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四十八节
颜良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突然大吼一声,瞬间转身踢出一腿,打出一拳。
碗大的拳头就像铁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战刀刀身上,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响。廖磊虎口巨震,战刀偏向一旁,立时让出了胸口的空挡,而此时颜良的脚就象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撞了上去。廖磊躲无可躲,张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同时身躯倒飞而起,重重地摔到大帐一角昏死过去。
紧跟在廖磊后面的两个军侯几乎在同一时间挥刀砍向了颜良。颜良前冲之势不变,左手再起一拳,把一个刚刚抬身准备跃起的军官打得凌空飞了起来。
“杀……”颜良暴喝一声,右手抽刀,突然返身就砍。
大帐内顿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军侯被颜良连人带刀一刀剁为两截,鲜血四溅之际,颜良再吼一声,其声之大,犹若半空惊雷,把另外一个挥刀劈来的军侯吓得魂飞魄散,手中战刀顿时滞了一下。就在这眨眼之间,颜良战刀呼啸而至。刀过,头断,血喷,一颗面色惊骇的头颅在空中飞舞着,滚动着,然后迅速跌落到刚刚跃起的林讯、潘塔等人的脚下,一双恐怖的大眼犹自瞪圆着望着众人。
“谁赶再动,杀无赦!”颜良举起血淋淋的战刀,纵声狂呼。
大帐内一时杀气冲天,众人无不被颜良的凶悍和血腥所惊倒,一个个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举刀上前。
黑豹义从军的十几名军官此时已经飞速跃起,拔刀守在四处。颜良吼声未落,从大帐外蜂拥冲入几十名手持弩弓的义从士兵,他们四散包抄,迅速将几十名军官围在了大帐中间。
“放下武器,否则当场格杀。”射虎箭指林讯,大声叫道,“立即给我放下武器。”
快,太快了,颜良仅仅讲了一句话,就开始了杀戮,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如狼似虎的黑豹义从包围了。
林讯和潘塔对望了一眼,心中的惊骇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们本来还指望先杀了颜良,但没有想到颜良这么厉害,武功颇为不错的廖磊竟然被他一脚踢飞了。面对一张张待人欲噬的弩弓,大家除了缴械投降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一个年纪稍大的军侯丢下了手中的战刀,接着更多的军官丢下了武器。
张萧目瞪口呆地坐在席上,懵了。
“来人!”颜良奋力将战刀插到地上,怒声喊道,“都给我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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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丑和砍刀带着两百铁骑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军市,然后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包围了苦酋所住的营帐。
事出突然,苦酋和他的亲卫们先是一阵慌乱,接着四散突围。
“杀……”文丑毫不犹豫地举刀叫道,“给我杀。”
黑豹义从的骑兵们高声呐喊着,肆意地驱马追杀,军市里一片混乱。
这基本上就是一场屠杀。护卫苦酋的卫兵只有十几个人,根本抵挡不住两百骑兵的围杀,更不要说逃跑了。苦酋在三四个骑兵的围追堵截下,稍一疏忽,就被义从士兵一矛洞穿了大腿,束手就缚。
文丑指着苦酋问砍刀道:“你看清楚了,就是他?”
“错不了。”砍刀笑道,“这小子就是黄巾军的头头。”
文丑点点头,挥手说道:“带他走,其他的人都砍了。”
“大人凭什么抓我?”苦酋声色厉荏地大声叫道,“你凭什么说我是黄巾军?”
文丑轻轻弹了一下手上的战刀,冷笑道:“凭的就是这把刀。”
“我是贩马的,我不是黄巾军。”
“你找死。”砍刀对准他就是一脚,恨声骂道,“我要不是早就发现了你,今天死的就是我们黑豹义从了。你说,你准备让林讯他们干什么?是不是要指挥黄巾军围攻我们?”
苦酋痛得龇牙咧嘴,知道欺瞒不过去,乃大声说道:“你们以为抓了我就不会死了吗?告诉你,我的部下立即就要开始进攻了。”
“进攻?”砍刀嘲笑道,“我把他们全部杀了,还有谁指挥进攻?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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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丑把苦酋带回大帐,立即审讯。苦酋除了骂人外,什么都不说。砍刀和檀奴亲自上阵,轮流拷打,把苦酋打昏了好几次。
“算了,算了。”颜良说道,“这小子骨头硬,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射虎,立即命令各部曲解散回营。”颜良说道,“你对士兵们说,粮食中午就能送到,叫他们先散了,暂时不要到邺城去抢了。”
“砍刀,檀奴,立即集结三百铁骑,我们进城。”
三人领命后匆忙出帐。
“子善,现在还有必要去吗?”文丑问道,“我们已经控制了这两万军队,也就是说,王芬现在就是想谋反他也没有军队了,这个时候我们再去冒这种险,是不是……”
“军营里的事如果让王芬知道了,他会怎么做?”颜良摇摇头,说道,“他一旦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首先要做的就是销毁和隐藏证据。”颜良看了文丑一眼,担忧地说道,“那我们将来即使抓到他,也很难有充足地理由治他的罪,所以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先把他抓住,查抄所有罪证。”
“那我陪你一起去。”文丑想了一下,说道,“王芬三番两次诱你进城,有心要杀你,我们不能不小心防范。”
“没事,我谅他也没有这个本事。”颜良走到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道,“子俊,你留在大营等我的消息。这两万大军需要有人统率和看护,这里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当此重任。”
文丑还有说什么,被颜良挥手制止了。
“那你多带些人马。”文丑劝道,“至少要带上五百兄弟。”
颜良不屑地冷笑道:“抓一帮狗屁官僚,那里需要那么多人,三百人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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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几十部运粮大车到达大营。文丑和张萧立即组织士兵分发粮食。士兵们看到粮食有了保障,军心大定,笼罩在大营上空的紧张气氛随即松弛下来。
士兵们虽然很奇怪他们的长官一直没有出现,但大家都被香喷喷的饭菜吸引了,谁都没有心思去深究这些事。也许长官们在大帐里享受美酒和女乐呢?
