鼻环的、整张脸长得就像是镜子里的牛百万一样的牛;而最坑爹的是,这头牛的名字叫做:“旷古绝今惊天动地盖世无双天下无敌yù树临风秀外慧中忠肝赤胆义薄云天满腹经纶勇冠三军足智多谋年少多金拳打南山斑斓虎脚踢北海乌鳞龙仰可上九天揽月俯可下五洋捉鳖浊世翩翩佳公子人间huahua美少年天下第一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牛气冲天汗牛充栋xiao试牛刀气壮如牛虎背牛腰虎踞牛盘沉牛落雁龙飞牛舞之巨牛之牛牛百万的牛”……

    好吧,当我的眼前摇晃着两张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而且它们脑袋上都铺天盖地高顶着两堵墙一样不停闪烁的hún1uan字符时,你必须得原谅我从一开始就把他们俩搞hún了——事实上直到五分钟以后我才现自己一直在和牛百万的牛说话,而之所以我能够搞现这一点是因为他终于把坐骑收起来了……

    和绝大多数捕获的坐骑一样,“牛百万的牛”有百分之一百的度加成,同时它还拥有“冲撞”和“坚韧”两项技能。“坚韧”和我的山雪一样,可以在骑乘中抵御三次敌人的攻击;而“冲撞”则是一项带有攻击xìng的技能,每五分钟可以让它在攻击范围内向一个目标以极高的度进行撞击。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聚集在了骑术训练场里,刚刚获得坐骑的兴奋劲儿溢于言表。每个人都不满足于仅仅是“获得了”自己的坐骑,正像我们刚刚更换了一件新武器、或者是获得了一件新装备的时候那样,我们都希望能够有这样一个场所,能够让我们体验一下自己坐骑的能力。

    “咱们去越野竞赛场吧!”忽然,妃茵这样提议道。

一百五十四:狂飙,山野泽地间的竞逐

    一百五十四:狂飙,山野泽地间的竞逐

    紧挨着骑术训练场的北侧,有一片十分广大的地域,这就是妃茵所说的越野竞赛场。这是个专供冒险者们进行坐骑竞的地方,据我后来观察,这一片广阔的地域应该也被施了“副本”的庞大魔法,尽管这里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不下几百人参加竞比赛,可参赛后除了和你同一个赛场的对手或是队友之外,你就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了。

    一般来说,那些涉空者们都喜欢叫这儿“跑马场”或是“赛马场”——不过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来这里比赛的“马”反而是少数,更多的人会选择像各种异类的虎豹或是变异的陆行鸟迅猛龙之类的动物参赛。在这里你可以选择两种不同的竞赛方式,一种是个人赛,每人只需要jiao二十五枚金币就可以以个人名义参赛,一场比赛最多可允许八个人参加,比赛结束后将选出其中度最快的前三名,第一名可以获得一百枚金币的奖励,第二名是五十枚金币,第三名是二十枚,剩下的三十枚则作为竞赛场的管理费收取;另外一种是团队赛,每支队伍最多可以派出五人参赛,参赛费从分一百枚、两百枚、五百枚和一千枚金币不等,只有两支缴纳相同参赛费用的队伍才能同场竞赛,那支队伍的队员能够第一个到达终点这支队伍即可获得胜利,胜利的队伍将拿走失败者的参赛费,而竞赛场也将chou取百分之五的奖金。

    我相信这个越野竞赛场的主人的背景定然非同xiao可,因为这里不但接受大陆联盟冒险者参加比赛,同样也允许末世帝国的冒险者们参赛——众所周知的是,翁泽克拉尔山脉的另一端就是帝国的领土,那群邪恶的异族侵略者同样也在这座山脉中抓捕坐骑——而团队赛通常总是生在联盟队伍和帝国队伍之间,这样一来,就给这项原本有益身心的体育活动和娱乐大众的博彩活动增添了一层浓郁的政治味道,这里也就成了在战况胶着区相互杀戮之外的又一个为国争光的战场。

    为了避免让每一次团队竞赛都演变成一场不死不休的相互屠杀,竞赛场的主人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在这片场地上施加了一种诡异的魔法,在这种强**术的作用下,每个参赛的选手都无法收回坐骑,而除了坐骑自有技能之外的所有战斗技能都必须在非骑乘状态下才能使用,同时,在这个魔法庇佑下,任何人在竞赛场中受到任何碰撞、摔打等意外都不会受到伤害,这样就自然而然地让每个参赛者都把重点放在了“竞”而不是相互之间的厮杀上。

    我们选择的是团队赛,因为只有五个参赛名额,所以我们必须在长弓射日和弦歌雅意之间排除掉一个人。这两个人的坐骑看上去都完全不适合参加竞比赛——长弓射日的骆驼“全时四蹄驱动”只拥有两个承载类的技能,而弦歌雅意的乌龟“我行我”虽然有一项“泅渡”技能勉强还能算是度型技能,但它的陆地基本加效果只有百分之六十。

    最终我们还是选择让弦歌雅意参赛。之所以把长弓射日排除在外和他的坐骑并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因为我们觉得让一个连路都看不见的矮人在如此恶劣的地形条件下和我们一起参加竞比赛实在是太危险了。

    鉴于弦歌雅意的参赛基本上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我们的队伍事实上是在以四敌五,因此我们每个人都对这场比赛不抱任何幻想。妃茵大xiao姐一想到这里就懊恼得顿足捶xiong,后悔不该提议来参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当然不能指望她会掏多少钱出来参赛——事实上,就算只掏了一百个金币出来jiao参赛费我们的会长大人也像刚刚嫁闺女的母亲一样依依不舍,只差捧着那一打金币心肝宝贝地大哭一场。

    jiao足了参赛费用,一个身上穿着一套只挡着半个屁股和半个xiong部基本上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的盔甲、腰间佩着一柄比牙签儿粗点儿比钢笔细点儿基本上起不到任何攻击作用的刺剑、头上还带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用处只是让人感觉很傻的兔子一样的黑色长耳套的女骑士把我们引进了一间xiao屋。xiao屋的中间有一个显示着各种地形和地图的魔法告示栏,由于是我们先进入的这个xiao屋,因此我们有权利在二十张竞赛地图中选择一个。虽然这些地图都起了一些类似“熔岩火山”、“那加斯湖畔”、“林间秘径”之类听起来风格迥异的名字,可事实上都是些有山有水、有悬崖有密林的综合xìng赛道,对于拥有任何技能坐骑的参赛者来说都还算公平。

    妃茵随手选了一个“随机地图”,我们就坐定等了起来。没过多久,一支来自末世帝国的参赛队伍也来到了房中。两支队伍十个人都在各自的座椅上点选了同意参赛的按钮,一瞬间,我们就同时笼罩在一片rǔ白色的魔力漩涡中,被传送出了这个房间。

    在魔力漩涡散去的同时,我们每个人都在笼罩着整个竞赛场的巨大魔法作用下同时召唤出了自己的坐骑,这时候我现我们被传送到了一片林间泽地之中。我们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橡木拱门,两只粗壮的矮个子地精站在拱门的两端,将一根扎着着红色三角xiao旗的绳子拉得笔直。

    另外一个身材偏胖、头上带着礼帽的地精站在离拱门更远一些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支看起来和普通的火铳很像、但却短xiao的一只手就能握住的东西,口中叼着一根正在燃烧冒烟的粗大草卷儿——这群热衷于尝试一切新鲜玩意儿地底居民把这东西叫做“雪茄”,老实说我实在看不出把这么大一捆干草用碎纸片卷在一起放在鼻子底下烧出一股浓烟来有什么意思——他用被烟熏得嘶哑的声音对我们高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相互之间都看不顺眼,这里就有一个机会让你们一决高下。尽管这里不允许死人,但据我所知,把对方远远抛在屁股后面吃土喝烟也不错。我的令枪一响,你们就可以跑了,没有监督、没有裁判、没有规定路线、没有任何限制,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跑得比别人快才能赢!听清楚了,我倒数三个数,然后就鸣枪。三……砰!”

    他所谓的“倒数三个数”只喊了一声,手中的短火枪就出巨大的响声,同时冲天的火光从枪口喷出。站在拱门两侧的地精立刻将手中的绳索往地上一抛,头也不回地向两边跑去。我们不约而同地都迟疑了一下,片刻之后,我和身边那个巨魔骑手同时反应过来,一马当先冲出拱门。冲出拱门的一刹那间,我听到那个拿着令枪的地精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真见鬼,这破枪怎么又走火了……”

    和我一起冲出的巨魔名叫“马路”,它的坐骑是一头肤色赤红、面目狰狞的烈焰犀牛,名字叫做“恋爱的犀牛”。刚一冲出,他就使出了阴险的招数:正在疾驰时,那头犀牛忽然扬起粗大的蹄子,重重踏在地上。我的战马被大地震动得站立不稳、脚步踉跄,度立刻迟缓了下来。他趁机快牛扬鞭冲了出去。

    看起来这头犀牛的技能和牛头人的种族特xìng“战争践踏”十分相似,不但能够减缓敌人的度,更可以将对手震落坐骑。幸亏我的山雪拥有“坚韧”技能,否则的话,尽管受到场地上的魔力保护没有人会掉落坐骑,但也会受到相应的定身效果影响。

    我的度一降低,身后其他人立刻了上来。牛百万见我遭了暗算,恼怒地大吼一声,瞄准前面一牛当先的巨魔,动了坐骑的“冲撞”技能。他座下的蛮牛立刻飞奔而上,一头顶在了前方那头犀牛的屁股上。犀牛连同他的主人立刻被撞到了一旁,因为撞击的影响而无法动弹。而牛百万趁此机会占据了领先地位。

    片刻间,就连弦歌雅意都到了我的前头。他显然明白以他的度,像其他人一样沿着大道向前奔驰是毫无意义的,于是很快驾驭着他的乌龟,一侧身翻进了一旁的河道中——从地图上看,这条水路曲曲折折地来回弯了**道弯,中间还要绕过一座巨大的山峰,也不知要多走多少路径,乐观地估计,当我们有人跑到终点之后,精灵射手能走完一半儿的路程就算不错了。

    出点前方这条大道并没有多长,只跑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们就进入了一片荒野。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根据自己坐骑的区别而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妃茵骑着她的“金钱抱”一头扎进了密林最深处,在那里她坐骑的攀爬技能才能得到最大挥,和她一同进入密林的是一个骑着一条粗大的双头蛇的黑暗精灵;长三角催开他的瘦驴跑向一片山岩,我相信在那里他会找到一条通往终点的捷径,一个亡灵魔法师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的坐骑是一只全身灰褐色的巨大蜥蜴;一个吸血鬼牧师骑着一匹全身黑四蹄冒着红色火光的地狱魔魇冲进了沼泽最深处的泥塘;我并没有急着改道,因为我现前方的岔路口上颇有几条断崖。和我一起奔行在这条相对宽敞的林间路上的,还有精灵女驯兽师雁阵、刚才那个暗算我的巨魔(他已经落到了我的后面)、以及一个骑着骷髅马的恶魔——在这种jī烈的角逐下,我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前方的道路上,已经无暇再去分辨每一个对手的名字了。

    咦,好像还少了一个人?

    对了,原本冲在最前面的牛百万跑到哪儿去了?

    我猛然想起这个路痴圣骑士以往不堪回的寻路征途,心里顿时一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立时间用上我的心头。

    直到三分钟之后当我们沿着一条螺旋道路向一座土山攀登的时候,我才从一片茂密的森林中现了牛百万的身影——准确地说,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但他和他坐骑的名字实在是太过醒目,即便是身处密林深处也无法阻挡。我看见他的身形影影绰绰地在丛林中艰难前行,我也对一个圣骑士不畏艰险、不屈不挠的顽强高尚情cao深表敬佩,但这个苦bī的路痴实在是把他所有的优良品质都用错了地方——从他的行动路线来看,他毫无疑问正势头迅猛地向我们来时的出点直扎过去。

    在比赛开始之初,我们每个人就都对这场比赛抱着极度悲观的态度,但最可悲的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现我们的预估实在是太过乐观了——这哪儿是一场四对五的比赛啊,我们真正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其实只有三个人。

    攀上这座土山,我也脱离了最宽敞的道路,拍马转向了一条岔路。身后那个骑着“恋爱的犀牛”的巨魔骑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沿着大路跑了开去。我估计这种拥有攻击xìng技能的坐骑在竞赛场上不会有太大的作为,只能起到一些辅助xìng作用。一旦把它抛开距离,让它无法再动攻击,它就完全没有威胁了。

    这条岔路远比刚才那条道路要狭窄,两边的枝干也经常横生在道路中间。我拼命压低了头盔、伏低了身子,只用眼上侧的余光瞄住前方不远处的道路,心头默记着在魔法地图板上看见的地形。很快,前面出现了一个向右侧的xiao转弯,我顿时心头一凛,调整好骑乘的姿态——我记得就在这个转弯不久,就有一个横跨山涧的断崖。

    转弯刚过,前方一道断崖如期出现。我猛地一抖缰绳,山雪急匆跑两步之后踏在崖边腾空而起,一阵呼啸的横风立刻穿过我的耳边。

    在从断崖上跨越的一刹那,我看见长三角正骑着它的mao驴在下方的岩石上艰难地攀行。他身边不远处就是那个骑着蜥蜴的亡灵法师,那只蜥蜴虽然不擅长在细碎的岩石上攀登,但却可以借助粗壮有力的脚爪牢牢抓住岩石以垂直于地面的角度缓慢爬行。

    我猜问题的关键在于长三角对前方道路的选择,倘若他能够很快地找准mao驴的落脚点,选择一条便捷的道路前行,就完全有可能比那只行动迟缓的蜥蜴跑得更快些。可现在看起来的情况是:他似乎还稍稍落后于对手。

    一阵剧烈的颠簸提醒我,我已经跨过了悬崖,进入到了另一侧的山林。按照我事先规划好的道路,我开始向山坡下驰去。没过一会儿,身后的丛林中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声响,片刻后我看见妃茵骑着她的“金钱抱”从一棵大树后绕了出来。这头猛兽以与它体型绝不相称的轻盈和敏捷在林间粗大的枝桠间移动,犹如一具正在舞蹈的鬼影。

    正当我为我们的会长大人取得了领先优势而庆幸时,一条迅捷的影子“嗖”地一声从我头上掠过,直dang向前方的一棵巨树上。这是那条属于黑暗精灵的双头蛇,它用自己身体的一端缠住树枝,在林间向前飞dang,直到另一端勾住另一条树枝。这种前进的方法并不像妃茵的林地hua斑豹那样平稳匀,但每一次飞dang的度却十分迅疾。

    他们俩jiao替领先着,很快就把我抛到了后面——这很正常,在林地间我的山雪不可能与这些熟悉环境的坐骑比较度,我的优势在于正确地选择道路,然后用一次次漂亮的跨越过他们。

    当我连续跨过三道断崖之后,终于来到了这段路程中艰难的后半段:前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山峰,山体上弯弯曲曲缠绕着许多盘山的道路。倘若你不打算向山上攀登,你可以沿着山脚绕一个大弧通过——这同样是一条远的令人指的道路。我们的终点就在这座山的后面,谁先通过山峰,谁就等于已经将一半的胜机揽在了手中。

    我没有犹豫,径直拨马从右侧绕行过去。那个骑着魔魇的吸血鬼几乎同时从一片沼泽中穿行而出,向着山峰的左侧绕去——显然这头魇兽的技能可以减弱沼泽地带对生物行进的束缚,所以他能够用最短的时间从这条最艰难却是最短的笔直道路中通过。

    除了牛百万和弦歌雅意,其他人也很快都陆续出现了,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像我一样选择了绕行,只有长三角、雁阵和那个骑着骷髅马的恶魔径直向山上冲去。

    长三角选择攀登高峰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他坐骑的攀岩技能可以让他在陡峭的山路中找到一条捷径,而那头蜥蜴的爬行技能度太过缓慢,只在通过能明显缩短距离的捷径时才有意义,面对如此高耸的山峰毫无用处。可雁阵和那个骑骷髅马的恶魔为什么选择上山我就不明白了——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当时好像我们都只被雁阵那头xiao野猪可爱的外形所吸引,反而没有人去追问它所具备的技能是什么了。

    长三角的“25occ双缸四冲程”在山岩间显示出了它强劲的动力,拥有攀岩技能的它完全不需要沿着弯曲的螺盘道路前行,它更多的时间是在寻找能够从下一层山路直通上一层山路的捷径。有的时候我真担心它还能将长三角那具臃肿的身躯支撑多久——在我看来它仅是被长三角坐在屁股底下没被压死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当我绕到山峰的那一侧时,长三角下坡已经下了一半了。在我看来他实在是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领先优势,胜利女神已经在向我们挥手微笑了。

    这时候,雁阵的“猪嘟嘟”也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正当我在想象着它如何拖着一身féi嘟嘟的膘rou从山顶滚下来的时候,它忽然攀上了一块探出山顶的巨岩,纵身一跃……

    “太扯了吧!这头猪居然会飞?”

    出惊叹的是那个骑着蜥蜴的亡灵法师,直到这会儿我才看清楚他的名字叫“希力卡老大”,他的坐骑名叫“塔丽丝”——老实说,把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名字放在这样一头丑陋的动物身上实在是极度缺乏协调感,但从我的涉空者朋友们的jiao往中我也能够了解,有的时候有些男xìng生物对于和一些女xìng生物生“骑”这个动作的youhuo力总是无法抵抗,以至于他们在显然无法得逞的时候给他们正在骑着的一些东西换个名字。他们往往把这种行为叫做yy,而我因为学习炼金术需要所接触的一些灵魂魔法学著作中通常把这种行为称作“个体强烈的本我享受原则冲动与自我现实原则的碰撞所引的心理畸变在后工业时代物质丰富和思想匮乏的群体xìng不可调和矛盾的影响下被延长的心理断rǔ期所产生的无法实现的yù望投影具象化表现通过移情方式投射于第二客体的精神官能症临netbsp;好吧,我觉得还是yy说起来顺口一些……

    ……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探讨一头野猪如何能够凌空滑翔的问题,这或许是至高神造物时的某个失误,又或者完全是他的恶趣味而已,但那头猪正在缓慢地向地面滑落,这是毋庸置疑确凿生在我面前的事实。以它目前降落的度来看,着陆的度可能比长三角还要更快一些。出了这个山口就是一座宽敞笔直的大桥,终点就在桥的另一端。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只能浮现出四个大字,那就是“胜券在握”。

    无论什么时候,在结果尚未出现之前,永远都不要高兴得太早,这是我此前的人生历程中无数次的冒险经验一再告诉我的,然而我们总是在如此靠近幸福的时刻一次次地将它遗忘。

    正当我以为我们这一次能够稳cao胜券的时候,山顶上那个骑着骷髅马的恶魔开始了他惊天动地的反:

    他以无以匹敌的凌厉势头从山巅直冲下来,义无反顾地踏进这条崎岖难行的盘山路。在面对面前哪条对折的弯道时,它丝毫没有放慢度,反而更加催快了骷髅战马。就在我以为他无疑将会冲出山路跌落悬崖时,那匹怪异的骷髅战马居然一个极转,四蹄着地,整个身体侧向滑移起来。山路上的土石被它推得四散飞溅,它的马掌和地面剧烈摩擦,不断出“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剧响。当它整个身体整个调过头来,面对着下一道山路时,又一次毫不犹豫地箭射向前,直到下一个弯道前再次上演这惊人的转弯技巧。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种生物在下山时可以做得如此刚烈又如此飘逸,尽管这无疑和那匹骷髅战马自身的技能有关,但我要说,如此高难度的技巧绝对需要骑乘者高的技艺,他在每一个弯道转弯时所选择的时机和位置无不体现出了他过人的胆识和精细的控制,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他对他坐骑无比细微的了解之上。

    只用了不到一分半钟的时间,它就走完了长三角费尽心力建立起来的优势。当他从长三角身边过时,控制着骷髅战马的屁股扭了两扭,似乎是在表达对对手的嘲nong。当雁阵的那头“飞猪”经过漫长的滑翔过程终于着陆的时候,骷髅战马以恰好经过它的身侧,以半个马头的优势领先。

    前方是一条直道,在大家的坐骑都是百分之百度加成的情况下,排位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变化。长三角直到此时才堪堪驰出山口,开启了坐骑的“狂奔”技能,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妃茵也jī活了坐骑的“冲刺”能力,可她离得更远。

    这真是巨大的讽刺,我们一群人拼了命才建立起了这样的优势,几乎每个人都比自己的对手领先一步,可最终却被对方的一个人彻底打败了。我们包揽了第二、第三和第四名,可这一切毫无意义,因为整场比赛只有一个胜利者。

    哦,我要再说一句,那个在最后关头上演惊天反的恶魔名叫“藤原拓海”,他的骷髅战马的名字有些古怪,是一些通用语文字和一些陌生符号的组合,具体好像是这样的:

    “藤原とうふ店(自家用)”。

一百五十五: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

    一百五十五: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

    比赛进入到了最后冲刺的关头,前方终点的拱门已经遥遥在望,那个名叫藤原拓海的恶魔骑手已经一马当先地纵上了拱桥,雁阵驾着她的“猪嘟嘟”紧随其后,我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很快也纵马跃上了大桥。一连串急促嘈杂的蹄声在桥面上响起,犹如一柄柄大锤一下下地敲在我们的xiong口,让我们的心一点点绝望地沉沦下去。

    三十秒后——不,最多还有二十秒,这场比赛就将以我们的失败告终,而我们除了眼睁睁看着这耻辱生之外别无它法,这种自始至终势均力敌但在最后关头却以毫厘之差落败让人无力回天的挫败感甚至尤甚于以绝对的劣势被压垮。此时我们心中的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咦,那是什么?正当我的心情低落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忽然间,那一段的桥栏杆外1ù出一个干裂丑陋的东西,它慢慢吞吞地探将出来,一边儿往前伸着一边儿还悠然自得地来回摇摆着,就像是一根在风中摇晃的断枝。

    这玩意儿看上去非常眼熟,好像我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在jī烈的赛况中,我甚至难以置信地勒住了马,伸手rou了rou眼睛。直到rou得眼珠子都快被我抠出来了我才终于能够确信:这的确是我刚刚见过的一样东西,确切地说,那毫无疑问应该是弦歌雅意的**。

    ……呃,我是说这是弦歌雅意的乌龟坐骑的头!

    很快,弦歌雅意的身影也跟随在那个摇来晃去的乌龟脑袋后面出现了,显然他们是从桥下的河水中爬出来。尽管我很好奇他们是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游过几乎两倍于我们的水路领先来到这里的,但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想搞明白这个问题。他们登岸的位置实在是太靠近终点了,我只希望他们能够为我们带来一场神奇的胜利。

    “冲过去!从过那道拱门!冲!”我已经彻底放弃了冲刺,骑在马上兴奋地手舞足蹈,冲着弦歌雅意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大喊。

    弦歌雅意头也不回,纵龟迈向那道拱门。

    “亲爱的,加油啊!”雁阵骑在野猪背上甜甜地叫了一声。听到这声招呼,精灵神射手兴奋地满面红光,不免侧过头来,还得意洋洋地向她挥了挥手。

    “xiao弦子你要是输了,这场比赛的赌金你自己来掏!”身后传来妃茵的吼声。

    顿时弦歌雅意得意的神情一扫而空,立刻俯下身去全力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听到妃茵大xiao姐的吼叫声后,就连那只老乌龟的脑袋似乎都晃得更加卖力起来。

    当弦歌雅意的**——我是说他骑着的乌龟的头——终于冲过终点大门的时候,大门两侧立刻飞出一片绚丽的魔法礼hua。与此同时,一道天蓝色的光环立刻从我们脚下腾起,宣告着我们成为了这场团队竞赛的胜利者。

    片刻之后,我们再次被一道魔力漩涡所笼罩,继而重新回到了那间xiao屋。

    我们的对手们看上去脸色非常难看——我很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事实上就在片刻之前我们的境况还和他们易地而处——他们长顿足捶xiong地走出了房门,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我们一眼。

    而我们则兴奋不已地抱作一团,用欢呼和大笑来庆祝自己这奇迹般的胜利。只有可怜的牛百万不知道生了什么,还拉住我们每个人询问刚刚生了什么。

    “嗨,嗨,到是怎么回事儿?我刚刚跑到一个火山口,然后就被传送到这儿来了。我们赢了吗?谁是第一名?你们倒是跟我说一声啊……”

    火山口?尽管我们都曾经领教过牛百万那神出鬼没的mí路本领,但这一次我仍然被他深深地震撼了——至少在我看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刚刚那一大片雨林和沼泽中找到一个火山口的难度比赢得竞赛要大多。

    ……

    “你xiao子可真行啊……”不理会一头雾水的牛百万,我扑过去紧紧搂住弦歌雅意的肩膀,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快点儿告诉我们,你怎么会跑得那么快,地图上的水路可比陆路长了几乎一倍呢,你这家伙会飞吗?”

