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九九 混乱纷呈(求月票)
那碧寒刀光伏魔宝刀便是其成名法宝,传闻毒手师太为了炼成此宝,寻遍宇内之地,集齐一十九种珍惜宝材,放入炉中锻冶,又用许多罕见的灵药淬炼锋芒,才铸成这一柄伏魔宝刀!
此刀出炉之日,刀气惊世,戾气冲天,当时楞伽寺普渡神僧恰巧路过,见刀气吞吐,上冲牛斗,叹息道:“此刀杀伐太重,不合佛门慈悲之旨,恐有劫数。”
毒手师太不以为然,但也不敢得罪这位神僧,只道:“唯有以此刀之锋芒,才能震慑魔头宵小,些许劫数老尼一肩承担!”彼时普渡神僧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毒手师太铸成伏魔刀之后,仗之横行天下,着实杀了许多魔头,其后与笑书生、**魔君两个意气相投,合称太仓三子,打下了一番基业,多年以来俨然为散修一脉之翘楚,没想到竟是早被夺魂道人暗害!
毒手师太现身出来,一指伏魔宝刀,碧寒刀光暴涨之下,又往无念和尚杀去!无念和尚催动降魔杵,使出以力破巧的功夫,宝杵舞得风雨不透,任由刀光纷落如雨,繁弦急奏之间,也丝毫不能破开降魔杵的一圈宝光。
法宝自然还要法宝来对付,但毒手师太一出,连无住和尚都大感惊诧,皱眉喝道:“毒手师太!你被夺魂道人的魔念污秽了元神,若是还有一丝清明,便收了宝刀,贫僧自会拼力救你!”同为佛门一脉,无住和尚纵然算计精深,也不忍毒手师太堂堂证就真如之辈沦落至斯,无论如何都要救其一救。
毒手师太高大的身形纹丝不动,面上却显出迟疑挣扎之色,蓦地开口叫道:“无住道友!我身落惨劫,还请搭救……”话未说完,目中神光涣散,成了丝丝魔光,夺魂道人之声传来:“我费了多少功夫才将这老尼姑玩弄于掌心之中,你无住若是想救她,就拿噬魂幡来换罢!”
无住和尚暗送一口气,毒手师太到底是证就真如的人物,纵被劫夺元神,尚有一线清明,就还有救,至于夺魂道人所说拿噬魂幡去换,无住又非傻子,岂会做与虎谋皮之事?
心念一动,无念和尚大踏步而去,降魔杵在外,化为一圈神光,自家则一拳轰向毒手师太面颊,竟是丝毫无有留手!朱厌老祖全身妖气与伏魔金甲结合越发紧密,渐渐转化为佛门法力,世上唯有佛门流传之法才能将妖气魔气毫无阻滞的转化为正道法力。
因此佛门中收编降伏的魔头、大妖最多,一入佛门便能成就一番果位,不似到了玄门之中,还要辛苦转修玄门练气之法。朱厌老祖遍体妖气运转越发流畅,带动纯阳真身鼓荡,伸手投足之间皆有普通法宝一击之威!
伏魔神甲忽然受了无住和尚心念,配合无念和尚夹击毒手师太,朱厌老祖早已认命,不敢抗拒无住之命,反而积极配合,用经佛法洗练之后的妖气催动百兵之祖的神通,无数兵刃勾连一处,狠狠向毒手师太杀去!
毒手师太受人围攻,哪一个都不好对付,只能将伏魔宝刀收回,刀光翩然,先守住自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此一来,毒手师太以一人之力,拖住两大高手,倒是十分大赚。
宁冰之身甚是尴尬,三位纯阳级别的老祖混战,却插不进手去,只得又向无住和尚杀去,还幽寒水生出数十丈高下巨浪,狠狠拍击而下,丹田中真气一口气喷发出来,涓滴不剩。反正夺魂道人也未将这具待诏分身看的如何重要,损毁了便损毁了,只求能拖住无住和尚一时一刻便好!
无住和尚大喝一声,光明拳印汇聚,又开始狠狠摇动噬魂天柱,至于还幽寒水杀来,脑后一圈佛光中飞出一条九天神龙,周身缨络披挂,梵字经文闪烁不定,四根爪子狠狠一撕,将还幽寒水之流撕裂开来。
还幽寒水被破,宁冰当即喷出一口鲜血,目中血色一闪,整个人就爆散开来,化为一团晶雾,与还幽寒水相合,一转之间一条长大冰龙仰首嘶吼,遍体冰晶,与佛门天龙战在一处!
夺魂道人操控宁冰之身,舍弃元神,演化出这一条冰龙,纠缠住佛门天龙倒是够了。无住和尚也不理会,心无旁骛,光明拳印所化佛光大手青筋暴起,终于一声闷雷也似的巨响之中,将噬魂幡天柱恶狠狠从地心中拽了出来!
噬魂幡天柱高不知几许,向上的一头给佛光巨手死死攥住,粗倒有几丈,佛光大手又是一拽,平地响起无尽呜咽之声,妖风鼓荡,一把之下竟是未能将天柱整个拽出!
噬魂老人的噬魂幡本体终于现于人前,那天柱就是幡杆,上有符犹如花纹,幡杆最上则是一层破破烂烂的幡面,非丝非麻,不知是何物织就。
无住和尚面泛喜色,筹划多年,终于要将此幡到手,只要带回寺中以佛法炼化,便是一场无量功德!正要加一把劲,将噬魂幡天柱收走,忽然心头一动,笑道:“来了!”
地底洞天中本有无数阴魂魔念飞来腾去,忽然齐齐一顿,接着如受惊的小兔般拼命想两旁挤去,一股深沉之极的魔意陡然自阴阳两界涡流中散发出来,直扑无住和尚,魔意之中魔威滔天,似有崩坏天地之势!
无住和尚遍体佛光流淌,好整以暇道:“夺魂道友终于肯出面,老衲顿觉面上有光呢!”一大团魔影陡然自阴阳两界涡流中挤出,魔影之中有无数张面孔争先恐后的浮现出来,每一张面孔之上皆有七情六欲之意流露,将七情六欲之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无住和尚话一出口,无数张面孔陡然齐刷刷向其看来,若是换了别人,只凭无数道目光中蕴藏的魔意,就能令人魔念丛生,堕入魔道!但无住和尚依旧老神在在,全然不受魔念操控。
那魔影已然由虚转实,凝成了实质,比凌冲所见的纯阳元神或是朱厌的纯阳肉身还要来的坚实,此便是噬魂劫法的最高境界,魔念神通在虚实阴阳之间自由转换,如同域外天魔,来去如电,其实到此境界,已与神通广大的域外天魔无异了。
魔影正是夺魂道人毕生道果,亦是玄阴元神显化,自冥狱中横渡虚空而来,借由阴阳两界通道,再有毒手师太与宁冰之身拖延战机,这才姗姗来迟。
魔影抖动之间,如同一个巨大之极的心脏,一涨一缩之间,无边魔意降临,地下洞天中众人皆是浑身一颤,无念和尚本是忿怒魔念炼就真身,体内魔念受了夺魂道人意识干扰,当即收束不住,有了走火入魔之相。
可苦了朱厌老祖,无念和尚指望不上,毒手师太被魔念一照,更加生龙活虎,将伏魔宝刀操御的来去如电,瞬息即至,幸好他皮糙肉厚,又有佛门神甲抵挡,才不致被分尸惨死,却已落入下风。
夺魂道人魔影用魔念一扫,瞧见噬魂幡本体被拔了出来,发出一声无声嘶吼,激动非常,挣扎着要越过阴阳之界。无住和尚大笑道:“慢来!慢来!便是在此等你!”
梵唱之声陡然大作,脑后佛光喷涌更急,几乎如泉如河,澎湃之间将地下洞天充斥,自然将无边魔意驱赶殆尽,佛光之中红影闪动,竟有一位身披红袍的老僧自佛光中走出,一个接着一个,眨眼之间便有八位老僧遁出,俱是身披红袍,手持念珠、金铃、法剑、戒刀等诸般法器。
这八位老僧俱是低眉垂首,一经走出,围在无住和尚周遭,摆出一座奇异大阵,隐隐有莲花吐蕊之相,夺魂道人的魔影一见,魔意波动传来:“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
无住和尚不语,与八位老僧各占方位,念动经文,一个个梵文文字跃出,化为点点光华,配合满室佛光,无边梵唱之中,一座硕大之极的白莲凭空浮现,无住和尚的所在便是莲心,八位老僧则是八瓣莲瓣。那八位老僧自始至终一语不发,只顾将自身佛法修为注入到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之中,须臾之间阵法成型。
无住和尚大喝一声:“老衲筹划了多年,今日便请夺魂道友品鉴一番这一座白莲大阵!去!”八瓣白莲金刚阵由虚转实,脱离九位高僧之手,电闪一般,已遁至魔影之下!
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大阵乃是大金刚寺最为顶尖的阵法,源出佛门至高传承,有无上妙用。无住和尚心机深沉,表面是要夺取炼化噬魂幡,引逗夺魂道人前来,暗中却命寺中八位高僧长老藏在脑后佛光之中,守株待兔。
夺魂道人心念噬魂幡,抗拒不得诱惑,当即赶来,本拟出手夺了噬魂幡便走,却就此落入无住和尚毂中!夺魂道人心知不妙,就要抽身急退,但无住和尚选择时机太过微妙,正是卡在阴阳两界之间,出不得出、退不得退之时,首鼠两端,究竟是一鼓作气侵入阳间,还是先暂避锋芒退回冥狱,一时之间魔影也自犹疑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耽搁,被白莲曼荼罗大阵近身,八片莲瓣缓缓舒展之间,佛光凝聚为八条锁链,狠狠缠在魔影之上,死死扣住。魔影中无数面孔被佛光一炙之下,惨叫连连,黑烟滚滚,却是白莲大阵中的伏魔之性开始克制噬魂劫法的邪祟法力!
莲瓣展开之间,又有一根莲蕊吐出,如箭如枪,向上一捅,一气之间贯穿重天,竟将魔影生生刺穿!夺魂道人纵是魔道老祖,老牌的玄阴之辈,猝不及防之下也奈何不得九位高僧联手施法,被白莲大阵克制的死死的!
锁链紧紧回收,一环一环挪动,拉着魔影之身往白莲中落去,只要被白莲莲瓣裹住,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得夺魂道人!
夺魂道人自知此时正是生死关头,魔影抖动之间,化生出无数触须,狠命往白莲中抽打,又有数尊魔相分化出来,每一尊皆有待诏境界的法力,落在白莲大阵之中,被佛光一照,滋滋直冒黑烟,却浑然不顾,只挥动法器,想要斩断莲瓣中法力所化的锁链。
凌冲阴神正与噬魂幡元灵争夺祭灵柱的控制权,正在如火如荼之时,陡觉一股滔天魔意贯通两界降临而来,心头一动,知是夺魂道人出手,他身为噬魂劫法正宗传人,不能坐视夺魂道人将噬魂幡夺走,当下运集功力狠狠冲击过去。
噬魂幡元灵孕生也不过数百年,就算从噬魂魔念中生出,天性狡诈残酷,到底见得世面有限,夺魂道人气息侵入,还犹豫了一番,在其念头中,落入夺魂道人手中总比落在那群秃驴手中来得强,但事到临头,又不舍自家被人炼化。
凌冲阴神法力冲来,正值元灵举棋不定,竟而一口气将元气魔念驱赶出了祭灵柱,大喜之下,急忙巩固战果,死死守住祭灵柱整体,不令元灵再有机会侵入!
忽然一道意念扫过,与噬魂幡元灵一接即退,其中蕴含的意思却甚是明显“我来救你,如今身陷重围,给人算计,你若不出手搭救,两个都要遭劫!”
噬魂幡元灵稍稍犹豫,便舍了凌冲阴神占据的祭灵柱,转而去帮夺魂道人脱困。夺魂道人这一点说的极对,若他深陷于此,谁都讨不了好,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被大金刚寺镇压到无量劫岁月之后!
庞然无匹的噬魂幡陡然动作开来,也不运使甚么夺人心魄的妖法,只将幡杆当作一杆大枪,抖动之间向白莲大阵刺来!无住和尚的光明拳印十分犀利,本将噬魂幡死死摁住,但分心操控白莲大阵,不免有几分疏漏,被噬魂幡元灵捉住了空隙!
无住和尚喝道:“凌施主,还请出手!”言下之意是要凌冲干扰噬魂元灵运转噬魂幡,凌冲阴神苦笑,他的全副精神都用来炼化祭灵柱,分身乏术,何况区区法相境界,想要干扰法宝运作,直是天方夜谭,所能做者唯有催动祭灵柱,希冀能起几分作用!
章八零零 金刚王佛虚影(求月票)
噬魂幡五大组件,招灵旗、祭灵柱、绝情环、拘魂索与化灵池,其中祭灵柱最为根基,支撑整件法器,其余四大部件皆要依凭于其,方能发挥威力。
凌冲将祭灵柱祭炼,虽只有区区二十几重禁制,但也举足轻重,足以影响到噬魂幡魔威的发挥。无住和尚施展了连环计,想将夺魂道人一口吃下,反倒令凌冲身陷险地,如今势成骑虎,也顾不得许多了。
凌冲当即催动祭灵柱,他精通噬魂劫法,对噬魂幡的理解还在夺魂道人之上,这一搅局十分要命,幡中世界陡然抖动不休,轰鸣不止,不属于凌冲的噬魂魔念被逼挤的在祭灵柱中存身不住,纷纷逃逸出来,散入其余部件之中。
从外来看,一根撑天巨柱带起无边恶风,狠狠捣向无上金刚白莲曼荼罗法阵,忽然中途一顿,不知怎得歪了方向,柱头死死戳入一旁的山石之中,震得整座地下洞天都晃了一晃,更是戳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洞。
噬魂天柱生变,夺魂道人立时感知,魔影一面抗拒白莲佛光炼化,一面还要分出一道精神,探入天柱之中,助噬魂幡元灵将凌冲元神驱逐出去。
夺魂道人魔念可就强横的太多,几乎凝成实质,探入噬魂幡中当即开始祭炼其中禁制,步步紧逼,霸道无比,噬魂幡元灵权衡了片刻,便放开了核心禁制,任由夺魂道人祭炼。
夺魂道人大喜,哪还不全力以赴,玄阴级数的法力发动起来,片刻之间已将噬魂幡核心禁制祭炼成了几重,勉强动用一二分威力。魔念一顿,便涌入祭灵柱中,与凌冲争夺此宝控制权。
凌冲早有准备,论法力深厚他自是不如夺魂道人良多,但论噬魂劫法的精熟程度与对噬魂幡的了解,夺魂道人却拍马也及不上他这位噬魂老人唯一传人,只将祭灵柱中重重禁制重新排列一番,自然生出一股凛然之气,与夺魂道人魔念交锋起来。
两位高手皆运使噬魂劫法,与噬魂元灵交手不同,夺魂道人乃是噬魂劫法的大行家,上手便咄咄逼人。凌冲早有打算,不与其争锋,纯取守势,防备的风雨不透,任由夺魂道人来攻,颇有耗子拉龟,无从下嘴之感。
夺魂道人与凌冲接战之下,魔意念头蓦地一阵抖动,显得震惊非常,传递出一道意念:“你是何人?怎么也会噬魂劫法!”潜藏在祭灵柱的魔念狡诈非常,滑不留手,将噬魂劫法运使的精妙无匹,许多妙用连夺魂道人自家都觉耳目一新。
噬魂道中并无甚么秀出的人才,夺魂道人只顾自家修炼,懒得培养弟子,大行、大幽、大云之辈不过是顺手为之,但祭灵柱中魔念功力之深,令其叹为观止,第一个念头便是噬魂老人出手,噬魂老人一直是夺魂道人心头一根毒刺。
当年夺魂不过是一介小厮,跟随噬魂道人打江山,其后得传噬魂劫法,只因畏惧被噬魂老人操控,又贪恋噬魂道权势,趁噬魂老人闭关,将其暗算,才有了今日成就。
当夺魂道人执掌大位时,才骇然发现,噬魂劫法中根本存有一处无可补救的破绽,就算能修成玄阴,一旦发作也要被打回原形,元神崩散为无数微尘,就似噬魂老人一般,比死还惨。
夺魂道人这些年来发疯一般寻找噬魂劫法的弥补之法,也将注意打到噬魂幡的身上,难得噬魂幡沉寂经年,为了不被佛法炼化,主动联络求他出手相助,只要此宝到手,便能逆推出当年噬魂老人的全版噬魂劫法,以他的才智补全噬魂劫法的破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噬魂幡对夺魂道人而言,关乎生死大道,决然不容有失,夺魂魔念如惊涛拍岸,电裂长空,一波一波冲向凌冲的阴神化身。噬魂幡中双方反复拉锯,一瞬之间已是白热化的状态。
噬魂幡外,无住和尚竭力催动无上白莲曼荼罗大阵,佛光渲天,一寸寸将魔影向下拉去。大金刚寺八位长老再加住持之力,也不过与魔影拼个平手,但在佛光炼化之下,不断有生灵元神摆脱夺魂道人魔念的操控,主动投入到白莲大阵之中。
这些生灵元神受白莲大阵庇护,等此战结束,无住和尚将之送回大金刚寺,举行超度法事,自能送其再去轮回,也是一桩功德。
被噬魂劫法炼化的元神,除非魔念之主主动收去魔念,不然永生受噬魂劫法操控,但佛法无边,却能解去其束缚,还其本来。噬魂老人前世曾在佛门高僧手下吃过几场大亏,今生走投入路之下,才生出投身佛门,以求正果的念头。
夺魂道人的魔影如此难炼,还是大出无住和尚意料之外,“看来这些年来夺魂道人看似潜伏不出,实则早已暗害了不知多少生灵,他能和我与八位长老之力布下的金刚大阵纠缠至今,只怕是靠了不断抽取生灵元神精气,才得以维系。不过既然被我知道你的底细,又岂会如你所愿?”