颜良带着许攸,领着三百铁骑,缓缓走进了邺城。
一行人很快走到正街,这时许攸忽然神态从容地拱手说道:“都尉大人,你先到府衙去吧,我要回家一趟。”
颜良瞅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问道:“许大人有什么急事吗?”
“我被你关了好几天,不但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连洗脸都不行。”气色灰败,狼狈不堪的许攸黑着一张脸,愤怒地说道,“你闻闻,我身上都发臭了,这样子我怎么去见刺史大人?怎么去见侯爷?”
“不就是一个从京城来的奸阉嘛,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更不是什么好人。”颜良冷笑道,“身上臭,难道就不能见人了?”
“到了邺城,难道我还要受你管吗?”许攸用力一挥马鞭,大声叫嚷道,“我走了。”说完猛抽了坐骑几下,拨马转入了邻近一条小巷。
颜良不屑地撇撇嘴,回头对砍刀说道:“叫大家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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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皋站在府衙门口迎接颜良。两人略略寒暄两句之后,颜良问道:“侯爷在哪?”
“王大人正在府内作陪。”陶皋笑道,“侯爷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催了我们好几次了。”
颜良眼内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他恨恨地骂道:“狗仗人势的家伙,催我干什么?你没有对他说,我已经饿死了吗?”
陶皋哈哈笑道:“大人说笑话了,请,请……”
颜良点点头,回身对檀奴说道:“你带兄弟们留在外面。”
两人随即并肩走进府衙大门,砍刀带着十个侍从跟在后面。
陶皋很健谈,一路和颜良谈笑风生,不知不觉连过三门,走进了一个花园。花园内四处布满了卫兵,花园中间有一群人正在高声笑谈。
王芬远远看到陶皋和颜良,赶忙对毕岚说道:“侯爷,颜都尉到了。”
中常侍毕岚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身体较为瘦弱,面相温和。他抬头仔细看了一下颜良,笑道:“好个威武的都尉大人。”
颜良急走几步,躬身施礼。
“你就是颜良?”毕岚一边走近他,一边问道,“李大人应该到了河间国了吧?”
“已经到了。”颜良敷衍道,“这几天就要返回邺城了。”
王芬和他的一帮下属没有跟在毕岚后面,他们在缓缓后退,距离毕岚和颜良越来越远,站在附近警戒的卫兵却悄悄地围了上来。
一直四处张望的砍刀立刻看出了危机,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抓起挂在腰间的牛角号,大声吼道:“大人注意,有危险……”
“呜……呜……”低沉而急促地牛角号冲天而起。
王芬举手狂呼:“杀……杀死叛逆颜良……”
花园内的卫兵发一声喊,突然狂奔起来,大家各举武器,蜂拥而上。数不清的弩箭射向了颜良和他的侍从。
府衙外的檀奴听到求援的号角声,立即象发疯一般带头冲进了府衙,几百个黑豹义从战士紧随其后,喊杀声惊天动地。
颜良想都没想,一把抱住对面惊惶失措的毕岚,飞身后退。弩箭不分先后,尽数没入了毕岚的身体,毕岚顿时气绝。
“砍刀,列阵,列阵……”颜良举起毕岚的尸体,狠狠地砸倒了一个迎面冲来的卫兵,一头撞进了侍从中间。
“大人,撤,撤……”砍刀奋力一刀劈死一个敌人,大声吼道,“快走,快走,我们快走……”
十二个人立即围成一个蛋形的椭圆阵势,颜良双手执刀,冲在最前面,“杀,大家随我杀出去……”
花园内的敌人突然从各处冒了出来,他们越聚越多,至少有一百多人。这些人武功非常高,还有不少人是髡头胡人。他们迅速包围了颜良和他的侍从,并且牢牢堵住了颜良的后退之路。
檀奴刚刚冲进第二道门,就被一阵密集的长箭射了回来。
“盾牌,盾牌……”檀奴声嘶力竭地高声叫道,“盾牌手冲进去,冲进去……”
留在府衙外的五十名义从也遭到了攻击,大家不得以,只好撤进了府衙。
“檀奴,檀奴,我们给包围了。”
“不要管后面了,先杀进去,杀进去救出大人……”檀奴挥舞着战刀狂吼道,“兄弟们,杀进去……”
十几个盾牌手栽倒在了血泊之中,檀奴带着士兵们踩着战友的尸体冲进了第二重院落。
花园内,颜良怒吼连连,他就象一头红了眼的猛虎,所向披靡,战刀所指之处,鲜血四射。紧跟在他后面的侍从遭到了猛烈地攻击,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倒下了四个。
“大人,快,再快一点……”坚守在后面的砍刀左挡右劈,伤痕累累,已经难以支撑了。
站在远处的王芬看到颜良浑身浴血,勇猛无畏,手下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不禁心中暗凛,他很难想象世上还有这种血腥而强悍的高手。
“快拦住他,拦住他。”陶皋看到颜良迅速逼近院门,顿时急得大喊大叫,恨不能亲自挥刀上阵。
“兄弟们,坚持一下,我们杀到了。”颜良一脚踢飞站在自己面前的无头尸体,手中的战刀同时横空飞起,一刀两命。
檀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突然看到了院门,看到了咆哮而来的颜良。