    弦歌雅意得意地笑了笑,向我们讲述起他能够夺取胜利的秘诀。

    原来,就在他起着乌龟下水游出去没多远,就现了悬崖边上有一个dong口。事实上,这个dong口十分隐蔽,他原本已经从dong口前经过了,倘若换作其他人,此时肯定会记挂着比赛加向前,不会再回头去理会这个已经错过的dong口。可弦歌雅意显然比他们更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凭着自己这只乌龟的度等到比赛结束后能游完一半儿的路程就不错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多欣赏欣赏这个地方的风景,于是他有调转头来,重新找到这个dong口,然后顺着水流游了进去。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个dong口非但不是一条死路,反而是一条地下暗河。尽管非常昏暗,即便是点着火把也看不清多远的距离,可妙在这是一条顺流而下的水路——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度太慢,反而要时刻xiao心着不要因为度过快而撞上了水中的礁石。

    当他顺着水流冲出暗河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条暗河的出口距离比赛终点如此之近,以至于只要爬上岸之后再快走几步就赢得了比赛。

    弦歌雅意的解释顿时让我们恍然大悟,对于他的遭遇,我不由得心里既庆幸又羡慕:庆幸的是幸亏他的及时出现才让我们扭转了局势获得了比赛的最终胜利,而羡慕的则是他能够找到一条隐秘而不为人所知的道路,成为决定这场比赛胜负的关键人物。

    当然,在我们这些或清醒或羡慕甚至或多或少有些嫉妒的人们中,总有一些人的头脑始终保持着高度的镇定了冷静,找到这件事情中被人忽视了的关键问题,并且思考得更加深远……

    “你是说,你是错过了暗河入口之后又重新拐回去的?”在我们的一片欢腾声中,妃茵忽然开口问道。

    “是啊……”弦歌雅意点头说,“……要知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再回头的时候可是逆流而上,那片儿的水流很急,费了我好大力气,要不是……”

    我们的精灵神射手还想更加详细地解说自己的辛苦,却被会长大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这个过程你hua了大概多长时间?”

    “这个……我不太清楚,大概有二三十秒吧……可能没有那么多,但是十几秒总是有的。当时我已经冲过去快有十几米了,就算我的乌龟一秒钟只能游一米……”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错过那个入口的话,你至少还能再快个十几秒钟?”妃茵根本不去理会这些细节,她表情极度亢奋,死死地盯着弦歌雅意,仿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金子来似的。

    “差不多吧……”弦歌雅意被追问得一头雾水,十分费解地看着妃茵,不知道她干嘛要问那么多,“……而且我在暗河里磕磕碰碰地也耽误了一会儿工夫。”他补充说道。

    “太好了!”妃茵一跃而起,兴奋地搓着双手。忽然,她一转身,表情严肃地问我们道:

    “你们再想想,这张地图如果你们跑得再熟练些的话,还能提高多少度?”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太确定,只有牛百万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居然憨头憨脑地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理所当然地,他的答案立刻就被我们无视了。我个人认为他跑完全程需要的时间是无穷大,就算再怎么熟悉地形需要的时间最多也是无穷大减去五六秒——事实上没有人能分清楚这两个数字到底哪一个更大一些。

    思考了片刻,还是长三角开了口:“如果我在攀岩的时候能够对落脚点计算得更精确一些,用最快的度通过,估计最多也就能提高个十秒八秒的,可想要找到最短的道路至少也要跑上几百圈。如果只是再多跑几圈儿的话,能快个两三秒就不容易了。”

    半兽人影贼说得事实上并不完全正确。在我看来,我们这一路上1ang费时间最多的并不是在通过困难地形的时候,而是在占据了绝大多数路程的普通奔行阶段。在这条漫长的跑道上,如果我们能够在每一个拐弯、每一个路口都找到最近的距离、用最快的度通过,并且在奔跑的时候选择最直的路程,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轻微拐弯,跑完全程能够缩短的时间可能会过二十秒。可是谁又能做到这一点呢?凭着我那一些本属于原生者的不为人知的天赋,或许在三五十圈之后能够得到明显的提高,而我的涉空者朋友们虽然在想象力和创造力上都有着极高的天赋,但在观察和计算能力上却都远远地逊色于我——我想这也是原生者和涉空者之间较为本质的一个区别了。

    但从实际意义上来考虑,长三角说的不无道理。在熟悉地形的情况下提高几秒钟的度,这大概是涉空者们普遍能够达到的标准。

    妃茵会长自己大概也略微估算了一下,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种jian猾的笑容,眼睛里更射出两道我们熟悉的、贪婪而狡诈的光芒。

    “快点,都出来,我们去重新开个比赛房间!”她匆匆忙忙地命令道,说着话抬tuǐ就往门外走去,那兴冲冲的劲头就像是打算马上就要去抢赌场似的。

    “为什么?”迟钝的牛百万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个房间不就tǐng好的吗?”

    “好你妹啊,老娘要去开个一千金币的房!”豪爽的话音未落,妃茵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

    之后生的一系列事情证明,面对一个敢hua一千金币开房的女人,你是伤不起的。我们连着跑了三十几遍那条熟悉的跑道,无一败绩。无论对手是丛林巨象还是锥齿裂牙虎、是蓬鬃草原狮还是五彩陆行鸟、是月夜狂狼还是镰刀巨甲虫,弦歌雅意的乌龟每一次都以惊人的领先优势取得了压倒xìng的胜利,回回都是第一个冲过终点——弦歌雅意甚至因为在竞赛场上的惊人表现而获得了一个“闪电疾驰者”的荣誉称号。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其他人还都试图和对手展开一番竞争,以免弦歌雅意出现意外时也能补救。可随着对赛场越来越熟悉,弦歌雅意与对手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我们的拼命疾驰也越来越显得没有必要。到了后来,我甚至信马由缰地四处闲逛,看足了这个赛场中的各处风景。

    好吧,你得承认,这个世界已经不能阻止乌龟了!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我怎么找,也没有找到牛百万所说的那个火山口——我们都很怀疑这个mí路mí得有如神助的家伙第一次是不是打破了“副本”的强大魔力,流窜到另一个赛道上去了。

    靠着一次次赢得比赛,我们又赚了三万多枚金币。看着这笔巨额的外快,我们的会长大人乐得喜笑颜开,还一个劲儿地抱怨为什么没有一万个金币的房间可开。

    最后还是时间的原因才让我们停止了这一趟疯狂的抢钱之旅——我的涉空者朋友们在另一个时空位面中的生存需求迫使着他们不得不暂时告别法尔维大陆。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整个竞赛场中愿意hua一千个金币参加比赛的对手几乎已经被我们全部蹂躏了一遍——之所以我说“几乎”,是因为他们中总有一些不服气的死硬分子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进行挑战,因此有的被我们蹂躏了两遍或者三遍。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这一天的完美战绩在整个大陆的竞圈儿内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我们的对手中,有一些人对我们的战绩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我的朋友们告诉我,他们中有人使用了一种叫做“全景录像”的魔法,现了那只乌龟战无不胜的秘密。不久以后,相貌丑陋行动迟缓并且只有一种技能的“粗笨的泽地象tuǐ龟”成为了大陆竞者们最为热捧的坐骑,以至于倘若你没有一直乌龟的话来到竞赛场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我们的会长大人立刻拿出了当初我们现“拳击手套”的秘密时的英明果敢,第一时间向神圣的gm报告,又一次为公会赢得了一笔不菲的奖赏。

    再后来,越野竞赛场不得不hua大力气修改了这一段赛道,进一步延长了这条暗河的距离,给了其他那些坐骑一个可以公平地和乌龟赛跑的机会。同时,为了补偿那些已经捕捉了乌龟的竞爱好者,他们同意回收那些乌龟,给了那些冒险者们一个重新选择坐骑的机会。

    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送出乌龟坐骑,恰恰相反,这一举动反而愈加刺jī了热爱竞运动的人们对赛道的进一步探索,让他们把注意力引向了一度被忽略的水路。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除了这一段沼泽赛道,在其他赛道中也隐藏着各式各样不同的水上路径,走水路和走陆路有同样大的机会赢得比赛,而捕获一只“粗笨的泽地象tuǐ龟”的难度和所hua费的金钱则远少于那些善于奔行的奇禽异兽。在这些人的带领下,骑着乌龟参加竞比赛成为了一种chao流和时尚,甚至有人hua大力气专门研究出了许多种以乌龟坐骑为核心的竞战术,这些战术被冠以“乌龟流”之名而大行其道。

    在他们心中,或许只有乌龟才是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

一百五十六:看,这世界!

    一百五十六:看,这世界!

    当我的涉空者朋友们离去时,这世界也随之陷入了沉寂。尽管天色尚早,可四处的人影已经十分稀薄。自由活动的涉空者们越来越少,偶尔在路上碰上的几个也都精神萎靡、有气无力,剩下的就是那些似乎永远不知疲惫和厌倦为何物的原生者们,为这沉睡的世界保留着一分微弱淡薄的生气。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无所适从的惊慌之中。我曾经用一整天的时间去疯狂地完成各种任务,用四处奔走和厮杀填补这独自一人的时间;也曾经用深奥难解的炼金术驱散这份孤寂,在一间简陋的实验室中消磨掉这段时光;但更多的时候,我更喜欢找到一个清静的所在——或是一片葱郁的草坪,或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或是一个柔软的草垛——感受着微风从我的躯体上跨过,凝望着太阳、月亮和星辰一次次升起和落下,让清醒的灵魂与这世界一同沉睡,直到朋友们将我重新唤醒。

    我从不知朋友们所说的疲惫和困倦为何物,我可以彻夜狂奔,也可以整日搏杀,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不需要休息的——我甚至一度完全不理解“休息”这个词的意思——然而很快我就意识到,或许我的身体不需要休息,但我的灵魂需要。

    当我拥有了公会楼上的那间小屋之后,曾一度将它当成我灵魂休憩的家园——事实上,它也确实帮助我度过了许多个孤单的日夜。可是现在,我却没有办法在这里得到心灵的平静,一种无法排遣的sao动在我心底深处滋生着,让我精神恍惚、心烦意1uan。我总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可我却总是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又或者是我不愿想起?不敢想起?

    推开窗户,窗外刚过黄昏,圣城弗雷斯希特沐浴在温暖的暮色中,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极目远眺,城外的树林隐约可见,向着远方延绵而去,直到地平线的边际。

    我忽然不满足起来,垫了垫脚尖,想要看向更远的地方,想要看到地平线的那一边,那里似乎有些东西在让我默默渴望着,即便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念着。

    更远的地方有些什么呢?有几座山峦,有一条河流,有一片广阔的平原,还有几个小巧而又闲适的村庄。

    不,不止这些。我忽然想起来,在那片我所看不见的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名叫坎普纳维亚的小城,还有那带着青苔痕迹的城墙,青灰色的屋顶,并不是那么大但却总是那么热闹的中心广场,从不喷水但池水却始终清澈的雕塑喷泉……

    在城市的一侧,还有一条明亮的小路,路旁的花坛里种满了各色的玫瑰。此刻的夕照应该也在那条小路上dang漾吧,我想象着,就像一条盛满了光的溪流,正沿着青石板静静地流淌。站在道路中央,仿佛一伸手就能掬一捧明媚的阳光,若能将它饮下,便是一身的暖意。

    哦,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条道路的边上,有一家小小的却很精致的面包房,面包房的烤炉始终都烧得热烘烘的,赤红的炉火总是在欢快地跳动,映得人脸都红了。面包房的架子上摆放着各色的面包:蓝莓果酱的、巧克力口味的、长棍面包、大个的手撕包……就连架子上的面包摸上去也总是热烘烘的,因为有一个善良又勤快的姑娘,总会用刚出炉的热面包替换下冷掉的。

    在这许多的面包中,我最喜欢香草味道的,那种柔软香甜的味道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起那姑娘柔软白皙的双手。哦,对了,我的背囊中正有这样一只香草面包。我把它找出来拿在手里,面包已经凉了,可那淡淡的、柔柔的味道却依然还在。把它放在鼻尖下面轻嗅一下,那个脸上带着雀斑、总是微笑着的活泼女孩的面容便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忽然间,一种强烈的思念射中了我,我猛地想起了那始终困扰着我的纷繁是因为了什么。玛丽安,那玫瑰般清秀美丽的姑娘,自从上次仓皇地逃走,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我曾一度害怕面对那注定没有结果的强烈情感,以至于bī迫自己将这一切遗忘。

    然而现在呢?我既然已经决定坦然面对我的人生,将这一切当成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珍藏,难道就无法重新鼓起再次见她一面的勇气了吗?

    我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拉开房门飞奔出去,快马加鞭找到距离最近的驿马车站。我来的正是时候,驶往坎普纳维亚的马车正停靠在那里。我刚刚一头扎进车厢,马车就摇晃着启程了。

    我一早就猜测这些往来于遥远城市间的驿马车拥有着某种玄妙的魔法力量,它们能够以大大越常识的度迅抵达目的地,即便是我所知道的最快的坐骑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然而现在,无论坐在前面的那个侏儒马车夫如何地快马加鞭,在我来说都是如此地缓慢。我的身体坐在车厢里,可我的心早已飞在了前面。

    你知道吗,“思念”才是最神奇的魔法。无论是天涯海角,无论是人海茫茫,甚至是生离死别,它都能在一瞬间将你的心拉到你所思念的那个人的身边,让你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个人的音容。与它相比,光与电的度或许也并不是那么快;与它相比,你的视力与听觉都是那样的模糊。

    几分钟以后——对于我来说,这就像几个世纪那样长——我骑着马来到了“玫瑰街”的路口。一切都像我想象的那样安详和恬静:夕阳洒满石板路,花香弥散在风中,可爱的小屋分立在两侧,空气中不时传来风铃的清响。整个道路空dangdang地,放眼望去看不见一个行人;可它却又是那样的充实,被一种名叫“温柔”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在这一路上,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次与玛丽安的重逢。我曾想象自己会泪流满面,用一场痛哭来告别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恋情;也曾想象自己会强颜欢笑,任凭内心深处如刀扎针刺般痛彻肺腑,却依旧微笑着与她jiao谈;我想象自己会像个傻子一样,一看见她就脑子一空,呆呆地站在那里凝视……我甚至想象自己是懦夫、是个胆小鬼、是个在自己的感情面前溃不成军屁滚niao流的逃避者,就连踏上这条街道的勇气都没有,连面包房的影子都不敢看一眼,更不要说亲眼见到那个让我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美丽姑娘。

    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这个样子:

    我骑着我的爱马,缓缓行走在小路的右侧,眼看着“桑塔面包房”的可爱招牌一点点地变大,一点点地清晰起来,然后就是漂亮的房门、明亮的橱窗。夜色渐渐已经昏暗了下去,可还没到需要点亮烛火的地步。炉火在屋内闪烁,摇晃出一片明yan的光影。

    就在橱窗外,我看见了玛丽安?桑塔,那个我命中注定会爱上、却又命中注定不可能爱上我的女孩。

    她那时正趴在柜台上,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脸颊,入神地遥望向窗外的天空,并没有看见正站在橱窗外的我,脸上带着一层幸福憧憬的浅浅笑意。

    没有悲伤、没有激动、没有泪水、没有怯懦,既不像小说一样百转纠结,又不像诗歌般细细雕琢,到像是篇朴实的散文,她在窗内,我在窗外,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生了,仿佛一切都本该如此。

    我忽然想起一个古老却又无人解答、无法解答的问题:到底什么才是“爱情”?

    它是一种强烈的情愫,非得用痛苦与甜蜜、生存与死亡、忠诚与背叛这种极端强烈的词汇才能进行描述,用那无法抵挡的澎湃情感一次次死命冲击着你的神经最深处,让你留下最惊心动魄的心灵感受,唯有撕心裂肺、唯有冰火jiao加、唯有生死契阔、唯有天长地久,那才叫“爱”吗?

    又或者那是一种私密的、隐晦的、永不能宣诸于口、却始终隐匿于心的情感,细腻而又脆弱,经不起最轻微的碰触,时光会磨损它、言语会伤害它、情yù会炙烤它,唯有最美好最纯净的思想才能与它相jiao融,这种纯粹精神上的呵护和养育,这才是“爱”吗?

    不,不不,那不是爱情,至少不是爱情的全部。它应该像呼吸、像听闻、像坐卧、像行走、像思考一样,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它或许应该是一种平静而又普通的东西,当你拥有它的时候,是那样的自然而然,而当你细细品味的时候,却又会感到如此的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驱动右手的食指在不到三平方毫米的地方准确无误地按下一个细小的按钮,可你这样做起来毫无困难;同样的,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你身边走过都会心跳加、呼吸急促,但你就是爱了,并且爱下去了。

    没有那么神秘,没有那么强烈,没有那么脆弱,我曾真实地爱过,那是我生命的烙印。我曾经惶惑不安、崩溃逃避,但我现在知道,其实我害怕面对的并不是爱情本身,而仅仅是爱情的失败。

    你会被你自己散出的温暖灼伤吗?你会被你自己掌心的皮肤刺破吗?如果不会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你也不会被自己心中的爱所伤害。那是你心中最温暖最柔软的情感,有什么东西会被它伤害呢?

    玛丽安?桑塔轻快地站起身,弯腰从烤炉中取出新烤好的面包,然后将架子上和橱窗里的面包一一换掉。炉火摇红,将她窈窕的身影映射在窗上,仿佛触手可及,如此地真切清晰。

    我不禁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道美丽的光影。不,不仅仅是触摸,我是想将自己融入其中——我并不是指我的身体,而是我的情感——全部映射到这个曼妙的身影中去,让她承载我全部的温柔和所有的想念。

    在这一瞬间,我的心里忽然有所触动,一转念间,四周的一切失色。天地被一片黑色笼罩着,充斥其间的无穷无尽时刻变动的碧绿色的“o”和“1”。我惊异地伸出双手,想要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却不意将难以计数的“o”和“1”成百上千次地改变,进而翻卷起一片巨大的绿色波1ang,向远方飞快地涌去。

    我成功了?!我既惊异又兴奋——即便是我的惊异和兴奋也被这无穷的绿色字符传导着——我成功地看破了这世界的本源,将这绚烂的一切还原到仅有黑色底幕和绿色的字符的无穷旷野之中。

    我忽然好奇地看向面包房姑娘玛丽安所在的方向——哪怕仅仅是“看”这样一个动作,也会让这周遭的字符翻腾不已——她同样变成了这符号世界的一部分,即便如此,那些代表着她的字符看上去也更加鲜亮和美丽。那些字符1ang花般欢悦地跳动着,尽管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可我仍然清楚地知道那是她正在把面包向橱窗中放去。

    真有趣,就连那些面包的香味都被还原成数字的形状,向周围的世界不断散溢着——这还是我生平头一次“看见”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尽管是我第一次自己来到这片陌生的数字本源世界,但我并没有太过惊慌。巨魔老巫医卡尔森尽管当时没有教会我如何做到这一步,但与之相关的东西他却没少往我脑子里灌。他告诉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回归到那个具象的世界,可以从一个简单的东西入手,盯住它,在脑海中勾勒出它的模样——你把它想象得越细腻越好——直到它由数字变换成某个形体。而即便是一根针、一颗石子儿那么大小的东西有了形象,那么整个世界也就会立刻有了形象。

    当然,当你熟悉这一切的时候,就不必那么麻烦了。在这两个世界之间穿梭,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我并没有选择那些看起来更为简单的东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玛丽安?桑塔。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一张长着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只鼻子一张嘴巴和无数褐色头的脸绝会像一块砖头或是一根铁棍一样容易想象。但是,此时此刻,在她面前我的脑海中实在难以想象出其它任何东西的模样。

    整个过程并不像我担心的那么困难,或许是玛丽安的面容在我脑中太过明晰,甚至就连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忘却,仅在一瞬间,面包房姑娘那张俊俏的小脸儿就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随之世界也立刻重新变得鲜明起来,夕霞漫天,将城市映上一层羞怯的红色。

    我只觉得这一切多么有趣,立刻凝住精神,回想着卡尔斯教给我的种种法门,想要看破这层虚妄的世界之壁,尝试再次回到那由两个基础数码构架的本源世界。

    可是我失败了。我怎样尝试都没有用,无论是将意识想象成一道利刃、一杆长矛还是一柄沉重的大鎚,都无法让这世界露出丝毫的缝隙。

    一定是哪里不对,我想,既然刚才我成功了而现在没有,那问题就必然处在这两次尝试时不一样的地方。我立刻停止了这无益的尝试,回想起刚才心中的意识。

    那时我并没有想要打破什么——我思索着——我并没有希图揭露这世界的虚假,反而更体会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我的意识不是刀剑、不是锤斧,事实上我并没有想要将我的意识凝聚成一个充满了力量的、尖锐刚强的形象,反而将它变得更加温柔轻缓,试图将它融进玛丽安的身影……

    我明白了!

    关键就在这里:是融入,而不是击破。

    一直以来,我都完全地接受了老卡尔森的理解:他说这个绚烂的表世界是一种虚假,唯有那数码堆砌的源世界才是唯一的真实,因此我总想象着自己面前是一堵遮掩真相的巨墙,唯有将它击破,才能看见它背后的真实。

    可是,我一直忽略了一点:难道说卡尔森的理解就必然是正确的吗?

    要知道,这个孤僻的巨魔老头儿从未踏出过碎石要塞半步,要塞大门那团副本魔法造成的魔力漩涡封住了他的脚步,拦住了他的目光,同时也锁死了他的思想。的确,他苏醒后获得了我一直难以掌握的神奇的力量,可正如他在教导我时所说的那样,他无法向我解释用嘴说话、用耳朵听声音这样自然而本能的力量,同样的,他自己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只是能够使用而已。

    他对我的一切讲解和传授都出自于他自己对这一切的片面理解,对于他来说,这种理解是正确还是错误无关紧要,他都依然可以自如地使用这种力量;而对于我来说,这种理解上的根本偏差意味着完全无效的方法。

    没有什么“表世界”,同样的,也没有什么“源世界”,只有一个世界,这世界存在的本身即是真实。他所谓的“表世界”与“源世界”其实只是同样一个真实世界的两种不同的表现方式而已。这就像是炼金术中提到的“能量”,它能够平静地固化在某个物体之中、能够平稳地输出消耗、也能够在瞬间爆出具有极大破坏力的冲击,你只能说它释放的方式不同,却不能说哪种能量是“真的”,哪种能量是“假的”。

    如果一定要让这两个世界有所区别的话,我认为或许“源世界”是众神创世时那些基本法则的直接体现,而“表世界”则是这些法则的具体表征。虽然这两者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源世界”更加基础。因此,唯有将自己的意识“融入”到“表世界”之中,才能触摸到这个世界本源的力量。至于把意识想象成刀枪剑戟斧钺勾叉什么的,那事实上就从根本上排斥进入这个世界,当然无法得其门而入。

    意识到这一点,我缓缓闭上眼睛,任凭自己的意识向无尽的虚空中散,不去碰触任何东西,而是试图如冲煮咖啡般将它充分调和、搅匀,漫无目的地向外撒去。

    再次睁开眼,黑夜无涯,绿波如海,看,这无尽的符号世界,如此清晰明澈!