无住和尚计议已定,眉心中一点灵光浮现,却是一枚不甚规则的骨质之物,此物一出,漫天佛光蓦然大胜,八位老僧也自精神一振,诵经之声更急!
魔影之中传来夺魂道人惊怒交加之声,叫道:“金刚王佛舍利!”无住和尚不答,向那舍利躬身一拜,叫道:“请佛祖降魔!”那舍利不过小指盖大小,外表坑坑洼洼的似一截枯骨,但气势吞云,滴溜溜一转,播撒无边佛光,隐约有一尊万丈大佛虚影现出!
大佛虚影一出,轻舒手臂,五指捏作一道印诀,正是大金刚寺镇寺神通光明拳!拳印一成,还未发出,夺魂道人魔影已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本是一大团扭曲的魔意,受不住金刚王佛虚影之拳意,陡然四分五裂,有几份较大的魔影再也支持不住,落入白莲大阵之中!
章八零一 夺魂逃脱 毒手被擒
佛门之中宝物无数,有经卷、旗幡、金铃、法门等等,但最为珍贵者却是佛陀坐化之后所留的舍利子。每一尊佛陀成道之时都会发下宏愿,以无上法力接引众生脱离轮回苦海,金刚王佛也不例外。传说金刚王佛化身亿万,寻机度脱有缘之辈,在无量量劫之中,赖金刚王佛之力超脱生死轮回者不计其数。
但纵以佛陀之无边愿力法力,也要以化身投入每一方洞天世界之中,如凡人一般经历生老病死,无有例外。金刚王佛不知是何时曾以化身在轮回世界中行走,又或是金刚寺哪一位祖师将舍利带回轮回世界,总之这一枚佛骨舍利在大金刚寺中供奉已有千年之久,都不曾公开示人。
这枚舍利取自佛陀小指最上一截,日夕受金刚寺僧众香火供奉,更加通灵,佛法加持之下,竟能招引金刚王佛一缕分神下界,佛陀的一缕分神可比甚么天仙、天魔之辈强的太多,一招拳印之下,久攻不下的夺魂魔影立时冰消瓦解!
魔影碎成了七八块,最大的几块落入白莲法阵之中,莲瓣当即合璧,将之牢牢禁锢,余下较小的几块发出悲鸣之声,但也趁机脱离了白莲大阵之炼化,分头激射而出,远远逃开金刚王佛的虚影。
金刚王佛虚影发出一道光明拳印之后,便自渐渐消散了去,依旧化为一颗坑坑洼洼的舍利子,落入无住和尚脑后佛光之中。一击之下,夺魂道人魔魂四分五裂,连万魔鬼域的神通也施展不出来。
自始至终夺魂道人都在无住和尚的算计之下,从魔影跨界而来,到白莲大阵发动,竟连施展万魔鬼域神通的机会都没有,如今元气大伤,多年苦练的玄**果去了大半,余下魔魂略一转折,索性一起冲入噬魂天柱之中!
噬魂天柱幡杆上无数魔道符文次第亮起,鬼啸连连,夺魂道人孤注一掷,玄阴元神先将噬魂幡元灵死死压住,不令其作乱个,跟着接管噬魂幡的控制权。凌冲阴神只觉周遭一紧,一股无边法力降临,将他死死压在祭灵柱中,噬魂劫法发动,竟是要将他祭灵柱祭炼合一!
玄阴老祖行事霸道无比,掌管了噬魂幡后,只要将凌冲元神炼化就好,凌冲阴神再强横,也不过法相级数,根本敌不过长生境界的法力冲刷。
祭灵柱中数息之间,凌冲阴神已被逼入绝路,如风中之烛,没奈何只有祭起晦明生死符与三昧心炉两个,苦苦相抗。晦明童子操控了黑白生死气,将夺魂道人法力刷到一边,三昧心炉则四面乱捞,不拘遇上甚么魔念全都炼化为三昧真火了事。
夺魂道人元神入主,本拟顺手可将那只小虫子抹去,但先有两道蕴含生死之秘的法力在前,又有一尊火炉能收摄噬魂魔念,放出无边三昧真火,竟将他法力生生抵住!
夺魂道人生平也不知见识了多少奇珍异宝,三昧心炉妙用虽大,只靠内中天魔之身转化念头,还不放在他心上,唯有那两道黑白生死气,所蕴道法之精,立意之远,令他心惊不已,起了攘夺之心,想将生死符夺来好生瞧瞧。
无住和尚收了佛骨舍利,白莲大阵亦将夺魂道人大部分魔魂封禁,依旧还原回一朵含苞待放的莲房,落在他手中,莲房之内隐约有魔气魔影透过,却始终破不开白莲曼荼罗。
无住和尚将白莲曼荼罗交给八位老僧保管,自有其以自身法力加固封禁,冷不防足下大地颤动不止,噬魂天柱震颤不已,大叫一声:“不好!”千算万算还是算不到夺魂道人尚有残魂挣脱,要压制了噬魂幡元灵,虽然魔魂大损,只要噬魂幡到手,不出几年便可修炼了回来,可谓是大赚。
无住和尚当机立断,一旁无念和尚陡然化为一团黑金相间的光华,冲入其眉心,朱厌老祖哼了一声,也自身不由主与伏魔金甲一同落入他脑后佛光之中。那八位老僧见了,亦将各自修为传导过来,有十大高手法力加持,无住和尚法力气息登时暴涨,直超越真如之境,探入到另一层不可知之境中!
“嗯?”夺魂道人正要一击将凌冲阴神抹去,察觉身外起了大变,本能之间只想远离此地,噬魂天柱之上腾起无边魔火,不知长许的天柱陡然缩小开来,光华散尽已成了一杆只有三丈的破烂长幡,幡面抖动,魔火熊熊,就要跨越阴阳两界涡流,遁入冥狱之中!
无住和尚目中似有成住坏空之意闪过,依旧动用最为精熟的光明拳印,一拳之下,金光万道,夺魂道人操控了噬魂幡连连变化,也躲避不得,结结实实吃了一记!
噬魂幡杆给生生打得弯折了起来,夺魂道人魔魂也自受创不小,尤其随之而来的佛光如附骨之蛆,粘在幡上怎么也驱除不掉。凌冲阴神当此危机一发之时,传出一缕意念到了无住和尚处。
无住和尚略一转念,当即有所取舍,拳印一变,佛光流动之间,化为一口戒刀模样,刀气贯连天地,狠狠一斩!雷火迸发!噬魂老人亲手祭炼的噬魂幡竟被一刀两断!自正中而下的部分掉落在地,砸出一个大坑来。连带幡面的上半部却横飞起来,幡面卷动,一张面孔自幡面中浮现出来,无有五官面目。
那面孔死死盯住无住和尚看了一眼,遁入幡中,魔气滚滚之间魔幡已窜入阴阳涡流之中,一闪不见。无住和尚正欲追去,身后一道碧寒刀光劈斩而来,却是毒手师太以身殿后。
无住和尚微微摇头,光明拳印直指,拳锋所及,伏魔宝刀被生生震飞出去,死死插入岩壁之中。拳印一张,五指一捉,已将毒手师太握在手中。毒手师太面上黑气一闪,死命挣扎起来。
无住和尚摇头叹道:“劫数!劫数!”屈指一弹,一道金光落在毒手师太眉心,将其法力封住。
章八零二 结盟
无住和尚摇头叹道:“劫数!劫数!”屈指一弹,一道金光落在毒手师太眉心,将其法力封住。身后佛光渐渐消散,露出八位老僧身形,个个疲惫不堪,身形踉跄,瘫坐于地,几乎就要当场坐化。
这八位老僧乃是金刚寺中长老,辈分尊隆,早已多年不问世事,受方丈之命出山,合力加持白莲曼荼罗大阵,却未能毕其功于一役,皆有些气闷。八人毕生修为尽去,脱力非常,就算是金丹小辈都能取了他们性命去。
毒手师太法力被封,目光忽转清明,声音沙哑,开口道:“无住方丈,老尼堕劫已久,做下许多错事,造孽非常,请无住方丈给我一个痛快罢!”无住摇头:“我佛门对门外人讲回头是岸,对门内人亦如此说,师太放心,我将你送回大金刚寺,借佛法之力,总能驱除夺魂道人的魔念,还你本来。”
毒手师太叹道:“我一生刚愎自用,实在无面目再现于世人眼前,若是方丈能搭救则个,愿终老于金刚寺中。不过方才那团魔魂只是夺魂道人两大分身之一,虽受重创,但被其夺取了噬魂幡,只怕日后卷土重来,方丈不可不慎!”
夺魂道人残暴之处比噬魂老人也不遑多让,不敢在阳间明目张胆侵染生灵,躲到九层冥土之中,几百年来不知沾染了多少鬼物,连噬魂幡都能炼化无毒鬼祖以为己用,何况更为狡诈的夺魂道人?麾下不知汇聚了多少鬼祖级数人物!
尤其又将噬魂幡到手,只要参悟几年,补全了噬魂劫法,卷土重来之时定是一场惨劫。毒手师太被夺魂道人炼化既久,对其机密也略知一些,趁着还有几分清明,倒豆子般一股脑说了。
无住和尚道:“此事我早有所料,此地不可久留,还是先随我回寺罢!”伸手一招,毒手师太双目一闭,也自落入他脑后佛光中去了。毒手师太眼下神智清明,说不定夺魂魔念已然潜伏,不可多说机密之事,还是先收起来稳妥些。
如此一来,倒凸显的那根断裂的噬魂幡杆甚是突兀,众人目光也不由落在其上,八位老僧已然缓过一口气,不会当场坐化,直接飞升到金刚王佛的净土之中。为首一位老僧咳嗽一声,说道:“方丈,先将那噬魂幡断下的部分收走罢!”这老僧乃是无住师叔祖辈的人物,话一出口,无住和尚也不敢反驳。
只听一声咳嗽,一道人影自幡杆之后闪现出来,却是一位少年,身穿玄色道袍,向众人稽首道:“太玄剑派凌冲,见过诸位大师!”费尽心思才将祭灵柱炼化,此宝可谓是凌冲阴神之身的成道之机,万万不能舍弃,事到如今,唯有拼上一拼!
阳神之身出头,一身先天正气怎么也不会错的,阴神之身则躲入洞虚真界之中,不露半点阴气,若是阴神之身暴露,那些老僧只怕立刻出手将他降魔了去。
凌冲就是赌上一睹,无住和尚知道他玄魔兼修,请他掣肘噬魂幡法力运转,未必会让其他老僧知道。果然无住将八位老僧藏于脑后佛光中,隔绝了其感知,并不令其等知晓外事。
八位老僧见了凌冲,皆是皱眉,为首老僧问道:“老僧呼特,小施主是太玄剑派弟子,不知所来何事?”凌冲一指断幡,说道:“晚辈早与无住方丈约定在先,这杆断幡当归晚辈所有,因此现身与诸位大师说明。”
八位老僧眉头大皱,呼特问无住道:“方丈,确有此事么?”无住和尚苦笑不已,凌冲这一手甚是聪明,将责任都推到其一人身上,无奈点头道:“不错,我与凌小施主早有前约,这杆断幡该是归他所有!”
呼特道:“此幡分明是我等联手打断,又能从中推演出全本的噬魂劫法,方丈不会不知罢?为何轻易就许给了外人?”无住和尚连连咳嗽,半晌才道:“凌小施主居功甚伟,那神兽朱厌便是他引荐入的本寺,我已先许了他若有甚么收获,可先挑选,他选中了断幡,也是无法。”
呼特老僧心有不满,又不好发作,一来无住辈分虽低,到底身为住持,不好驳其颜面。二来既然有言在先,也不好抢夺小辈的东西,尤其还要恶了太玄剑派。
好在凌冲机灵,为无住和尚解围,笑道:“此物祭炼之时炼入了许多珍贵宝材,如今轮回世界已无踪迹,我带回之后,请门中长老出手将之熔炼,诸位大师若是对那噬魂劫法有兴趣,晚辈便请掌教恩师出手,将此法门拓印出来,亲自送往金刚寺,如何?”
呼特老僧想了想,眉头略略舒展,宣了一声佛号:“南无金刚王佛!本寺也不缺那点宝材,只是若小施主能将全本的噬魂劫法转交本寺,必有厚报!”
噬魂劫法是最顶尖的魔道修炼元神之法,虽则贻祸无穷,但落在金刚寺手中,未必不能将之纳入佛门一脉,如此一来,又能增添一部真如直指的神通,就算以呼特数百年的定力,也自抗拒不得这等诱惑!
再者太玄剑派郭纯阳之名如雷贯耳,是个睚眦必报的货色,今日仗着人多势众,强抢断幡也无妨,但明日郭纯阳定会杀上门来,还要叫上一干玄门同道,责骂金刚寺以大欺小,这可万万使不得。
凌冲一笑,说道:“请大师放心便是!”挥手之间,黑白生死气一冲,将断幡收入其中。生死符妙用无穷,虽然不是专攻洞天的法宝,但容纳小小断幡还是易如反掌。其融汇阴阳灵性,也不会噬魂真气污秽,正是最好的收容之所。
呼特见了黑白生死气,面上肌肉便是一抖,凌冲收放极快,生死气一闪无踪,呼特也不好意思多问,就此作罢。凌冲得了噬魂幡断幡,总算不至空跑一趟,心情大佳,一指那团阴阳界涡流,说道:“这阴阳甬道通往冥狱,留着始终是个祸害,晚辈没那等法力修为,能否请诸位大师出手将之毁去?”