“大人就在前面,冲上去,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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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姜舞、刘冥带着两千铁骑狂奔而至。
文丑接到消息,兴奋地打马冲出辕门。
“子龙,快去邺城,子善带人到邺城去了。”
赵云大吃一惊,举枪狂呼:“去邺城,杀进邺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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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四十九节
敌人看出了危险,舍命向院门冲去。一旦让颜良和他的黑豹义从会合,想杀死他就更难了。
“围上去,围上去。”王芬冲到院门附近,大声喊道,“杀死颜良,赏钱一百万。”
敌人疯狂了,他们就象一群饿极了的野狼,纷纷叫嚣着扑向了猎物,一时间刀光血影,搏杀愈发惨烈。
颜良手中的战刀如同嗜血的猛兽,张牙舞爪,肆意蚕食着敌人的生命,呼号向前。没有人被颜良的残忍所吓退,更多的人冲到了院门之前,舍命相搏。颜良被杀不尽的敌人挡住了,不但没有再进一步,反而被逼得连连后退。
砍刀又中了一剑,他望着面前数不清的武器,心急如焚。
“大人,不要退,不要退……”
话音未落,又有两个侍从被砍倒在地,小小的阵势只剩六人。
颜良急了,他冲着院门另外一侧奋力进击的黑豹义从们狂吼道:“檀奴,射箭,射箭……”
院门这一小块地方,密密麻麻堆满了敌人,如果不迅速扫清障碍,颜良他们很难冲过来。檀奴根本没有考虑,回头大叫:“弓弩手,弓弩手,上前射击,射击……”
黑豹义从在两重院落之间组成了一个狭长的防御阵势,弓弩手在盾牌兵的掩护下,都集中在阵势中间,任意射杀四处的敌人。听到檀奴的喊声,十几个手持强弩的义从立即冲出了阵势,他们在前排刀斧手的带领下,迅速逼进了院门。
“大人,找肉盾,快找肉盾……”檀奴一拳击飞冲上来的敌人,冲着院门对面的颜良喊道。
“砍刀,靠过来,大家立即靠过来……”颜良战刀飞舞,咆哮之间连斩七人,硬生生从敌群中间杀出一条血路,再进三步。紧随其后的五个人飞一般冲了过去。
敌人攻击得更加猛烈了,靠在砍刀左右的两个侍从先后栽倒。
颜良战刀呼啸,迎面斩杀强敌。这次他没有一脚踢飞敌人的尸体,而是一把抓住举在了自己面前。
檀奴战刀斜劈,狠狠地剁下敌人的头颅,同时鲜血喷射,溅了他一头一脸,“射……给我射……”
“咻咻……咻……”
弩箭一批批地飞出,敌人一层层地倒下,瞬息之间,院门前后,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敌人。
“走,走,走……”颜良猛然转身飞速后退,他一手举着插满弩箭的尸体,一手挥刀叫道,“砍刀,走啊,走……”
“射,射,射死他们……”王芬惊惧地睁大双眼,气急败坏地举手大叫,“给我射死他们……”
王芬叫声刚起,一直待在战圈外的弓箭手立时射出了手中的长箭,一时间,箭矢如蝗,空中到处都是刺耳的厉啸之声。
三个伤痕累累的侍从飞身跃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冲过了院门。砍刀受伤太重,勉强跑了两步,随即就被脚下的尸体绊倒了。
“大人,快走,快走……”砍刀大声叫道。
“砍刀,砍刀……”檀奴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全然不顾自身的安危,举步就冲。
颜良奋力掷出手中的死尸,虎吼一声,再度冲过了院门。
长箭射到。
“杀……”颜良张嘴狂呼,战刀飞旋,奋力挡箭。檀奴刚刚冒了个头,随即就被满天的长箭射了回去。
“砍刀……”颜良再进一步,向前递出了左手,“抓住我,快啊……”
砍刀吼一声,竭力掀起上半身,右手前探。颜良一把拽住,拉着就退。
三支长箭呼啸而至,狠狠地钉在了砍刀的腿上。砍刀剧痛之下发出了一声骇人的惨呼。颜良大惊,情急之下虎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砍刀凌空拉了起来,奋力甩向了身后的战友。
“走,快走……”
王芬眼睁睁地望着颜良消失在院门之后,气得咬牙切齿,“围起来,给我围起来,杀,杀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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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门上的守城士兵蓦然狂叫起来:“骑兵来了,骑兵来了。”
门下督贼曹韩房大吃一惊,飞步冲上城楼。城外空旷的原野上,一支骑兵大军正飞驰而来,卷起的满天灰尘几乎遮掩了远方的天空。
“快,立即禀报大人,就说文丑来了,颜良的援军来了,快,快……”
“收起吊桥,收起吊桥。”
“立即关闭城门。”
战鼓声然‘
战鼓轰然擂响起,报警的鼓声霎时间响彻了邺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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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大军在邺城城下一字排开,气势咄咄逼人。
赵云面色阴沉,望着远处缓缓收起的吊桥,焦急万分。
“子龙,怎么办?”姜舞剧烈地喘息着,大声说道,“子善会不会有危险?”