一百五十七:灵魂,没有灵魂

    一百五十七:灵魂,没有灵魂

    “这样看来,是我一直都nong错了……”看着我自如地在“表世界”与“源世界”之间穿梭,巨魔巫医老卡尔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恍然明悟,但更多的却是茫然失落,眉宇间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整个人的精神也比往常显露出了一丝沉沉的老态。

    “你……你还好吗?”看到他好像深受打击的样子,我有些后悔那么急着把我的现告诉他了。

    “哦,不用为我担心……”看到我关切的样子,老卡尔森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带着两只尖细的长耳朵也跟着动了两下,冲我咧开那张露着两颗獠牙的大嘴苦笑了一下,“……你得理解,如果有些有些想法从你有记忆起就一直深信不疑,却突然被证明根本就是错的,而这些想法还恰恰是你最引以为豪的现,那你也不会觉得心里很好受的。”

    老卡尔森越是坦然,我的心里反而越是愧疚。要知道,正是我面前这个巨魔老者亲手为我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口,不遗余力地帮助我,这才让我有机会接触到这具象世界之外那更为奇妙的境界。而我是用什么来报答他的呢?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多做一些什么来补偿他,可最终,我能做的也只不过就是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来而已。

    “哦,呵呵呵……”看见我十分窘迫的样子,老卡尔森反而豁达地一笑,转而开导起我来,“……你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我的朋友。事实上,反而是我更应该向你道歉和感激,让我不至于循着一条错误的道路走到生命的尽头——如果真是这样还好,可要是我的生命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加长久,那这个错误我还不知道要犯多久,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呢。”

    “现在我觉得有点儿后悔了……”看到老卡尔森比想象的还要豁达,这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也跟他开起了玩笑,“……我就不应该把这个真理告诉你,让你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的。”

    “你这臭小子,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老卡尔森挥了一下手中的法杖,在我头上重重敲了一记——和以往一样,无论我如何躲闪格挡,都没有挡住这一下攻击,“不要以为自己凑巧现了一点儿我nong错了的东西就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狗屁‘真理’!事实上我很怀疑所谓‘真理’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我更倾向于你只是暂时地现了一个能够更好地解释这个世界的方法,而这个世界是否最终就是如此,却还难以定论。”

    “不过……”他温和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忍不住又宽厚地笑了起来,嘴角牵动着两颗长长的獠牙都一抖一抖的,“……既然你的现更加贴近事实,那我恐怕也需要尽快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了。”

    “至于你,杰夫,我还有许多东西想要jiao给你。或许我对这个世界本源的认识有些偏差,可我想我对源世界那些数码符号的了解仍然在你之上吧。”说着,老卡尔森将手一挥,不容我片刻挣扎,就将我重新拖进那由铺天盖地的简单字符组成的数码空间之中。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我的生活过得充实而又繁忙。老卡尔森并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把我置于那种介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状态,将我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但却要求我每当涉空者们散去、这个世界归于寂静的时候来到这里,向他学习如何解读那些由“o”和“1”构成如天空般浩dang无边的数码字符。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一切并不复杂:要知道,我好像天生便拥有辨识这些字符的本领,即便是在浩如烟海的源世界之中,我也能毫无困难地一眼识别出象征着一片树叶、一绺丝或者是一粒沙石的字符。我甚至能够从这些字符中看到光是如何投射、风是如何吹拂。对于我来说,这一切仿佛是一种本能,无需学习和训练。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我错了。老卡尔森想要教我的并非是通过字符认识这个世界的表象,而是组成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让这个世界的运转的原理。他告诉我,在那个具象的环境之中,我们永远都只能看见这个世界的表象,唯有将一切转化为符号,我们才能真切地看到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的。我需要的不仅仅是看到风,而是要了解这道风自何方起,至何方止;哪些字段控制了它的度,而哪些又引导了它的方向;它何时从枝头拂下一片细叶,又如何将它送入池塘;池水怎样被细叶惊扰,又怎样dang出层层微澜……

    了解得越多,我越是惊叹于众神智慧的高绝。“o”和“1”,这两个看似简单至极的符号,本身却是带着至真的神xìng:它们可以无止境的增加变换,构成众神想要构成的一切。这种表达方式看似繁琐愚蠢,可它的基础规则却既简单又稳固,不会混1uan,不会动摇。是的,越是复杂的世间万物,就越是应该用最简单的方式去描述和表达——神之所以是神,就因为他们深深地了解这一点,并知道如何去做。

    在这片由无边的黑暗和无限的数码堆砌起来的平面世界中,我曾经的一个猜想渐渐地得到了证明:这确是一个周而复始不停运转的世界,一切看似偶然的情形事实上都被编写成了必然的程序,在这源世界中以不可抗拒的方式亘古不止地静默流淌着。一只蝴蝶在大陆东海岸闪动翅膀,在穿越大洋时逐渐演变成一场微风,将海面上一座孤岛的沙粒吹翻了六十五度,这不是偶然、不是巧合,而是众神织就的那注定不可违抗的命运。

    许多人都曾经惊叹过天意冥冥,而如今,这深藏于冥冥之中的天意正以无比清晰的方式展现在我的眼前。

    当我刚刚获得自主意识时,曾为这世界的巨大和宏伟惊叹不已。那高耸的山崖、那浩瀚的大海、那无法计数的珍禽走兽草木生灵……达瑞摩斯,我们那居于高天之上的众神之主,他的威能是如此地浩大,竟能一手开辟出一个这般千变万化让人无法想象的世界。

    然而,那一切和现在我所看见的相比,只不过相当于九座高山上的一棵纤草般渺小。只有当你了解了那深藏在无边字符之后的意义,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浩大”。事实上,相较而言,创造出世间的万物,并不需要太多的字符,真正困难的是设定它们存在的规则:它们如何行动、能看见什么、现这种情况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现另一样物体时又会如何动作……这些设定往往需要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艰难于他们本身的存在,而这一切,天上诸神无巨无细,都一一做到了。

    在我曾经的冒险之旅中,有时真的会忍不住嗤笑我的敌人。它们呆傻木讷,有时候甚至你已经露出了明显的敌意,而它们却仍不会主动攻击你。倘若你有足够的冒险经验,甚至能够事先预料到这些敌人的每一步反应。有时候我甚至会冒出一些荒谬的念头,比如:他们会不会是些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之所以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给到此的冒险者们增添一些砍杀的乐趣。

    然而现在我才知道,或许它们每一个都只能做出仅有的几种反应,可如果有几十个呢?上百个呢?几十万呢?上千万呢?如此繁重到不可想象的工作,即便对于众神来说,监督和掌控这个世界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众神能将这世界创造成如此地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这样一个伟大的工程,对于这个世界,我们已无法要求更多。

    虽然这一切我此刻说来十分简单,字里行间也无法按耐住昂扬澎湃的心chao,可是请相信我,学习这一切的过程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有趣。事实上,我想说这恐怕是我拥有了自己的神智之后在这个世界上最枯燥最难熬的一段时光。面对着一片浩瀚的字符海洋,一座就是一整天,看着老卡尔森拨过一串又一串几十万字甚至上百万字的字符,记住其中每一个字符所表示的含义——我相信即便在我没有神智、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城门卫兵时,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恐怕也会被bī疯了。幸亏这样的时光每隔三四天才有一次,我才万分侥幸地保住了自己的一分神智。

    不过说起来,老卡尔森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师,他从不向我亲手演示这些字符的用法,更谈不上什么“循循善you”。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这每一个字符所代表的意义塞入我的脑中,并要求我把它们牢牢记住。

    注意,我所说的“塞入我的脑中”并不是一种修辞,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要知道,这些数以亿万计的字符若要用一个一个地讲解它们的含义,只怕末世君王达伦第尔杀到我的眼前了我也还没学会一个最简单的符号。但老卡尔森却有一种特殊的方法:每当他指出一段字符时间,都会在头脑中——当然,在源世界里,他的头脑也是由字符组成的——形成这些字符的翻译,然后他就会施用一种名叫“复制术”——他又把这种魔法称之为“拷贝术”——的强大精神魔法,将这所有的翻译结果都强行灌输到我的头脑之中。

    每当这海量的信息涌入我的脑中,我的头都会感到一阵巨痛,仿佛一块巨石一下子穿透了我的颅骨,在我的脑浆里打滚一样。然而瞬间之后,我的记忆中便会多了这些知识,而且这些知识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我生来就懂得似的。

    老卡尔森的教学方式不仅仅是简单粗暴,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他有些异乎寻常的急迫,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知识都教授给我。那种要命的紧迫感就好像今天倘若我没办法把这一切都学会,明天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似的——对此,我只能套用一句弦歌雅意曾经说过的话:填鸭教学法什么的最讨厌了。倘若不是强烈的求知yù驱使着我——当然,这一切也确实很有意思——恐怕我也早就放弃了。

    “你不如把你的脑袋直接拷贝然后复制给我算了!”我曾这样当面讥讽他的教学方式。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如果不是我还搞不清灵魂的运作方式,担心我把自己的所有记忆都复制给你会干扰到你的灵魂独立,我早就这么干了!就算是现在,如果你不担心头脑中多出一份巨魔的意识,我也可以马上满足你的要求!”

    老实说,我并不怎么担心头脑中多出一份巨魔的意识,可万一多出的正好是审美观那一部分……一想到玛丽安?桑塔那张温柔的面孔,我立刻婉拒了老卡尔森的好意。

    除此了对这个世界本源规则的了解之外,我还体验到了另外一种神奇的感受。还记得当初第一次来找老卡尔森的时候,我刚一踏进要塞大门,他就感应到了我的存在,并瞬间将我带到他的神奇小屋之中。当时我曾惊诧于他反应的神,可现在,当我沉浸于源世界中时,同样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运行的缓慢。尽管还不能像老卡尔森所描述的那样让时间“以微秒为单位缓慢流淌”,可在毫秒之间,我也能转过无数的念头、进行十分复杂的记忆的计算、感受到身边一切最细微的变化——倘若不是如此,即便有老卡尔森那神奇的拷贝魔法,我也无法对如此繁复浩大的世界规则进行学习。

    不过,正如老卡尔森半真半假慨叹的那样,我们仔细分析了碎石要塞中每一个生物的符号样本,却始终没有nong清楚我们的灵魂是如何运作的。不过在潜入碎石要塞冒险的那些涉空者们的身上,我们有了一些特别的现:

    在每一个属于涉空者的数码字段当中,都隐含着一段诡异神秘的符号。这些符号不仅仅是在涉空者体内运转,更通那向遥远的高天之外,并且时刻运转,从无断绝,其他象征着他们身体、机能甚至服饰装备等等等等所有这一切的数码符号,都与这一串神秘字符紧密关联。

    事实上,我们猜测这些奇异的字符正是涉空者们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根本,其他一切与他们相关的数字,都是通过这一段字符从那遥不可及的未知之所在这个世界上激活的——之所以我们这么猜测,是因为我们曾经目睹过几个涉空者的死亡。当他们死后,躯体和装备化作了一堆死物,和那些被杀死的要塞守卫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那段特殊的符号却顷刻间消失了。而当他们被队友复活,或者是以灵魂状态重新出现在要塞中,在灵魂与尸体相互重合的一刹那间,所有符号与那段字符重新关联,他们才能得以行动。

    这些特殊的字符就是他们的灵魂吗?

    我们只能暂时这样假设。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我曾经还有过另外一种猜想:涉空者与那些普通的原生者大不相同,他们虽然遵循着众神在这个世界上设下的种种规则,但却不必依照着众神规定的路线和动作毫无偏差地机械执行,这或许说明他们并非是这个世界上众神的产物,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位面世界,由另外一些神明所创生。那些特殊的字符或许只是一个通道、一个许可或者是一种妥协和制约,是至高神达瑞摩斯与他们那个位面世界的神所达成的协议,让他们能够进入到我们所在的这个位面世界,却又必须服从这个世界的规则。

    但这个念头实在是太可怕了:创造出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所需的工程已是如此的浩瀚无疆,而倘若创造出一些可以凭着自主意识自由思考、自由行动的生命,那将应该用多长多复杂的字符来描述和表示呢?只怕这一条命令就比创造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字符还要繁杂,而那些涉空者的数量还如此之多。倘若如此,那个位面世界的神明只怕比至高神达瑞摩斯还要强大亿万倍——这个念头实在是太亵渎了!!!

    比较而言,我更愿意相信那些涉空者们是从天上贬下世界的神子或是神仆,因此他们有着神赐的自由和然。当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时,自然就是回归天上,重新服侍神明的时候。而那些特殊的字段,就是神界与他们的联系。

    无论是灵魂本身还是灵魂传输的通道,那些神奇的字符就是涉空者与原生者之间最根本的区别所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据我们观察,即便是涉空者们之间,这些字符也绝无重复。很抱歉我无法用那些原本的“o”和“1”来描述那些字符——尽管只是一个很微小的程序,可我要是把它全部罗列出来恐怕比我在这个世界里曾经写过的字数还要长——不过把它们翻译成大陆通用语倒也并不太困难:有的人身上的符号翻译过来应该是“192.168.1.99”,而有的则是“192.168.o.18”……总是都是些与之类似的数字吧。

    可不管我们在涉空者们的身上有什么惊人的现,这都无法解释我们自身的状况——除了装备、级别、种族和所有技能的差别之外,从字符的形式来看,我们和这碎石要塞中的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找不到任何与“灵魂”有关的痕迹。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主意吗?”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向老卡尔森问道。

    “看来,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或许应该从灵魂魔法中寻找答案。”老卡尔森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

    “我记得你这座要塞里就有几个亡灵魔法师,他们应该会懂得一些灵魂魔法吧?”我心中一动。

    “别指望那群行尸走rou了……”老卡尔森苦笑着摆摆手,从漫天的数码字符中找出了代表着要塞中级别最高的亡灵巫妖法师阿?维萨里的符号,“……这家伙就连自己都没有灵魂,你指望他的灵魂魔法能给我们什么帮助吗?”

    我想了想,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茫然无措地向老卡尔森问道。

    “怎么办?”和蔼宽厚的巨魔老者忽然冷笑一声,迸出隐藏在他血脉深处那狂暴凶残的本xìng,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抬眼扫过一片数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一串数字的释意,而后将它们狠狠地塞进我的头脑中,“哼哼,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你轻一点儿不行吗,好痛啊!”漫天碧绿的数码,翻卷起我的哀号声,将它传得很远……

一百五十八:新版本,撕裂的大地

    一百五十八:新版本,撕裂的大地

    在我跟随巨魔巫医老卡尔森学习世界本源规则的这一段时间里,法尔维大陆联盟与末世帝国之间的战局正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西北部的荒原地带,以亡灵和恶魔为主力的帝**团正向大陆内部步步进bī。那些头上长着长角,既有着狂暴战士般勇武的身材、同时天生就具有极高火焰魔法天赋的高阶恶魔们是谁都不愿意面对的强大对手,而他们的领,大恶魔领主史蒂文森?德?米拉泽,同样是一位兼具勇武与狡诈的统帅,他以强大的实力和高的手腕强行压制住了那些天xìng骄傲狂暴不甘于服从的恶魔,将他们由一群散漫的战士变成了一支可怕的军队,在炎热的沙漠与戈壁、在崎岖的山地和丘陵、在气候严寒的冰山高原,一次次将对手打退,贪婪地俯视着丰腴féi沃的大陆中部。

    而他们最有力的助手,则是由朽骨骑士王迪安索斯率领的腐朽者大军。无疑,单独出现的腐朽亡灵并不值得畏惧,面对这种毫无意识、行动迟缓、只能凭借邪恶的魔法本能驱动的行尸走rou,一个同级别的普通战士能毫不费力地将他拆成骨渣。然而当他们以十万为单位,如chao水般铺天盖地向你涌来的时候,你就会现个体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这是一支不需要补给、不需要休息、不知道疼痛、不知道畏惧的大军,那些气候极度恶劣、无法让生灵立足的地区在他们脚下如同坦途。

    与这支强大的侵略军相比,由西北地区的原住民——牛头人和半兽人——组成的联军则面临着重重的困境。牛头人灵魂大萨满艾克丁和半兽人的领、锐齿术士大师豪斯特都有着令人折服的胸怀气度和不亚于当世任何一位伟大智者的深远智慧,可长期习惯了以部落形式散居的着两个种族却很难组成一支由严格的纪律和训练支撑起来的战争军团。豪雄的牛头人和凶蛮的半兽人更愿意用单枪匹马的冲杀去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这让他们在训练有素的敌人面前屡屡受挫。如今,他们已经溃退到了绿影溪谷一带,如果不是凭借着地利的优势,再加上精灵族和人族的及时援助,只怕连自己祖先陵寝所在的圣狐高地都要被敌人玷辱。

    而在东部和南部的彗星海沿岸,由人类和侏儒所组成的海岸联军则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矮小的地底侏儒或许从来都不能成为强大的战士,但他们依靠着聪慧的头脑、敏锐的魔法天赋和灵巧的双手却能制造出令人生畏的武器。在东部沿海的军港中,码头上停满了他们设计和制造出来的巨大战舰。战舰上那些能够喷吐火舌的魔法大炮能够在数百米外准确地集中敌军的战船,远比敌军战舰上那些老旧的投石机和弩炮要厉害得多。因此,他们已在被末世帝国控制的东北沿海一带夺取了不少重要的港口,甚至将势力延伸到了帝国腹地。而帝国海军则只能苦苦挣扎,艰难地守卫着几个简陋的海港小城和大陆外岛屿。

    除了这些强大的战舰和武器,组成这支军队的还有最精锐的人类士兵。庞大的人口基数、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数百年来积攒下来的战争指挥,让人类这种在任何方面都没有特长优势的种族成为了整个法尔维大陆上最强大的一股力量。和牛头人、半兽人的情况不同,人类很难成为大陆上最优秀的战士,但却总是很容易组建起大陆上最优秀的军队。

    一直打到即将进入末世帝国的腹地,东方战线的联盟军队才遇到了真正的敌手,迎接他们的是带着仇恨归来的巨魔军团。在两百年前末世帝国入侵的时候,这支法尔维大陆上的原生土著被它们的战友独自抛弃在了纳菲逊荒原,以至于他们最终向敌人屈服,成为末世君王达伦第尔入侵大陆的帮凶。如今,他们在巨魔术士“虚空之手”姆拉克的率领下,向着昔日的盟友展开了残忍的报复。在绿叶平原上,这些蓝皮獠齿的凶悍战士用一个巨大的陷阱葬送了东线联盟军的前锋部队,之后东线的战况就陷入了胶着状态。

    东部和西部的战争都呈现出明显的一边倒的态势,联盟与帝国互为攻守,战局相对稳定。然而,在广袤的大陆中部,战争正变得愈加激烈和残酷。在丛林地带,精灵族与他们的近亲和宿敌黑暗精灵们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月溪森林和维达盆地成为了这两个种族的主战场,每天都生着激烈的要塞争夺战。

    精灵族在各大城市中都设立了募兵点,在募兵点报名的冒险者可以被雇佣参加争夺要塞的战斗。对于像长弓射日这样凶残成xìng的家伙来说,要塞战场成为了他几乎每天必去的生活主题,他还曾经因为在要塞战场上的英勇表现获得了一枚“要塞勇士勋章”。不过据我所知,要塞战场绝对是个死亡高地带,即便是现在已经过了七十级的高级冒险者,在那里仍然要冒着被围殴致死乃至一死再死的危险。考虑到我没法像涉空者们那样一次次自由地复活,再加上我经常需要在老卡尔森那里接受教导,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要塞战场。

    在更加广袤的山区和平原地带,大陆联盟获得了矮人族强有力的支持。这个以暴躁和保守闻名于世的种族盛产强力的战士和虔信的牧师,而当他们组成军队时,则顷刻间就能够变成一支无坚不摧的铁流。他们和人类军团一起,组成了法尔维大陆联军最强大的战斗集团,在正面集团战场上与末世帝国侵略者们展开着殊死的战斗。同时,他们也是法尔维大陆上与地底侏儒齐名的出色工匠,他们深埋在铜锤堡和金石堡下的兵工厂每天都源源不断地为大陆联军提供最优质的武器军械。

    但尽管如此,在由腐朽者和巨魔组成的数量巨大的敌军面前,他们仍然难以取得优势。在某些地区,联盟大局可能长驱直入,光复了一片相当广大的地区,但在某些地区,帝国侵略者们也在趁虚而入,将一片辽阔的土地占领。整个大陆被划分成了两个不规则的板块,在板块与板块的jiao接处,双方的领土就如同猎犬的牙齿般相互jiao错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许多热爱大陆民族独立和解放事业的志愿者们,主动承担起了猎杀帝国侵略者的任务,在战火纷飞的前线游dang,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但与此同时,那些来自于末世帝国的杀手们,同样也将屠杀联盟战士当成了一种重要的消遣。在那些相互jiao错的战场区域,每天都有大量的流血事件生。

    在整个战争中付出最少却得利最多的,却是那些喜欢生活在阴暗处搞阴谋诡计的血族。在亲王拉其斯的统领下,血族大军奇兵突出,占领了位于联盟领地中部的圣杯盆地,并在末世君王的帮助下,以强大的魔法力量将整个盆地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终日不见阳光。吸血鬼们在这片土地上建起了一座乌云城堡作为他们的大本营,并不断从后方给大陆联军制造着麻烦。

    战争给大陆版图带来了频繁而巨大的变化,在最近一年的时间里,这个世界曾经多次被至高神用那绝对的黑暗所笼罩,而每当我从那寂静的黑暗中醒来时,就会现这世界又多了一些变化:有时候是山峰在战争中被强大的武器削平,有时候是一片湖泊被强大的魔力蒸干,有时候巨大的魔力波动引了山崩地裂、让炙热的火山岩浆迸而出,有时候战争的阴影和无休止的怨恨从遥远的异界位面引来了强大而凶残的怪物,他们盘踞在某个dong窟或是废弃的城堡中,成为了这战1uan年代独立的一股强大势力。

    一些原本潜伏在大陆深处的混1uan势力也不甘寂寞地暴动了起来,海盗、贼寇、魔兽和一些蒙昧残忍的半智慧种族纷纷趁1uan树起了旗帜,独自占据了一方领土。面对着来自大陆联盟和末世帝国两方面的压力,它们都用强大的魔力将自己的领土笼罩起来,成为了新的“副本地带”,尽管经受了双方冒险者的一次次清剿,仍然保留下了自己的统治力量。而原来的一些“副本地带”有的是在这巨大的动dang中受到波及、不复存在,有的则被新的势力所占据,面目全非。

    然而,对于我的涉空者朋友们来说,这动dang纷1uan的时代、山河变迁的岁月,却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更多冒险的刺激和乐趣。你不能说他们不热爱这片土地,要知道,他们是如此热衷于为保护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甚至一再地为它牺牲xìng命,在所不辞。可以说,从没有过任何一个原生者向他们一样为这片大陆付出过那么多、奉献过那么多。

    然而,奇怪的是,在我看来,这块大陆在他们心里的分量却又不像他们做出来的那么重要。他们每天xìng高彩烈地去刷刷新的副本、杀新的敌人、换新的装备,似乎从来都不担心这片大陆的命运、这些种族的命运,甚至是他们自己的命运。

    对于他们这种没心没肺的豁达和开朗,我始终不太了解,正如同他们不了解我的忧虑和不安。他们时常惊讶于我对这场战争结果的担忧,并且总是对我说些我不太明白的话:

    长弓射日曾经称赞我“很有rpg精神”——我不知道这个“rpg精神”到底是什么,但料想应该是和爱国主义或是民族自由解放事业相关的,我于是我就有些惭愧地承认了;弦歌雅意很动情地说我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我的表现就和他nainai一边看台湾悲情片一边流眼泪是一样一样的;红狼一本正经地劝解我“太认真你就输了”;而会长大人妃茵则秉承着一贯的态度告诉我“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参加公会活动赚点钱”。

    我对此的理解是:这群家伙都是些玩世不恭的犬儒主义者……

    “听说了吗?明天地图又要修改了,说是宝石花平原一带将会干涸,并且出现大裂谷,并且还要增添一个地底副本。”在一次任务中,侏儒yín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突然提到。

    我已经习惯于这些涉空者们能够预先知道大陆上未来几天将会生的大事了,他们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的魔法装备,通过它可以预知未来。让我郁闷不已的是: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拥有这样一个神奇的装备,而我却连它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我也看见了,明天下午,停服半天……”红狼一边把一头异界影魔砍翻在地,一边高兴地说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修改局部地图,下个礼拜就要把版本升级到‘撕裂的大地’了,真不容易啊……”

    “嘿,终于要换版本了……”牛百万挖出一株“蓝风草”,一边把它收到包里一边恨恨地说到,“半年前就说要换的,怎么跳票了那么久?”