无住和尚道:“这是自然!小施主与本寺有缘,想来不久还可再会!”言下颇有深意。凌冲哈哈一笑,向众人躬身一礼,又向朱厌老祖摆了摆手,运土遁出了地下洞天之境而去。
呼特老僧问道:“方丈任由他取走噬魂幡,若是日后不肯交出噬魂劫法怎么办?”无住和尚道:“不会,凌冲是郭纯阳的关门弟子,就算他不肯交出噬魂劫法,郭纯阳也是要面子之人,必会督促弟子履行诺言。”
呼特老僧点头:“但愿如此。”话头一转,“夺魂道人竟有两大分神,这一团魔魂已要本寺高手尽出,如今他得了噬魂幡中法门,更是如虎添翼,若来寻仇,如之奈何?”
无住和尚叹道:“此是本寺该有此劫,躲避不掉,诸位长老回寺之后,先助毒手师太化解噬魂魔念,有其加入还可增加几分胜算。另外督率弟子,加固寺中禁制,免得被魔头有机可趁。我去寻几位老友,拉些助拳之辈来!”
大金刚寺与楞伽寺素来不睦,就算夺魂道人来袭,也绝不会开口向楞伽寺求援,还不如去寻玄门之中与夺魂道人有仇之辈,拉拢过来,比如神木岛之流。
地底一役,无住和尚擒住了无毒鬼祖之身,搭救了毒手师太,又用白莲曼荼罗大阵困住夺魂道人大半魔魂之身,已不算蚀本,但夺魂道人若卷土重来,便是修炼成就全版的噬魂劫法,魔威更盛,还是小心些,多邀些助拳之人来的妥当。
呼特老僧道:“方丈可先回转寺中布置,我等灭去这一处阴阳甬道便走。”无住和尚点头,领着朱厌老祖与无念和尚先自去了。
无住走后,又有一位老僧问呼特道:“师兄,住持似乎心事重重,又走脱了夺魂道人,只怕后患无穷!”另一位老僧也道:“轮回盘重光,玄门如临大敌,按理当是我佛门光大门户之时,为何住持要甘冒奇险,算计夺魂道人,如今弄巧成拙,未免得不偿失!”
呼特道:“住持自有打算,我等年老力衰,只要能光大金刚寺门户,不必多管其他。诸位师弟歇息的如何?还是联手先将这处甬道毁去,免得又有鬼物窜入阳间为祸!”
冥狱之中第四层,土黄色雾气滔天,蓦地虚空开裂,一道魔影通过两界缝隙,狠狠坠落下来!砰的一声巨响,砸在冥土之上,闹得烟尘飞扬,魔影蠕动之间,露出其中一截幡面,无数张面孔自魔影中现出,蜂拥一般涌入噬魂幡中,却是夺魂道人迫不及待,用法力开始祭炼噬魂幡。
先前噬魂幡元灵身临绝境,才肯放开核心禁制任由夺魂道人祭炼,眼下逃出生天,又有了反悔之意,将核心禁制闭塞,不令夺魂道人法力进入。奈何先前口子已开,在夺魂道人强横无匹的法力攻击之下,终于一声哀鸣,被其祭炼个通透。
魔幡虽断,妙用不减,更能借由祭炼其中禁制,得到噬魂劫法的完整法诀,将近七日之后,魔幡之中发出玄妙天音,如九天天籁,仙府韶奏,更有七种玄光闪耀不定,魔幡连抖七下,化入魔影之中。
魔影略一抖动,化为一具人形,遍体罩在一袭黑袍之下,瞧不分明。那人正是夺魂道人魔念所化,蓦地深处一双枯瘦如骨之手,仰天长啸!
啸声远远传扬出去,方面十万里之内,但凡有鬼城的所在,其中鬼物皆被生生震死,自脱劫一下全无例外。夺魂道人长啸鬼号了半个时辰,终于止歇,又张口狠狠一吸!
平地起风雷!无数乱流生出,牵连着震死魔物的阴神之力往其口中汇聚而去。咕噜!如石落深井,无数鬼物阴魂之力,总也比得上一位待诏老祖的全副修为,得了这一记大补,夺魂道人魔念凝练的魔躯才自坚实了些。
夺魂道人吸罢阴魂,蓦地放声大笑起来,声遏流云,自语喝道:“噬魂!你不肯传我正宗的法门,想看我身受万灵反噬之苦,万没想到却是你的劫数先来,如今你的残魂不知轮回到哪一头畜生身上,苦练的噬魂幡又落入我手中,有了正宗的噬魂劫法,我便能推演出解决破绽的法门,噬魂道在我手中才能压过星宿魔宗,成为魔道第一大派!待我寻到了你的转世之身,定要将你打入噬魂幡中,让你生生世世承受魔意炼魂之苦!”
夺魂道人之声再不复先前无数人声重叠的样子,显的统一了许多,不知是否噬魂劫法的妙用,令其统合周身魔念法力,整合为一。
夺魂道人发泄了半日,将周遭生灵屠杀殆尽,就要起身离去,这一尊魔魂之身损失太重,祭炼噬魂幡又耗去大半元气,急需炼化新的阴魂补充法力。
忽有拍掌之声传来,有人笑道:“夺魂道友这一手噬魂神通当真令本座叹为观止,如此大事可成矣!”声音飘忽不定,诡异至极。
夺魂道人魔躯眯了眯眼,冥狱之中危机重重,那是说与别人听的,他不去害人,已是积功德了,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敢轻捋虎须,冷笑道:“是谁!”
一道黑光自地下涌出,如泉般源源不绝,一尊高有十丈、三头四臂、周身白骨嶙峋的魔神缓缓升起,身后是两位鬼祖级数的人物。那厮正是夜乞老祖,身后不消说是鬼铃与伽薄两位。
夺魂道人数百年来潜心修炼至今,对玄魔两道新近发生之事不甚了解,竟不知夜乞老祖之名,但其道行境界与自家相媲,甚而犹有过之,也就按兵不动,魔念震动:“我久居冥狱,竟不知又出了一位超脱玄阴之上的道友!”
夜乞老祖身为夜叉一族大长老,全盛之时法力超乎玄阴之上,被镇压多年,法力流散,这些年狠命修炼,总算炼回了几分,但也只恢复到玄阴境界而已。
章八零二 夜乞作说客 重炼噬魂幡
纵然其手段之高明,远超一般的玄阴老祖,始终冲不破那一线阻隔,不能恢复鼎盛时期修为。后来夜乞老祖也发觉原因无他,似是这一方轮回世界规则所限,只能修成长生,要再上层楼却是千难万难。
无奈之下,夜乞老祖转而想到寻大金刚寺报仇雪恨之事,趁着轮回世界还未复归于轮回盘,攻破大金刚寺,掠夺其历代收藏的珍宝法诀,再趁大劫降临,脱出这一方世界。
主意打的虽好,但金刚寺高手如云,不易攻破。就算手下有鬼铃伽薄两位鬼祖,也远远不够。这几年就在冥狱中四处浪荡,伺机收伏几尊新得鬼祖。夺魂道人炼化噬魂幡,动静闹得太大,将夜乞老祖引来,一见认出竟是这一位魔道巨擘,当即上前招揽。
夜乞老祖骷髅似的脸上堆起笑容,笑得如一朵花一般,鬼铃鬼祖上前一步,陪笑道:“夺魂老祖有所不知,这位乃是夜乞老祖,为九天星河之中夜叉一族长老,威能广大,与大金刚寺有仇,想邀夺魂老祖助拳,若是老祖首肯,事成之后,金刚寺上下僧人元灵尽可交由老祖处置,且寺中一应宝物老祖可分去八成,如何?”
夺魂道人不识夜乞老祖来历,见其遍体骨刺,白骨皑皑,道法并非这一界的路数,也浑不在意。噬魂劫法真本到手,又炼化噬魂幡,如今夺魂道人将七情魔念整合为一,再也不分彼此,举手投足之间法度森然,才有了几分玄阴老祖的风范。尤其他的法力每时每刻都在增长,虽然十分缓慢,比起曾经已然好的太多。
夺魂道人侧目斜睨,冷笑道:“要破大金刚寺,除非十几位玄阴老祖联手攻伐,才有几分可能。凭你们几个,就算加上本座,也无异杯水车薪,济不得事!”
夜乞老祖阴狠一笑,阴恻恻道:“大金刚寺镇压了老子几千年,不将他满寺上下杀个绝户,元神贬入九幽之地永不超生,怎能消我心头恶气?我听闻夺魂道友修炼的噬魂劫法,善能炼化他人元神以为己用,只要吞噬了几个金刚寺长老的金身元灵,反手之间便可立地成魔,飞升玄阴魔界。还有一事,道友便不想知道噬魂老人的下落么?”
夺魂道人魔躯气机陡然一震,如大潮怒涨,一时之间无上魔念之威充斥天地,显是内心动荡,轰然喝道:“他在哪!”余音翻翻滚滚传扬出去,掀起无数沙尘,周遭的一干鬼城本已鬼死楼空,吃这一喝,哗啦啦连声,竟给活活轰踏!
鬼铃与伽薄两位见了这等魔威,也自缩了缩脖子。鬼祖之流虽然修成玄阴,亦有长生之力,但天生受噬魂魔念之法克制,只看无毒鬼祖的下场便知,因此他们对夺魂道人的威势感受最深,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发话。
夺魂道人当年动手,就知噬魂老人元神死而不僵,必能转世重来。只不过其作孽太多,元神迷蒙蒙昧,要受无边惨劫之苦,才能恢复本来。这期间不知要轮回多少世,耗费多少年月。
夜乞老祖呵呵一笑,他的元身是白骨夜叉形神一体,最是稳固,道行又与夺魂道人相当,不畏噬魂魔念,漫天魔威也只当清风萦怀,缓缓说道:“噬魂老人早就恢复了前身记忆,却又转投了佛门,如今正在冥狱之底地府之中,一位大菩萨的阴山道场中修行。前次我等几位玄阴之辈联手攻打地府,惹动大菩萨分身出手,便是为了接引那厮!”
夜乞老祖虽是外来户,但也不傻,地府中闹出偌大动静,连阴山菩萨都被惊动,最后将九幽祖师与另一位修士接引入了净土,自然也查一查其等老底,加之噬魂老人曾在地府中出手,留下蛛丝马迹,终于被查到头上,弄了个底儿掉!
夺魂道人呵呵怪笑了几声,他对噬魂老人的感情颇为奇特,起先是噬魂老人传授他功法,却只以师兄弟相称,之后他将噬魂老人暗算,数百年来饱受噬魂劫法反噬之苦,对噬魂老人恨之入骨,费尽心力打探其转世之身的下落,但实则在本心之中对噬魂老人尚有一丝畏惧,怕其卷土重来,寻自己报仇。
万没想到,噬魂那厮早就恢复了前世灵智,却当了缩头乌龟,更做出投靠佛门的糗事,简直遗臭万年,为魔道正宗魔头所不齿!夺魂道人心头转过无数的念头,按捺下动身前往地府一探的念头,淡淡说道:“那厮竟敢投靠佛门?就不怕菩萨将他超度了换回一场功德?”
夜乞老祖阴笑道:“佛门秃驴向来假仁假义,满口的慈悲为怀,暗地里龌龊非常,噬魂老人转世之身投入菩萨净土,先要洗去一身罪孽,再图正果,未必比修炼魔道容易!”
佛门将因果轮回,虽能放下屠刀,要立地成佛先要还清先前罪孽,才有超拔之机。噬魂老人选择以佛法化去噬魂劫法的冤孽,虽是一条正路,却也未必走的通顺。
夺魂道人眸光闪动,不知打甚么主意,良久才道:“要攻破大金刚寺,夜乞老祖还有甚么手段?”言下之意已然动心,但若夜乞老祖只有舌灿莲花的本事,还是莫开尊口。
夜乞老祖呵呵一笑,伸出一只骨掌,掌中一团玄阴之气涌动,“这是我辛苦祭炼的一座大阵,名为‘九子鬼母秘魔大阵’,能招引诸天阴魔秘魔下界,威力无穷。只是此阵需有九位高手镇压,最好皆是玄阴老祖级数。尤其鬼母阵眼更需一位女子镇守,道友若肯加入,此阵便齐全了大半,攻破大金刚寺也非难事!”
夺魂道人一双魔目投注在那团玄阴之气上,耳边立时传来无边鬼泣鬼号之声,又有女子温柔低语呓语之音,急忙撤回心神,暗道一声厉害!连他这位玩弄元神的大行家一时不察,也险些着了道,此阵之凶威可见一斑。颔首道:“若是你能聚齐八位玄阴老祖,我倒有兴趣插上一手,若是不然,那便休提!”
夜乞老祖大喜道:“这是自然,道友只需静候佳音,少则一年多则三载,定能聚齐八位老祖,那时便是大金刚寺的末日!就算菩萨下界,也救不得他们了!”
夺魂道人淡淡说道:“我还要将养伤势,参悟魔法,夜乞老祖可去九层冥狱之中寻我!”深深望了一眼鬼铃与伽薄两个,森然一笑,魔躯如泡影般消散无踪。
鬼铃与伽薄两个面面相觑,皆是如丧考妣,夺魂道人最后那一眼可非是甚么好事,毕竟噬魂道神通诡异,说不定何时就遭其暗算,忙即运用魔气反照自身,尤其是元神之地,瞧瞧又无被种下噬魂魔念。
运功半晌,全无异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夜乞老祖笑骂道:“你们太也杯弓蛇影,没得丢人现眼!”鬼铃老祖陪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夺魂道人有噬魂幡在手,魔威更甚,我们也是怕着了他的道,关键时刻被其操控,若是背后给了老祖一刀,那可就罪孽滔天了!”
夜乞老祖颔首道:“此言不假,噬魂神通诡异,在九天星河之中也无这等传承,真想瞧一瞧那噬魂劫法究竟如何修炼的。你们放心,有老祖在一旁,那夺魂道人不敢暗施毒手!”
两位鬼祖这才松了口气,伽薄老祖道:“我等三人,加上夺魂道人也不过四位,上哪里去寻其他五位镇压阵法的玄阴老祖?”鬼铃老祖白他一眼,冷笑道:“你忘了当初几派高手联手攻打地府了么?”
伽薄老祖鬼眼一亮,奸笑道:“如此一来倒是够了,只是鬼母那处阵眼……”夜乞老祖喝道:“自然是乔依依那个娘们!走,事不宜迟,我等还要合纵连横,只要炼成九子鬼母秘魔大阵,定要给无住那贼秃一个好看!”
凌冲遁出地表,也不多留,纵起剑光直入苍冥,飞遁万里之后,寻了一处隐秘之地落下,扬手便是一道符光升起,借用晦明童子妙用,隔绝出一方小小天地。
阴神自丹田中走出,手抱噬魂幡断杆之处,亦即是祭灵柱。晦明童子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对祭灵柱十分好奇,想要瞧瞧如何祭炼。
阴神与阳神相对而立,阳神开口道:“夺魂道人得手噬魂幡,不日就会体悟出全版的噬魂劫法,不可不防。我要赶回彭泽,瞧瞧大战如何。”
阴神点头道:“我要祭炼祭灵柱,将此宝与噬魂幡合炼为一,需下不少苦功。”祭灵柱是噬魂老人祭炼,七十二重地煞禁制圆满,以阴神法力,至少要耗费百年苦功才行,一旦与自炼的噬魂幡化合为一,威能自然暴涨,亦多了一重渡劫的手段。
阳神道:“这却无妨,只是你须得先去京师走一遭,太乙飞星符阵推算,只怕近日有变!”阴神点头:“也罢,终究有师生之谊,不可不去。只是天数早定,只怕回天无力。”阳神道:“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若事事畏首畏尾,我辈修道还有甚么意思?”