赵云看看前面的护城河,又看看高大坚固的城墙,断然喊道:“攻城,立即攻城。”
“来人,传令香雨山大营,命令文丑文大人立即率军前来会合,攻打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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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义从在颜良的指挥下,全部集中到第二重院落,他们依托几座房屋和回廊,迅速组建了一个坚实的防御阵势,誓死抵抗。
王芬的卫兵虽然人数众多,武功也不错,但他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进攻,大家各自为战,乱哄哄地挤在一起,不但形成不了巨大的杀伤力,反而被黑豹义从趁机杀死了不少。
黑豹义从的士兵久经沙场,即使面对这种绝对的劣势,他们也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大家泰然自若,没有一个人感到惊惶失措。个人的强悍和娴熟的战术配合弥补了人数上的不足,虽然到处都是敌人,但仔细看去,遭到围攻的却都是王芬的手下,人数较少的黑豹义从反而成了肆意吞噬猎物的野狼。
王芬亲自督阵,一味命令手下狂攻,全然不顾他们的生死。
就在这时,邺城上空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战鼓声,那是敌人来袭的讯息。
颜良和黑豹义从顿时发出了一身震天欢呼,士气大振。
“大家坚持住,援军来了……”
王芬震骇不已,带着几个侍从急忙向院门方向跑去。
颜良高举战刀,纵声大喝:“王芬小儿,你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罪不容诛,你就等死吧。”
王芬怨毒地回头望了他一眼,恨恨地命令道:“杀,给我杀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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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远,子远。”
喊声惊慌而焦急,由远及近。
许攸正在沐浴,闻声笑道:“仲扶,你大喊大叫干什么?难道不怕别人听到?如果让王芬知道你这个北军的军司马躲在我这里,我就完了。”
“子远,大事不好了。”吴匡在屋外叫道,“李弘杀回来了。”
许攸正在美滋滋地享受着热水的浸泡,突听此言,顿时吓得面色大变,他急忙爬出浴盆,慌慌张张地披上一件罩袍,披头散发,赤着一双脚就冲出了里屋。
吴匡推开窗户,响彻邺城上空的急促战鼓声立时清晰地传进了许攸的耳中。
“我们的人从西城门上看到了赵云、姜舞和刘冥的战旗,袁术一定出事了。”吴匡神情紧张地说道,“北军的长水营肯定被李弘控制了。”
“别急,别急,让我想想。”浑身冰冷的许攸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不停地打着冷战,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赵云和姜舞来了,这说明李弘还活着。”许攸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李弘活着,那么袁术就一定出事了。袁术被李弘抓了,长水营也给李弘控制了,所以刘冥才会出现在邺城。”许攸看了一眼吴匡,惊骇地说道,“王芬劫持天子的机谋已经败露了,否则李弘不会回来,赵云也不会出现在邺城,我们快走。”
吴匡迟疑了一下,问道:“香雨山大营呢?如果香雨山大营还在控制之中,我们……”
“你别做梦了。”许攸冲进里屋,一边穿衣服,一边大声说道,“李弘此时肯定就在香雨山,苦酋他们十有八九都被杀了,机谋败露了,败露了。袁术这个笨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五千大军还给李弘抢去了,这个笨蛋,害死我们了。”
“子远,现在城门都关起来了,我们怎么走?”吴匡关上窗户,回头问道。
“仲扶,这点小事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何颙何大人让你带人潜伏到邺城,就是要你在这关键的时候出力。”许攸在屋内说道,“你离开洛阳时,何大人是怎么安排的?”
“何大人一再嘱咐我,叫我务必听你的。”吴匡皱皱眉,不高兴地说道,“你快点说吧,如果李弘带人攻下邺城,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我们到西城门去。”许攸衣裳不整地跑出来说道,“走吧,走吧。”
“到西城门?”吴匡惊疑地问道,“赵云的大军就在城外,你想自投罗网啊。”
许攸根本不睬他,拿起长剑就跑了出去。
“备马,备马,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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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芬听完禀报,顿时心如死灰,仰天长叹。
“大人,怎么办?”陶皋手足无措,惶恐不安地问道,“怎么办?”
王芬落寞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丘洪,你快去书房,把该烧的都烧掉,快一点吧,迟恐不及了。”
“大人,我们……”
“谋事在人,但成事在天啊。”王芬黯然一笑,说道,“要杀奸阉,重兴大汉,实在太难了,我是做不成了。”
“大人,襄楷大师夜观天象,说奸阉必遭诛杀,但是,现在……”陶皋沮丧地说道,“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们什么地方做错了吗?这都是什么天象?”
“也许天象又变了。”王芬哀叹道,“李弘,如果李弘不到冀州,我们或许会成功的。”
“李弘。”陶皋咬牙骂道,“那头嗜血的豹子又要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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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房看到许攸,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大叫起来。
“许大人,许大人,如今怎么办?他们马上要攻城了。”
“我们有防守兵力吗?”许攸探头看了一眼城外的大军,冷笑道:“韩大人认为邺城守得住吗?”
韩房苦笑道:“我们只有几百人,根本守不住。”
“守不住你还关着城门干什么?你个蠢货。”许攸指着韩房骂道,“你看看那都是什么人,那都是胡人,你睁大眼睛看仔细了。一旦被他们攻破城池,整个邺城的老百姓都要跟着遭殃,你知道吗?”
韩房被许攸骂得愣了一愣,随即无名火上窜,大声回骂道:“你才是蠢货。没有大人的命令,谁敢打开城门?”