    “不是被总局卡住了嘛……你等等,我查查……”红狼长吁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双手向上高举仿佛摘头盔一样的动作,然后顿时目光呆滞、四肢僵硬,仿佛一具尸体一样——倘若不是我能查看他在源世界中的状态,没准儿还真会以为这就是一具僵尸呢——片刻之后,他的口中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恢复原先的状态:

    “哦,找着了:当时总局说什么‘要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位,坚持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有机统一,建立科学客观公正的游戏综合评价体系’,要求达瑞摩斯公司在游戏里加入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思想道德建设类的游戏任务,比如说,像什么扶老太太过马路啊……”说到这里,红狼楞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还有什么任务能够和扶老太太过马路相提并论,然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像扶老太太过马路啊,扶老太太过马路啊,扶老太太过马路啊和扶老太太过马路啊之类的任务!”

    我们:“……”

    “除了扶老太太过马路之外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好人好事了?”降b小调夜曲痛斥他道。

    “我日!”牛百万痛骂一声,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我要是总局,就让游戏公司在龙岩之角的副本里放一溜老太太,扶二十个老太太过马路,就爆一颗‘闪耀的水晶心’;扶五十个老太太过马路,就爆一件‘青鳞的紫绒披风’;扶一百个老太太过马路,就爆一把‘赤焰的撕裂者’战斧。boss是一个身高十米体重五吨的老太太,让她全身瘫痪躺在地上,谁能把他扶过马路就爆一把‘龙岩之角’双手长矛……”牛百万显然被红狼引入了扶老太太过马路的思维漩涡之中。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总局”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一个公会。我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竟能将至高神达瑞摩斯bī得无可奈何。

    “像……我这样……的,还……能扶……老太太过……马路吗?我觉……得我比……较需要老太……太扶我过马……路……”丁丁小戈在一旁零零碎碎地说道——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些话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的。

    不过尽管我仍旧不太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看起来这个每走一步都要像生了锈的魔法人偶一样僵上半天的半身不遂者看起来的确很需要别人搀扶的样子。

    “后来这事儿怎么解决的?”降b小调夜曲好奇地问道。

    “这事儿打了半年多的官司,达瑞摩斯公司完全没辙,都想换代理商了。据说后来代理商有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忽然现新版本里有个小任务,要给一个在战争中被误伤的小女孩儿打绷带治疗,说这是见义勇为、救死扶伤,是非常主旋律非常弘扬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任务,然后再去审批,就通过了。”红狼摊开两只手,耸了耸肩膀,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唉……”牛百万轻叹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好想有些动情,“……拯救道德果然还是要从救活一个小女孩儿开始啊……”

    “等新版本出来之后,这个任务一定要好好做一做!”降b小调夜曲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对我们,又像是对自己,用力地说道。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其余三个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工作,用力点了点头。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这四个神经兮兮的家伙,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点了点头。

    “新版本要把大陆撕成两半儿吧?南边一部分,北边一部分,中间一片海……”牛百万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太对,摇了摇脑袋,重新又聊起新版本的话题来。

    什么?!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大吃一惊。这消息太过巨大,来得却有太过迅轻巧,以至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

    真的吗?我怀疑着。这种改天换地的事情怎么可能生?毫无疑问,这种事情如果能够生,那必然是至高神达瑞摩斯无穷神力的结果——可至高神的意志,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可看着牛百万的表情,他似乎又不像是在说笑。根据我的经验,这些涉空者朋友们通过这种装备获取的信息还从来没有过错误——这进一步验证了我的判断:这些涉空者们真的很有可能都是众神的宠儿,他们能够先一步得知众神的决定。

    “对,破碎之海……”没有人现我错愕的表情,红狼继续补充道,“……帝国在南边只有吸血鬼的主城,联盟这儿只有侏儒的主城在北边儿……”

    “……这样一来……”似乎是从向无知群众传播消息这种行为中得到了某种良好的自我感觉,红狼继续得意洋洋地说到,“……在两边的大陆上都会出现一些新的副本,破碎之海里还有两个岛屿副本,以前的一些老副本都会消失,像什么林间陵寝、寒冰dong窟、邪毒荒殿、碎石要塞之类的就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忽然间,我飞扑过来,用力一把抓住红狼的领子,拼命地摇晃着大声吼问,声音里充满了慌张的颤抖:

    “你再说一遍,碎石要塞会怎么样!”

一百五十九:遗憾的足迹

    一百五十九:遗憾的足迹

    “哦,原来是这样么。手机阅读小说,同步更新\!{www.uu234.com'}”巨魔巫医老卡尔森用他的拐杖轻轻拨nong着那堆不知从哪儿映射进这间屋子里的那堆炭火,淡然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刚刚听到的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消息一样。

    “你还没有听明白吗!”我焦急地大吼道,“这里,整个要塞,都会被一些新的什么东西所取代!他们说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你明白吗……”

    从我的涉空者朋友们那里听到大陆即将巨变的消息之后,我立刻找了个借口向他们告别,用最短的时间一路马不停蹄地冲进碎石要塞,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了老卡尔森,可他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准确地说,我根本看不出他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的反应——他看上去就和往常一样,仍旧是那个平静安宁、整日守着一件空屋无所事事的巨魔老头。

    他那平静的态度甚至让我感到有些愤怒,让我感觉自己将满腔的关心和忧虑都花在了没有必要的地方。我不得不一再地强调这件事情是何等的重要,以及对他来说是如何地密切相关:

    “……你不明白,他们说这次……这次……版本升级——鬼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将会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众神的伟力将会直接降临,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包括这里……一切……你知道吗?!”我挥舞着双手,语无伦次地向他大嚷着,试图让他认识到这一切的危险,可说着说着,我自己却感到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恐惧——那是一个人在面对着无可抗拒的伟力面前无计可施的惊恐和惶惑。

    “不要那么紧张,我的朋友……”看见我这副激动的样子,老卡尔森缓步踱到我的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试图安抚我的情绪,“……事实上,这一切我早就有所知觉。”

    “……他们说下一周这一切就要开始,对于我们来说大概是二十天左右……你说什么?”我正在不住口地絮叨着这件事情,忽然间才意识到我的巨魔朋友刚刚说了些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我惊讶地问道。

    “就算是吧……”老卡尔森挥手在地上变出了一张毯子,他让我坐下,随即自己也坐到了我的面前,缓缓地说道:

    “……阿瑟?登戈特那个疯女人的塔顶有一个小小的漏dong,这个你当然知道,而且你还利用过一次,把她推到塔下摔死过一回。现在这个漏dong已经弥补上了,大概就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也就在你能够自由出入源世界之前不久——当时几个冒险者把一个他们称之为‘gm’的生物召唤了下来,向他现场演示了这个漏dong。和你以前告诉过我的经历一样,那个gm奖赏了他们。有趣的是,我注意到了那个gm的源代码,我现他只是自己的属xìng和装备比其他冒险者高的惊人而已,却并不具备更高级的神力——比如像我们这样的力量。换言之,他们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是神的直属仆从或是一些低阶的神,最多只是一些高阶的涉空者罢了……”

    “……当时,那些冒险者曾经问到了一些关于这次世界改变的事情,那个gm也做了有限的回答。他们提到了大陆板块的巨大变化,也说起了一些地方会陆续消失。当时,他们就提到了碎石要塞。我知道这一切会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而已。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一切……”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担心,担心继我之后再没有人会拥有那种特别的能力,再没有人去进一步观察和探索这个世界的本源,再没有人用这样的方法去认识这个世界……我们将永远停留在这个凝滞和重复的世界之中,没有进步,没有变化,浑浑噩噩,直至终了,你知道,对于那些在这个世界中土生土长的生命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也真的感到了绝望。可是,谢天谢地,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杰夫,你来了,然后告诉我你成功突破了表世界,能够自由地进入源世界……”

    “……这简直是至高神的恩赐,我的朋友,你出现得正是时候。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我想尽办法要把我所知的一切全都尽快教给你。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很担心,害怕我们的时间不够,害怕这一天来得太早而你又学得太少。但是现在,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完全有把握把我所知的一切全都教给你。”

    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里这个一贯不紧不慢的巨魔老头为什么经常会显得如此焦急烦躁,为什么他在教会我关于这个世界本源知识的时候会选择如此粗暴直接的方式,为什么他总是急于将他所知的一切都教给我,而不是让我自己去慢慢探索。

    而就在他与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灾难未来拼了命去争夺时间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我在抱怨他不是一个循循善you的好老师……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跳起来冲他大声吼叫,“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一切!”

    “早点告诉你?为什么呢?”老卡尔森安详地看着我,就像一个长辈宽容地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声音平静的就像是一口深邃的老井:

    “如果你早些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用?你能阻止这一切生吗?你能延迟这一天的到来吗?你能够想出更好的方法学会我要教你的一切吗?不,你很清楚,我们做不到。我宁愿你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专心致志地学会这一切,然后比我更好地使用它。我可不想你被这个消息搞得心烦意1uan,在学习的时候反而容易出岔子。”

    “可是……可是……”我很想找出些什么话来反驳他,可我们都知道他是对的。

    “如果这一切都生了,那你会怎么样……”我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问出了这个我最想知道答案却又最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你……你会死吗?”

    尽管我接近所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可当生意从口中吐出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颤抖。

    “死?不,我不会死……”老卡尔森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解释着,两只眼睛却避开了我的目光,“……杰夫,看来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并没有完全领会。我是不会死的,至少在这个要塞里不会。我们都知道死只不过是一种灵魂存在的状态,只要我们的灵魂存在,生和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在我可以控制的规则范围内,我完全可以做到……”

    “不要和我玩这些蹩脚又拗口的文字游戏,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大声喝止了他试图转移话题的尝试,目光死死地迎向他的双眼。

    他愣了一愣,而后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乐观一点地猜想,或许这座要塞消失了,我却从此脱困而出,像你一样能够自由地行走在这片大地上;又或者说,这座要塞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那些神明们放到了另外一个时空位面之中,而我也将随之迁徙;但是……”

    他顿了一顿,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但是,最有可能的是,我和这座要塞一同消失了,被抹杀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就好像我本身的存在是虚幻的泡影,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故事,黑暗降临,我完全地消失——你知道,这不是死亡,这是比死亡要彻底得多的消除,没有尸体,没有装备,没有灵魂,没有复活……”

    “不!”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也是我一直拒绝承认的。与这最可怕的结局相比,前两种情况生的可能xìng微乎其微,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你有办法的,是吗?”我拉着老卡尔森的右手手,急切地问道。我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寻求安慰还是在寻求解脱,我只希望能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即便我明知道这个答案是欺骗,我也宁愿他在这个时候欺骗我。

    我只觉得我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软弱,软弱到要依靠谎言去支撑我脆弱的意志。

    然而,老卡尔森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将右手从我的指缝间chou出,微笑着冲我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我低垂着脑袋,小声地说道。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在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你不可能没有办法。你这个老家伙不是一直都很有办法的么?你能够控制这个空间,你能够改变这世界运行的规则,你……你甚至能够欺骗至高神的眼睛。在这个要塞里你至高无上、无人能及,你自己就是这个空间里的神,你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失去了敬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敬畏,对维系这世界的规则失去了敬畏,对制定这一切规则的众神失去了敬畏。我曾经自以为触摸到了至高的神座,而这大概正是一种惩戒吧,杰夫,众神或许在用这种方法提醒我们,不要对这一切失去敬畏。”

    “去他娘的敬畏!”从未有一刻,我对那远在高天之上的众神如此的憎恨和仇视。我很想问问他们凭什么决定这个世界的运转,凭什么决定无数生灵的生死,凭什么不能让我们自己处理好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而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伟力不可抗拒。

    我紧咬了咬牙根,忽地一伸手,死死拽住老卡尔森的胳膊,利用老卡尔森教会我的能力,在一瞬间挪移到要塞大门口,拖着他就往门外闯出去。

    要塞大门内,那道象征着“副本”魔法的魔力漩涡旋转不停。往常,只要我一走进漩涡,它就会立刻将我裹住,然后再一瞬间将我从另一侧推出,一切简单轻松地就好像这个漩涡并不存在一样。

    我曾设想如果带着老卡尔森通过这道大门会如何:漩涡中的魔力会不会因为老卡尔森的牵引而令人愈陷愈深无法脱身,又或者因为有要塞内生命的出入而改变这个魔法大门通往的地方,甚至整个魔力漩涡变得急遽凶险,让进入其中的一切生灵受到巨大伤害。

    然而,事实却是只要我抓着老卡尔森的胳膊就完全无法进入到这股漩涡之中,它就像是一堵无形的城墙,完全阻住了我的去路,无论我如何努力挣扎,都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哪怕丝毫地融入其中。我尝试着用力地撞击、撕扯,甚至拔出剑来挥舞砍杀,可这一切都徒劳无益。整个漩涡就如同天上的浮云般空dangdang地全不受力,就好像它连同它之外的世界都并不存在一样。

    彻底的阻隔,令人无法可想、无力可使。老卡尔森就是被这种感觉紧锁在这个要塞之中,从未看见过外面的世界。

    “放弃吧,杰夫,这没有用。”老卡尔森就这样被我拽着,静静地站在一旁,既不挣脱,也不帮忙,只是依旧用他那苍老的声音劝我,“我曾经尝试过的花样可比你多多了。”

    “你闭嘴!”我恼怒地冲他吼道,双目一凝,进入了源世界之中。望着那象征着副本魔法的浩如烟海的数字符号,我力图找出限制副本内部生命出入的字段命令。我想我找到了,那是一串也许有数万字的字符,而且被镶嵌在一个空间基础规则之中。这是一段正确和完善得无以伦比的表达方式,我无法将它剥离出来,更不可能耍个花招骗过它。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它一笔勾掉,彻底删除这个规则。

    我从未一次xìng删除过这么长这么关键的字段,更没有不加任何掩饰地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暴力删除。我不知道这样做会引怎样的效果,但我要试试看!

    就在我要删除它的一刹那,整个源世界空间忽然生了扭曲,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色彩。只在片刻之间,我就又重新回到了具象的表世界之中,回到了那个闪烁着魔力光泽的要塞大门前。

    是卡尔森,他在我动手之前的一刹那将我拖回了这里。

    “你在***干什么!”我暴跳如雷!

    “你在***干什么!!”巨魔老头吼得比我还要大声。他表情严肃得像是能凝出一层金属来,嘴巴大张着像是要一口把我咬死。

    “我在救你出去!”我依旧用力地嘶吼。

    “你在害死我!而且顺便害死你自己!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们完全不用等到二十天以后,只在下一刹那、只在眨眼之间,这里的变化就会被众神知晓,惩戒的天罚就会请客而至,将这里的一切dang平,然后整个要塞将会被重新启动,恢复原状!没有你,没有我,没有该死的巨魔老头儿人类战武士,只有一群毫无思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rou!你明白吗!!!”我从未见过老卡尔森如此愤怒,他此时死命地掐住我的衣领,勒得我险些窒息,两只巨大眼球里瞪出了一层碧绿色的血丝:

    “不要用你自己的灵魂冒险!不要面对被抹杀的威胁!你这个白痴还不知道这一切有多可怕!”

    “我知道……”我大声叫嚷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脸上已经变得chao湿,一种叫做“泪水”的液体从我的眼眶中不断涌出,遮住了我的视线。在我的眼中,老卡尔森的身影变得懵懂模糊,就好像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似的。

    “……我知道会生什么,那是你将要面对的事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消失,却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

    老卡尔森松开了双手,我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无助得像个孩子。

    我能够感知得到,在这个副本的不远处,年轻的宾克男爵冲着一群刚刚击杀了黑爵士的冒险者大叫:“杀了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为了一个人类最后的尊严……杀了我!”

    那是一个我们无法挽救的生命,正第无数次地重复着自己必死的命运。我曾经想要救他,将他幸存的消息带给深爱他的妹妹,可我失败了。

    就像这一次,我同样无法挽救老卡尔森的生命。我们的力量在众神安排的命运面前如此无力,只能乖乖就范,在身后留下无数遗憾的足迹。

    ……

    大陆公历1465年1o月31日,这注定是个将会载入史册的日子。在这一天过后,自众神创世以来就是密不可分的法尔维大陆板块将以大陆中部宝石花平原上的大裂谷为分野,被众神的巨力撕裂成南北两块陆地,碎裂的大陆架如散落的珍珠项链般洒在彗星海的两侧,成为拱卫两块大陆的四条岛链。高山被夷为平地,平原皴裂成丘陵,深埋于地底的岩浆之火喷涌而出,将原本葱翠富饶的圣狐高地烧成一片干涸的荒野。

    这次巨大的板块移动注定将会成为法尔维大陆世界深埋于海底深渊之中的灾难记忆:大陆联盟的七座城市、十九个城堡将被顷刻间摧毁,末世帝国也将付出五座城市、二十七座前哨战的代价,数以百万计的大陆原生者将在这次壮观宏伟的巨大板块移动过程中死于非命,共有九个曾被释以副本法术的特殊区域就此消亡。

    而在那之中,有一座不起眼的破败小城,叫做碎石要塞,那里居住着一个与我不同血脉的族人,他的名字叫做“巨魔巫医卡尔森”。

    在这场无可避免的灾难来临之前的那个夜晚,老卡尔森将我赶出了碎石要塞,并用他的能力封闭的城堡大门,每当我试图进入,他就会毫不客气地将我扔出来。

    他担心我会在这场灾难之中与他一同消失,也担心在这场众神瞩目的巨变之下暴露我们的存在。

    我并没有远离,只是站在要塞对面的小山坡上,遥遥地向里望着。透过副本魔力形成的那层半透明的扭曲空间,黑爵士阿瑟?登戈特身处的那座高塔依稀可见。

    我知道我根本无法从这里看见老卡尔森的身影,但我依旧僵直地站在山坡上,执拗地望着那里,就仿佛我每多看一秒钟,就与我的朋友在一起多呆了一秒钟似的。

    透过无尽的虚空、拨开浩瀚的数字之海,一条隐藏在世界密码深处的信息隐约可见。这条信息浑身散着无比神圣的气息,说明它直接来自于至高神那不可抗拒的意志。

    这条信息时刻跳跃着,告诉我们,距离这个世界的又一次彻底沉入黑暗,还有1分15秒。

    那个蓝皮獠牙的老东西,你现在是否也在注视着这条信息呢?你在享受这人生之中最后也最难的片刻宁静时光吧?又或者你仍然在饶有兴趣地破解着众神在这世界上隐藏着的秘密,满足而又快乐地忙碌着,并不在意这历史的巨大指针走完之后将会何去何从呢?

    ……54秒、53秒、52秒……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幸运,在我的人生历程之中能够拥有你这样一位朋友。你教会了我许多,并不只是那些神奇的能力,更多的是那份睿智的平静。你让我觉得我能够面对许多原本无法面对的事情,你让我变得更坚强。更重要的是,你的存在让我觉得……

    ……觉得不孤独……

    ……27秒、26秒、25秒……

    我还想对你说句对不起,并不因为什么,只是我忽然觉得应该这样而已。我一直都知道你很羡慕我,羡慕我似乎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可以在这个大陆上自由地行走,不断满足和丰富我的人生。有时候我会用我在外面的一些经历引起了你的兴趣,而后再也闭口不谈,装作看不见你眼中的渴望和热切。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给你造成了伤害,可我就是觉得很抱歉。

    ……1o秒、9秒、8秒……

    哦,我忘了告诉你,我给你留了一封信,它在明天天亮的时候就会被送到你的手中。你会看到它的,是吗?答应我,你一定要看到它,答应我你会回信,好吗?

    ……3秒、2秒、1秒……

    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过来,吞没了有形和无形的一切。在我彻底丧失意识之前那不足一微秒的刹那间,我亲眼看见象征着碎石要塞的那段漫长的代码分崩离析,一点点地化为一片虚无。

    在这一刹那,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朋友,还有一个老师、一个父亲,一个能让我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中相互扶持、共同走过孤独的灵魂……