阴神点头不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对谈,实则却是自言自语。晦明童子小脸一脸茫然,转头去看祭灵柱。那宝贝十分稀罕,但在其眼中却是污秽不堪,有无数冤魂缠绕,也只有同出一源的噬魂劫法方能将之炼化。
商议妥当,阳神收了晦明童子,剑遁而去。阴神却不急离开,叱开土石,遁入地下千丈之地,就盘坐下来,张口吐出一杆大幡,正是噬魂幡。伸手一指,那魔幡飞至祭灵柱之上,垂下无数七色光华,渗入祭灵柱中,缓缓祭炼此宝。
祭灵柱上亦有无数灰暗之光透出,想要抗拒炼化,吃七色魔光一扫,尽数成灰,阴神法力涌出,从第二十几重禁制开始祭炼,其间又要将栖息于祭灵柱中的无数阴灵炼化,眼下还无力将祭灵柱祭炼通透,此宝炼制时加入了许多神金宝材,坚硬无匹,正可作为一件兵器使用。
凌冲有感于不久之后的几场大战,先将此宝祭炼到足以催动的地步,再图其他。噬魂幡无风而动,幡面猎猎,将祭灵柱中飞出的无数星星点点光华收入,那光华是无数魔念显化,经过五大部件接连祭炼之后,汇入化灵池中。
噬魂幡每炼化一点魔念,神通便增强了一点,炼化魔念的速度也自快上一分,此消彼长之下,祭灵柱中魔念越来越少,噬魂幡中魔念越来越多,且都被凌冲炼化了原本噬魂老人的魔意,反成了自家的给养。
一月之后,噬魂幡吸纳魔念之速已是鲸吞海吸,无数魔念汇成一道洪流汇入幡中。阴神在地府枉死城中修炼,为了汲取魔气阴气,将原本存身与化灵池中的一尊鬼王之躯打散,幡中本是空空如也。
得了这一记大补之后,噬魂幡变化越发灵动,冥冥之中似有一股气运加身,魔幡蓦地一抖,原地涨成数十丈高下,幡面之上七色光华流转,相互吞噬侵染,渐渐化为了一团混沌之色。
一声大震之下,竟将祭灵柱中所有魔念尽数吸纳了尽去,祭灵柱没了魔念支撑,当即光华暗淡,柱体表面偶尔散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已不成气候。
凌冲先不管祭灵柱,阴神伸手一招,噬魂幡缩小为一丈长短,落在手中,略一舞动,就见一道混沌光华冲天而起,满是邪祟霸道之意,心念一动,七情魔念飞出,各自演化魔心、魔火、魔雷、魔泪等等诸般神异变化,每一道变化神通之大,竟堪比法相强者。
如此一来,仅凭噬魂幡的七情变化,就等如增加了七位法相境界的强者!这也是祭灵柱中所存魔念太多,凌冲一次炼化之后,实在存储不下,只好分给七情魔念一些。
化灵池中本就炼入了三尊万鬼阴池,有孕育豢养鬼物之能,炼化了无数念头之后,池中池水之下传下微微鼓动之声,似有一只绝世妖魔在孕育之中!
章八零三 莫须有
那魔胎是噬魂幡汲取炼化了许多魔念,加上凌冲阴神魔意凝聚,只要孕育成熟,便是噬魂幡的元灵所在。凌冲有噬魂老人前车之鉴,怎肯将其留下?趁其弱小之时,正念将一缕念头刺入魔胎之中,狠狠一搅!
那魔胎发出一声忿怒之极的吼声,震荡魔幡,似乎对凌冲要抹杀它甚是不满,还想要动手反击。凌冲微微冷笑,“果然是养不熟的狼崽子,还在襁褓中,就敢反噬主人了。怪不得噬魂老人也将噬魂幡元灵化去!”加紧注入功力炼化魔胎真灵。
噬魂劫法分为正念与七情魔念,其中正念为修道的根本,轻易不敢损耗,只能以七情魔念来孕育魔胎,七情魔念是个甚么德性?无时无刻不想造反自立,以之孕育出的魔胎反噬也就理所当然。
三日之后,魔胎中最后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魔胎元灵终于被生生抹去,只剩一具躯壳。凌冲对那躯壳也不感兴趣,反正噬魂幡自身就等于一件坚固无比的魔躯,不必用魔胎来画蛇添足,索性一并化去。
化灵池发动,狠狠一震,磨荡之下,将魔胎缓缓化去,丝丝缕缕阴气还原出来,如阴风吹拂,吹入五大部件之中,将其中禁制向上祭炼。
等到一月之后,魔胎彻底消散不见,转为滚滚阴气,滋润噬魂幡。五大部件禁制已然到了四十八重圆满之境,受制于正念道行无法再行向上祭炼,但每一重禁制蕴含的法力却变得深厚无匹。如今有此幡在手,再加七道法相境界的七情魔念,凌冲有信心力斗脱劫之境的宗师也不落下风!
阴神炼法已毕,附于噬魂幡上,依旧化为一位面容阴鸷的少年,眨眼间出了地表,略一辨识方向,往大明京师而去。
阳神一路飞遁,这一趟本要截杀乌门山,结果变数频出,先是遇到朱厌老祖,又寻到了噬魂幡残体,跟着夺魂道人跨界而来,被无住和尚算计,里里外外,兔起鹘落,紧凑非常。
一来一去竟已耽搁了三个月之久,彭泽城大战想来都已结束。他心切乃兄凌康安危,以太乙飞星符阵推算,似乎并无甚么性命之忧,暂且松了口气。
自西北之地赶回彭泽,又耗费了数十日光阴,等到了地方,触目却见满地狼藉,大地龟裂,地面湿洼,似乎洪水方退,彭泽县城城墙也倒塌了大半,城头却遍插靖王叛军大旗,显是城池已被左怀仁攻克!。
凌冲变化为一位游方的僧人,寻了几人打听,才知他走后大军又自对峙了数日,左怀仁忽出奇计帐下有人以绝大神通引动山崩地裂,致使城墙崩塌,叛军趁机一拥而入,郭达率部与之展开巷战。
激战数日夜之后,终因寡不敌众,不得已率领残军撤退,由此将彭泽城拱手相让。左怀仁占领彭泽之后,也不修葺城墙,当即率所部连夜追袭。双方大军连战数场,郭达指挥若定,纵然身处不利,依旧亲身断后,损失了数万精兵之后,终于摆脱左怀仁牵制,一路退回金陵城中。
彭泽城失守,此去金陵路上再无险地可守,可谓一马平川,左怀仁追亡逐北之下,郭达所部死伤惨重,等逃回金陵清点兵马,不禁老泪纵横,数万精兵只逃回不到一半,连许多追随多年的老将也自战死沙场。
郭达无颜苟活,自缚前去皇宫请罪,被隋问天拦下,非但不曾问罪,反而好言宽慰了几句,言道彭泽之败非战之罪,命其重整旗鼓,聚敛兵马,来日再与左怀仁决战。
送走郭达,隋问天与上官云珠密议道:“彭泽失守,金陵再无险可守,眼下靖王已然率兵亲征而来,如之奈何?”上官云珠方要答话,忽然面色一变,虚空开裂,一道清光飞出,有人说道:“云珠吾徒!你师公有令,将那凌冲捉上山来,不得有误!记住,便宜行事,万不可打草惊蛇!此宝便与你防身!”正是拂真道人于清虚三山之中运法。
清光之中是一座小小的三十三层宝塔,倏忽没入上官云珠顶门。上官云珠不由跪拜于地,朗声道:“请恩师放心,弟子定会将凌冲带上山来!”虚空合壁,上官云珠起身,面上满是喜色!冷笑道:“有了三十三天宝塔,凌冲手中法宝再无威胁,可下手擒拿,回山复命!”
隋问天眼中满是艳羡之色,三十三天宝塔威能奇大,为正道有数法宝,自家就没这个福分,有此宝在手,擒拿凌冲自是十拿九稳,只是为何连师祖绝尘道人都要擒捉凌冲,却猜想不透,也不敢多问。
上官云珠笑道:“金陵城高墙厚,靖王纵来,也不必惧怕,大不了依托金陵与之一战。祖师之命却不可不从,须得先下手为强,你先将其兄凌康下狱,就以彭泽城破之时,其弃城逃走为由。等凌冲回来,定会强行劫狱,那时便有借口对付他了!”
隋问天迟疑道:“凌康并未弃城而逃,这等莫须有的罪名如何服众?”上官云珠冷笑:“服众?平帝也不过是本门一个傀儡而已,莫须有便莫须有!你莫要多言,照办便是!”隋问天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当即下令,将彭泽县令凌康收监。
等到凌冲阳神自彭泽返回金陵,回至家中,见老父长吁短叹,崔氏不住抹泪,连老夫人也被气的一病不起,才知竟有此事。自知凌冲拜入道家山门练气练剑,凌真也不大管束这位次子了,反而甚是倚重,说道:“你大哥被随文天以莫须有之罪名捉入大牢,已有十几日,好在你回来,眼下可有良策?”
崔氏哭道:“可怜你大哥忠心为国,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凌冲你定要救他啊!”凌康之妻一面抽泣,一面还要安抚婆婆,连侄儿凌岳也自咧嘴大哭起来。
凌冲面色如铁,冷笑道:“清虚道宗欺人太甚!父亲,大哥在牢中可有屈打成招之事?”他最担心凌康在牢中受了酷刑,支持不出,认了罪名倒无妨,就怕被打残打伤,不好医治。
章八零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一)
凌真道:“这倒不曾,我使了许多银钱,买通了狱卒,你大哥过的倒是不错,并未受甚么严刑拷打。”凌冲放下心来,安抚道:“你们放心,我回来了,此事就好办,三日之内,定必让大哥回转!我先出门一趟,这几日你们就在家中静候消息,万不可出门!”
出了凌府,扭头往皇宫之地冷笑一声,寻个无人之处,抬头一道剑光猝起,往碧霞山中飞去。自家则转身上了望月楼,饭庄里的掌柜伙计皆知凌家二少的威名,哪怕凌家大少下了狱,也不敢过来聒噪。
凌冲要了几样小菜,捡了一处靠窗的雅间坐了,自斟自饮起来,过不多时只见一位老僧抬足上楼,与凌冲相对而坐,正是碧霞和尚,见凌冲面无表情,苦笑道:“令兄之事老衲听闻已然迟了,再者事关大明朝廷,也不好出手……”
凌冲摆手道:“碧霞师兄不必解释,我飞剑传书邀师兄来,并非兴师问罪。”碧霞和尚微微松了口气,只见凌冲夹了口肉段儿送入口中,叹息道:“还是这望月楼的厨子做菜地道,这些年在外奔波,可是许久不曾吃过地道的家乡菜了。”
一桌之中大半是荤腥之物,碧霞和尚瞧也不瞧,忍不住劝道:“师弟,令兄之事虽是清虚道宗捣鬼,却也不可大闹,眼下靖王领兵将至,还是以和为贵。”
凌冲咽下肉段,淡淡说道:“我只求师兄一事,请碧霞师兄允准。”碧霞和尚也非愚蠢之辈,亦善前知,苦笑道:“师弟是要我……”凌冲截住他话头,问道:“多说无意,师兄帮不帮忙?”
碧霞微微叹息,说道:“也罢,不让你出了这口气,日后更难收拾,我帮你便是!”凌冲拱手道:“多谢碧霞师兄了!”碧霞和尚苦笑一声,说道:“师弟此去追杀那乌门山,我闲来以白莲神算卜算一番,可是与大金刚寺有甚么关联?”
大金刚寺与楞伽寺素来不睦,无住动用八位长老围杀夺魂道人,还有噬魂幡出世,这般大事碧霞和尚若是不知,可就太过后知后觉。
凌冲将西北地下之事简略一说,只听得碧霞和尚眼中神光乱射,说道:“此事必得禀报方丈才是!”凌冲道:“无住大师围杀夺魂未果,反被其得去了噬魂幡。夺魂道人两大魔魂虽然重伤了一个,假以时日,定必魔威更盛。我只担心其与其他魔头联手,只怕大金刚寺逃不开一场大劫!”
碧霞和尚道:“大金刚寺也非易与,又有金刚王佛舍利镇压气运,不是那么容易攻破。想不到凌师弟缘法深厚,又与无住方丈结交,大金刚寺遭难之时,只怕难以置身事外。”
凌冲道:“我眼下自身难保,哪管得着西域之地的事情?再说金刚寺中高手无数,连法宝都论斤称,哪用得着我去现眼?”碧霞和尚又说了几句,起身告辞。
凌冲酒足饭饱,会过了钞,扬长而去,在金陵城中左拐右拐,来至一座小小道观,迈步便入,道观中只有一个观主、一个火工道人,竟对凌冲视而不见,任由他拐入最深一进院子之中。
院中一位少年道士正自盘坐看天,见凌冲进来忙即起身,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师弟来了?我保着凌康退回金陵,没想到上官云珠如此狠毒,居然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我身为大明国师,不便出头,还请师弟原宥则个!”
那人正是秦钧,不在皇宫落脚,却在这处正一道下院之中。凌冲道:“秦师兄护送家兄回金陵,已是仁至义尽。既然凌冲回来,家兄之事自由我一力承担!我此来只是告知秦师兄一声,这金陵城中无论生出何事,还请师兄莫要插手,没得坏了太玄与正一两家的和气!”
秦钧忙问:“师弟要做甚么?”凌冲冷笑道:“我先前一心修道,不欲与人争斗,没想到上官云珠与杨天琪之辈以为我可欺,如今更欺侮到我凌家头上,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我师郭纯阳的面子却往哪里放?”
秦钧迟疑道:“那上官云珠是拂真道人亲传弟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清虚道宗不会善罢甘休。”凌冲大笑道:“我亦是太玄掌教关门弟子,他清虚道宗不好惹,难道我太玄派就是软柿子了?师兄莫要劝了,只留下看戏便是!”昂首离了道观。
皇宫之中,上官云珠已知凌冲归来,还去寻了碧霞和尚与秦钧说话,冷笑道:“碧霞与秦钧,一个出身楞伽寺,一个是正一道,皆是依附于大明朱氏之上,谅其等也不敢造次。倒要看看凌冲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隋问天在一旁默然不语,忽有侍卫来报:“禀大人,宫外忽然来了一群官员,吵吵嚷嚷,说是要替彭泽县令凌康伸冤,控诉大人为官不正,打压异己,说是、说是……”
隋问天瞪眼道:“说甚么!”那侍卫道:“说是要将大人罢黜,用铁链捆了,送往京师问罪!”隋问天闻听大怒,喝道:“甚么人胆敢如此放肆!我乃钦差大臣,岂是他们能随意动得!还不领我去看!”
上官云珠冷笑道:“我与你同去,看看那些无用之辈打的甚么主意!”二人出了宫门,果见数十人围在宫前,吵吵闹闹,一见二人出来,当先一人指着隋问天骂道:“弄权的奸佞!你这黄口小儿不过是不入流的仙官出身,蒙蔽了圣上,自以为得了天恩,就敢操弄神器,把持朝政?竟敢不问青红皂白,随意捉拿无辜有功之臣,简直有辱斯文!该死!”
又有一人指着上官云珠鼻子骂道:“你这毒妇!长舌如枪!搬弄是非,以色侍人的贱婢!我大明江山不保,就是你这等贱人所为!牝鸡司晨啊!贱人!”唾沫星乱飞,几乎溅到二人面上!
上官云珠心头火起,就要一道法术将那人宰了,却被隋问天拦住,传声道:“师姐不可!此二人是当朝清流领袖,位居一品,虽无实权,但若杀了,风波太大!”