“我。”吴匡大吼一声,一刀砍下了韩房的头颅。
“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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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看到城门突然打开,犹豫不决。
“子龙,我先进去,”姜舞大声叫道,“你快下令啊。”
赵云没有做声,心中忐忑不安。
“快啊!子善也许很危险。”
赵云看了一眼姜舞,毅然挥手下令。
“子风兄,带上五百人,先行杀进,直捣府衙。”
“走了。”姜舞大吼一声,纵马而出。
五百铁骑士兵在号角的指挥下,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军阵,尾随在姜舞身后,象一股呼啸的旋风霎时间卷进了城门。
“咻……”
一支鸣镝越过城墙,直射云霄。
(我国古代有一种专门用于指挥战争的特殊武器。鸣为响声,镝为箭头,鸣镝就是响箭,它射出时箭头能发出响声。)
赵云看到姜舞发出信号,心中大定。
“潜思兄,带上五百人,立即占据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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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已经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服,掩藏在城防士兵中间。他看到赵云带着大军蜂拥而入,眼内闪过一丝惧色。今天的邺城,肯定是血雨腥风了。
刘冥看到赵云带着一千铁骑顺利进城,立即命令部下四散分开,迅速封锁各处城门,严禁出入。
“怎么办?”吴匡小声问道。
“把我从城墙上放下去。”许攸说道,“我先到武城会合张璋,你自己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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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节
冲锋的号角声蓦然出现在邺城上空,越来越清晰。
颜良一刀砍倒敌人,回首狂吼:“兄弟们,援军进城了,进城了,杀啊……”
檀奴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污,放声叫道:“虎头,你个疯子,想死啊。”
“收缩防守,收缩……”
“兄弟们,固守待援,密集收缩……”檀奴一边掩护战友后退,一边纵声狂呼,“大家撤,快撤……”
砍刀斜躺在墙根下,手里举着一张盾牌,放声笑道:“敢跟我们黑豹义从作对,去死吧。”他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求援的号角。
义从士兵在檀奴的指挥下,迅速收缩阵形,很快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桶形阵势。盾牌兵在外,刀斧手游戈其中,弓弩手在后任意射杀,战阵被挤压在狭小的空间里,固若金汤。
指挥进攻的门下贼曹和疯狂进攻的卫兵们都听到了城中由远及近的牛角号,他们看到了危机,嗅出了血腥,攻杀的愈加凶猛了。小小的院落内一时间人满为患,喊杀声惊天动地,满眼都是刀光剑影,空中箭矢如雨,刺耳的厉啸声让人魂飞魄散。
颜良在阵前咆哮着,横冲直撞,酣战不止,他竭尽全力,救出了数名陷入敌人围攻的部下,并掩护他们顺利撤进了战阵,但他自己却被敌人围住了。他杀了太多的人,成了所有敌人的首先攻击目标。
虽然距离防守阵势只有短短的五步,但他身中数刀,已经步履维艰,根本无力杀过去。
一个高大的壮汉在临死之前,硬是一矛插进了颜良的大腿。锥心一般的疼痛刺激的颜良张嘴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叫,同时也激发了他最原始的凶悍。
“杀……”颜良陡生无穷力气,一手拽出长矛,一手执刀,犹如天神一般,发出了一声惊天暴喝,“杀……”
顿时鲜血四溅,惨叫四起,断肢残臂在空中战栗呻吟,杀戮更加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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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舞带着五百铁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府衙。
姜舞紧勒战马,战马痛嘶叫声中扬起前腿,庞大的身躯几乎直立而起。
“兄弟们,杀进去,杀进去……”姜舞一边举刀高呼,一边飞身下马,象离弦长箭一般射进了府门。
义从士兵们高声呐喊着,从后掩杀而进。更多的士兵纵马贴近围墙,直接攀墙而入。
第一重院落的敌人虽然拼死抵抗,但架不住越来越多的义从士兵,随即被砍杀一净。姜舞第一个杀进了第二重院落。
檀奴一声令下,阵势分裂,近两百名愤怒的义从士兵高喊着,象出笼的猛虎一般,张牙舞爪地杀进了敌群。
围攻黑豹义从的卫兵们在门下贼曹的指挥下奋力抵抗,大家纠缠在一起,战况空前激烈。府衙内杀声震天。
几位越墙而过的义从士兵互相配合,连杀数人,迅速围住了那位武功高强的门下贼曹。那人久战之下已经非常疲劳,在几把战刀的围攻之下,有点手忙脚乱,稍一疏忽,立时就被随后跟进的弓弩手击中了腹部。霎时间,几把战刀呼啸而下,顿时将那名门下贼曹剁成了几块。
敌人失去了指挥,马上陷入了混乱,许多卫兵逃进花园,四处逃窜。
黑豹义从象秋风扫落叶一般狂啸着从后席卷而上,气势骇人。
颜良失血过多,踉踉跄跄地勉强拄矛站住,再也无力追赶,他举刀高喊:“杀死他们,给我杀死他们,一个都不要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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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芬听到号角声在府衙内四处响起,绝望之极。
他没有想到李弘的部下这么快就进了城。黑豹义从迅速得到支援,可以立即对府衙展开搜查和抓捕,隐藏在府衙内的许多谋反证据都来不及销毁了。
他想到许多跟随自己的掾史,跟随自己的门生子弟马上就要被抓捕,就要被杀头,想到自己的家人和宗师亲人都要死于非命,他的心就象被剐去了一般疼痛。
他恨李弘,切齿痛恨。一个嗜杀的蛮子破坏了他铲除奸阉,重振朝纲,再兴大汉的大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样眼睁睁地被李弘夺去了。
喊杀声越来越近。
王芬挥手喝退跟在身后的几个侍卫,独自一人走进了议事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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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带着铁骑迅速包围了府衙。
他急步冲进院落,看到了躺在墙根附近的砍刀。
“伤势重吗?”
“还好。”砍刀呲牙咧嘴地笑道,“虎头救得快,没被敌人射死,就受了点皮肉之伤。”
“折损了多少兄弟?”