第五章 弦歌雅意

    你见过天使吗?在此之前,我也没有见过。但是现在,我想我看见了。那天使头顶写着“弦歌雅意”这个名字的灵魂印记,以一副男性精灵的模样降临人间,背负着温暖神圣的光辉,如轻抚竖琴般牵起晶莹的弓弦,将拯救之箭射向我们身后的暴虐。是的,或许他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精灵。但当你身处绝境命在旦夕的时刻,有一个人主动向你伸出援手,你又会把他看作什么呢?这个名叫弦歌雅意的精灵男子是一名游侠。即使你对“游侠”这个概念一无所知,只是听到这样一个充满了诗意和浪漫气息的名字,就更感受到一份仗义任侠、救人于危难的温暖。游侠都是大地的儿子,自然与和谐之友,暴虐之敌。他们大多通晓弓箭技巧,能够在你目光所及之外的地方,用一根轻弦支配你的生死。极少数的游侠也喜欢用刀剑来与敌人近距离地交流——当然,我们眼前的这个精灵显然不在此列。取箭、搭弓、挽弦……这个优雅的纯血精灵把射箭动作的每一个细节都变成了艺术。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带着某种虔诚的意味。当他将长弓平举,用利箭指向目标的时候,他的眼神忽然变了,并非变得更加锐利、而是变得更加朦胧。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某些神秘的意味,似乎是一丝悲悯,又像是一层无奈。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被自己瞄准的猎物的凄惨下场,因而有些不忍。轻弦拨动,出清脆的奏鸣。谁能相信呢,这如歌如诉的优雅音节,居然和杀戮、和死亡紧密相连。握在那精灵的手中时,即使是支最普通的羽箭,也显得精巧雅致,仿佛与鲜血无关。可一旦脱弦而出,这支箭立刻显露出它凶残的一面。羽箭撕破长空,出狰狞的尖啸,时间和距离在它面前仿佛忽然消失,只留下一道细不可辨的黑影凌空划过。“铮……”转瞬间,羽箭已穿过了数十步的距离,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我的……大腿?!我的身上立刻艳光四射,头上飘起一朵大大红云,刚刚补满的生命一瞬间就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刚才关于他的一切赞美和感激的情感顷刻间烟消云散。他***,这简直是谋杀!“嗨,你在干什么?”我强忍着痛把箭拔了出来,冲着那个名叫弦歌雅意的精灵游侠忿忿地挥舞着,脚下还一步也不敢停留。“实在对不起……”精灵游侠远远地向我鞠了个躬表示歉意,“……我……射偏了。”如果说第一箭我还可以把它当作是误伤的话,那么当他的第二支箭插在我的肩膀上时,我就实在已经欲哭无泪了。而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随后,这个热心的精灵游侠开始了他令人叹为观止的惊人箭技。他前前后后射了不下十五箭,其中有一半都不知飞到这树林的那一个角落中去了,有几支则简直就是奔着要我们的命的目的来的;有一支箭的力量犀利无比,居然射穿了牛百万的犄角,牢牢地嵌在了上面,而另外两支则在飞出弓弦不足五步的地方就颓然落地。总的来说,除了被他瞄准的地方,这片森林中就再也没有一个安全的所在了。就这样,我们从仅仅是被野兽追赶的处境,变成了后有追兵、前有乱箭的不幸境地。据说精灵族天生就是擅射的种族,即便是刚刚长成的幼童,也可以用他们的弓箭为精灵森林的树木除虫。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编造的这些鬼话,我非把他的舌头拔出来,用弓箭钉在树上不可。随着我们的逐渐奔近,那精灵的箭射得越没谱了。他手忙脚乱地把一支支弓箭四散胡乱射将开去,恍如漫天花雨,不知所踪。当我们冒着飞扬的箭雨好不容易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终于做出了在我们看来唯一正确的选择:他“嗷”地怪叫一声,背起弓箭,跟着我们一起逃了起来。没有了弦歌雅意神出鬼没的弓箭威胁,我们顿时觉得逃生的压力小了许多。多次的逃命经历让牛百万已经逐渐适应了奔逃的节奏,虽然他的动作依然僵硬失衡,但毕竟脚步已经不再摇摆踉跄,逃命的度也大大提升,甚至还有余力和我们的新难友进行一次“热烈而友好”的交流:“你这样也能算是个弓·箭·手?!”牛百万一字一顿地说道,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双眼通红地瞪着那个男性精灵,“弓箭手”这个让人尊敬乃至畏惧的名字在他的口中生长出强烈的反讽意味。“看看你干的好事!”牛百万指了指插在自己眉心上的羽箭,“我差点被你杀了!”如果把牛头人愤怒瞳孔中的红色变成火焰的话,恐怕精灵游侠已经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吧。“还有我的……”因为一直在逃跑,插在我肩头的那支箭我一直都没来得及拔下来,直到现在它还随着我的奔跑在眼前一晃一晃的,让我觉得自己活像田地间一个身上插满树枝的稻草人。“实在是对不起……”即便是在逃命的途中,精灵游侠依旧保持了他良好的礼貌和教养,十分诚挚地向我们表示了他的歉意。他诚恳地看着我们,露出了翠绿色的双眸,看起来既明亮又美丽。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异样,犹如被一团晨雾所笼罩,似乎是不屑于与我们正面相交,双眼的焦距一直没有落在我们身上,带着一种高傲、朦胧而神秘的异族之美。精灵族的敏捷是让人羡慕的,他的脚步轻盈灵动,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在迈着林间月下的轻快舞步。“我……”弦歌雅意他刚刚对我们又吐出一个字,却没现横斜在前方的一根树枝,以精灵族特有的轻捷一脑袋扎了上去,头上顿时冒出几朵灿烂的血花。他“哎”地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被划伤的脸,眼泪汪汪地说道:“……是个近视眼……”听了他的话,牛百万脚下一软,差点滚倒在地。“近视眼?”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千二百度……”精灵游侠补充说明。“那你怎么会想得出用弓箭的?”牛头人用抓狂的声音大吼着。“我以前玩什么都一直是用弓箭的,只是最近脑波感应器的视神经传导系统出了点问题,不能调整视神经聚焦仪。这玩意太贵了,我只能买得起二手货,又过了保质期,我也没钱修理。另外……”弦歌雅意又羞赧地看了我们一眼,吱吱唔唔地说道:“……能不能……把你们身上的箭还给我?我的射丢的箭太多了,剩下的钱已经不够再买箭的了,帮帮忙,能省一根是一根……”虽然我不是很明白这两个涉空谈话的所有内容,但看他们的表情和手势,我多少猜出了一些事情,比如说:那个精灵男性有着一双堪比地底鼹鼠的昏聩双眼,从坏的方面来讲,这个热心搭救我们的家伙完全指望不上,反而彻底沦为了我们的拖累;而从好的方面来说,刚才我们居然没有被这个二瞎子当场射死,实在是万幸中的万幸。“你现在要这些破烂还有什么用!”牛百万一边把羽箭从犄角上拔下来递到他手上,一边忿忿地抱怨着。“那可不一定。”弦歌雅意忙不迭接过牛百万递来的箭,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已经六级了,这可不是全凭运气升上来的哦。”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加快了脚步,跑到我们身前大约三步远的距离,没头没脑地叫了一声:“你们两个,注意掩护我!”他的话让我和牛百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我们还在思考他的话的含义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弯弓、搭箭,整个动作在瞬息间完成。当我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的时候,我们已经跑到了与他并肩的位置。弓如满月,挽住一道流光,引而不,好似幽夜星魂。迎着箭锋直扑而上的,是一只山猫贪婪的利齿。在这一个瞬间,时间流逝的度似乎变得缓慢了。我和牛百万同时收住了脚,转过身来,眼睁睁看着那只山猫扑向游侠的面门。三寸、两寸、一寸,野兽与游侠之间的距离以肉眼难以辨认的度缩短着,只是在一旁这样看着,我就觉得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如果让我和那个精灵游侠异地而处,我现在肯定已经早早地避开。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样一只野兽是危险的,倘若无法给它致命的一击,它的反扑必定十分凶险。更何况,在它的身后,还有三只同样凶残的野兽。可弦歌雅意就这样站在那里,像一块岩石、像一座雕塑。他的手臂还很稳定、目光依旧空洞。迅扑近的山猫在他眼中仿佛并不存在——当然,也有可能他确实什么也没看见——他的动作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一箭并非是对准了某个目标而射的,而是单纯地为射而射。这个持弓的精灵像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等待一个玄妙的提示,当时机到来的时候,这将是惊世骇俗的一箭。最后一段距离,山猫的利齿几乎已经咬上了精灵持弓的左手,它的利爪也快要攀上他的臂膀。谁是猎物?谁是猎手?答案将在瞬息间揭晓!就在这最后的时刻,精灵游侠的目光忽然变了。那一直空洞朦胧没有焦点的眼神在这一刻凝聚,瞳孔瞬间收缩,连同眼眶一起眯成了一条细线。眼睑几乎遮住了整个瞳仁,但还是有一道精芒从那到细线间迸射出来。在这一瞬间,我分不清那一个更锐利,是他的目光,还是那一道凛冽的箭芒。“噗!”一声潮湿的混响,利箭从山猫的口中串入,一直贯脑而过,将这只野兽射得激飞出去。三道乳白色的光团从山猫的身体上悠悠飘起,分别射入我们三个人的体内。这是致命绝杀的一箭,就在片刻之前还逞凶霸道的野生山猫,现在已经一动不动地横尸就地。一个巨大的疮口在它的脑后绽成一朵可怕的血肉之花,正无声地叙说着那一箭的恐怖杀伤力。弦歌雅意一箭射出后,立即被后续跟上的两猫一狗掀翻在地。即便是他已经到了六级,各项指标都比我们高出许多,生命槽也以惊人的度迅减少着。“老牛,踩一脚!”他一边狼狈地躲闪着,一边大声提醒道。牛百万毫不迟疑地用了一个“战争践踏”,把他从野兽的撕咬中拖了出来,顺手塞给他几瓶自制的生命药剂。“你这一招简直太强了……”趁着精灵游侠猛灌药水的当口,牛百万惊叹地冲着他大呼小叫,“……居然是爆击,而且还是‘口爆’!”“咳咳咳咳……”牛头人的赞叹让正在喝药水的精灵游侠狠狠地呛了一大口,看上去牛百万对这精彩一击的形容让他感到并不是那么贴切。“什么叫做‘口爆’?!不要用你那下流的词汇来形容我自创的弓箭技能。”他义正词严地解说道,“这一招叫做‘迎面劲射’,攻击力增加百分之百,并且有百分之三十的爆击几率。”“‘迎面劲射’?”牛百万颇为玩味地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给这个威力巨大的精彩箭技取了一个十分贴切的简称,“哦,原来是*啊!”精灵游侠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从弦歌雅意的口中我们了解到:他的“*”——呃,“迎面射击”——技能尽管威力巨大,但只在他身前一步之内的距离中生效——换句话说,他的视力也只能在这样的距离中完全看清目标。有了一次成功的经历,我们立刻信心十足,在这片空地上绕起了***,等待他们两个人的技能冷却。第二次,我们如法炮制,先把那只已经半死的大野狗一击致命,然后又花了两轮的工夫,射杀了第二只“愤怒的山猫”。当猎物只剩下一只山猫的时候,我们没有放过这个报仇雪耻的机会,三个人轮番上阵,把这个刚才还嚣张地追得我们双腿软的长毛畜牲蹂躏得皮开肉绽,最后是我和牛百万两个人拼着被挠得生命过半强行把它按在地上,由弦歌雅意贴着脑门射得它脑浆迸裂,结结实实地让它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做真正的“*”。那个难得找到靶子的精灵游侠还嫌这样不够过瘾,把一筒羽箭一股脑地射穿在了山猫的尸体上,把好端端一张山猫皮射成了渔网,一边射还在一边神经质地大笑,那邪恶的表情让我看得心里一阵寒。看起来他已经被自己百射不中的情形压抑了很久,如果不是抓住这个机会泄出来,恐怕迟早都免不了心理变态。因为猎杀了一条野狗,我们也得到了一张野狗皮。说起来,这些动物死得也很识趣,虽然已经死了,也把自己的皮毛和骨肉整齐地摆成了一堆,等待着我们拾取。“你们要上哪儿去?”精灵游侠弦歌雅意向我们问道。这个贫困的精灵毫不客气地把满地的野兽皮肉拾了一包,打算回城换点箭钱。“我们正在做猎杀野狗的任务……”我回答道,“……不过现在,我得回城修修我的铠甲。”“我也得买件衣服去……”牛百万打了响鼻,然后又小声嘟囔着,“……光着膀子打怪,实在是太疼了。”“那大家正好一路……”弦歌雅意有些高兴地说:“……野狗的任务我完成了,回头我带你们一起做吧。我知道几个点,那里的人不是很多,我也正好升升级……”就这样,我们这个小小的冒险团队中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成员。

第六章 屠狗大冒险

    我们回到了坎普纳维亚城,卖掉了在之前的战斗中收获的战利品。在交易的过程中,牛百万高兴地现,药剂师对于崇尚力量、亲近自然的牛头人部族来说是一个很普遍的职业,但对于生活在城市中的人类来说却非常少见。在整个坎普纳维亚城中,居然没有一个药剂学训练师,除了药剂师埃尔德的药店之外,没有第二个地方能够买到人们需要的药剂。于是,他就在药店门口临时摆起了摊子,以药店售价三分之二的价格出售他制作的药剂。虽然他只做得出药效最差的小剂量生命药剂,但对于那些希望进行冒险而又囊中羞涩的新手们来说,它们价格上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没过多久,三十几支药剂销售一空,而他的钱袋也比普遍像他这个等级的冒险们要鼓出不少。除了药剂,我们还带来了一些类似鸡毛、猫皮、狗骨头之类的东西,除了以几个铜板的低廉的价格卖给杂货店作为原料,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没有更多的价值了。可就算是这几个铜板的小生意,牛百万也要达到收益的最大化。他鼓动弦歌雅意,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我,由我出面卖给杂货店的老板娘,以求使我人类“市侩”的种族特性挥作用,多获得那百分之二十的交易收益。说实话,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创世之神为什么只赋予人类这种“市侩”的天性。看看牛百万拿到钱时那双闪着金子般光芒的眼睛,我觉得“市侩”这个词对于他来说似乎更加适用。他在这种商业交易方面所表现出来的精明和敏锐与他粗犷的形象大不相符,与人们对牛头人这一种族的普遍认知也大不相同。按照传统习性,牛头人应该是……算了,这年头谁还顾得上那些传统?仅仅是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我已经看见了太多与传统相违背的东西了:突然死寂的黑暗、交替更迭的身份、彪悍骁勇的母鸡、近视的精灵游侠……也不知道是我今天的运气好,正好碰上了这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是说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毫无规律,让我们无法揣度的。在出城之前,我们没有忘记去了一趟武器防具店。经过一番挑选,弦歌雅意买下了足够下一次狩猎用的箭支,还把他的武器换成了一柄强弓。这把弓坚实的木质和更富弹性的兽筋弓弦使得它的射程有了一定的提高,攻击力也比原来的那把长弓提高了十点。不过在我看来,对于这个出五步之外就能把一个目标看成两个重影的睁眼瞎精灵来说,即便是拿这传说中的精灵魔法长弓“风之弹奏”,他的有效射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鉴于他射箭严重失准的这一客观事实,我觉得他手中的武器杀伤力提高可未必是件好事。牛百万选中了一套结实的皮质铠甲。在之前的战斗中,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皮裤的长角战士可吃够了苦头,低下的防御力让他始终耿耿于怀。现在,他终于摆脱了衣不蔽体的尴尬生活,看上去十分兴奋。不仅如此,油亮的铠甲裹在他高大的身体上,使他原本就十分结实的肌肉显得更加饱满,更显示出他的雄壮气概。这外形上的改变不免让他洋洋自得。不过从他走出店门后非常狼狈地连摔了三四个跟斗的情形来看,想让这个缺乏平衡感的家伙好好适应这一身铠甲,恐怕还得需要更多的时间。至于我,我保留了身上的大部分装备,只是把我的铁盔卖了,又添了一些钱,买了一个轻型金属圆盾。我觉得脑袋上顶着这样一个又硬又窄的家伙是一种折磨,而且,它只能增加一点防御力,而这只盾牌却可以为我做得更多。当我们再次走出城门时,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全新的武器和装备为我们增添了不小的信心。我们穿过人头攒动的城门区,沿着来路向丛林更深处进。一路上,有几只山猫和野狗向我们起了攻击,正好让我们检验新装备的质量。经过十几次小规模的战斗,我们对新装备的表现都觉得挺满意,我和牛百万也收齐了任务所需的野狗皮。因为有了我和牛百万的全力掩护,弦歌雅意可以尽可能靠近目标近距离射击,命中率大为提高;而他强劲的伤害力也使得我们捕猎升级的度变得更快了。没过多久,弦歌雅意已经升到了七级,牛百万也到了五级。我还差五十几点灵魂之力也可以到达五级,生命值达到了240,斗气值120,攻击力和防御力都过了二十,通常五、六级的野兽已经无法对我造成威胁了。很长时间之后我才察觉到,杀戮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的可怕之处不在于让人畏惧的暴力和冷酷残杀的血腥——这些东西只会让人觉得厌恶恐惧,进而远离。它最可怕的地方是:它会让每个参与其中的人产生一种错觉,让他们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征服和支配其他生命、以至于对那些弱小的存在享有完全的权利。当一个个看似凶恶的对手在你的手中一一了结时,你会觉得全身愉悦,一种旺盛充沛的满足感会充满你的胸膛,驱使你迅地去寻找下一个对手。那是一种让人成瘾的快乐,它让你看不见杀戮引起的血腥和残暴,只陶醉于一再证明自己的强大之中。起初,我只希望能收集到足够数量的野狗皮,完成我的工作,换取我应得的奖赏。可是渐渐地,事情失去了控制。我现我不可遏制地爱上了这种杀戮,用狂暴野兽的灵魂换取我的进一步强大。我用盾牌抵御住它们的爪牙,用长剑划破它们的躯体,在它们的鲜血和痛叫中寻找快乐。“它们是袭击人类的凶兽!”“我这样做是在保护城镇里的居民!”我一再这样告诉自己,为自己的残暴找着借口。这是一种欺骗,对自己的欺骗。我只是想杀死他们,让自己变得更强,然后或许我还要杀死更多。就是这样!就在我们都沉浸于这种屠杀的快乐时,一条银白色的影子忽然从密林深处溜进我们的视线,在一丛密集的灌木之后缓缓逡巡着。这是一条体型庞大的野狗,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野兽。它的身躯粗壮而修长,堪比一头健壮的牛犊。倘若它后腿直立起来,前腿足够搭上我的肩膀。它与其他与寻常野兽最大区别是那身不寻常的银白色皮毛。那身皮毛如缎子般润滑,隐隐间仿佛还闪烁着一层淡淡的毫光。看得出,这个大家伙的脾气并不好,它一边缓慢地踱着步子,一边从喉头出残忍的低吼,不时咧开大嘴摇摇脑袋,露出两排坚固又锋利的牙齿。它的爪子也很粗大,差不多有普通野狗的两倍大小,锐利的爪尖紧紧藏匿在四只脚爪的**中,却隐藏不住它们危险嗜血的气息。不时从齿缝间流出来的粘稠涎水说明这只凶猛的野兽已经饿了,它用极度贪婪的目光巡视着身边的树丛,似乎正在搜寻一顿新鲜可口的晚餐。与它不同寻常的巨大身形相配合,这头凶恶的野兽也有一个和其他野狗截然不同的名字:“狂犬开普兰”。我特别用灵魂之镜观察了一下它的级别,这是一头八级的野兽。和其他野兽不一样的是,在它的级别旁边,特别用银色的笔迹注上了两个小字:领。如果那时我能充分了解这两个小字所代表的含义的话,我可以保证自己绝不会做出当时那个大胆而危险的决定。“我们……”牛百万也在第一时间现了这头野兽,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因为紧张而略有些干涸的下唇,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和动摇:“……还是不要去招惹它了吧。我觉得还是像刚才那样杀杀普通的野狗比较保险。”在我的另一侧,精灵游侠弦歌雅意则表现出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好战热情:“比我高一级,而且还是领,应该比普通的八级怪强,但是……”他顿了一顿,然后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有三个人,如果配合得好的话,还是有机会的。”他们俩说的话各有各的道理,让我一时很难下定决心。看着我低头犹豫的样子,牛百万有些慌神。他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弦歌雅意,又看了看我:“你们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这可是头八级的领怪,它看上去很不好对付。老实说,我的预感很不妙。”对于牛头人战士所表现出来的谨慎——当然,通常人们把这种表现称做是“怯懦”——弦歌雅意显然非常的不以为然:“你的预感从来都没有妙过!我看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块头大了点。而且……”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身旁高大的长角战士,冷嘲热讽地说道:“……事实证明,块头大也未必就有多厉害。”受到了精灵游侠的嘲讽,牛百万的脸气得通红——对于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牛头人的脸上那么厚的一层牛皮,居然说红立刻就红起来了——他马上反唇相讥:“你‘看’?你‘看’得见吗?亏你还好意思说。在你‘看’来这个怪只不过是一坨稍大一点的阴影而已。要不是有姓名显示,恐怕你会以为它只是一根大白蘑菇而已吧。”“你……我……”弱点被牛百万毫不客气地揭穿,弦歌雅意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却偏偏又没有什么话好反驳。他吱吱唔唔了半天,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只有无助地强辩道:“反正……我强烈提议去杀这个领怪,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呗。而且……”他顿了一顿,然后以一种极具诱惑力的温柔口吻说道:“……领级的怪,应该能爆出一些好东西吧……”我们有三个人,既然他们俩争论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他们同时把目光投向我,等待着我做出最后的决定。必须得承认,尽管弦歌雅意在与牛百万的口舌之争中落了下风,但他的最后一句话却具有让人难以忽视的说服力,让我很难不为之心动。我知道,这头狂犬将会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我也知道这一战将会多么危险,但是,对于一件值钱的战利品的贪婪心鼓动着我,驱使着我去做一个危险的决定。而且,一直以来轻易的捕杀猎物让我的信心过于膨胀,而长时间缺乏悬念的战斗也让我觉得有些厌倦,进而萌生了挑战更强的对手、寻求更大的刺激的念头。或许这份冲动更多地源于那种杀戮的刺激,一旦开始你就很难再停止。要知道,亲身感受到自己变强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瘾症,压倒性的屠杀和胜利只能暂时平息你的渴求,却在你内心更深的地方勾起一种热望,这种热望让你忍不住想要去面对更强大的对手,用他的鲜血来印证你的成长。现在,我的身体正被这种强烈的热望所控制着,它让我无法自抑,想要宣泄自己的力量。我狠狠地看了那头狂犬一眼,然后抽出了我的长剑,对着我的伙伴点了点头:“我们上吧!”片刻之后,精灵游侠弦歌雅意从背后悄悄摸向那头狂犬的身边。精灵族特有的轻灵帮了他的忙,即便是在满地枯叶的树林中,他的脚步声也很轻,那沙沙的细响几乎被吹拂林间的微风完全掩盖住了。很快,弦歌雅意就来到了距离狂犬开普兰大约五步远的地方,取出了他的弓箭。即便是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上,面对着的又是一个如此巨大的目标,可这个生理变异的精灵男子那不可思议的箭技仍然深深震撼了我们——他射失了,而且是连续两次。我甚至都无法理解他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在这个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将整把长剑捅进那条狂犬**里的距离上,在这条疯狗的大**能占据你三分之二视野的位置上,一个精灵游侠居然会把箭射到距离它足足有三十步之外的大树干上,即便是我想要这样做,都很难办得到。仅仅用“拙劣”来形容他的箭术已经远远不够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就在我们考虑另外一套方案的时候,精灵游侠终于成功地引起了狂犬开普兰的注意——并不是它的箭成功命中了,而是这只浑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三轮攻击的野兽刚好伸了个懒腰,转过了身来。现一直保持沉默的狗**忽然长出了两排獠牙,并且出了威胁的嘶吼声,弦歌雅意飘忽诡异的眼神先是一滞。而后他忽然意识到生了什么,带着一声刺耳的尖叫转身就跑。精灵族人敏捷轻巧的特性再次挥了作用,那头狂犬拼命追赶,也只来得及在他背后留下两道伤口。尽管这个过程和我们预想的不太相同,但无论如何,我们也总算达成了吸引狂犬开普兰靠近的第一个目标。狂暴的巨犬紧追不舍,看起来他是已经认准了要把面前这个长耳朵的瘦弱家伙当成晚餐上的一道小点心。就在它即将再次靠近目标的时候,它期待中的“小点心”忽然一个急转弯,绕过身旁一棵粗大的树木,倏地没了踪迹。狂犬开普兰紧跟着掉头追了过来。可就在它从树旁急冲而过的时候,从大树背后猛地飞出一根粗大结实的木桩。这根暴戾的武器挟着一道强劲的旋风,狠狠地拦腰砸在狂犬的腰间,“砰”地出一声巨响。牛百万这一记强劲的偷袭取得的效果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银白色的巨大野兽被凌空砸飞了出去,足足损失了七分之一强的生命力。不止如此,在它落地的时候脚步打了个踉跄,似乎腰部的骨头因为受到重击而获得了重伤的效果。不过,这并没有使狂犬开普兰退缩,恰恰相反,我们的偷袭似乎催出了这头巨犬血液中最后一部分凶残的因子。它伏低身子,警觉而又愤怒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它面前的两个人,面部的肌肉因为两行利齿用力地龇出来而显得格外狰狞。它的喉头中不时地出威胁的吼声,狂躁的天性和复仇的怒火汇聚在它的双眼中,将它的眸子染成了血一般让人畏惧的颜色。看着狂犬开普兰狂暴的模样,身材伟岸的牛头人战士立刻用一种十分另类的方式,显示出了源自他血脉深处的那一段不同寻常的“武勇”——他立刻退到了我的身后,胆怯地把我向前推了推。他庞大的身躯用力蜷缩着,竭力想藏匿在我的身后。不过这完全是白费力气,不说别的,仅仅是他那两支雄壮的大角就无处藏匿,从我的两侧腋下可怜兮兮地暴露出来,有如两面耻辱的旗帜,彰显着它的主人让人尴尬的“惊人”胆色。尽管把我推到了前排,可牛百万却忘了他手中的那件巨大的武器——他手里那根体积严重标的大木桩却是我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的。一看见这根大木桩,受伤的狂犬立刻就认出这是刚才让它吃了大亏的罪魁祸。它怒吼一声,飞快地窜了出来,箭一般直射向牛百万。虽然腰部的伤让它跑起来有些一瘸一拐的,但它的度已经足够惊人了。一转眼间,银白色的巨兽就冲到了牛头人战士的面前。我毫不怀疑,当一个人惊恐到了极点的时候,恐惧的情感往往能驱使着他的肢体挥出巨大的潜力。牛百万就是这样。在狂犬即将扑近的一瞬间,他“啊”地尖叫了起来,双手高举起他沉重的木桩,没头没脑地向着逼近的对手迎面砸去,一边砸一边还紧闭着眼,拼命把头扭向右侧,嘴里还在大声叫嚷着:“别过来啊……救命啊……快来帮帮我啊……”当我还在把守城门的时候,曾经隐约听过往的“涉空”们说起过一种叫做“疯牛病”的病症,而且听起来这似乎是个很要命的顽疾,我想他们说的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事实证明,一个了疯的牛头人是异常可怕的——即便是因为胆怯被吓疯的也是如此——他的攻击完全不分敌我,居然把我和正在扑近的野狗一起笼罩在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中。而且,这被逼出来的一击来得又快又急,完全出了他平时的水准,让我根本无从招架,就更不用说去“帮帮他”了。我狼狈地就地一滚,好不容易才从他无差别的强大攻势中逃了出来,只将银白色的巨犬留在了牛百万的攻击范围中。当我站定的时候,只听见一阵劲风从我的后脑“嗡”地一声掠过,吓出了我一身的冷汗。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击来得异常凶险,对于正在扑近的野兽来说同样也是难以抵御的一击。我们眼看着大木桩一寸寸地落向银色野狗领的脑门,都以为它难以逃过这一记重击了。可是,就在木桩即将又一次重创狂犬开普兰的时候,这头狡诈的野兽忽然向左调转头去,猛然扑向一旁的树干,后爪在树干上用力一撑,正好反弹向牛百万的后背。一错身间,一种挠人心尖的刺耳声音从牛百万的背后传来,然后我们看见他身上崭新的皮甲已经被这头巨犬轻易地抓出三道裂痕,鲜血立刻从皮甲的破损处迸射出来。“嗷……”猝不及防的牛百万痛得尖叫起来,那双圆铃般巨大的牛眼里也仿佛有了泪花。“……说什么疼痛控制系统对人体绝对安全?放屁!让那帮不负责任的程序员自己来试试看,这比真被野狗咬一口还疼呐……”牛百万还在那里很没出息地鬼哭狼嚎着,银白色的野兽脚不停歇,又转身直冲着我迎面扑来。原本我想用长剑挡下这一击,然后顺势再反手给它一剑。可就在我正要这么做的时候,牛百万背后那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涌进了我的眼帘,让我的心中猛地一怯。在最后的一瞬间,我放弃的反击的念头,用左手的盾牌抵住头脸,右臂撑住左臂,猛地向前一顶……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我只觉得一道巨大的力量撞击在盾牌上,让我的左臂一阵麻,进而胸口一窒,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狂犬开普兰也被我顶得倒退开去,就地一滚,又重新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们。事实证明,我最后一刻的退缩是明智的。三道爪痕出现在我崭新的盾牌上,被磨开的金属痕迹清晰可见。我挑选这个盾牌,就是因为它足够结实,即便是锋利又厚重的刀劈斧斩也难以给它造成明显的破坏。而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头凶兽居然轻而易举地在我的盾牌上留下了痕迹。难道说它的利爪竟比刀剑还要锋利、比斧锤还要强劲吗?我不禁在想,刚才如果我逞强地正面硬接下这一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一点也不希望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七章 狂犬之灾