章八零五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二)
上官云珠哼了一声,勉强放下手来,那二人却不依不饶,叫骂之声不绝于耳,身后数十人亦是呐喊助威,心齐的很,甚至还有几位实权武将,那等粗人可不管其他,张口便是市井俚语,骂得难听非常,上官云珠自诩定力坚深,被骂了一气也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娇躯颤抖不已。
为首的几位大员是书生出身,出口成章,骂得文绉绉却不失恶毒,还有几个骂到深处,身心共振,忍不住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幸好被一旁几位侍卫拦住,但其等也不敢对这些高官如何,只能以身做墙,将其等挡住而已。
眼见群情激愤,不少人都在挽袖子要动手,隋问天蓦地舌战春雷,一声大喝,这一声喝夹杂玄门法力,颇有警敌慑友之效,人群登时一震,为之肃然。隋问天刚要说话,人群又自炸起锅来,轰轰嚷嚷,一道神通竟是毫无用处。
上官云珠眼角一瞥,陡见凌冲在一旁抱臂而立,满面冷笑,心知此事必与他脱不开干系,也必是其出手将方才那声断喝消弭无形,就欲发作,隋问天悄声道:“此处人多嘴杂,多有不便,还是隐忍为上!”
上官云珠哼了一声,众大臣越说越是群情激愤,数十人忽地呼啦啦一拥而上,连侍卫都阻拦不住,七手八脚往隋问天身上打去!
隋问天好歹是元婴真人,真气鼓荡护住自身,谁知一股玄妙法力不知从何而来,如大河拍岸,隋问天登时浑身僵直,连法力也被压迫了回去,眼看就要无辜挨打,上官云珠眼疾手快,用手在他肩上一拍,那股如山法力立时卸去,隋问天松了口气,后怕不已,忙向后退去。
又有数十名侍卫闻声赶来,好歹将众人架住,这一下连隋问天也自火起,师姐弟两个怎不知是凌冲搞鬼?一起怒目而视。忽听有人喝道:“宫禁之前,喧哗吵闹,成何体统!”一位身着蟒袍的老人自宫中走出,正是留守金陵的朱氏宗老。
那宗老威望极高,虽则老矣,却双目如电,一一扫过众人,人群登时一静,其缓缓道:“尔等皆是国之栋梁,有甚事不好商量?非要闹得天下皆知?真是糊涂!且随我往殿上议事!隋大人也请一并来,至于这位上官姑娘么,殿前议事不合女子参与,还是轻便罢!”转身便走。
这宗老向来怕事,隋问天携尚方宝剑来时,当即交出宫禁之匙,躲在一旁养老,没想到今日倒有勇气出头,隋问天只觉今日之事从头至尾十分诡异,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入殿再说。
一众人哗啦啦往殿上走去,骂声不绝于耳。大明向来不许后宫妇人与宦官干政,宗老所言倒也不错。只是上官云珠自诩天下女冠第一,被一个糟老头当众驳斥,颇是不爽,等众人离去,一双妙目便只在凌冲面上打转。
这些官员众志成城,为凌康讨公道,自然出自凌冲的手笔。先前他以噬魂魔念将金陵城上下大小官员尽数沾染,其后被碧霞和尚以佛光阻绝,在望月楼上所求便是碧霞和尚撤去佛光,再以大金刚寺之事作为交换。
碧霞和尚果然守信,回寺之后便做法收去佛光。阴神之身自地府归来,操控魔念之意不要太容易,轻轻易易便上演一出逼宫的戏码。那宗老自也难逃凌冲的毒手,由其牵头,勾连金陵大小官员,以构陷凌康为名,罢黜隋问天钦差之权,将之逐出皇宫!
清虚道宗走的是堂堂正正之道,操纵平帝把持社稷,既然如此,凌冲也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操纵大员抵制钦差,众志成城之下,纵然平帝亲临也无可奈何。上官云珠与隋问天若是忍不住发难,强行弹压众大员,自然落下口实,凌冲也就师出有名!
种种算计环环相扣,纯以大势压人,就算上官云珠想要破解,不懂噬魂劫法、不同佛法,只能哑巴吃黄连,闷声吃亏。甚至他还希望上官云珠隐忍不住,也好出手,这一次可没那么好商量,必要取哪娼妇性命!
上官云珠见凌冲好整以暇,冷笑忖道:“倒要瞧瞧你打的甚么主意!待将你兄凌康押上刑场,瞧瞧你还能如此淡然么!”二人就在宫前僵持了一个时辰,只见人声嘈杂,隋问天面色铁青,一身官服歪歪扭扭,连头上官帽都歪了,一群人在其后怒骂不已,亦有幸灾乐祸之色。
上官云珠一惊,忙问端倪,隋问天气道:“我被他们罢免了官职,逐出宫来!”上官云珠大怒,喝道:“区区凡夫,怎敢……”隋问天道:“那些凡夫说我假公济私,构陷朝廷官员,连那宗老也自帮腔,三下两下将我的尚方宝剑抢了去!我真想放出飞剑,将他们都宰了!”气哼哼忿恨不已。
上官云珠目光一转,道:“此必是凌冲那厮的诡计,只是不知道用了甚么手段,竟能说动这么多官员为他说话!如之奈何?”众官员罢免了隋问天,欢天喜地派人去大牢中将凌康接出,好生宽慰了一番。
那宗老还亲自将凌康送回凌府,与凌真牵手相谈,着实亲热的很,将凌真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凌康归家乃是天大的喜事,笑得合不拢嘴。老夫人更是一跃而起,全无病态,拉着孙儿左看右看,怎么也瞧不够。
隋问天无奈道:“大势已去,不好收拾,我们还是先将此事禀告秦师叔,请他老人家定夺!”上官云珠道:“你去发飞剑传书,我去寻凌冲问个明白!”
隋问天阻拦道:“师姐你的脾气,说上几句就要动手,正中凌冲的下怀,眼下还是隐忍为上,等到夜中之时再去寻他!”
上官云珠顿足道:“罢了!先让他得意片刻,今夜自有分教!”师姐弟灰溜溜而去,凌冲瞧在眼中,更是冷笑不已转身也自回去凌府。
章八零六 宝塔对神符
回至凌府,先为凌康诊脉,瞧瞧有无暗伤,索性里外并无甚么折损,又以真气为其推宫过血,活血行气。凌康修炼凌冲所传道家坐功已甚有火候,真气勃发,经过几日的牢狱之灾,身子依旧壮健,只是心情抑郁,他一心为国,却被构陷,扣上一顶弃城逃跑的罪名,实是不当人子。
凌冲宽慰了几句,见崔氏与大嫂进来,也就转身出去,寻来王朝,说道:“王叔,劳烦你去此处,将那位秦钧道长请来,只说我今夜设宴,请他移驾凌府。”王朝领命去了。
片刻之间回转,说是有位道人自称秦钧,已在门前等了半晌,便领了进来。凌冲一见,果是秦钧,笑道:“秦师兄高义,小弟必有所报!”
秦钧愁眉苦脸,说道:“我料定今夜你家不大太平,特来助拳,不过我只管你阖家安危,上官云珠那娘们还要你自家对付!”凌冲笑道:“已然足够!王叔,吩咐厨房开席!”
是夜凌府大摆宴席,宴请秦钧,凌家人知道凌康能从彭泽全身而退,全赖这少年道士一力护持,皆是感激非常,连老夫人都破例饮了一杯素酒。
秦钧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正一道与寻常道家门户不同,本就讲究出世入仕,修积功德,门下弟子不禁婚娶,自然也不禁荤酒。
宴席闹到半夜才自收去,凌真等醉酒沉沉,皆回房中休息,凌康早就伏桌大睡,给王朝背了回去。偌大前厅只余凌冲与秦钧两个,秦钧目光炯炯,哪有半分醉态?苦笑道:“待会上官云珠来,凌师弟需收敛些,毕竟玄门同道,同气连枝。”
凌冲冷笑:“彼等自取死路,我也阻拦不得。好在此去地府之路颇熟,索性送他们一程!”秦钧长叹一声,知凌冲心意已定,闭口不言。
时已入秋,墙上树影婆娑,扭动不已,凌冲端坐堂前,忽然一朵彩云飞来,隐隐现出廊檐翘角,正是一座云阙飞宫,上官云珠与隋问天立于宫门之外,喝道:“凌冲!可敢出城一叙?”凌冲朗声一笑:“有何不敢?”一道剑光飞去,与云阙飞宫径投城外去了。
云阙飞宫体型巨大,但挪移之间并无甚么声息,显是法阵运转已臻圆熟之极的地步,此宝威能极大,几乎等同于一位待诏大宗师,以清虚道宗的财力也只祭炼了三座,拂真疼爱女徒,便赐下一座给其护身。
当年上官云珠便是乘驾此宝南下金陵,如今想来还真是自有缘法。凌冲却怡然不惧,只驾驭剑光不徐不疾的跟在后面,毕竟他已非昔日阿蒙,莫说区区一件法器,就算真正的脱劫宗师来了,也未必能留得住他。
一前一后来至灵江之上,足下惊涛拍岸,卷起千层浊浪,上官云珠咬牙切齿,怒极反笑,叫道:“你这小狗居然真有胆子跟来,想是以为有法宝护身,我就奈何你不得了?”
凌冲喝道:“你这毒妇还有脸倒打一耙?废话少花,老子今天就超度你们这对狗男女去冥狱!”身后黑白生死气漫卷激射出来,竟是抢先动手!上官云珠竟敢将主意打到凌家人身上,等于动了凌冲的逆鳞,管她是甚么出身,不将活活打死,这口恶气难消!
隋问天听到被凌冲骂作狗男女,亦是心头火起,不过来时已与上官云珠分工,凌冲有法宝护身,轮不到他出手,就在云阙飞宫之内躲避,由上官云珠操控三十三天宝塔与凌冲周旋,隋问天则伺机给他致命一击,将其擒捉,不论生死,只要能带回清虚道宗便可。
黑白生死气一卷,上官云珠冷笑道:“就只你有法宝护身么!”顶门之中冲起一派宝光,清光流动,香氛瑞霭纷呈,一尊三十三层宝塔跃出,陡然涨成百丈高下,真正化成了一尊宝塔,塔身似由黄铜所铸,发出澄澄光亮,任由黑白生死气不断刷落,宝塔中自生祥云,将之抵挡在外。
上官云珠头顶宝塔,见凌冲的法宝果然奈何不得,心头大落,但要操控法宝需要修士不断注入自身精气真气,纯阳之下的修士真气输入速度远超过补益之速,撑的久了容易被吸成人干,上官云珠深谙此道,决意速战速决,三十三天宝塔之上每一层陡然现出无数金甲神人。
这些神人乃是塔中禁制所化,祭炼这座宝塔的根本道诀便是九极昊天统御众神归真经,仿效三十天天阙规制,神人一出,各自自带神光,加持于宝塔之上。上官云珠大喝一声:“去!”三十三天宝塔破空而去!
宝塔一扭,已至凌冲头顶,底座之上有地火水风蜂拥而出,向凌冲镇压而去。凌冲虽不知此宝上官云珠从何而来,却丝毫不惧,不过他迭经大战,战斗经验早已丰富非常,纵使三十三天宝塔横压而来,并不硬抗,催动遁光,一闪而出,脱离了宝塔覆压的范围!
三十三天宝塔重至不可思议,微微下落,只压得江面上大浪激流,向两旁翻滚而去,几乎露出了江底的景象。此宝以势压人,未免失于灵动,以至被凌冲躲了开去。
上官云珠额上微微见汗,操控宝塔又往凌冲印去,凌冲哈哈一笑,已然看出其吃力之态,黑白生死气一卷,又自无踪。一来一去,上官云珠体内真气便消耗了三成,尖叫一声:“隋师弟!”
隋问天在云阙之中,手持一方令牌,当即一抖,令牌之上飞起一道玄光,云阙飞宫一震,通体无数符文流转,真气调动之下,一道玄门破魔神光狠狠击来!这一击虽只是待诏级数,但胜在灵活,更多却是逼的凌冲移换方位,为上官云珠创造战机。
凌冲一笑,暗中将太乙飞星符阵祭起,化为四色星光,藏于黑白生死气之中,那破魔神光击在生死气上,暗中却被挪移到了太乙飞星符阵中,左右转换、上下互易,不知被挪到何处去了。
章八零七 “故人”相见
太乙飞星符阵依托天星之力,也有几分开辟虚空之功,破魔神光等如是待诏宗师全力一击,凌冲本难接住,但靠了生死符妙用,却浑若无事。
隋问天操控云阙飞宫越发得心应手,不计消耗,破魔神光四面乱发,道道如箭,果然逼的凌冲出力封挡,打乱其攻守的节奏。
云阙飞宫清虚道宗中只有三座,隋问天之师是拂玉道人,常年游历星河,近来才被拂真召回,主持大局。隋问天这些年来混得极不如意,也未得甚么像样的修道外物,以至于修为迟迟不得寸进。
他自认资质还在上官云珠之上,只因上官云珠受拂真喜爱,赐下了飞宫不说,连三十三天宝塔这等犀利法宝也赐了下来,甚而还指点其去寻回前世所炼宝物,与元神合一,才能修成法相。
他在云阙飞宫之中指挥若定,瞧见上官云珠御使三十三天宝塔,意气风发,不免心生嫉妒:“我的资质不在上官师姐之下,只因她有个好师傅,连法宝都能随意赐下。我师傅入道多年,也只一件法宝随身,还是遨游星河时才凑齐了宝材,辛苦祭炼多年成就,当真不公平!”
心念一动,自生烦扰,只觉烦闷异常,上官云珠的身影落在眼中,心头一股无名火起,恨不得一拳狠狠击在其面上,周身忽然一冷,似有一股阴风吹来,森然异常,忍不住打个寒颤,忍不住失笑:“罢了罢了!我自有我的缘法,无端妒忌上官师姐作甚?”
断去杂念,一意运使云阙飞宫。一座庞然法器,运转起来需要海量真气,隋问天元婴级数的修为本支持不了多久,好在上官云珠早有准备,在云宫中度入不少真气,供其驱使,尽还支撑得住。
凌冲太过狡猾,根本不与上官云珠硬拼,只是躲来躲去,消耗其功力。相比之下,晦明童子能从虚空中汲取阴阳两性真气,化为己用,等若是自家便能修炼,也不知是尹济祖师绞尽脑汁,创出这等妙法,还是因为炼化了那尊天妖的法力,才有如此异变。
总之凌冲运使生死符绝不似其他法宝那般吃力,反而如鱼得水,先天就立于不败。上官云珠将三十三天宝塔来回乱轰乱压,总是失之毫厘,不能当场将凌冲镇压,恨得牙痒痒的。
三十三天宝塔印了几次,上官云珠一身法力便即告罄,这还是宝塔元灵全力配合,无形中减去了三四分消耗,没奈何间,只要将宝塔收取,悬于头顶,护住全身,取了守势。
凌冲见时机已到,黑白生死气如蛇交缠,拧成一股,狠狠抽在宝塔祥光之上,打得祥云片片碎去,上官云珠整个人给抽飞到千里之外。
凌冲长啸一声,正要追袭过去,眼角一扫,忽有一道金线自虚空射出,转眼化为无穷烈火,金辉流焰,耀目欲盲,呈燎原之势,竟遮蔽了大半苍穹。身下灵江之水蒸腾出无边水汽,许多水族吃不住火中高温,被生生炙烤而死,纷纷漂浮了上来。
凌冲当即止步,冷冷道:“是易靖么?你这是何意?”金光一转,易靖与乔淮清两个现出身形,背后是无边金色光焰,自然是烈火金光剑使得巧。
彭泽城破之后,一干玄门弟子并未一哄而散,而是退入金陵城中。凌空被捕入狱,易靖乐的瞧热闹,凌冲也懒得理会,如今上官云珠眼看落败,却又出手阻拦,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清虚道宗与少阳剑派本就穿的一条裤子,不然也不会定下杨天琪与上官云珠的道侣之约。
易靖依旧一副木讷模样,并不开口,以目光示意乔淮清。乔淮清上前一步,朗声道:“凌师弟,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令兄之事并非上官师姐之错,何况已然放归回家,就不必追究了罢?大家同为正道弟子,同气连枝,合力平定靖王之乱才是当务之急!”