砍刀四下看看,痛心地说道:“大概有百十号人。”
赵云面色一寒,顿时怒气上冲,挺身喊道:“四下散开,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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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舞一脚踹开了议事大堂的大门,紧随其后的士兵们一拥而入。
王芬静静地坐在案几后面,头都没抬一下。
“他死了。”一个义从士兵伸手探了探王芬的鼻息,大声说道。
“喝毒酒死的。”另外一个士兵拿起案几上的酒爵闻了闻,恨声说道,“刚刚喝下去的,我们慢了一步。”
姜舞咬咬牙,招手说道:“走,把府衙内的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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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和颜良站在王芬的尸体面前,面色凝重。
“王芬自杀了,许多事都死无对证了。”颜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最倒霉的是毕岚那个奸阉也死了。这事传到天子耳朵里,我们或多或少都有罪责。”
“是啊。”赵云摇摇头,说道,“我们都到冀州一个月了,不但没有妥善解决安全的事,还让叛逆杀掉了一个侯爷,这事肯定要遭到奸阉的弹劾。”
“弹劾就弹劾,反正毕岚已经死了,高兴的人多了。”颜良说道,“现在关键是要搜集王芬谋反的证据。”
“王芬有几个心腹手下,他们都直接参予了谋划。”赵云说道,“许攸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许多事王芬都是交代他做的。临行前,大人一再嘱咐,务必把他抓住。”
颜良脸色一变,急切地说道:“他不在府衙,回自己的住处了。“
“你怎么知道?”赵云奇怪地问道。
“前几天他被我一直扣在军营里。”颜良解释道,“今天我带他一起回城,他说要回去沐浴更衣就先走了,并没有随我进府衙。”
“我去抓他。”赵云说道,“现在城门四闭,谅他插翅难逃。”
赵云转身飞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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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义从士兵押着陶皋走进了大堂。
陶皋看到王芬自杀了,遗骸还端坐在席上,不禁心如刀绞。他跪倒在地,一连磕了十几个头,泪如雨下。
“大人,这是府衙掾史的名单。”一个士兵递上一卷书简说道。
“冀州府还有一部分掾史在治所高邑城。”颜良接过书简,也没有打开,直接问那个士兵道,“跟随王芬到邺城的是哪些人你们问清楚了吗?”
“没有。”那个士兵指着陶皋说道,“这个人不愿意说。”
颜良一拐一腐地走到陶皋面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陶丘洪,你最好把该说的全部说了,否则……”
“不就是诛杀九族吗?”陶皋不屑地说道,“我连谋反之事都敢做,还怕什么诛杀九族。”他指指自己的脑袋,大声叫道:“你不要问了,杀了我吧。”
颜良大怒,浓眉紧缩,右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刀柄。
“子善,子善,有人招了,有人招了。”姜舞飞一般狂奔而来,“我们走吧,快走。”
集结的牛角号声几乎同时在府衙内外响了起来。
两千铁骑分成十几个小队,在邺城内横冲直撞,开始了大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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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璋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而瘦,腮窝深陷,颧骨高耸,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看上去非常精明干练。
他过去是何府的门客,武功很好,对何进也非常忠诚,替何进处理了不少棘手的事,深得何进信任。何进飞黄腾达后,他一直随侍左右,是何进的心腹。何进对他也不错,大力提携。现在他是北军越骑营的一名军司马。
他看到只有许攸一个人到了武城,而且衣裳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知道出事了。
“许大人,邺城出了什么事?”
“立即派出快骑,日夜兼程赶到洛阳,告诉大将军赶快关门送客,关门送客。”许攸气喘吁吁,脸色铁青地说道,“快,快……”
张璋飞一般冲出了屋子。时间不长,他又匆匆跑了回来。
“许大人,要不要换一身干净衣服?“张璋关心地问道。
“来不及了,不换了。我们立即出城,连夜赶往黎阳,尽快渡过黄河。”
“到底出了什么事?”
“长水营给李弘控制了。”许攸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张璋说道,“今天他们突然杀回了邺城,现在正在全城抓捕。王芬完了,冀州的事败露了,我们要立即南下扫清痕迹,免得惹祸上身。”
“仲扶兄呢?他还留在邺城?”张璋急忙问道。
“城门全部给长水营的刘冥控制了,哪里逃得出来?”许攸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惨笑道,“还好仲扶用绳子把我从城墙上放了下来,否则我也完了。我游过护城河,一口气跑了二三十里路,我都要累死了。”
“许大人,你撑得下去吗?”
“撑不下去也得撑。”许攸咧着嘴,痛苦地说道,“我们时间紧张啊。我把他们放进城,就是希望他们在城里闹,闹得时间越长越好。他们如果追下来,速度要比我们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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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府衙中火把通明,人声鼎沸。
颜良强忍着伤痛坐在大堂上,气恼地骂道:“许攸这个狡猾的东西。他如果跑了,消息立刻就会传出去。”
赵云点点头,慎重地说道:“王芬死了,我们已经很被动了,如果再让襄楷和陈逸跑了,我们……”
“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襄楷和陈逸到了什么地方?”姜舞说道,“虽然周旌说,他们南下去接合肥王了,但我们不知道他们回程的路线。,就是想抓也无从抓起啊。”
几人沉默不语。
“大家想想办法?”颜良说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抓到他们,否则,怎么向大人交待?”
“你们看,要不要重刑审讯那个陶皋?”姜舞问道,“他也许知道。”
“这种秘密的事,知道的人肯定有限。”檀奴气愤地说道,“王芬死得好啊,他一死,我们只要干瞪眼了。我看,我们还是全城搜捕许攸吧。子龙不是说这个人很重要吗?也许许攸知道。”
“潜思兄,你也说说。”赵云拍拍坐在一边的刘冥,笑道,“你可有什么高见?”