    比起野兽狂暴凶残的天性,更多的是狂犬开普兰的狡诈让我们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中。这头巨犬虽然体格强壮,但它却很少正面向我们起袭击,而是屡屡利用林间的树木来回反弹,利用迅的空中转向移动从我们防御薄弱的地方制造麻烦。它的战术取得了惊人的战果,除了牛百万的第一次偷袭得手,我们还不曾给他造成过真正具有威胁的伤害;而在它凌厉诡异的攻击下,很快,我们三个人就都已经伤痕累累。“这样下去不行!”我一面用盾牌护住要害,一面趁机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在我们左边是一片比较空旷的林间空地。在空地的西南角,盘踞着几只五级左右的野狗,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经验告诉我,只要把握好距离,任凭我们这边激战酣烈,也不会惊动他们。“往那边跑!”拿定主意,我一个转身,把弦歌雅意推到身后,指着那块空地对着他大叫。虽然是我们中级别最高的一个,但作为一个精灵游侠,弦歌雅意的体质远比我们要单薄,而且只能穿着轻便的皮甲,在防御力上却是我们最薄弱的一环。弦歌雅意应了一声,迅地向那边跑去。看见有猎物要逃离,狂犬开普兰吼叫着猛窜上来想要拦截,却被我和牛百万协力抵挡住了。看见我们的精灵战友暂时脱离了陷阱,牛百万及时地使用了战争践踏——说起逃跑,这个让种族蒙羞的大块头到是经验丰富——趁着难缠的巨兽难以全奔跑的时机,我们也不失时机地向后撤离,一直来到这片空地的东北侧。狂犬开普兰紧跟着我们的脚步追了上来。这头凶悍的野兽有着他的同类们无法比拟的强悍体力,只在几个呼吸间,他就几乎追上了我们。如果不是我们早有准备,它肯定一下子就把我们三个扑散了。事实证明,我们选择了一个正确的战场。在这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的树木可以作为狂犬转折跳跃的依凭。尽管它依然凶狠强悍,那强大的冲击力和锋利异常的爪牙依然产生了巨大的破坏力。但对我们有利的是,它的行动不再神秘诡异,而是沿着一条有迹可循的直线强行扑击,这意味着我们可以针对它的进攻线路采取更有效的防御,并使得我们的反击成为了可能。“咣!”我使用“格挡”技能迎住了狂犬开普兰的扑击,长剑顺势斜刺,给他造成了25点的伤害。这微弱的伤害并不能对它构成真正的威胁,甚至还比不上我因为抵挡它的冲击受到的震荡而损失的生命。但重要的是,我减缓了它猛烈冲撞的势头,为我的伙伴们赢得了反击的时机。狂犬开普兰刚一落地,牛百万的大木桩就及时地横扫过来。仓促间隔,敏捷的野狗翻身躲过了要害,但脊背上已经被木桩重重扫过。这不算轻微的伤势让它凶性大,狂吠着咬向牛百万的脖子。动作略显迟缓的牛头人来不及回身躲闪,眼看就要被它咬伤……一支犀利的劲箭几乎是贴身射出,犹如剧毒的蛇信,直扑向狂犬的小腹。这阴险的一箭不但逼退了野兽,使牛头人战士免受重创,同时也降低了狂犬开普兰67点的生命。当巨大的野兽愤怒地咆哮时,精灵游侠弦歌雅意正站在我们的身后,弯弓搭箭准备着迎接下一轮的攻击。虽然只是刚刚相识,虽然我们三个都还是身手笨拙的新手,虽然我们共同完成的仅仅是些简单的狩猎工作,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合作经历,仍然在我们三个人之间产生了某些微妙的默契,并且形成了一些简单的配合。比如说现在,我依靠盾牌和铠甲的防御力挡住狂犬的袭击,努力减缓它的度;牛百万分担了较少的防守压力,但却承担起更多的攻击任务;我们的存在为弦歌雅意提供了坚强的保护,同时也使他能够最大限度地接近猎物,施展他那虽然拙劣、但却威力强劲的射术。我想他或许是有史以来距离猎物最近的游侠了,他几乎是在把弓箭当成匕使用,像个刺客那样贴身刺杀他的猎物。这只是我们三个人之间非常简陋的队形配合,而且总是不时地出现一些纰漏,但在面对狂犬开普兰这样的对手时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攻击、被击退、再攻击、再被击退……这个过程经过三四次的重复,狂犬开普兰的生命就已经减少了四分之三,而我们则在牛百万强大的生命药剂支援力度下始终有惊无险。“再加把劲儿,它快不行了!”眼看着银色皮毛的野狗领节节败退,我忍不住兴奋地大声嚷了起来。“小心点,别心急。国父教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在三步以内的距离上,弦歌雅意的射术倒是很值得信赖的,不但射击准确度大大提升,而且产生的伤害也比与他差不多级别的同行们要高得多——不过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很少有像他一样让敌人如此接近自己的机会。他一箭射中狂犬开普兰的后腿,然后对我说道。虽然他的文绉绉的话语好像是在提醒,可那得意洋洋的语气就像是已经把对手一箭射死了似的。就在我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已经可以提前庆祝胜利的时候,狂犬开普兰忽然停止了对我们的攻击。它退开几步,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然后忽然仰天长嚎。它的声音狂野尖啸,又透露出一丝阴森的寒气,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这是狼嚎还是狗叫,听起来怪瘆人的……”听到这声凄厉的嚎叫,牛百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缩着脖子说道:“……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比起它的血统……”弦歌雅意皱紧了眉头,有些忧虑地说道,“……我到是忽然觉得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什么问题?”我疑惑不解地问道。“它为什么被称作‘领’?”说到这里,弦歌雅意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而且,碰巧我们刚刚知道了它的答案。在狂犬开普兰呼嚎的召唤下,正在四周游荡的野狗们渐渐聚拢了过来。我粗略清点了一下,大概有十四、五只的样子。这些平均都在五、六级的野兽汇聚在银白色野狗领的身边,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瞧着我们。原来,所谓的“领”,就是能够召集和指挥手下的意思。这时候,开普兰停止了长嚎,就像是下达命令似的,对着身边的野狗群吠叫了一声。立刻,这些野狗嘶叫着就向着我们冲了过来。我们三个人先是同时一愣,接着颇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逃啊!”高矮不均、胖瘦各异的杀狗三人组同时转身奔逃起来。我想,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一旁观看的话,应该能看到一幕颇为壮观的景象。三个仓皇逃命的倒霉家伙,拖着长长一串凶狠的野狗,扬起一道浓密的尘埃,所经之处,一路狗血淋头。“它们越追越近了!”牛百万回头观察了一下,立刻害怕地大声尖叫起来。“废话,野狗本来就跑得比我们快。”我回答道。“真见鬼,为什么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得被追着咬?”“呼……胡说,第一次追着你的那群母鸡可是你自己引过来的!”“早知道就该听我的,不要惹这个大家伙不久没事了?”“也不知道是谁刚才看这个大家伙好对付,还兴高采烈地喊着要抡死它呢!”弦歌雅意不屑地撇撇嘴。“我那是在鼓舞士气!你们……你们等等我,我……呼……我跑不快啊!”“那你就留下来给野狗做一桌烤全牛吧,它们吃饱了就顾不上我们了!”“啊,你们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我本来就是精灵,不是人,你这话留着说他吧……哎呀……”身为一个精灵,弦歌雅意原本应该是我们中行动得最敏捷的一个,但是低下的视力限制了他的度。树林中原本就是树木杂生、枝叶繁茂,那些横亘于道路中间的树木枝桠成了他最大的敌人。林间的树木们并没有因为他是自然女神奈彻妮娅所宠爱的种族,就给他特殊的优待,他一路跑过去,“哎呀”“呕哟”的惨呼声始终不断,一张颇为俊美的脸蛋被粗糙的树枝画出了无数道血痕,看上去反倒是我们中最狼狈的一个。转过一个弯,紧追不舍的野狗群离我们已经只有不到四步的距离了。这时候,弦歌雅意忽然一脚绊在一条横穿路面的粗大树根上,“咕咚”一头栽进身旁的一个大树洞里。我们听到他的叫声,想要翻身去救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群野狗立刻把树洞团团围住,这时候,一声格外狂放的尖啸声从后面传来,啸声传过的地方,原本还连声吠叫的野狗群立刻安静下来,凶恶的野狗们暂时收敛起了对食物的贪婪,安静而畏惧地伏在地上。啸声过后,银白色皮毛的狂犬开普兰从野狗群中缓步踱出,走到了树洞前。野狗的领瞪着血红的双眼,往树洞里看了看,接着好像忽然恼怒起来,不满地低吼了几声,绕着树洞转了几个***,又对着身旁的野狗们焦躁地叫了两声。“它在干什么?”谢天谢地,野狗群对弦歌雅意的关注给我们留出了充裕的时间。我们跑到安全的地方,包扎好了各自的伤口。我趴在一堆灌木丛中一边观察,一边十分困惑地问道:“它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谁知道,或许它对刚刚到手的野餐不是很满意……”牛百万从一棵十分粗大的树干背后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可能瘦肉型的精灵体格不太符合野狗们对食物的审美标准,骨头多得咯牙,全身没有四两肉,而且还容易塞牙……”说着,他朝自己壮硕的身躯看了看,然后不无自嘲地说道:“如果是我在那里的话,它的胃口可能会更好一点……”说实话,牛百万此时的态度让我难以理解:毫无疑问,他的胆量和他的身材毫不相称,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集中了牛头人整个种族的胆怯和懦弱;可在我们刚刚经受了一场险情、险些丧命、连我都不免后怕得腿肚子软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仿佛刚才性命交关的危险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同样的,像他这样一个畏惧争斗的人,此时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呆在这里,关注着我们的精灵战友的命运,这似乎是一种重情重义的表现;而他却偏偏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对弦歌雅意的牵挂和担心,反而悠哉悠哉地欣赏着即将生的惨剧,这又好像证明了他的冷血和残酷。这些完全矛盾的品质同时出现在这个长角的异族战士身上,让这个软弱的性格中又不乏热情的的大块头天生仿佛天生就对生命抱着一种极端的乐观态度——或无如说是一种极端的漠视。他对死亡全无感触,既不避讳、也不畏惧。你能够想像得到吗?一个人可以怕疼怕痒怕摔怕跌怕受伤怕流血怕战斗怕对手,却唯独不怕“死”——原本我还以为,那象征着永恒消弭的死神的寂土,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害怕的东西呢。不止是他,弦歌雅意也是如此,事实上,我所见过的几乎每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涉空”们都是如此。无论是热情豪放的北地蛮族,还是冷漠淡薄的高等精灵;无论是友善活泼的山地侏儒,还是冷峻孤僻的蓝皮巨魔;只要他们具有穿行于时空乱流中的能力,成为天生的位面旅行,似乎都不会把死亡看得太严肃。他们经常挂在最边的一句话是:跟它们拼了,大不了死了重来!死了重来?这和我所知道的死亡似乎不尽相同。我猜想这也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最大的差异:穿行于无尽苍穹中的位面旅行,或许使得这些天赋卓著的人们能够更为深刻地理解灵魂力量的意义,这使得他们能够比我更加坦然地面对死亡——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死亡。或许死亡对于牛百万和弦歌雅意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但失去一位曾经并肩战斗的伙伴,仍然会让我感到悲伤和痛心。不过,让我狂喜的是,这一幕似乎不会出现了。说来也巧,那个树洞本身就十分狭窄,在洞口还横亘着两条倾倒的树干,真正露在外面的洞口只有非常狭窄的一点。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条野狗都很难通过这个狭窄的洞口。是猛然栽倒的强大惯性把弦歌雅意硬“塞”进了洞里,这不能不说是他的运气。现在,狂犬开普兰和它召唤来的野兽们正是被这条狭窄的罅隙困在了洞外。银白色的巨犬在洞口前逡巡了两圈,又用爪子用力挠了挠堵住洞口的巨木,却并没有掘出一个能够让它顺利进入树洞的方法。“弦歌雅意,你没事吧!”我远远地冲着树洞那边喊了一声。“哈哈哈哈……”死而复生的精灵游侠传来了让人恼火的张狂笑声,“……放心吧,我很好,非常好!哈哈哈,他们进不来……”听起来他现在的处境非常之好,而且心情也不错,和刚刚跌进树洞出绝望惨叫时的心态大不相同。狂犬开普兰趴在树洞口,伸出它的利爪奋力地向洞内掏抓。不过看起来他似乎总是差上这么一点点。我们听见走了狗屎运的精灵游侠在洞内不住挑衅着:“你来抓我啊,你来咬我啊,你来吃我啊,哈哈,你抓不着抓不着抓不着……”事实证明,就算是一向以冷静和沉稳著称的精灵,也有被幸运冲昏头脑的时候。终于,过度兴奋的弦歌雅意干了件让人愕然的大蠢事。他熟练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冲着洞口的狂犬开普兰亮出了他白皙的臀部,还格外张扬地左右扭了扭——这原本是西北高地那些野人向对手挑衅时的传统习俗。遗憾的是,他忘了一件事:树洞里面的空间原本就不算大,当他举行翘臀仪式的时候,身体又不可避免地向洞口靠近了几分。狂犬开普兰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它抓住了一个最好的时机,身子猛地向前一窜,用力挥了一下右爪……“啊……”不出意外地,树洞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喂……”见此情景,我有些担心——但更多还是好笑——地大声问道,“你还好吧!”“哦哟……我还……还好。”过了片刻,弦歌雅意才哼哼唧唧地回答我们。他右手捂着**,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羞怯,面颊红得要命。吃了这个苦头,看上去他是再也提不起挑逗这些树洞外的包围的念头了。透过树洞口,我们远远看见他抬手向上指了指。“这棵树里面是空的……”他告诉我们说,“……里面好像还有阶梯,我爬上去看看。”说着,他手脚并用向上爬去,从树洞口消失了身形。很快,他从这棵大树顶端的一个树洞中钻了出来,头上还沾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树下等候的野狗们看见他的影子,一个个都愤怒地冲着他咆哮着。即便是在树洞中,面对着十数只凶悍的野兽,我们的精灵伙伴也保持着旺盛的活力和不屈的斗志,甚至因为兴奋过头而让尊臀受苦。奇怪的是,他刚爬出树洞,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他攀住树干,战战兢兢地伸出头向外探了探,然后立刻缩回了脑袋,双手紧紧攀住树干,脸色变得很白。这时候,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弦歌雅意的表现反常。我和牛百万大呼小叫着:“弦歌雅意,站在树上射箭,射死这群野狗,射死他们!”奇怪的是,弦歌雅意看上去比刚才被野狗追赶的时候还要恐慌。他的嘴唇哆嗦着,持弓的手紧张得几乎抽筋,左手颤颤巍巍地取出一支箭来,笨拙想要搭在弓弦上,却不料一阵轻风吹来,吓得他惨叫一声,撒手把箭扔了下去,再次紧紧抱住树干不放。“你这个笨蛋,到底在那里干什么啊!”站在一旁的牛百万有些看不下去了,无奈又恼火地嚷道。“我……”弦歌雅意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我害怕,我……我有恐高症……”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种症状:当一个倒霉的家伙身处高处时,会觉得头晕目眩、手足冰凉、恶心呕吐,严重的甚至会引起晕厥。现在,这个倒霉的家伙正站在树上,全身筛糠。在树下,一群饥饿的野狗正盘踞在一起,面带贪婪地向上看着,全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仿佛正在期待着一顿丰盛的晚餐会从天而降。而看着弦歌雅意现在几乎要昏厥了的模样,我觉得这群野兽对于天上掉馅饼的期盼也并非完全没有指望。这时候,我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我有个主意!”

第十章 第一滴血

    除了一块魔晶,狂犬开普兰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的皮毛被弦歌雅意剥了去——除了是一个蹩脚的游侠、一个逻辑极其混乱的演说家,我们的精灵伙伴还是一个糟糕到极点的制皮师——他剥皮的过程比我们刚才的战斗还要血腥,剥皮的小刀在他手中简直比一把斧头还要沉重,他几乎是用双手把狗皮从开普兰的身上一片一片硬扯下来的,当他最终把这头狂犬剥光之后,我简直就不敢相信他手中那堆比抹布还要破烂的东西居然曾经是一张如缎子般光滑又柔韧的动物皮革。在这一刻,我几乎有些同情这条死狗了——无论它生前曾经做过什么暴虐的事情,在死后接受这样的报应也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一些。我再也不相信那些“精灵是热爱自然、热爱动物的种族”之类的鬼话了。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就在完成这一件令人指的丑陋工作之后,弦歌雅意——这个我所见过的最拙劣的皮匠——居然升级了?!在为自己挑选战利品的时候,我想到了开普兰在我坚固的盾牌上留下的爪痕和齿痕——这头野兽爪牙天生的锋利和坚硬令大多数精钢打造的刀剑黯然失色。它最长的两颗利齿足足有四寸长,弯过一道凶悍的弧度,锐利的齿尖只是看上去都让我感到一阵刺人的疼痛。这是两柄天然的凶器,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从狂犬的口中橇了下来。在拔牙的过程中,我意外地现,开普兰的嘴里流出的血液并不是通常的鲜红色,而是一些散着恶臭味的墨绿色粘稠液体。我觉得有些古怪,就向牛百万要了一支他配制药剂的空瓶子,装走了少许狗血。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向着暮色中的坎普纳维亚走去。……“哦,你们干掉了这些长牙的畜生,这可太好了,最近这些家伙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而且我的妻子也一直想要一张狗皮褥子……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们对城市治安做出的贡献,拿着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治安官杰拉德先生,虽然他应该是——或说“曾经”是——我的上司。他显然对于他麾下的城门守卫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对我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杰拉德先生是个没有什么精神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体福、酒糟鼻子、脑门上已经秃了很大一片。如果他脱掉身上的城防军军官制服,换上一件普通人的服装,恐怕我会以为他是个肉铺老板之类的普通小市民。他从我和牛百万的手中接过三张野狗皮,又将任务酬劳放在我们的手中。这个任务的报酬应该是五枚银币,但我比牛百万多得了二十五个铜子儿——这是我身为人类“市侩”天性的结果。同时,我们也获都得了八百点灵魂之力——这说明屠杀并非是灵魂成长的唯一方法。完成了这一个简单的手续之后,杰拉德先生就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旁,皱着眉头继续翻阅着厚厚的一叠文件。无疑,他此刻正在为一些艰难事情而烦恼,需要一些强力的帮助,因为这时候我们无论再对他说些什么,他都会垂头丧气地回答说:“我有一些麻烦需要解决,但你显然还不够强壮。”走出治安官的办公室,牛百万伸了个懒腰:“太晚了,我得去睡觉了,要不然明天恐怕要迟到了。”“我也该休息了……”弦歌雅意的精神同样困顿,“……你们明天还会来吗?”“应该会吧,差不多还是这个时间……”说着,牛百万向我问道:“……你呢,杰夫?”“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涉空之间总会生一些在我看来无法理解的交流,他们似乎对于时间和空间有着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概念。我知道,我的两个朋友把我也当成了涉空——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玩家”了。这不是他们的错,毕竟,像我这样拥有自由感的不安分的原生太少见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几乎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错觉,感觉自己也同样是个涉空一样。犹豫了一下,我终于没有强调我和他们的不同。我有一种古怪的预感:他们不会理解我的来历,也不会理解我的生命。如果我向他们说出我的遭遇,他们会把我当成异类,并因此嘲笑我、疏远我。我不想失去刚刚结识的两个朋友,更不愿被人当成怪物一样看待。“我会一直在这儿的……”我强笑了一下,含糊地对他们说,“……反正我没别的地方可去。”听了我的回答,弦歌雅意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看来你年纪不大哟。年轻真是好啊,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不用为生活奔波哟……”年轻?或许把,对于精灵这个长寿的种族来说,一个成年的人类的年龄也就和一个孩子差不多。不过在我看来,精灵游侠的话显然带着一层完全不同的含义。“加个好友吧,以后常联系。”牛百万提议道。他掏出魔法日记,对着我和弦歌雅意一照。弦歌雅意也这样做了。我还是刚知道魔法日记有这样的用法,尝试着用了一下。牛百万和弦歌雅意的名字立刻出现在“社交”一页上,字迹闪着金光。“好了,我去睡觉了,明天见。”“明天见。”说完,他们俩的身体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犹如一股轻烟,逐渐的稀薄透明,直到完全消失。这时候,我手中的魔法日记还没有合起,我恰好看见他们的名字从闪闪的金色变成灰色——这应该是意味着这两个涉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位面中了吧。由此也可以看出涉空们的生活习惯是多么的怪异:睡觉这件事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便宜的旅店将就一晚——尽管在我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在我有生以来的记忆中,似乎从来都不存在“睡觉”这回事,我只是单纯地“知道”它的含义、并且从理论上了解它“应该”如何进行而已,正如同我脑海中存在的许多其他莫名其妙的知识一样——而涉空们则必须离开这里,到另外一个时空位面中去,才能完成这个简单的生理活动。或许在宇宙苍穹中的无数个位面中,有那么一个是专供这些时空旅行睡觉用的。在我看来,这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好吧,我仅有的两个朋友暂时离开了我所在的世界,到另外一个安静的所在去睡他们的大头觉了。剩下我一个人,现在应该去……呃……去……该死的,我忽然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从我刚刚摆脱城门守卫的命运、获得行动自由之初,就一直是在和伙伴们的冒险捕猎中度过的。我的行动似乎总是在以他们的目标为目标,我的选择也一直被他们的建议和愿望主导着。似乎自始至终,都并不存在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决定。而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在我获得了自由、而又尚未遇到牛百万的那一个短暂的孤独时刻中,我正在做的事情正是…………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传说中,在每个人的身后,都跟随着一个伴他终老的神灵。这些神灵手持着一根名叫*的皮鞭,驱使着人们在自己命运的道路上行进、疲于奔命。这根看不见的皮鞭直抽在人们的灵魂上,让人焦渴、让人追求,让每个人都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并知道应该如何去获得它们。我回过头去,望着我的身后。那里是治安官办公室的大门,大门中阴暗昏沉,属于我的命运之神不在那里。这正是我的问题所在了。我似乎是个空洞的人,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属于自己的追求。我的来历古怪、与众不同。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无人同行。我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却又无法回到初点。我的人生尴尬而寂寞,总需要在别人的命令和建议下找到方向。那么现在我该干什么呢?是继续那让人厌倦的捕猎和屠杀,漫无目的地增长我灵魂的级别?还是站在原地呆,直到我的两个伙伴重新降临,跟随他们的愿望?我寂寥地站在墙角,取下背囊百无聊赖地翻弄。忽然,我的手触到了一个细小冰冷的陌生事物,取出来一看,是一瓶绿色的液体。我想起来了,这是在瓜分普瓦罗的尸体时,我从它身上取得的一小瓶血液。当我现这头野兽的鲜血并非普遍所见的红色时,觉得奇怪,于是收取了一些。说起来,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觉得某些东西是“奇怪”的,并且想要探寻一个究竟。一群突然出现并且骚扰城市的野狗,一头突然变异成了魔兽的野兽领,一瓶绿色的血液,这一切似乎带有某种特别意义,指向着一个让人生疑的结果。我喜欢这种感觉,尽管困惑,但它让我的头脑中有东西在思考,胜似空荡荡地孤独。我觉得应该把这东西拿给治安官看看,毕竟这瓶不同寻常的血液是从野狗领的身上取得的,而城市正在受到野狗群的侵扰。我重新走进治安官的办公室,来到他身边:“长官,我有些事情向你报告……”“我有一些麻烦需要解决,但你显然还不够强壮。”和我预想的一样,杰拉德先生仍然垂头丧气地重复着他的烦恼。我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取出了盛着绿色狗血的瓶子,放到了他的面前。我的猜测是正确,可敬的治安官大人看见这个瓶子,立刻有了些精神。他拿起瓶子看了看,又拔开瓶盖轻轻嗅了嗅:“这东西是从哪儿得到的?”他面色微变,向我问道。“这是城外野狗领的血液,我觉得这很不同寻常,应该向您报告。”我回答道。他皱紧了眉头:“这很像是我见过的某种东西,但我不能确定。你最好把它拿给城里的药剂师埃尔德看看,他的药店就在贸易区的后面,你应该不难找到他。”说完,他立刻又重新埋头于整理那厚厚的一摞文件,以及思考那让他烦恼的困境去了。我很快找到了药剂师埃尔德——事实上,我已经不止一次到他的药店来了。每次我们回城补给的时候,牛百万总要在他的药店门口拜一个摊子,以略低于他的价格出售小剂量的生命药剂。药剂师埃尔德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商业竞争行为而生气。在我说明来以后,这个头灰白的老头只是低声抱怨了一句:“哦,又是这个麻烦的治安官,他已经不止一次地麻烦我了,而且从来都不付费用。或许我应该给他开一张化验账单,免得他把治安经费都花在治疗自己的败顶上。”他把绿色的狗血放在一个透明的水晶器皿中,把空瓶子交给我,然后对我说:“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我需要一个血液分析仪。算你走运,前几天我刚刚定做了一个,你得去炼金术士埃奇威尔那里去帮我取回来。”炼金术士埃奇威尔住在城南一个荒僻的角落里,我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这里。事实上,没有什么人会把这个地方弄错,因为这座房屋连成一片的城市中,似乎只有这座房子是孤零零地偏居一隅,四周空荡荡地一片,离它最近的房子也在五十步开外。这在寸土寸金、地价高昂的坎普纳维亚城中简直让人难以想象。路上,我还顺便去拜访了一下城里的战士训练师,进一步提升了我的长剑战斗技巧,把“直刺”和“砍杀”的技能升到了二级,还学会了一个新的战斗技能“猛击”,可以通过巨大的力量压制对手,使对手防御的手臂感到麻痹,从而降低他的攻击度。我觉得相比之下,这些训练师所传授的都是些简单基本的战斗技巧。虽然我们时常用的着,但在战斗中却收不到我们自己领悟的技能那样明显的效果。走进埃奇威尔的房子,我觉得这里似乎刚刚遭受了一场地震或是一阵飓风。缺了腿的书架横卧在地上,断裂的书桌一半放在门口、一半扔在楼梯口。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每个家里都有的日用品在这里以一种不同寻常的姿态陈列着,比如说:腐烂且挂着油腻的菜叶、碎裂的瓶子、裂口的碟子以及没有锅底的平底锅。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昂贵稀有、难得一见的珍贵物品……的派生品,比如说:被砸碎了脑袋的大理石雕像、被烧去了半边的大幅油画、镶着金丝和宝石但缺少了一只袖子和半幅下摆的礼服、或是被水浸泡出了尿色并且被老鼠啃食过的厚重的精装书籍等等等等。我艰难地跋涉过大厅,好不容易来到楼梯口。在楼梯口的墙上,通红的火光摇曳生辉,把一个干瘦的影子投射到了墙壁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狂热刺耳的“桀桀”大笑声。作为这间房屋中唯一一个人类,我有理由相信这个人影就是我此行的目标,也就是坎普纳维亚城的炼金术士埃奇威尔。我刚要迈步上楼,忽然楼上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火光猛然大作,一些器皿碎片呼啸着从楼梯口飞出,猛烈地撞在墙壁上,磕得粉碎,把我吓了一跳。当一切平静下来,我才敢走上楼去。站在楼梯口,我看见原本十分宽敞的空间被形形色色古怪的仪器堆得满满的,让人转个身都很困难。我并不十分确定这些东西能够被称之为“仪器”,它们都破损得厉害,有些甚至根本就是用废品拼凑起来的,如果不是摆在这里,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把它们归到“垃圾”的类别中去。一个瘦且高的身影站在这堆垃圾中间,在他面前是一个一片狼藉的石台。石台上堆满了各种碎片,一个扭曲变形的金属架以极端痛苦的姿态扭曲着立在台上,上面还在冒着一层黑烟,让我联想起刚才那场剧烈的爆炸。而在二楼的墙壁上,两个刺目的大洞张牙舞爪地挂在上面,取代了窗户原本的作用——那明显也是一场强烈爆破的结果。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座房子能够如此孤高地偏居于此了——我猜没有什么人有足够的勇气与这样一个随时会把自己的房子炸上天的危险邻居友好相处。在我愣神的当口,那个人影向我转过身来。他面目焦黑、头卷曲、衣衫褴褛,张口吐出一道浓浓的黑烟。“别担心……”他嘿嘿一笑,被爆炸熏黑的脸上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第十二章 挥别,失却的生活