凌冲双眼一眯,缓缓道:“若我今日执意要打死上官云珠呢?”乔淮清笑了一声,说道:“凌师弟说笑了,若当真如此,上官师姐与本派掌教之子早有婚约,我师兄弟两个必不会坐视!”
易靖不言,身后无边阳火陡然一缩,凝为一位身穿金色道袍的老者,正是金光老祖,臭嘴一张,就要喷出粪来。凌冲头顶黑白之气盘旋不定,乔淮清亦是紧张非常,若是当真动手,他可插不进去手,也许就遭了池鱼之殃。
凌冲目光闪动,片刻之后,竟是转身而去,毫不拖泥带水,瞬息无踪。金光老祖笑骂道:“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银样枪头,没卵蛋的货色!他若是下手早些,将上官云珠那小妞儿捏死,还能了断杨天琪一缕旎念,也好专心修行,说不定还是因祸得福!”
臭嘴一张,源源不绝。乔淮清不敢搭话,只好苦笑听着。易靖却道:“聒噪!去瞧上官云珠!”乔淮清领命而去,却见隋问天早已驾驭云阙飞宫扑了过来,将之接应入内。
上官云珠毕竟女流之辈,心胸狭窄,有法宝在手,还被凌冲弄得灰头土脸,脸面全失,不好见人,在飞宫之中向易靖与金光老祖略施一礼,便命隋问天催动云阙飞宫去了。
乔淮清道:“没想到凌家在金陵居然有这么大面子,惹动上下官员为其说情,连隋问天都给去职罢官,靖王大军眼看便至,难道要我等听从凌冲之命行事不成?”
清虚、正一、少阳三派铁了心扶持平帝,他们这些弟子下山,皆奉有严令,不可令靖王攻占了金陵。隋问天得了钦差之职,易靖等听其调遣倒也不错,但隋问天既去,凌冲得势,难不成要听其命令行事,那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易靖冷冷道:“见机行事!”金光老祖叫道:“不如老祖带你们杀入叛军大营,于千军万马之中取靖王首级,如何?”乔淮清苦笑道:“靖王身边魔道高手环伺,也有法宝镇压,不好得手。再者一旦在大军中激战,势必伤及凡人,作孽不小!”
玄门修士无故不得施法戕害凡人,此是正道修士所共尊,原因无他,玄门道家向来奉行道法自然,自诩正道,自不可无辜杀人,再者杀戮过多,大干天和,到了脱劫境界,天降劫数就会极重,极难躲过。魔道则不同,只要能修成法力,问鼎玄阴,就算将天下生灵杀光,只怕他们也敢做得,因此才有玄魔分野。
凌冲回至凌府,已是四更之时,秦钧尚在院中对月苦思,见凌冲回来,忙问:“如何?”凌冲道:“上官云珠驾驭云阙飞宫走脱,中间易靖出头说项。”
秦钧松了口气,笑道:“这便好!只要不出人命,便无大碍。”顿了一顿,又问:“隋问天被罢官去职,可是你搞的鬼?”凌冲道:“我何德何能,能驱使得了那许多官吏?”
秦钧道:“隋问天经此一事,必然无颜再入皇宫,要么北上京师去寻秦拂宗,要么躲在暗处。没了他这位名正言顺的钦差坐镇,金陵城又靠谁也指挥,抵御靖王叛军?”
凌冲笑道:“自然是你!”秦钧一呆:“我?”凌冲点头:“你是平帝所册封的大明国师,地位还在钦差之上,只要你登高一呼,自能掌控金陵兵马,为今之计只有如此,还望秦师兄为金陵百万生灵计,莫要推脱才好!”
凌冲早已盘算好,由秦钧接掌钦差之职,坐镇金陵指挥。其宅心仁厚,又是相熟之辈,定能担当此任。有噬魂魔念在手,操控金陵大小官员,政事运转起来自能如臂使指。
秦钧面色一肃,叹道:“也唯有如此了!”次日一早,秦钧便前往皇宫,本拟亮明身份,还要有一番聒噪,谁知那宗老一见他大喜叫道:“还请国师主持大局!”轻轻易易接掌了一干大权。
秦钧亦是胸有韬略,精通兵书战策之辈,当即挥斥方遒,金陵政务为之一肃!左怀仁大军破彭泽之后本该星夜行军,进袭金陵,但靖王一纸诏书落下,严命大军就地等候,与靖王皇驾汇合,如今左怀仁接了靖王,大军才自开拔,尚有数日方能到达金陵。
靖王此举倒也不难猜测,是不想左怀仁进兵太速,一旦攻占了金陵,威望日高,他这位皇帝便要寝不安枕了。凌冲与秦钧转念便即想通,秦钧骂道:“靖王如此心胸,难怪不能成事!”
凌冲道:“靖王如此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左怀仁确有反骨,亦有反意!不过如此一来倒是给了我等喘息之机。”秦钧道:“金陵城中大小官员近来十分勤勉,绝无偷懒,我这几日调配粮草军械已然完毕,只等靖王到来,便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以秦钧的道行,还瞧不出噬魂劫法的破绽,只以为是金陵官员心切身家性命,这才戮力同心,众志成城。凌冲也不说破,只道:“易靖等人还在城中,对阵靖王麾下的魔道修士,少不了要他们出手,秦师兄可亲自走一遭,想来其等不会推脱。”
秦钧点头:“正要我去走一遭。”去去便回,说道:“易靖倒是痛快,答应出手对付靖王麾下魔道高手,只是不肯与你照面,说是免得被你暗算。”
凌冲冷笑一声,又道:“除却郭达之外,金陵之中尚有名将,师兄不妨将之起用。”递过一张纸张。秦钧点接过头:“你放心,我自省得!”
七日之后,靖王大军果然到来,靖王此次“御驾亲征”带来四十万大军,加之左怀仁所部,叛军号称八十万,只见枪刃如林,反射皑皑白光,战阵雄壮,比之刚起兵时可要精良的太多。
凌冲与秦钧登上城头观望,点头道:“左怀仁此人深谙韬略,所部之兵甚是精良,不可小觑!”秦钧道:“你放心,我已收拢金陵方圆千里之兵,共计四十余万,虽及不上叛军数目,但依托城池,至少可坚守百日!”
凌冲点头:“靖王等若是倾巢而来,就看平帝肯不肯发兵直捣黄龙,占其老巢,如此则可破之矣!”抬头向北望去。
凌冲阴神之身抖了抖衣袍,已身在京师之中,并非以噬魂魔相示人,而是动用了一具许久不曾动用的躯壳,正是祁飞之肉身。他将一身魔气掩藏,望去就是一位面色蜡黄,似乎身染大病的汉子。
来至京师自然要去张守正府上瞧瞧,再去见见大师兄陈紫宗,如今陈紫宗身居大理寺卿之位,身高权重,也不知用了甚么手段,能令秦拂宗点头册封。
凌冲迈步欲行,忽然一阵香风掠过,一位女子闪出,生的面容姣好,但眉心中一股荡气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其见了凌冲模样,便即泫然欲泣,哀声楚楚道:“祁郎啊祁郎,你可还记得奴家否?”
凌冲一怔,他占了祁飞躯壳,自然也得手其毕生记忆,只并未仔细翻阅罢了,细细想来,脑中一亮,脱口道:“你是柳妍!”话一出口,硬生生又加了“妹妹”两字。那女子正是唤作柳妍,与祁飞自小定有婚约,只是半途被天欲教收罗了去,作为弟子。
天欲教是甚么东西,大家心头有数,祁飞为此还大动干戈,与柳妍的师姐佘玉华动手几次,后来佘玉华以柳妍安危相要挟,才令祁飞投鼠忌器。不想竟在此处遇见,看其模样,想来早已服下天欲丹,沉沦欲海。
凌冲炼化了祁飞元神,自知祁飞为柳妍大动肝火多半是做做样子,主要是为趁机进入魔道大人物眼中,好被引入魔道大派之宗,修炼上乘魔法。原本若是柳妍能出淤泥而不染,凌冲自也不吝一臂,救她脱出苦海,但其显是入了魔道,就不必多此一举,再者凌冲手中也无移情丹拔除天欲丸的后患。
柳妍一双眸子中满是惊喜之色,蓦地拉了凌冲便走,凑在耳边悄声道:“祁郎且跟奴家来,恰好宝玑娘娘在此,本教正要谋划一件大事,祁郎若能出力,说不定娘娘一高兴,将奴家赐下,你我双宿双飞,岂不是好?”
说话之间,吐气如兰,一双小手亦不老实,在凌冲身上摸摸点点,此乃天欲教所传上乘催情手段,配合天欲教的姹女迷阳法门,几乎屡试不爽,连经年苦修的大德一不小心,也要着了道去。
章八零八 暗流涌动
可惜这个凌冲是噬魂魔念凝聚的魔相之身,只有皮囊取自祁飞,自不会对其秋波有甚反应,可谓是媚眼抛给了瞎子。凌冲阴神修炼魔道,舍弃了慈悲之心,哪还有甚么客气?当即用一缕魔念侵入柳妍元神。柳妍只觉浑身一冷,却不知自家生死已落入别人掌中。
魔念入神,顷刻之间将柳妍元神炼化,其所思所想自然也逃不过凌冲感知,“这祁飞当年对我痴情的很,听佘玉华师姐说,我拜入本门,他还曾几次三番要杀上门来,想将我抢去。这些年不见,想来道法另有进境,我修炼六欲真法资质不成,须得靠他为我挣回些脸面,看看那些骚浪蹄子还敢欺压我?平时还可用来采补,真是一石二鸟的好事!”
凌冲颇是无语,这柳妍打得不甚良善的主意,利用“祁飞”为她出头,又想用来采补,净想好事,浑不知自家已落入魔掌。柳妍拉着凌冲的手,亲昵非常,娇滴滴道:“如今宝玑娘娘就在京师,祁郎来了恰可前去参见,娘娘最喜年少有为的少年修士,见了祁郎一高兴,说不定会赐下许多好物呢!”
凌冲暗自腹诽:“宝玑那骚娘们吃人不吐骨头,瞧见我这副皮囊,还不得垂涎欲滴?不过她虽是脱劫修为,我也修成法相,又有祭灵柱在手,未必就怕了她。京师之中,自有正道老祖坐镇,绝不敢轻易启衅,正好去刺探一番魔教的动向!”
便顺水推舟道:“我也是初来乍到,想来京师碰碰运气,没想到遇见妍妹,宝玑娘娘的威名如雷贯耳,妍妹快些为我引见!”柳妍白了他一眼,佯怒道:“好啊,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你听见宝玑娘娘的名头,便猴急猴急的,只怕是另有所图罢?”
凌冲无言以对,只能尴尬一笑。柳妍扑哧一笑,用纤指在他面上一划:“就算你成为宝玑娘娘的面首,只要心头有我,那就无妨。走罢!”拉了凌冲便跑。
天京城极大,容纳数百万人口,乃是中土第一雄城。大明立国千年,威服四海,每年皆有从属藩国派遣使者前来纳贡,甚至还有远海之外的国度不远万里遣人来此学习。此时虽有靖王之乱,又有陈建德兵锋直指,只要京师还未遭遇战火,便是一派升平之景。
大路四通八达,可谓游人如织,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柳妍拉着凌冲左拐右拐,渐入僻静之处,人声渐消,迎面来至一座小小庵堂,凌冲抬头望时,却挂着“送子观音庵”的牌匾,嘴角一撇:“这些个邪魔外道居然借菩萨道场藏身,就不怕菩萨震怒,降下劫数?”想到自家如今也算邪魔一流,不禁失笑。
那庵堂看似不大,实则别有洞天,居然有三进院子,庵中皆是尼姑,但一个个体态风流,眉眼含春,见柳妍带了个俊俏后生进来,皆是掩嘴媚笑,有胆大的调笑道:“呦,怪不得柳妹妹火急火燎的出去,原来是要会情郎啊!这小子生的好生俊俏!给姐姐瞧一瞧好不好?”
凌冲哼了一声,一身天尸真气勃发,一时之间当真形如僵尸,一双手掌枯槁入骨,就往那女子面上抓去,怪笑道:“哪里来的狐媚子,敢拿老子消遣?正好炼成一具艳尸,给小的们受用!”
当年普济神僧擒下薛蟒九具旱魃真身中威力最大的一具,普渡神僧以佛光炼去其凶性,转赠给了凌冲,他在那段时日已将薛蟒烙印于旱魃中的天尸教法门尽数融会贯通,以如今法相境界的道行施展出来,果然尸气滚滚,就似上古恶尸降临人间,磨牙吮血,要吃尽世间生灵一般!
那女子也有金丹级数的修为,不过是历年采阳补阴修来,根基不牢,吃天尸真气一冲,已有些气闷,再被两只大爪子一抓,当即浑身打颤,尖叫一声,就要逃走。
凌冲出手,哪容其逃脱,鬼爪一缩正要一把将之掐死立威,忽然一个好听之极的声音自房中传来:“原来是天尸教的传人,我这弟子不过调笑了几句,何必大动肝火?”声音一出,将凌冲的天尸真气阻挡在外,不能近身,那女子才尖叫一声,忙即逃走。
如此一来,院中鸡飞狗跳,各色光华闪过,一干女子纷纷亮出法器,绸带、玉簪、宝瓶,竟还有人祭起一条污血处处的带子,一望便知不是甚么好路数。
凌冲只要立威便可,有宝玑娘娘出手也就不为己甚,哼了一身,收了天尸真气,一把将柳妍搂在怀中,故意哈哈笑道:“久闻宝玑娘娘美艳之极,色艺双绝,祁某早欲一亲芳泽,还请娘娘勿要推拒才好!”
房中宝玑娘娘娇笑一声,说道:“难得你慕名而来,瞧得上贱妾这蒲柳之姿,柳妍,还不请你这位青梅竹马进来?”柳妍小心脏怦怦乱跳,她不过是底层弟子,无有传召断然不敢靠近宝玑下榻之处,但凌冲一来,地位立时水涨船高,懒得理会周遭那些个嫉恨交加的眼神,甜兮兮应了一声,故意依偎在凌冲怀中,指引其走去。
宝玑娘娘所居屋子极大,内中装饰奢华,绝难与外面庵堂有所联系,锦幔垂帐,熏香扑鼻,正中燃着一只硕大香炉,造型古朴,显是天欲教在此处经营良久,方能攒的下这份基业。
幔帐之内是一道曼妙身影,酥胸如叠嶂,黛眉似远山,道不尽的万种风流,正是宝玑娘娘,见凌冲进来,眼中便是一亮,掩口笑道:“后生倒是俊俏,偏偏要去练甚么天尸教的功夫,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没得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凌冲将噬魂劫法的修为尽数敛入噬魂幡,只用新催生的天尸真气护身,噬魂幡缩于阴神核心之中,他逆转噬魂真气为玄阴之气,再以天尸秘法运转,居然模拟出金丹级数的法力波动。
宝玑娘娘甚是自负,瞧出凌冲只是个金丹真人,便不屑一顾,懒得查探其元神,竟给凌冲糊弄过去。宝玑这一番话说得露骨已极,凌冲面上筋肉僵直,只当不闻,搂着柳妍说道:“我与柳妍乃是青梅竹马的相好,先前她拜入天欲教,我自忖不名一文,不敢前来提亲。如今我修炼天尸道法有成,特来向娘娘讨她回去做个婆娘!”