“诸位大人注意到没有,今天袭击都尉大人的府衙卫兵有许多都是北疆的鲜卑人和乌丸人冒充的。”刘冥稍加沉吟,缓缓说道,“还有一部分我看也不像是府衙的卫兵。”
颜良和檀奴都连连点头。
“对,对,刘大人说得对,这些人武功非常高,怎么看也不像是冀州府的卫兵。”檀奴心有余悸地说道,“今天如果不是你们支援及时,我们就完了。”
“刘大人认为他们是什么人?”颜良问道,“这和南下抓捕襄楷有关系吗?”
“我看是大知堂的人。我听老师说过大知堂的事,他们的弟子一般都会武功,许多人还以游侠自居。”刘冥看看众人,说道,“我们应该抓大知堂的方士,这些方士中间必定有襄楷的心腹。你们想想,襄楷南下,这冀州的事怎么办?他肯定要留一个得力的手下协助王芬。我们就抓这个人。”
颜良略略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面前的几人,说道:“目前,我们还没有大知堂参予其事的确切证据,这个时候突然出手抓大知堂的弟子,恐怕会引起城中百姓的愤怒,你们看……”
“那都尉大人以什么理由抓襄楷?”刘冥奇怪地问道。
“襄楷和陈逸是秘密南下迎接合肥王。”赵云赶忙解释道,“这个消息我们也是听周旌说的,所以李大人的意思是让我们秘密去抓。毕竟襄楷的影响力很大,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激起民愤挑起暴乱,否则,天子怪罪下来,我们谁也担当不起。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牵扯到了皇族,我们不能不万分慎重。”赵云低声说道,“一个处理不好,不仅我们要掉脑袋,就是李大人也有性命之虞。”
赵云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现在,除了周旌被大人说服以外,没有任何人开口。袁术不说话,陶皋和苦酋也不说话,王芬死了,许攸跑了,虽然我们通过周旌的交待,大致知道了事情的内幕,但我们手头的证据只能证明王芬有罪,却不能抓到襄楷,更不能抓到合肥王。”
“你们知道不抓住他们,后果有多严重吗?”赵云苦笑着,问道。
大家都用疑惑的眼光望着赵云。
“子龙,大人都对你说了什么?这里面还有什么名堂吗?”姜舞焦急地问道,“抓不到他们,最多我们隐瞒一部分王芬的奸计就是了,这难道还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分毫不差地传递到洛阳,这是我们控制不了的。”赵云说道,“这里是冀州,不是我们的军营。所以,如果我们抓不到,会有人告发我们纵容叛逆,甚至会有人说我们是叛逆的同谋。这倒没有什么,反正陛下信任大人,也不会受到很严重的责罚。”
“但如果他们死了呢?”赵云忽然问道。
“杀死合肥王。”姜舞惊呼着站了起来,一脸震骇地说道,“谁敢杀死合肥王?”
“我们。”赵云苦笑道,“只有我们会去抓他,会去杀他。天下人都这么想。”
“那是死罪,无论如何都是死罪。”颜良恍然大悟道,“合肥王死了,大人就得死,我们谁都活不了。”
“襄楷和陈逸就可以杀他。”檀奴跳起来叫道,“如果他们颠倒黑白,诬陷大人和黄巾军合谋造反,大人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杀。”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刘冥摇头说道,“还是李仲渊心思慎密啊。袁术,袁绍,许攸,他们这几个人的关系你们或许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们年轻的时候就和亲兄弟一样。现在不用想都知道这事的背后是谁了。”
“还是李仲渊和谢敛之几个人想得比我们透彻,考虑得也比我们周到。”赵云摇头叹道,“这次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可能要吃大亏。”
几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做声。
“既然是他,杀死合肥王还不是易如反掌。”姜舞叹道,“然后他们会借助这件事,趁机杀死李大人,举手之劳啊。”
颜良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来人啦!”
“集结铁骑,立即抓捕大知堂所有弟子,一个不要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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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一节
长街上,除了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战马焦躁不安的鼻嚏声,寒风肆虐的厉啸声之外,再无一丝一毫的声响。
十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大知堂弟子跪在地上,一字排开,后面站着十个义从士兵,明晃晃的战刀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对面,几十个大知堂弟子被义从士兵包围在一起,几百张冷森森的弩弓对准了他们。
颜良背负双手,站在长街中心,面寒如霜。
肃杀而紧张的气氛就象漆黑的夜色一眼笼罩在人们的心里,逼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举刀……”
檀奴蓦然狂吼,惨厉的吼声激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骇人心魄。
“我是飘泊。”人群中突然有人发出一声大喝,“我就是飘泊。”
颜良冷目如炬,望着面前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人群,脸上慢慢泛起一层杀气。
一个身穿宽大皂服的方士奋力推开一群拉拽他的弟子,大步走了出来。这人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方脸浓须,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正气凛然。
“绑了。”颜良挥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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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泊听完赵云的述说,将信将疑,半天没有说话。
“先生是不是认为我在危言耸听?”赵云笑道,“先生应该冷静地考虑考虑。如果合肥王死了,襄楷大师的命运可想而知。其次就是大知堂的命运,它恐怕也要在大汉国彻底消失了。”
飘泊不满地看了赵云一眼,嘲讽道:“赵大人说了许多,无非就是为了李大人和你们自己的性命。”
“这是当然。”赵云点头说道,“如果合肥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何必找你们的麻烦?又何必关心襄楷大师的生死?”