    有事可干的夜晚,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再次站在炼金术士埃奇威尔的门口时,已经是清晨时分了。我在他的楼下逡巡了良久——这个醉心于炼金研究的疯子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能够频繁地制造出让人胆寒的剧烈爆炸,并且奇迹般地从这一次次惊天动地的事故中生还下来,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深刻地领教过了,这让我在去见他时很难没有顾虑。不过很快,我的顾虑就被消除了。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楼顶再次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直到爆炸的余波完全消除后,我才勇敢地登上楼梯——经验告诉我,一次爆炸刚刚生后的时间会比较安全,毕竟想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总也是需要费一番手脚、消耗一些时间的。站在楼梯口,我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埃奇威尔先生满面焦黑的狼狈模样。“哦,你把它们取来了,这可真省了我不少麻烦。要知道,那群长着翅膀的大老鼠很招人讨厌,而且它们从来不刷牙……”我把装满石英岩玉的口袋扔到埃奇威尔面前,他从里面取出一块,一边迎着灯光仔细观察,一边高兴地唠叨着:“……你稍等一下,这并不需要很长时间。”说着,他把三、四块矿石扔到一个桶状的金属容器中,往里面加入了一些形形色色的粉末和液体,然后把容器放在一个形状特别的大炉子上加热。那个炉子显然经过了某种特别的魔法加持,它喷射出的火焰不是通常我们见到的鲜艳的红黄色,而是一种蓝白色的特殊火光。尽管这种幽蓝色的火焰并不十分茂盛,但似乎蕴含着异常强炽的能量,即便我远远地站在楼梯口,也能够感受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正当我认为有必要为抵御一场轰轰烈烈的意外爆炸而采取一些防护措施的时候,一些赤红色的液体从容器一侧的管道中一滴滴流了出来,被灌进埃奇威尔早已准备好的一支模具中。那些液体晶莹而澄澈,仿佛传说里不死的火中灵禽凤凰初生时的泪水,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炫目之美。很快,这些滚烫的液体渐渐冷却下来,褪去了原本火红的色彩,在模具中变成了一片片凹凸不等的透明颗粒。对,我说的是“透明”。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见过哪一种固体的物质能够如此的通透纯净,尤甚于冰雪——当然,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冰雪,只是天然就知道它们是什么样子的——就如同是凝固了的水的魂魄,又像是一个聚合成了实体的飘渺梦境,与四周的一切事物融为一体,让人不由质疑它们的存在。丝毫不理睬我的惊叹,埃奇威尔取过一支带着卡槽的细长金属管,轻柔而敏捷地将这些透明的薄片一一镶嵌进去,再把它插进旁边一台仪器插槽中。“把它交给埃尔德去吧,希望他没有等得太着急……”做完这一切,埃奇威尔指着完成了的仪器对我说,“……谢谢你带给我的石英岩玉,剩下的这些我可以做其他的用途。作为酬劳,你将获得我的感谢。”说着,他把五枚银币放到我的手里,同时我的灵魂之力又增长了两百点。“如果你还能取到更多的石英岩玉,把它们送到我这来,你会得到满意的报酬……”接着,他补充道,“……如果你想学习炼金术的种种奥秘,也可以来找我。不过,我的学费可不便宜。”“我要学炼金术!”我连忙接口说道。刚才那奇妙的景象给了我极大的震撼,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的形象在我眼中瞬间高大起来,他能用双手创造出的奇迹绝不只是气势宏大的定向爆破那么简单。“两个金币,我可以教给你一些简单的入门技巧。”他向我伸出手说。“太贵了吧,一样是把东西扔到锅里煮,教烹饪的厨娘菲特尔大婶才只收四枚银币而已。”市侩的天性挥了作用,我立刻讨价还价道。“一枚金币九十枚银币。”埃奇威尔严格按照百分之五的人类“市侩”天性标准降价。尽管价格出现了可喜的跌幅,但即便如此,就算是剥光我的内裤变卖我所有财产,也凑不出这笔巨额学费的一个零头。难怪一些涉空在私下聊天时会痛骂“教育是暴利产业”,这惨痛的教训让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知识就是金钱”这句话的含义:知识不仅仅是钱,而是“好多好多钱”。看到我迟迟未做决定,埃奇威尔大概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轻轻挥了挥手说:“你还是等到有钱的时候再来吧,炼金术可不是属于穷鬼的玩意。”物质基础的极端匮乏使我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对炼金术的追求。我把血液分析仪装进魔法背囊,离开了埃奇威尔的家。当我走到大门口时,楼上没有例外地再次传来了强烈的爆炸声。虽然明知道这种程度的爆炸只够给那个敛财的炸弹狂人掸掸灰尘,但听到他的惨叫声我心里仍然感受到一种邪恶的报复快感。我把血液分析仪送到药剂师埃尔德的药店,他立刻开始工作。他把绿色的血液倒入一个透明的器皿中,用一支细小的瓶子往里滴了两滴淡紫色的液体,放进分析仪中,然后按了上面的一个按钮。分析仪立刻出轻微的轰鸣声。当它重新恢复安静后,埃尔德把眼睛凑到埃奇威尔最后制作成功的那个镶嵌着透明晶片的小管子上,仔细地调整了一下:“唔,原来是这样……很有趣……”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看得如此津津有味,他一边轻点着脑袋,一边饶有兴致地做着笔记。我很好奇他究竟从那台仪器里看见了什么,趁着他埋头书写的时候,我偷偷对着那台“血液分析仪”瞄了两眼。透过那层晶片,我看见一些毛茸茸的细小颗粒在紫色的药水中不安分地游动着,有时还会一分为二,变成完全相同的两个。我猜,这些看上去有些让人反胃的小家伙都是那瓶绿色血液中的东西,只因为它们的体型太过细小,所以我们不曾现它们。而这台血液分析仪——确切地说,是这几层透明的晶体片,能够将它们成百倍地放大,让我们的眼睛可以看得到他们。没过多久,埃尔德站起身,咂了咂嘴说:“这种血液里含有某种特别的活性激素,会使普通的野兽产生变异,变得更加凶残。我相信这是被人为制造的,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从它的成分和色泽上来看,这更像是枯萎之地上那群亡灵和魔鬼们的产物。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小心总是没错的,你最好提醒杰拉德早做准备。”说完,他又垂着脑袋站到了柜台后面,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客人们。枯萎之地?埃尔德的回答把我吓了一跳。我一点也没有想到,一只普通的野狗,居然能够和这样一个危险而著名的名字联在一起。据说,在大约两百年以前,法尔维大陆的版图并不像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的大陆面积要广大得多,现在有一半国境都在彗星海岸边上的蒙第卡王国,在那时还只是一个没有出海口的内陆国家而已。或许是大陆的富庶招来了魔鬼的嫉妒,又或是当时人们的自负引了众神的惩罚,总之,忽然有一天,一个通往恐惧、破坏和毁灭之境的时空虫洞在法尔维大陆上空蓦然打开,多如牛毛般穷凶极恶的侵略在他们的统治、来自异界的末世君王“诛心”达伦第尔的统帅下源源不断地穿过时空虫洞,踏上了法尔维大陆的土地。这群丑陋的嗜血将战争和毁灭的种子播撒到法尔维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中,如同贪婪的蝗虫般将面前的一切化为虚无。这是一场整个位面的生存之战,每个种族、每个生命都被推上了杀戮和抗争对垒的最前线。人类、矮人、精灵、牛头人、半兽人……法尔维大陆的各个种族从未如此亲密地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同一个敌人。在这场战争中,人人都是战士,没有人是旁观。尽管大陆种族的抗争是英勇的,但这仍然难以阻挡侵略军早有预谋的战争部署。他们的武器乌云般遮蔽了阳光,他们的军队海潮般吞没了大地,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抵挡在他们毁灭旗帜之前的对手,要么蒙受了彻底消亡的可悲命运,要么则被恐惧所击倒,成为了他们奴颜的帮凶,反身屠戮起自己曾经的盟友。很快,末世君王的军队在法尔维大陆上站稳了脚跟,他们占领了大陆将近一半的土地,而他们侵略的触角还在不断蚕食独立的领土。大地被绝望的阴云笼罩着,残存的大陆种族几乎已经放弃了生存的追求,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尊严——而非生命——做着最后的挣扎。直到有一天,自由的生命赢来了被解救的希望,德多坦——被后世称为“苍穹守护”的伟大魔法师,以自己的生命为祭,施展出堪比神明伟力的可怕魔法“吞噬之门”。他扭转了时空虫洞的运转,将原本贯穿两个位面的通道变成了吞噬一切物质的黑洞。末世君王达伦第尔、连同他的军队和占据的大陆领土,同时被黑洞吞没,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吞噬到了何处,又将遭受怎样的命运。从那之后,整个大陆格局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那块被末世君王统治、而后又被黑洞吞噬的土地,就是人们所说的“枯萎之地”。这是两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尽管我对此十分了解,但我总以为这更多地是一个传说、而并非是历史。可是现在,有人忽然告诉我他可能现了这段历史的踪迹,而这一切又与我的所作所为息息相关,这让我怎么能不惊讶万分?我立刻把这个消息回报给治安官杰拉德先生。他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我说道:“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虚惊。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可就有大麻烦了。不过,我仍然要感谢你的帮忙,年轻的勇士。请收下这些,这是你应得的酬劳。”他捧出一条披风放在我的手中。这是一条“城防军军官披风”,能够给我增加两点防御和两点敏捷。与此同时,我的灵魂之力再次积满,一道白光从我的脚底涌起,流遍全身上下。完成这个任务让我再次获得了五百点的灵魂之力,这让我成功升到了六级。杰拉德并没有像原先一样伏案办公,而是有些期待地看着,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试探地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先生?”“这是关于魔兽开普兰事件的报告……”果然,他取出一个盖着火漆印记的信封,“……我希望你能尽快把它交给瓦伦要塞的佩克拉上校手中,请他派人调查此事。”他是什么时候把报告写好的?我才只是刚刚把药剂师埃尔德的化验结果交给他而已,而且他刚才明明什么也没有写啊?怀着满腔费解,我接过信封,接受了他的委托。我并没有打算立刻完成这个任务,因为我既不知道瓦伦要塞在哪,也不知道此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凶险。我可不觉得自己会有牛百万那样的运气,能够光着膀子独自穿越崇山峻岭、度过重重危机。我相信像他这样彪悍的旅行绝对是独此一家,我一点也不想做完成这项“撞举”的第二个人。无论我要去向何处,积累力量、提高等级的做法总是不会错的;而且,尽管价格高得逼人想要上吊,但我仍然没有放弃学习炼金术的念头。出于这两点考虑,我仍然选择留在了坎普纳维亚城中,竭尽所能地接受工作,赚取酬劳。此后的三天是忙碌而充实的,我奔走于坎普纳维亚城的各条大街小巷,帮助那些困境中的人们度过难关。正如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熟知的那样:我替酒馆的皮埃尔送过错别字满篇的情书、到荒废的野外神庙里帮专门雕刻墓碑的石匠达克拉寻找过新的石材、给波特男爵追讨过雇农的债务、为旅馆老板娘得了厌食症的小姑子寻找过开胃的糖葫芦……从我有记忆的那一刻起,这些繁琐的事情似乎每天都在生,而且好像每个人都会遇到。皮埃尔的文字表达能力和他的恋爱进程一样,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什么进展;那些贫穷的雇农也永远无法彻底清偿波特男爵的债务。这一切就像是时光的倒影,一遍遍永无止境地重复播放,我曾一度对此感到厌倦。但渐渐地,我似乎从中看到了生活的另外一面——那是安宁而又真实的一面:对于这繁琐的一切,我曾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观察。可如今,我也不得不投身到其中,品尝这里面平静的感动。或许吧,这繁复琐碎的生活小事注定将成为每个人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组成部分,无论你在年轻时多么高傲疏狂,终将有一天会被衣食住行凌乱生活所包围,心甘情愿地成为生活的俘虏。没有人的生命会被传奇写满,无论你多么伟大,你生命的绝大部分都将留给最普通的生活琐事。在追逐**与荣耀的道路上,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停住脚步,仔细感受这些微小细腻的情绪——它们或许并不让人热血澎湃,但也有一种别样的温暖。我甚至没有忘记曾经与我的搭档——“城门卫兵弗莱德·古德里安”——的赌约。我趁着夜色从拉玛老头的房中偷走了那段“铁木”,帮助那个取代了我位置的城门卫兵赢得了这个小小的赌局。当一切结束,我看见了那个和我一般模样的城门卫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那是一副简单而痴傻的笑容,在那其中,有我已永远失却了的、生活的真实。