宝玑娘娘笑道:“本门向来不禁婚娶,又非玄门那些牛鼻子那般迂腐,你既喜欢柳妍,只问她心意,愿否跟你,不必问我了!”
这边柳妍羞答答道:“柳妍身入教门,不敢擅专,一切但凭娘娘做主!”她自不知这番话是魔念发动,引动她说得,为的是以退为进,套一套宝玑娘娘的口风。
果然宝玑娘娘十分满意,纱幔向两旁分开,露出真容,笑道:“我们天欲教培育弟子也颇为不易,好容易教会了道法,你却要带走,教主知道了,要怪罪我御下无方。不过若是你能为本教出力,办成一件事情,我便做主将柳妍赐你,如何?”
凌冲粗声道:“何事?”宝玑娘娘笑道:“你来的正好,且坐在一旁,稍后便知端倪。”凌冲暗暗冷笑,果然坐在一旁。不久便有一位女弟子进来禀道:“娘娘,那人到了!”
宝玑点头:“着她进来!”那女弟子领命,带了一位身披斗篷之人进来,凌冲神识微微一探,心头一动:“难道是那人?”那女子卸下斗篷,却是凤冠霞披,身上自有一股母仪天下之气质,见了宝玑娘娘也不下拜,只微微颔首,说道:“本宫细细思索,还是来请宝玑娘娘出手,诛除那个贱人!”
天下间敢自称“本宫”的女子,唯有当今皇后,此女自是平帝之后,先前的太子妃,不知如何与宝玑娘娘勾搭上了,看样子是要求宝玑娘娘出手诛除一人,凌冲心念一转,已知其要杀的自是清虚道宗那位女弟子,也即是要被平帝新立为后的兵部尚书之孙女。
这位孙皇后是惠帝生前亲自指婚,出身清白,嫁给平帝之后,操持王府,兢兢业业,素有贤名,因此张守正等一干清流才会力保。但身家太过清白,外戚娘家并无甚么兵权,更莫提有清虚道宗这等大派撑腰,才被平帝说废便废。
看来先前宝玑娘娘已与孙皇后有所接触,才会有今日之会,凌冲心念电转,也不着急,只安心看戏。
宝玑娘娘笑道:“来人,为皇后看座!”顿了一顿,说道:“皇后可是考虑清楚了?我等可是魔道,你勾结魔道被人知道了,可就不是打入冷宫那么简单了!”
孙皇后强抑悲愤,低声喝道:“就算本宫不勾结魔道,眼睁睁被废,瞧着那贱人主掌后宫,难道就比打入冷宫强了?”宝玑娘娘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助皇宫一臂之力。只是如今清虚道宗的秦拂宗就在那贱人府上,不好下手,不如选一折衷之策,如何?”
孙皇后道:“甚么折衷之策?”宝玑娘娘笑道:“不必杀那贱人,转而去杀张守正!张守正最是反对平帝废旧立新,若是他死了,皇后觉得谁的嫌疑最大?”
孙皇后脱口道:“自是那贱人嫌疑最大,只是张守正为国之栋梁,三朝元老,若将他杀了……”宝玑娘娘道:“他如今在家闭门不出,平帝早有褫夺其官职之心,碍于风议不好下手,他若一死,最高兴的正是平帝呢!”
孙皇后迟疑道:“本宫听说张守正有个孙子,也在玄门之中学道,如今就在家中坐镇,只怕不大好动手罢?”念头一转,便将张守正这位老臣卖了。
宝玑娘娘道:“无妨,那小子不过刚修成金丹,算不上甚么高手,可谓手到擒来。若是皇后允准,今夜便可动手!”孙皇后迟疑片刻,低声道:“可否让本宫考虑一二,再作回复?”宝玑娘娘点头:“这是自然。来人,送皇后回宫!”
孙皇后披上斗篷,转身离了庵堂,自有一驾车马等候,一路行进,到了皇宫之前,赶车之人出示一面令牌,当即通行无阻,回至后宫,将斗篷卸下,屏退一干侍女,这才松了口气,取了一道黄色符,用火烧了,烟气缭绕,化为一位老道之形,居然是乌门山!
乌门山从西北之地逃命回来,越想越气,不料凌冲居然如此凶残,连纯阳级数的朱厌凶兽都奈何不得,再想寻他报仇,可就千难万难,思来想去,金陵之地、靖王麾下呆不下去,又跑来京师之中,与孙皇后献计来也。
乌老之形显出,笑道:“娘娘有何吩咐?此符是老道精心炼制,只能避开宫中法力禁制一柱香的功夫,还请娘娘长话短说。”孙皇后便将与宝玑所议之事说了。
乌老笑道:“此事易耳,皇后只派心腹之人去与宝玑说,同意今夜动手便是。张守正一死,对娘娘有百利而无一害!”心下暗忖:“凌冲啊凌冲,我杀不了你,先借刀杀人,宰了张守正,看你如何应付!”
孙皇后道:“既然乌老如此说,那便是如此了!只是动不得你贱人,本宫始终不甘心!”乌老劝慰道:“张守正一死,那贱人必受牵连,娘娘只安心静候便是!”又商议了一会,符光燃尽,乌老之形消散。
孙皇后收拾了符纸灰烬,唤来一位年老宫女,修书一封,命其送与送子观音庵堂。那年老宫女持了出宫腰牌,一路行至观音庵,见了宝玑娘娘,奉上书信。
宝玑娘娘展开瞧过,顺手一会,那宫女登时四分五裂,死的通透,笑道:“皇后还不忘在信中嘱咐我莫留活口,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罢了!”转头对凌冲道:“我要你所办之事,便是今夜去杀了当朝首辅张守正,你放心,他府上只有一个金丹的剑修,你大可应付得来,我再派几人助你,定能马到成功!”
章八零九 声势浩大
凌冲面无表情,狠狠吻了柳妍一口,颇有些肆无忌惮之意,起身哈哈笑道:“娘娘有命,岂敢不从?祁某这就去将那甚么张守正的人头提来!”
宝玑娘娘笑吟吟道:“不急!小翠、小烟,你二人皆是我调教出来,修成了婴儿,便随祁飞同去。有你们帮手,想来足够了!”两位妖艳女子闻言站出,一同领命。凌冲心知这是不放心自家的金丹修为,另外也有一层监视之意,笑道:“也好!有两位美人儿之助,当可十拿九稳!事不宜迟,我等去去便回!”
宝玑娘娘媚笑道:“本宫就在此处备下酒宴,等你马到功成,再为你庆功!”凌冲长声大笑,昂然出门,小翠与小烟对视一眼,也自跟了出去。
凌冲出了庵堂,霎时面如寒霜,也不理会二女,腾空便走,意态嚣张至极。二女见了,皆是愠怒,小翠说道:“一个小小金丹,就敢如此放肆!若非娘娘要借他手行事,现在老娘就宰了他!”小烟劝道:“莫生气,等他杀了张守正,捏圆捏扁全都由你,还有柳妍那小浪蹄子,回头也要给她好看!”
庵堂之中,柳妍忧心道:“娘娘,祁飞不过是金丹真人,眼下京师之中正道高手无数,一经发现,只怕难以逃脱。”宝玑娘娘似笑非笑瞧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怎么,这就挂念上你的小姘头了?他若是能杀了张守正全身而退,我就做主将你赐他,若是杀不得或是失陷其中,只能怪他自家学艺不精,也须怪我不得。”
柳妍面色一白,怯生生问道:“若是他杀不得张守正,娘娘可会亲自出手?”宝玑娘娘呵呵一笑:“本宫又非吃饱了撑的,如何会去给孙皇后那贱婢当枪使?祁飞杀不了张守正,孙皇后自会另寻计策,本宫只要看戏便可。你是自觉寻到了情郎,有了靠山,今日话多的很哪!”
柳妍心下一凛,忙低头道:“奴婢怎敢!”宝玑娘娘冷笑:“不敢便好,教主那天欲宫中可是还有一群赤身奴日盼夜盼,若是将你赐给他们……”
那赤身奴皆是男子,是历代受了天欲教弟子蛊惑采补之后,仍旧执迷不悟,一心跟随,被天欲教主收拢起来,当作猫狗一般饲养,若有女弟子触犯教规,便发落给他们。往往那些女弟子往往下场极惨,临死之前还要遭受无边侮辱,因此天欲教中皆是谈赤身奴色变!
柳妍恰到好处做出一副受惊的模样,浑身瑟瑟颤抖,深深跪伏下去。宝玑娘娘鼻孔中哼出一声冷笑。凌冲身蹈虚空,嘴角也勾起一丝冷笑。京师之地,群英荟萃,波诡云谲,颇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既然如此,那便再加一把火,以便火中取栗!
片刻之间已到张府上方,小翠与小烟两个正要按落遁光,伺机潜入,却见“祁飞”那个二五仔周身腾起重重黑芒宝光,夤夜之中显得耀目非常,大叫一声:“张守正!且出来受死!”扬手便是一道粗大之极的剑气,散发腐尸气息,狠狠劈落!
凌冲脑筋又没被朱厌用熟铜大棍锤过,自然不会发疯真去杀张守正,此事还要闹得全城皆知,索性演成一个鲁莽之极的角色,险些忘了祁飞主要是精通剑术,费了半天力气,才勉强凑出一道天尸剑气,仿效封寒当年所施展的一道黑眚阴煞法门,倒也有几分像样。
身后二女对望一眼,都气的俏脸煞白,“祁飞”唯恐他人不知是来杀张守正,连带自家也要暴露,小烟悄声道:“娘娘之意,是悄悄行事,不可暴露行踪,还是暂且退避,让那混蛋自家去罢!”
小翠点头,二女刚要动身回去,不防凌冲回过头来,咧嘴一笑:“两位姐姐要去哪里?还是陪我一起快活快活罢!”二女不知怎得,头脑一晕,等回过神来,忽觉那厮也不甚可恶,反而变得十分可爱起来,纷纷娇斥一声,连声叫道:“天欲教宝玑娘娘座下弟子,奉命诛杀张守正,闲杂人等滚开!”取出各自所炼法器,恶狠狠的为凌冲呐喊助威!
凌冲用魔念染化了二女,就见张府中蓦然升起一道纯白剑气,剑气森然,裹挟无边凶厉之气,一个少年声音喝道:“何方妖魔,胆敢来犯!”正是张亦如的声音。
凌冲暗暗点头:“这小子几年不见,剑意更见纯熟,只怕不过几年就可着手凝练婴儿了!”口中大笑:“我等乃天欲教神使,你小子又是哪个?老子剑下可不死无名之鬼!”
天尸剑气生出层层变化,与张亦如的庚金剑气狠狠拼了一记,竟是丝毫不落下风。张亦如飞身上来,暗暗心惊:“从哪冒出这么一个剑道高手?他身后的女子真是天欲教出身不成?如此可就棘手了!”
这几年他守在家中,寸步不离,便是怕有人对乃祖不利,果然蹿出一位高手,不过对方似也是金丹之辈,剑术凌厉却并非不可抵挡,当下凝聚心神,专心御剑。将师传的一柄寒铁飞剑使得风雨不透,尽展庚金剑诀之妙用。
凌冲斗过几招剑法,暗暗点头,张亦如底子打得极牢,剑术秉承庚金剑诀真传,凶狠霸道,但不足之处是稍稍失之韧性,有心逗引,天尸剑气布下一道剑网,横推过去。张亦如凝神接战,一时僵持不下。小翠小烟二女就在一旁摇旗呐喊,全不出手。
啪!宝玑娘娘将手中一只茶盏摔得粉碎,粉脸铁青,喝道:“祁飞那厮!小翠和小烟难道被他灌了**汤不成!该死,如此一来,全城都知道本教要杀张亦如,该死!真是该死!”
兵部尚书府中,秦拂宗霍然抬首,冷笑道:“好天欲教!好一群贱婢!这是嫁祸江东之计,果然狠毒!”他身旁赫然便是上官云珠与隋问天两个,隋问天被罢黜了官职,又拾掇凌冲不下,与上官云珠商议,索性回到天京,寻秦拂宗做主。
章八一零 祸水东引 乱斗不休(一)
秦拂宗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上官云珠有三十三天宝塔在手,加上隋问天钦差大臣的身份,还是给闹得灰头土脸,如此一来,清虚道宗等于将金陵官场拱手相让,再也插不进手去。www.uu234.net
平帝如今可谓四面楚歌,本就独力难支,失去金陵官场之援,损失之大,不可估量。偏偏不能惩罚两人,一个是掌教爱徒,一个是拂玉的徒弟,都不好管束,只好自家生气。
张府动静极大,尤其凌冲那一嗓子几乎传遍半个京师,秦拂宗当即知道魔教是要杀张守正嫁祸给清虚道宗,气急败坏,立时飞掠出去,万不能让张守正死了!
上官云珠道:“隋师弟,你在此看守尚书府,免得有人趁火打劫,我去去就回!”御气而飞,追秦拂宗去了。隋问天自嘲一笑,只好坐下慢慢饮茶。
京师虽大,对练气士而言却是小得很,秦拂宗眨眼间已至张府上方,正要出手,却见一道金光起自皇宫,化为一条煌煌剑气,须臾之间破开虚空,径自斩向两位女子。
那两位女子面相骚媚,齐齐娇叱一声,祭起两件法器,与金色剑气换了一招,齐声闷哼之间,被剑气生生击落,砸踏了许多房舍!
金色剑气堂皇大气,亦是玄门正宗路数,一人宽袍大袖,御风而来,居然是正一道大师兄沈朝阳。他与师弟秦钧下山,秦钧去了金陵,他则坐镇京师,入驻皇宫之中,暂代国师之位,也是看顾平帝的安危。
平帝顺水推舟,将国师之位封给秦钧,亦是制衡秦拂宗之意,免得清虚道宗一家独大。沈朝阳平日在宫中静修,今日闻听动静,当即赶来。
张亦如叫道:“沈师兄来的正好,快帮我捉拿这三个贼人!”沈朝阳将手一指,一道符光飞起,无数浮现交织,却是凌空书符,自从得了秦钧的龙虎天印之助,龙虎交汇以来,一路势如破竹,数年便已修成法相境界,如今施展起符术剑法更是得心应手。
符光一闪此消彼现,却是一道拘置符,此符在正一道中算不得甚么高深符术,专一用来擒拿厉鬼妖魔,对魔道中人克制极大,小翠与小烟二女惊叫一声,足下符光闪动,有道家神文射出,爬遍周身,天欲真气当即运转不畅。
凌冲见秦拂宗与沈朝阳双双赶到,已惊动了玄门正道,宝玑娘娘再想暗算张守正势不可能,便思退路,“索性将场面弄得乱一些,引秦拂宗与沈朝阳去宝玑之处,这两路势如水火,见面必然死战,将水再搅浑一些也好!”
高声喝道:“不打了!你们正道的鼠辈就是喜欢群起攻之,老子去也!”虚晃一剑,拔腿便走。还不忘操控魔念,那厢小翠与小烟目光一呆,二人功力瞬时合流一处,注入两件法器之中,重重一击,居然破开拘置符的困锁,也自随凌冲逃走。
沈朝阳咦了一声,不料一道拘置符竟被二女破去,大袖一摆,数十道剑气激射而出,将二女上下左右封死,这一次出了五成功力,不论生死,要将二女留下!
二人忽然同时露出一个诡异之极的笑容,齐声道:“死鬼,恁的心急,姐姐们去去便回,稍后再来陪你如何?”双掌一握,两道法力会流,周身有六色神光闪烁,破空而去,连沈朝阳的龙虎剑气也追之不及。
沈朝阳一心向道,还是正经八百的童男之身,吃两个妖女调戏,面上闪过一丝青气,举步便追,足踏虚空之中,大袖飘摇,更显潇洒,但去势可是不慢。
凌冲在前飞遁,还要分神操控小翠小烟两个,也唯有噬魂魔念才能令二人精修的天欲真气浑然如一,逃过沈朝阳的毒手,只是眼下只有沈朝阳追来,却是不大好办,扬声道:“秦拂宗!你清虚道宗想杀张守正,以为老子不知么?还有,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宝贝徒弟云昭道人现在何处?”
杀张守正这个屎盆子秦拂宗被扣的心安理得,根本懒得理会,但云昭二字入耳,却豁然色变,喝道:“你知道甚么?快说!”御气便追,几步之下竟还赶在沈朝阳前头!云昭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看的比亲儿子还重,对其下落始终耿耿于怀,自然要擒住凌冲,问个水落石出。
张亦如呆立半空,一行人来的风风火火,去的火火风风,让他颇感无所适从,想跟去瞧瞧热闹,家中却无人看守,只好按捺心思,按落剑光下去。
却见乃祖正披衣立于庭中,忙道:“来犯之敌已然退去,更深露重,爷爷还是快些回去歇息罢!”张守正望着星空怔怔出神了半晌,缓缓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如今七十有六,死了也不算早夭。只是这家国天下乱成一锅粥,不知何时方熄啊!惜哉!痛哉!”颤巍巍转身,张亦如忙去搀扶。
京师之上,三道遁光相连而飞,随后又有二人各自御风紧随,等上官云珠赶到,也只得追秦拂宗去了。凌冲心头盘算,暗觉无有破绽,随即一拐,已至庵堂之上,叫道:“宝玑娘娘!祸事了!正一道与清虚道宗的牛鼻子杀来了!”
庵堂之中飞起十几道光华,当先一人正是宝玑娘娘,她气极反笑,指着凌冲骂道:“老娘把你个衰货!你莫不是正道派来的细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娘先打杀了你,再杀那两个牛鼻子!”
宝玑大美人儿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遇上凌冲这个二五仔加反骨货,非但没杀成张守正,还将自家苦心布置多年的分舵暴露,当真杀他的心都有,正要一掌拍死那厮,只听秦拂宗阴恻恻道:“我道京师近来乌烟瘴气,原来是你这娼妇躲藏于此!”
秦拂宗率先赶到,双袖一挥,便是无边真气凝聚的道家降魔神雷,轰然落下!宝玑娘娘怒笑道:“秦拂宗!你我都是脱劫级数,真当老娘怕你不成?”
章八一一 祸水东引 乱斗不休(二)
宝玑娘娘亦是脱劫级数的修为,纵然不如秦拂宗,也自相差仿佛,本就不惧,但她还未傻到真与秦拂宗比拼法力神通,毕竟有六欲玄阴天罗在手,稳操胜券。www.uu234.net如今行踪败露,还是先逃出京师,免得被正道高手围攻,死的憋屈无比。
一道轻纱曼舞翻卷,薄若无物,展布开来,覆盖大半虚空,迎上降魔神雷,那般暴烈的雷法遇上曼妙轻纱,如泥牛入海,当即消弭于无形,竟是连个泡沫都不起!
秦拂宗大吃一惊,叫道:“六欲玄阴天罗!殷九风那厮竟将此宝给了你!”玄阴天罗是天欲教主殷九风成名之宝,虽有些女气,但威力极大,内中藏有六欲天魔元神,善能坏人道行修行,乃是正道之辈最大的克星。
宝玑娘娘既有法宝在手,胆气便壮,纤手一指,玄阴天罗翻卷而去,如一道天幕往秦拂宗裹去。秦拂宗大骇,就见天罗中六色奇光闪动,元神便是一阵恍惚,心道不好,忙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借这一线清明,转身仓皇逃命!
纵是脱劫级数,在法宝面前也脆弱如同婴儿,根本连一个照面都支持不下!幸好没飞多远,上官云珠已然赶来,秦拂宗大喜叫道:“师侄!快用宝塔镇住那妖妇!”
上官云珠当即祭起三十三天宝塔,往下便落,塔座之上有地火水风翻涌不定,一股强横之极的纯阳气息发出,震慑六欲玄阴天罗!
宝玑娘娘大叫一声:“你们速速将功力转嫁给我!”身后十几位女子齐声叫道:“是!”各自调运功力,一时之间,十几道各色光彩注入六欲天罗之中。
宝玑娘娘挑选来京师的弟子皆是一时翘楚,自家花费了无数精力才调教出来,似小翠、小烟之辈,已是元婴真君,极为难得。其余之辈大多也修成金丹,算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十几道法力涌出,玄阴天罗当即一震,六色黯然光华闪动,竟将三十三天宝塔死死托住,不令落下!
上官云珠叫道:“师叔助我!”秦拂宗嘿了一声,毕生苦修的一口精纯真气灌注于塔身之中,三十三天宝塔微微一震,底下十层之中各自现出诸天众神之形,显是秦拂宗与上官云珠合力,也只能催动此宝三四分的威力。
饶是如此,宝玑娘娘也觉压力如山,连声音都嘶哑了,叫道:“祁飞!你也来帮忙!”凌冲当仁不让,立时飞落,一手搭在柳妍肩上,装模作样将天尸真气注入,暗中却将噬魂魔念乱撒!
六欲玄阴天罗本需天欲真气催动,宝玑娘娘只求能发挥出一二成妙用,滥竽充数倒也认了,只是许多驳杂法力冲入玄阴天罗之中,这件法宝神通运转未免有几分不纯,被上官云珠与秦拂宗两个联手催动宝塔,压得渐渐下沉。
玄阴天罗本非硬打硬抗的法宝,角力之斗更非所长,渐渐落在了下风。宝玑娘娘不由焦虑起来,急思脱身之计。凌冲却忙活的不亦乐乎,借柳妍法力,将噬魂魔念散播到十几位女弟子元神之中。
噬魂魔念无影无形,难得那些女弟子专注运转法力,体内空虚,极容易得手,片刻之间这些女弟子皆落入凌冲魔掌之中,要生便生,要死便死。
凌冲翻阅这些人记忆,发觉皆是满手血腥,其实天欲教道法要修炼到上乘境界,唯有采阳补阴的邪道一途,杀生害命绝难避免。
凌冲魔染女弟子之后,仍旧高呼憨斗,命令其等鼓催功力送与玄阴天罗之用。有他暗中操控,输出的功力反而整齐划一,不似先前散乱,宝玑娘娘长吸一口气,斩杀杂念,专心御使玄阴天罗,倒也渐渐扳回一局。
凌冲暗暗摇头,若是长生老祖亲自操控法宝,只怕一击之下半座京师化为齑粉,何需如此费力?秦拂宗见三十三天宝塔无功,向沈朝阳喝道:“沈师侄,老道牵制妖妇的法宝,烦劳你趁机将妖妇斩杀!”
自宝玑娘娘祭起玄阴天罗,沈朝阳便罢手而立,躲得远远的,闻言摇头道:“秦长老却是说笑了,玄阴法宝之下,岂容我暗施偷袭?再者暗箭伤人也绝非正道所为。”拒绝的干脆无比。
秦拂宗哼了一声,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发作。沈朝阳却也不傻,自不会给秦拂宗当了枪使,倒是对凌冲化身的祁飞多看了几眼,只觉此人十分熟悉,似曾相识一般。
凌冲的目的便是暴露宝玑娘娘的所在,正要暗中使坏,让诸女输出功力忽高忽低,令玄阴天罗运转不畅,给上官云珠创造战机,忽然心头一寒,只见宝玑娘娘陡然披散了头发,口中念念有词,跟着伸手一指,砰的一声,一位女弟子当即爆裂,成了一团血雾,连元神也被粉碎!
宝玑娘娘再一指,那团血雾渗入六欲玄阴天罗之中,顿时给这件轻纱一般的法宝染上一层血色光彩,宝玑娘娘面上全是狠厉之色,手指连指,十余名女弟子纷纷身死魂灭,成了团团血焰,被玄阴天罗吞噬了进去。
每一名弟子死去,其元神中的噬魂魔念也自消散,凌冲面上便惨白一分,等到连柳妍也死在宝玑娘娘手中,竟只剩下他一个,眼看宝玑娘娘又自指来,凌冲大叫一声,阴神遁出,一杆魔幡招摇,疾飞而上,留下祁飞肉身还在原地,却是一招金蝉脱壳之计!
宝玑娘娘一指之下,“祁飞”肉身爆散,见一抹幽影飞起,咦了一声,冷笑道:“居然还能元神脱壳?果然有猫腻!”凌冲接二连三设计,宝玑娘娘疑心大起,认为其是别家门户遣来的细作,此时一见更加坚定判断,正要加一把劲灭杀凌冲元神,那边玄阴天罗却起了一丝异变!
吞噬了十几位高手毕生元气法力之后,玄阴天罗泛起层层血光,如浸血海,一缕歌声起自天罗之中,幽幽杳杳,似从天外传来。
章八一二 普济对六欲
歌声一出,在场之人尽皆心旌摇动,不可自持,秦拂宗见多识广,骇然叫道:“不好!那妖妇血祭了门下弟子,引动了玄阴天罗中的六欲阴魔之身!”
宝玑娘娘黑发狂舞,望去似是一位绝代老魔,唯恐被正道高手围攻,急于脱身,不惜将跟随自家多年的弟子们血祭,引动玄阴天罗中寄存的一道六欲阴魔灵识现身,眼下已顾不得再杀凌冲,念诵魔咒更急!
天罗之上,无边血焰之中,传来一声轻轻叹息,一只洁白藕臂轻轻探出,肤映霞光,白的令人心醉。m.www.uu234.net接着又有一头秀发飘拂而起,一张宜喜宜嗔的娇颜升起,一声轻笑之间,道不尽的妩媚风流,就似心头最深之处,响起丝丝情人之呼唤。
秦拂宗强打心神,叫道:“云珠师侄,速速催动宝塔护住心神,莫要让六欲阴魔钻了空子!”说话之间,阴魔已化形而出,但见周身**,不着片缕,却偏偏令人生不出任何亵渎之意。
上官云珠与那阴魔对视一眼,耳畔似有人轻轻呼唤,竟是杨天琪的声音,秦拂宗之声适时传入耳中,才将她惊醒,已然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声:“厉害!”
三十三天宝塔最顶之上垂落条条祥光,将二人护持在内,不令邪魔侵入,秦拂宗这才松了口气,苦笑道:“不想这贱妇如此狠毒,竟将随身弟子血祭,引动阴魔现身,有三十三天宝塔在手,我等可以无碍,只是苦了满城的百姓了!”
六欲阴魔传自玄阴魔界,被天欲教主捉来一只,炼入玄阴天罗之中,此魔变化无常,专攻人之六欲,一不小心就要元阳尽泄,道行败坏。就算女子见了,也不例外,实是歹毒非常。此魔还有一个特性,便是不肯轻出,一旦害不到人,便会反噬其主,以宝玑娘娘狠辣的性子,暗算不到秦拂宗两个,定会命阴魔残害无辜百姓。
偏生众老祖金榜签押,长生之辈不出,眼下京师之中连法宝都少,更是无人制衡,眼见一场浩劫在前。沈朝阳只瞧了那阴魔一眼,便觉六欲如沸,元阳飞腾欲出,大骇之下,连忙默运玄功,护住心神。好在那阴魔大半精力放在三十三天宝塔之上,他不过是略受波及,算不得甚么。
六欲阴魔真身显形,上半身是一位娇俏少女,下半身则隐于烟罗之中,如水如雾瞧不分明,围绕三十三天宝塔来回圈转,数次欲侵入其中,皆被塔身神光弹了回来,不由暴怒,发出生生低吼,一圈圈音波发散出去,方圆千丈之地,但有甚么树木房舍,挨着皆成齑粉,人畜皆无幸免。
凌冲阴神藏于噬魂幡中,本已远,被音波赶上,生生吃了一记,心头幻想丛生,无数欲念在道心中蠢蠢欲动,怒极而笑:“噬魂劫法天生便是天欲教的克星,六欲阴魔虽烈,能比得过七情魔念的邪祟?”
噬魂劫法之力在噬魂幡中一转,立时将六欲阴魔所引出的幻象消灭,见阴魔余波又向四周扩散,已有多人死于非命,七色光华自身中飞起,绕空疾走,电闪雷轰之间,四面出击,将六欲阴魔所发音波纷纷消融了去。
凌冲阴神虽入魔道,行魔事,但也不会乱杀无辜,遇有这等事,自会出手搭救。六欲阴魔姣好的面容豁然转来,目光幽幽,死死盯在凌冲的噬魂幡上。
噬魂劫法克制天欲道法,但反过来,天欲道法唤来的六欲阴魔若能炼化了噬魂幡,亦可不足自身的先天缺憾,甚至摆脱玄阴天罗的禁制,成为一个全新的生灵也未可知,六欲阴魔只觉一股巨大的贪念袭来,本能之间要吞噬那一道魔影,连三十三天宝塔都懒得去管。
凌冲魔念遍洒,有阴魔法力遇到便如雪狮子向火,消融不见,忽有一股危机之感涌上心头,就见那六欲阴魔尖啸一声,舍了三十三天宝塔,夹带玄阴天罗猛地向他狠扑而来!
凌冲大骇,他的法力在一件法宝面前直如婴孩,想也不想,化为一道幽然剑光,连闪之下,已在千里之外。那剑光惶惶然如落梦境、飘飘然直指元神,正是太阴魅剑,这路剑术本就以元神念头为基,凌冲修成法相之后,尚是头一次御使逃命,如梦幻泡影,剑遁之速,竟不在阳神的剑气雷音之下!
饶是他剑遁之速,也及不上六欲天魔如电如雷的身法,晃一晃已在身前,少女一般的面上露出一抹森森笑容,竟是合身扑了上来,看样子是打算连阴神带噬魂幡一同炼化了事。
凌冲阴神现出,立在噬魂幡上,大吼一声,一根形如天柱的法器亮出,正是祭灵柱,正要拼却全力,催动此宝,赌一赌能否克制六欲阴魔,只听一声悠然佛号响起:“南无清静功德王佛!”
这声佛号不徐不疾,无喜无悲,已证甚深般若境界,众人耳中响起此声,宝玑娘娘面上露出慌乱之色,忙要收取了玄阴天罗逃命。秦拂宗在三十三天宝塔之上,有禁制法力守护,那声佛号竟能穿破禁制,直达耳中,不禁骇然:“是楞伽寺的秃驴到了!”
果然一位老僧遍体佛光,足踏白莲而来,手中托着一盏古灯檠,那灯檠样式奇古,其上所雕乃是一位菩萨结跏趺坐,一根手指上指,指尖之上一朵金火苗跳跃轻舞,散发无穷暖意。那老僧凌空而来,脑后一十八道佛光闪耀,轮转不休。种种香花、宝光、瑞霭、金灯、飞天围绕簇拥,端的法相庄严,如佛亲临!
凌冲阴神一见,认得是楞伽寺普济神僧,佛光照耀半空,噬魂劫法受其一照,当即有些不自在起来,连祭灵柱上也自泛起重重黑气抵御佛光。
这老僧也不看凌冲阴神,只对秦拂宗与沈朝阳合十一礼,转头向那六欲阴魔道:“孽障!多造杀孽,还不归位!”那六欲阴魔见他手中古灯檠,欲扑还止,目中露出犹豫、忌恨之色,蓦地高声尖啸,震得沈朝阳气血翻滚,咕噜噜滚到数千丈之外!
普济神僧面对六欲阴魔尖啸恐吓之势,毫不动摇,冷冷说道:“京畿之地,众生既多,岂容你造孽!”屈指一弹,那古灯檠中飞起三朵灯花,作品字形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