第十四章 致命五秒钟

    我想我已经说过,剑齿山是一座地势比较险峻的山峰,在山脚下只有一条盘山路通往山顶。这是一条完全谈不上宽敞的山路,大约只能容许六、七个人并排行走。在山路的左侧是壁立高耸的峭壁,而在右侧,则是陡峭的悬崖。随着我们越走越高,山路上人工的痕迹渐渐多了起来,比如悬崖边上那些简陋的栏杆,又或是地面上被马车碾压出来的痕迹。自从我们踏上山路,野兽的踪迹明显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千篇一律叫做“剑齿强盗”的家伙们。这是些体格强壮、面目凶狠的罪犯,通常在八到十级之间。与我们遇到的其他对手不同的是,在他们头顶写着“剑齿强盗”的灵魂印记后面,用一个括号圈注着的字样。初次见到他们时,我就觉得这应该和狂犬开普兰名字后面的标记有些类似,应该意味着他们的某些特性。果然,他们的攻击力远比同一级别的野兽更加凶猛有力,动作也更迅。在同样的级别下,我想我们很难一对一战胜他们。不过好在这些散漫的强盗看起来并不喜欢集体行动,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山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是当我们靠近的时候才大喊一声:“留下你的钱袋,愚蠢的家伙!”或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冒失鬼!”然后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我们杀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独自战斗,有时候是两个人,只有很少的时候会三个人一起攻击我们。尽管在数量上占优,但他们粗野而豪勇的战斗方式仍然让我们感到了吃力。我相信,如果他们像山下的那群野兽一样的一拥而上,我们早就落荒而逃了。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好像根本不想这么做,即便是看见自己的同伙被我们围殴致死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猜这是一群充满骑士精神的疯子,认为插手别人的战斗是不道德的事情,却没有想过这将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一个“格挡”,我用剑架住了一个强盗砍向我的利刃,然后反手一个“砍杀”,砍掉了他二十七点的生命。错身而过的时候,我及时地对着他的脑袋给了他一记“猛击”,趁着他头晕脑胀动作迟缓的时候,我一个“直刺”穿入他的小腹。他哀叫了一声,立刻倒地身亡。这时候,我的斗气值也差不多见底了。经过这一段时间来不停歇的战斗,我渐渐摸索出了一些使用战斗技巧的经验,也找到了战斗的节奏。我现以前那种不按照招式技巧、纯粹出于本能地回剑战斗,虽然更加灵活机变,但却不如合理应用技能产生的伤害效果明显。各种技能经过组合使用,可以让我掌握战斗的主动性,更轻松地战胜对手。比如这一次,面对一个同级别的亡命之徒,我只损耗了一半的生命就当场斩杀了他。如果还按照以前那样你一刀我一剑地相互硬拼,恐怕我很难这么轻易地得手。如果我能连续不断地使用各种技能,我的战绩肯定会比现在要显著得多。但是,这些特殊的战斗技巧并不能无休止地使用。如果你想再用一次的话,必须得重新控制身体的平衡,并学会正确地用力,这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这就是所谓的“技能冷却”时间。除此之外,我要使用技能还必须消耗一定的斗气——事实上,这是每个人都具有的一种来自于身体内部的能力,潜伏在我们的骨骼、肌肉和血脉中。通过训练,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它,让它帮助我们的身体产生普通人无法比拟的力量。强大的战士甚至能将他们凝聚成实体,只用斗气杀伤敌人。和那些施法体内聚集的“魔力”一样,“斗气”同样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廉价能源。当一个战士体内的“斗气”枯竭后,他的身体将无法承受许多高难度的战斗技巧,只能像个普通的壮汉一样战斗,直到我们的身体得到休息,“斗气”才会逐渐重新凝聚。按照我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斗气,只需要连续释放五、六个普通的技能就会把它消耗得点滴不剩。“别往外挤我!我快要掉下去啦~~~~~~”弦歌雅意在我背后出惊惶万状的悲鸣,他的鬼叫声差点把我的鼓膜都震破了。在山下面对众多野兽围攻的时候,弦歌雅意和他的“连射”技能创造了值得骄傲的战绩——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他根本不必考虑准头的问题,而这个违反常规的游侠近距离杀伤的能力却是让人惊叹的。但当我们走上山路之后,让人无奈的恐高症状立刻把他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能指望的人。比如现在,他和悬崖之间的距离起码可以容纳一头野牛从容地奔过,可他看起来面色青得就像一只刚喷了墨的大个乌贼鱼,手脚软、表情绝望,就像是已经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死了一样。“烦死了,你再鬼叫个没完我就把这东西塞到你肚子里,然后一脚把你踢下去!”他身旁的魔法师妃茵立刻在左手凝出了一根粗大尖锐的冰棱,威胁地冲着精灵游侠嚷道。弦歌雅意的嘴唇虚弱地动了动,看了看妃茵目露凶光的表情,又回头瞧了瞧悬崖,干涩地吞了一口唾沫,终于什么也没说。在漂亮的女魔法师和万丈深渊地较量中,女魔法师以压倒性的力量轻松胜出,成为弦歌雅意更为恐惧的对象。弦歌雅意攻击力的萎缩,直接导致妃茵成为我们这个冒险团队中唯一一个能够起到作用的远程攻击手——虽然牧师也有一些远程攻击手段,但长弓射日显然更热衷于反串狂战士的角色。妃茵是我们中级别最高的人,但她制造的伤害并不突出。虽然已经学会了不少大范围杀伤法术,她还是更热衷于冰系初级魔法“冰箭”。这个法术和“火弹”、“电击”一样,是每一个魔法师最先学会的简单法术,虽然杀伤力不强,但却可以用寒气冻结中箭的动作、使他们行动迟缓。原本她完全可以用更高阶的法术杀伤敌人,但她有充足的理由不这么做:“魔法药剂是很贵的!”……剑齿强盗的巢**就建在靠近山顶的一块空地上,面向山路、背靠山峰,靠近悬崖的一侧用高大杉木拼成的木墙挡得严严实实的。在木墙之内,零散地排列着几座木房子,不少匪徒成群结队地在屋外游荡。除了我们已经非常熟悉了的手持短刀的“剑齿强盗”之外,这里还有使用弓箭的“剑齿游侠”、身穿布袍手持法杖的“剑齿法师”以及手持匕躲藏在黑暗中的“剑齿暗杀”,在他们名字的后面,也无一例外地标注着的字样。这些“剑齿暗杀”尤其不好对付,我们往往要走到近前才能现他们鬼祟的身影,而有几次在战斗的时候,他们的突然出现也打乱了我们战斗的节奏,几次让我们身处险境。好不容易我们才闯到了强盗巢**内侧的那间大木屋附近,站在门外远远地向里张望,我们可以看见一个身材粗壮、比普通强盗都要高大得多的家伙端坐在屋里,头上显示着“剑齿强盗领里达第斯”的字样,他就是我们此行要寻找的目标了。一些匪徒守在屋里保护着他们的领,我们不敢靠得太近,所以也看不清楚。“你们先守在这里,我进去探探路。”半兽人游荡长三角自告奋勇地说道。他掏出匕,缓步走向木屋。刚走出两步,他那高大肥硕的身体忽然像一股轻烟一样凭空融化。我们只有非常仔细地观察,才能隐约看见一团圆滚滚的人形薄雾正蹑手蹑脚地向屋内飘去。尽管对于我们这个半兽人伙伴的职业技能已经十分熟悉,但这份在八双眼睛的齐齐注视下仍能成功上演一出“大变活人”的不凡本领还是让我赞叹不已。要知道,以他的身材来看,他使用这个技巧的难度可要比其他普通的游荡足足高出一倍。而当他成功摸进木屋的时候,我的心中的这份赞叹立刻升级成了崇拜——这个大胖子居然没有被卡在门里?他是怎么做到的?!很快,半兽人游荡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房门外。一显出身形,他立刻急匆匆地向我们跑来,脸上还带着后怕的表情。“真悬啊……”他一边擦这冷汗一边对我们说,“……还没摸到领身边他就一直盯着我瞧,我还以为被现了呢,幸亏我溜得快……”正如我们所知的,游荡的“匿踪”技巧虽然巧妙,但却并非完全无迹可循。在许多时候,他们也会露出一些破绽,让敌人现行迹。如果对手的级别比你高出很多,那你被现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因此,老练的游荡在匿踪时大都不会长时间在一个位置停留,而是通过不停的移动来躲避对手的侦测。“屋里有六个人……”长三角把他侦查到的情况详细地讲给我们听,“……进门的墙边和屋子中央各有一个强盗,左右墙角各有一个暗杀,还一个法师站在强盗领身边。领是个十二级的战士,看起来很不好对付。”长三角的话让我们面面相觑。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尽管一路杀到这里,我和弦歌雅意都升到了九级,长弓射日也已经是七级的牧师了,可相比这群强盗来说,我们的级别仍然不占优势,就连五对五的时候都挺吃力,现在以少打多,机会更小,何况对方还有一个高级别的领战士。女魔法师妃茵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看了看我们:“看起来问题严重了,谁有什么好建议么?”“我有个好主意……”马上,性格彪悍的矮人牧师长弓射日就粗着嗓门大声嚷道,“……我们冲进去,然后把他们杀光!”哦,当然是这样。在这一路上,这个偏执的战斗狂就没有提出过第二个主意。妃茵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我似乎可以看见几道青黑色的血管隐约出现在她的额头上。“听起来真是个好主意……”她的声音温柔婉约,居然还带着几分欣喜的情绪,听起来就好像她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主意似的。不过对于这个情绪变化极度反常的女魔来说,这种异样的温柔中总是隐含着一层暴虐的杀气。“……告诉我们,你打算怎么实施这个计划呢?”她对长弓射日问道。长弓射日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临怎样的危险,他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十分严肃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两个步骤,第一,我们冲进去;第二,杀光他们!”静默,危险的静默……一道愤怒的气息仿佛正从妃茵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有如有形的实质,刺得我皮肤疼。尽管我对魔法一窍不通,但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四周空气中的魔法气息变得极度不稳定起来。“啊……”一声尖嘶突然打破了静默,吓得我打了个寒噤。然后,情绪崩溃的女魔法师找到了她宣泄愤怒的最好方法:“……你这个白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在别人辛苦思考的时候,还在开这种劣质的玩笑,简直罪无可恕!我们都知道你心理变态,但没想到你居然变态到了这种程度!看我代替月亮惩罚你这个杀人狂魔,啊……”妃茵的双手雨点般落在长弓射日的脸上,细长尖锐的指甲立刻彰显出女性专属武器的巨大威力。尽管长弓射日的生命值并没有因为妃茵的攻击而造成多大的损失,但四溅的血花和凄惨的哀号总让人觉得他受的实际伤害远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怎么了怎么了?”弦歌雅意看不清实际的状况,只能拉住长三角好奇地询问。“嗯……怎么说呢?禁千二百十一式·八稚女,真·北斗百裂拳,白金之星·奥拉奥拉爆裂拳……你自己领悟去吧!”长三角用右手遮住眼睛,似乎是不忍目睹地低下头去,意味深长地对弦歌雅意说道。“哦……”这两个人之间显然存在着我无法理解的深厚默契,弦歌雅意立刻恍然大悟地长叹起来,口中啧啧连声,一脸哀怨地不住摇头。我一脸茫然的样子落在长三角的眼里,他似乎觉得很奇怪:“怎么,杰夫,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诚实地点了点头。“哎,年轻人,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啊……”长三角立刻殷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将昂向前,将目光投向远天的白云,眼里似乎有些复杂的情感在流动:“……代沟啊代沟……”最后一声惨叫从长弓射日的口中出,然后他直挺挺地趴在地上,满脸血痕,惨不忍睹。尽管我们都知道这种程度的皮外伤只需要片刻时间就会消除,但他的悲惨境遇仍然让剩下的我们胆战心惊。“小弦子,你有什么主意么?”魔法师妃茵一只脚踏在矮人牧师的头上,指着精灵游侠问道。“我……”长弓射日的凄惨下场让弦歌雅意不得不好好考虑自己的答案。他想了想,然后说道:“……射日的想法犯了左倾冒进主义的错误,是要坚决打倒滴,我觉得我们应该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在正面战场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选择战略转移,积蓄力量,选择时机重新再战。所以,我们……”他轻咳了一声,挺了挺胸脯,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忽然躬起身点头哈腰地窜到妃茵的身前,献媚地说道:“……要不然,就先回去,等明天再来完成这个任务?”“嗯……”听了弦歌雅意的话,妃茵轻轻点了点头。见此情形,弦歌雅意长嘘一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正当他以为自己渡过一劫的时候……“胡说八道!还说别人是左倾冒进,你这纯粹是右倾投降主义的复辟。我们都跑到这里来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弄着,这不是白来一趟吗?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贼不走空,贼不走空知道吗?”妃茵柳眉倒竖,一脚把自作聪明的精灵踢到一边。被踢翻的精灵游侠趴在地上揉着**,嘴里还在轻声抱怨着;“可是,我们又不是贼……”“我有个建议……”还没等妃茵提问,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长三角立刻主动言道,“……我们可以先把门口那个强盗引出来。我看过,他在里面不停走动,最靠外的时候会走到门边附近,如果用远程攻击可能不会引到屋里的其他人。干掉他屋子里就只剩下五个人了,我可以先用闷棍把强盗领敲晕,你们先去杀其他人,最好能在这期间干掉一两个,剩下的人未必不能拼一拼。”妃茵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是很可行:“这点时间我们最多只能杀死一个人,而且是防御力最低的法师。要是强盗领清醒过来,我们恐怕还是挡不住。他眩晕的时间太短了,你要是能让他多晕一会儿就好了。”兽人游荡两手一摊:“没办法,闷棍的冷却时间本来就比他眩晕的时间长,而且只能在匿踪状态下使用。除非让他把我砍死,这样还能多拖住他一会儿。”“那就没办法了……”长三角的回答让妃茵有些无奈。女魔法师心有不甘地向屋子里望了望,忿忿地跺了跺脚。看到作战计划受阻,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说道:“那个……如果只是要限制那个盗贼领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帮忙。”“你?”妃茵眼睛一亮,用问询的眼神望着我。被这个情绪化的拜金魔法师这样盯着,还真是让我有点心惊胆寒。“我自己领悟了一个技能,是用盾牌敲击对手,可以让他晕大概……”我用涉空之间流行的时间单位稍稍估算了一下,“……大概五秒钟的时间……”“足够了足够了!”还没等我说完,长三角立刻欢呼起来,“在这之前,我可以用折射药水再次隐形,闷棍的冷却时间也该到了。”“不过……”我有些犹豫地补充说道,“……想要盾击,我必须到强盗领的身边才行。屋里的人很多,要冲过去可不容易……”说到这里,我看了看长三角:“……我又不是游荡,可不会匿踪术啊……”“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没想到,妃茵居然这样说道,“……放心吧,就包在我身上了……”

第十五章 因我而死

    我们站在木屋门口,等待着靠近房门的那个剑齿强盗走进。当他走到门口的酒架旁边、即将转身的时候,一冰箭从门口直射进来,刺中了他的大腿。长三角的估算是准确的,剑齿强盗的受袭并没有惊动屋里的其他同伙。这个莽撞的匪徒不知死活地提着短刀直冲出来,却不知道即将迎接他的是怎样悲惨的命运。“咕咚!”刚冲出房门,一支战锤就从他身后凌空闪出,正中后脑。这个不走运的家伙立刻站在原地神志不清地摇晃起来。在他面前,刚刚用冰箭射击他的女魔法师正一脸狡笑地看着他,一旁的矮人牧师则在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数着数。过了一会儿,当这个倒霉的强盗刚从闷棍的眩晕中解脱出来,满脸凶恶地正要找偷袭他的人算账时,“咣当!”一面圆而结实的盾牌不失时机地拍在他的脸上。在一声悦耳的脆响之后,这个匪徒再次陷入了昏迷状态。和刚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鼻子比刚才明显要矮了几分。我收回举盾的左手,满意地看着自己造成的外伤性休克效果。在受害人的另一侧,一个张着两枚獠牙、身材臃肿的绿皮半兽人则一只手拎着战锤,正紧张地计算着时间。在剑齿强盗即将再次醒来的前一刻,这个体态肥硕的胖子忽然将一瓶药水倒在自己的身上。这些药水在空气中闪着粼粼的光泽,让人一阵目眩。随着它的流淌,那个手持战锤的胖子神奇地逐渐隐没在空气中。还没等他的身体完全消失……“咕咚!”沉重的战锤再次敲击在强盗的头顶。尽管是处于敌对的立场,可我也不得不同情这个可怜人的悲惨处境了。作为一个靶子被对手毫不重视地戏耍,始终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甚至恐怕就连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这恐怕是一个战士最屈辱的经历了吧。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站得靠门近了一些而已。“哦耶!实验成功!”妃茵拍着手欢呼着跳了起来。她一边用手指轻点着昏迷的匪徒的额头,一边对我们说道:“有这么长的时间,砍死两个强盗都绰绰有余。”“咣当!”看到剑齿强盗又要清醒过来,我举起盾牌顺手又在他的脸上补了一下,然后看来看自己的斗气值说:“最多只有两次盾击,我的斗气已经见底了。”“这就够了……”长弓射日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不怀好意的目光跃跃欲试地望着那个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倒霉鬼,“……现在我们可以杀他了吧?”……先起袭击的,仍然是我们的半兽人游荡长三角。这一回,他轻车熟路地再次隐匿行踪,脚步轻缓地摸向剑齿强盗领里达第斯的身边。我们站在门口,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他的身影——第一击的成功与否,是我们整个战斗计划的关键。倘若他在靠近强盗领之前就被现,不要说我们的任务无法完成,只怕我们五个人都得丧命于此了。直到目前为止,他的潜入还是非常成功的。这个行动猥琐的半兽人此时就像是一只经过酵的鬼魅,在房间内灵异地飘动着。他转过书桌,绕过房柱,从仅存的那个剑齿强盗的身边一闪而过,兜过一个大***向里达第斯的背后绕去。当他站定位置,刚刚举起战锤的时候,强盗领好像觉察到了一丝不妙,突然转过身来,直看着长三角的方向。两个人站得如此之近,几乎是鼻子碰着鼻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长三角忽然一愣,把我们也惊出一身冷汗。妃茵下意识地轻“啊”了一声,抓着我胳膊的手也猛地一紧。就在这行踪即将暴露的一刹那,长三角果断地向右迈出半步,跨到强盗领身畔的一侧,右手战锤直击而下,正中他的后脑勺。“快!”偷袭一旦得手,长三角立刻冲着门口大叫了一声。这时候他已经无所遁形,房间内的强盗们现了这个对他们领施袭的入侵,立刻叫嚷着冲了上去。除了那个面貌凶狠的剑齿强盗,两个身裹紧身黑衣、手拿匕的“剑齿暗杀”也从角落中现出身形,身手敏捷地围上前去。“我们上了!”几乎是同一时刻,女魔法师妃茵厉叱一声,以让人叹服的英勇姿态一马当先冲进了房门。按照事先的安排,我紧随其后,而弦歌雅意则被长弓射日紧紧拽着游侠跟在后面——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近视的精灵游侠还没等挥作用就得被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摆设撞死。我们一冲进房间,长三角立刻使用他的折射药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踪影。失去了目标的强盗们立刻调转方向,转身想要阻挡住我们的去路。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倘若我被他们纠缠住,无法及时冲到强盗领的身边,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噩梦就要到来了。妃茵说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我不知道她凭什么这么有信心。可是不管她有什么奇招妙计,最好现在就拿出来,否则恐怕就来不及了。这时候,妃茵忽然伏下身去,双手平拍向地面。一道幽蓝色的光焰忽然绽放在她的手中,并且以极快的度呈扇面向前扩散开去。光环所到之处,地面立刻凝出一层凛冽的寒气,粘软厚实的山泥顷刻间挂上了一层晶莹的颜色,变成一片霜白的冻土。这层寒气直铺到迎面而来的匪徒脚下,这几个人的双腿立刻被一层冰晶牢牢冻住。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上半身还在做着向前奔行的动作,脚下却已经寸步难行。这个法术来得正是时候,无论是时机还是距离都把握得如此之好,反而让我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我惊叹地看着妃茵,愣愣地说了一声:“你……”“你什么你?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只会冰箭吧?还不快上!?姑奶奶我的魔法药剂可是要花钱买的!”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所表现出的强大气势像眼前的这个悍妞一样让人无法抗拒,汹涌澎湃的领袖气质从她纤细娇弱的身体里源源不绝地涌现出来,极大地震慑了我的心灵。在她压倒性的强势之下,我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只是听凭本能地立即接受了她的命令。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一个十分悲惨的下场一定在我生命前方的不远处等着我——弦歌雅意和长弓射日的经验告诉我,和我们的人类女法师安排的惩罚相比,被强盗领一斧头砍死或许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同样是限制对手行动的技能,妃茵的“冰封术”持续的时间更短。当我来到里达第斯身边的时候,匪徒们已经脱离了冰冻的控制,向我们追了过来。“长弓射日,你来顶住他们,注意给自己加血。弦歌雅意,先把法师干掉!”妃茵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混乱中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任务。妃茵的指挥无疑是理智的,在我这个身穿铠甲的战士无法立刻参战的情况下,我们彪悍的矮人朋友是唯一一个可以充当肉盾的人了。他奇异的独创法术“截拳道”能够为他提供相当程度的防护力和攻击力,况且不管怎么说,这个选错了人生目标的矮人狂战士玩票性质的牧师职业还是会一些给他自己增加生命力的法术的。选择剑齿法师作为第一个清除目标也很正确。在四名匪徒帮凶之中,这个强盗施法是防御力最弱的一个;而一旦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施展出强力魔法,他的杀伤力也是最强的一个。而且自始至终,这个以远程魔法作为攻击手段的高智商犯罪人才就没有离开强盗领的身边,这让我在打晕里达第斯之后,能够在第一时间参加战斗。一靠近剑齿法师身边,弦歌雅意毫不犹豫地使出了他的“连射”技能。没有人觉得在面对一个敌人时使用这样强大的技能是一种浪费,尽管一切都在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可实际上我们的实力并不占优。在高频率的弓箭攻击之下,剑齿法师的强力法术根本无法施展——我们都知道,魔法师在释放法术时大都要吟诵咒语,而且越是强大的法术咒语就越长。这个问题从没有想现在这样表现得如此明显,剑齿法师刚刚吐出一个音符,就被两三支利箭射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种毫无标准音节和节奏可言的咒语显然无法获得魔法之神的垂爱,所以,负隅顽抗的剑齿法师只能用最初级的、不需要咒语吟诵时间的“火弹术”挣扎反抗,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而在另一侧,除了弓箭,魔法师妃茵的强力单体法术“冰锥术”、“冰刺术”则连续不断地泼在他的身上。没过多久,强盗领里达第斯逐渐从眩晕的状态中回复了过来。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左臂抡圆了盾牌照着他的面颊狠狠地来了一下。他如我们所料的那样再次陷入了昏迷,而我在完成了这项工作之后马上加入了战团。我来的时机正好,剑齿魔法师的生命值此时已经空不可见。我冲上去反手补上一剑,他立刻应声倒地。不等妃茵招呼,我已经扑向了正在围攻长弓射日的三个敌人。我们的矮人朋友表现得异常坚忍,直到现在,他的生命值也还剩下了一半左右——不过魔法值已经基本告罄了。我举着金属圆盾迎了上去,把正在“哼哼哈兮”怪叫连声的战斗狂挡在了身后。风声骤起,一支战锤从我身后挥出,把一个剑齿游荡打得血花四溅。是长三角,我们的兽人游荡也完成了对强盗领的第二次闷棍,加入了我们的战斗中。剩下的就是时间的争夺了,在他清醒之前尽可能多地制造杀伤,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站在最前排,我尽可能用盾牌护住自己的头脸要害。敌人的短刀和匕不时从我身上划过,那锋利的刺痛感或许太过频繁,让我似乎麻木。我挥舞着长剑,一次次把受到的伤害反击回去,为身后的伙伴制造机会。原本我可以做得更好——如果我恣意地使用技能的话,但是我没有。我把剩下一半的斗气值积攒了下来——我觉得那或许会有用。在那个剑齿强盗倒下的时候,强盗领里达第斯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提起脚边的巨大战斧,一边大叫着“珍惜最后一口呼吸吧,我要杀光你们!”一边冲着我们冲杀过来。“长弓射日,见鬼了,你们俩的台词怎么是一样的?”弦歌雅意贴着脊梁骨一箭放倒了一个剑齿暗杀,大声笑骂起来。“不会是你们家亲戚吧?是你表哥还是表弟?”长三角左手阴险地一勒,最后一个暗杀的喉颈间飙出浓浓的一道血泉,灵魂顿时也化做一团白光。在干完这件事情之后,他的嘴里还没忘了随口调侃。“***,抢我台词!”长弓射日甚感不平,忿忿地说道,“我表哥?我是他二大爷!靠,杀光他们!哎呀,糟糕……”不知道为什么,清醒过来的强盗领谁也不理,挥着大斧向着正在说大话的矮人牧师直扑而去。这时候,长弓射日的魔法仍然没有回复,生命也只剩下一半。而且,他现在只有七级,是我们中级别最低的一个,没有魔法的保护,他根本无法抵挡一个十二级战士的全力攻击。“别怕,我来拦住他!”我手持盾牌,拦在了里达第斯面前。现在,我的生命才削减了不到三分之一,我的铠甲也还很坚固。我并没有那么狂妄,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一对一地战胜这个狂暴的强盗领;但如果说把他拖延住,为我们的矮人牧师争取回复的时间,我应该是最好的人选。更何况,我的斗气还剩下一多半,我还有一次绝好的机会——一个足以彻底扭转局面的技能。里达第斯冲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个人。光头、疤面,阴枭的眼底透露出凶残的气息,让人感受到这个强盗领的强大。只是这样看着他,我就禁不住手心冒汗。在他的眼里,没有我的影子,长弓射日才是他选的杀戮目标。不过,我保证,他的凶名已经走到尽头了。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他就什么也干不了。我紧了紧左手的指节,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当他靠近我,迈出那合适的一步时,我抡起左臂,迎上了他的面颊。盾击,盾,击!“啊呵啊呵啊呵!!”在我的盾牌即将击中他的脸的一刹那,他忽然大声怒吼起来!这巨大的吼叫声粗暴而狂野,带着巨大的力量,甚至直接冲击着我的灵魂。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恐慌。我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地,一些酸涩而刺人的东西正淤积在的胸口,让我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那是一种巨大的、压迫性的力量,要面对这一切很困难;但是对于我来说,更为困难的是去承认这一切。是的,我害怕了,在他大声嘶吼的那个片刻。他宏大嘹亮的声音、他残忍的目光、他斧头上斑驳的锈迹和血迹……这一切让我害怕了。我的头脑空荡荡地,像只躲避野猫的仓鼠一样蜷缩成一团,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那是我有生以来——不管我是从何时出生的——最耻辱的时刻,我被我的敌人吓破了胆。里达第斯从我的头上迈过,三两步就冲到了长弓射日的身边。没有魔法、没有掩护,矮人牧师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豪迈的意志和两根滑稽的木头。对于手持大斧的强盗,这一切实在太过单薄。于是,他死了。自从杀上剑齿山,我已经见过了无数的死人,其中有不少还是死在我手上的。即便是在坎普纳维亚城中,我也见过不少的死人——死于野兽之口的、死于自相争斗的、死于从城墙上失足一头栽下来的……可是这还是第一次,我看见自己冒险的伙伴,死在我的面前。他的头歪向一边,眼里没有一丝活气,一道可怕的伤口几乎切断了他的脖子。他矮小而结实的身体变得冰冷,总是豪迈大笑嚷着要杀光对手的嘴唇也变得青紫。……本来,我是可以救他的……妃茵、长三角和弦歌雅意拼尽全力,也没有把里达第斯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以三对一,尽管对手是一个十二级的战士,但我的三个伙伴们还是显示出了他们强劲的杀伤爆力,很快就把里达第斯的生命削减到四分之一左右。但他们的战绩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在我无法动弹的时刻,长三角一边大口灌着生命药剂一边艰难地顶在前面。可强盗领的杀伤力实在是太过强大,甚至连生命药剂挥效力的度都追赶不上。“这下玩完了,血瓶没有了!”终于,半兽人游荡的努力到了尽头。他的生命值已经到了无法再支撑的地步,而生命药剂也已经告罄。他只能无奈地惨叫一声,抛下强盗领转身就跑。希望刚才灌下的药水能够尽快挥效力,保存自己残喘的性命。这很困难,或许是因为他滚圆的身材实在目标太大,强盗领就认准了他,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和刚才一样,无论我们的魔法师如何努力地攻击,也无法让里达第斯改变目标——一旦开始追逃,弦歌雅意的弓箭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尽管他也很努力,但这份努力似乎可以忽略不计。眼看着长三角命在旦夕,我忽然现自己又可以自由行动了。一种强烈的意念充盈在我的心头:我不愿意再看见我的伙伴再我面前死于非命,尤其是当他们的伤亡和我有关的时候。里达第斯最后一次举起了战斧,长三角的生命值绝对无法再经受这样的损失。而我距离他们,还有至少五步之遥。“我来了!”一瞬间,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我。我头脑一热,似乎将全身的力量都倾注在我的右臂,想着正在行凶的强盗领全力掷出了我的长剑。长剑打着旋飞向高举战斧的匪徒,在凶器即将落下的一刹那掠过他的脖颈。红色苍茫,莽撞悍勇的身躯无奈地倒下,灵魂化作白光,滋养着活下来的人们。绿光闪烁,新的力量流淌在我的筋骨中,这种感觉,就和当初我第一次使用盾击的时候一样。长剑飞坠,直撞在墙上,断做两截。长三角还活着,一脸惊愕。“……倾力一掷,将手中的武器投向对手,给目标造成4倍最高伤害值+100的伤害,百分之二十几率造成重伤效果,永久损失投掷武器。消耗斗气70。”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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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游介绍:
法尔维大6冒险特别提示:
一、绝对不要给城门卫兵任何财物。
二、母鸡是一种凶残的生物。
三、你的命并不比一只母鸡值钱。
四、精准的弓箭手是你在战斗中值得依赖的伙伴,但并不是每个弓箭手都是精准的,所以……自求多福吧。
五、珍惜生命、热爱生活,请勿随便尝试制造原子弹。
六、不要被表象迷惑,十八摸是一慷慨豪壮的战歌。
七、多学几门外语是很有用的。
八、不要畏惧死亡,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死过不止一次——另外,这里的死神听说很漂亮。
九、如果不考虑潜在的生命危险,这里确实是一个观光旅游的好地方,所以——如果不来看看,你会后悔的。
作品关键字: 游戏 npc 人生独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独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独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