“你们大知堂非常关心朝政,知道李大人在朝中所处的位置。他现在很重要,尤其对皇上而言,所以许多人要杀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这些人不惜采用一切卑鄙的手段。”赵云看看飘泊,继续说道,“这次,我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是为了解救襄楷大师和合肥王的性命。一举三得的事,先生有什么理由不干呢?难道非要看到襄楷大师死于非命吗?”
飘泊避开了赵云犀利的眼神,缓缓闭上了眼睛,他心中极度矛盾,脑海中一片混乱。
“襄楷大师死了,对先生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先生或许可以坐上大知堂首领的位子,但对大知堂来说,却是一个灾难。”赵云语调平淡地说道,“为此事而死去的人,绝不仅仅是襄楷大师一个人,还有可能是所有大知堂的弟子,甚至包括先生你自己。”
“你这是威胁吗?”飘泊蓦然睁眼,笑着问道。
赵云笑笑,摇摇头,不动神色地说道:“先生如果要掌控大知堂,最明智的办法莫过于解救襄楷大师,拯救大知堂于危难之时,也就是说,你首先要保证自己活着,要保证大知堂可以继续存在。”
飘泊望着赵云英俊的脸庞,忽然感悟到什么,心境霎时间安静下来。
“赵大人说到现在,还没有告诉我,你凭仗什么缉拿我们大知堂的子弟?”
赵云笑了起来,他冲着飘泊摇摇手,“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理由抓捕你们,但你们想干什么,你我心里都有数,所以没有必要绕弯子了。我既然敢抓你们,自然有置你们于死地的办法。”
赵云瞅了飘泊一眼,说道:“如果合肥王不死,襄楷大师也不死,我们没事,你们也没事,那么,我们为什么非要做死对头呢?”
飘泊心中暗凛,他望着赵云,半晌没有说话。
“你不是李大人,你凭什么保证?”
“李大人既然让我领军前来,我自然可以独自处理这里的一切。”赵云笑道,“我可以发誓,只要你能帮我们找到襄楷和合肥王,我就兑现自己的诺言,决不为难你们。”
飘泊久久不语,委决不下,脸上的神情既茫然,又彷徨。
“先生如果要得到李大人的亲口承诺,最早要到明天晚上。”赵云轻松地笑道,“但我要告诉先生一个不好的消息?”
飘泊顿时有点紧张。
“许攸逃了。”赵云说道,“我们搜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他,估计他是趁乱逃了。”
飘泊脸色剧变,急忙站了起来。
“走,快走,我亲自带你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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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明日起驾去冀州。
何进为这事忙碌了整整一个上午,然后在大将军府草草吃了一点饭,立即起身去会晤太尉张温。今日两府相约议事。
何颙曾说鲜卑人的主要攻击方向是西凉,但令人想象不到的是,率先发动攻击的却是屯兵幽州边境的中部鲜卑大人慕容风。
从幽州赶来的八百里快骑送到了最新战况,慕容风已经攻下了渔阳郡的广平城,其前锋大军直逼渔阳城。同时,并州也送来了最新的消息,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已经率领大军越过了边境,正在向五原和云中两郡的中心地带徐徐逼进。
太尉府和大将军府中的高级幕僚们聚在一起商议了很久,分歧非常大,争吵的竟然还是鲜卑人的攻击方向问题。
何颙坚持认为慕容风在佯攻,其目的是要调动大汉国的主要兵力北上幽州。现在西凉和关西、关中一带有李弘的七万大军,如果把他们分别调到并州和幽州,则西凉和三辅之地兵力空虚,一旦敌人主攻西凉,那么西疆的形势就非常危险了。
有人说拓跋锋的大军已经在并州出现,可以完全排除鲜卑人攻打西凉的可能性了。何颙反驳说,鲜卑人还在草原上,并州的消息就已经送到了洛阳,这个消息有多大的可信度?除非鲜卑人出现在雁门关,否则我们绝不要轻信鲜卑大军已经尽数进入并州的消息,这也许是鲜卑人在用疑兵之计,故弄玄虚。
但事实胜于雄辩,慕容风的大军已经进入幽州,幽州告急,这是当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何颙的意见随即被搁置了。然而,大家接着商议的不是如何调兵去幽州,而是西凉的叛军问题。西凉叛军经过一个冬天的喘息之后,重新在陇西的抱罕地区集结,叛军大帅王国已经准备在三月份的时候出击汉阳。
西凉的叛军要解决,鲜卑的入侵更要解决,这个时候,只能把李弘的大军一分为二。
“明天天子就要离开洛阳。”何进对张温说道,“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在明天早上征得陛下的同意,让鲜于辅先期率领三万人日夜兼程赶往幽州。”
“李弘呢?”张温说道,“徐荣和麴义很难控制那些羌人,还是让李弘尽快赶回西凉领军吧。”
“暂时不要说了,免得陛下不高兴。”何进劝阻道,“这几天,我们看看西凉的形势如何发展,如果局势日渐恶化,我们就奏禀陛下征调李弘。那时,我们调李弘回西凉的理由充分,由不得陛下不答应。”
“这个时候了,陛下还要回乡祭祖。”张温摇头叹道,“他难道不着急吗?”
“他根本就不着急。”何进笑道,“陛下说了,如果什么事都要他操心,他要我们这些大臣干什么?”
两人正在说笑着,袁绍匆匆走来,躬身说道:“大将军,府内有点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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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送客。”
何进无奈地拍拍案几,苦笑道:“一番心血,一番心血啊。”
何颙脸色很难看,有愤怒,也有遗憾。
“冀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手捻胡须,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事?明天陛下就要出洛阳了,眼看我们就要成功了。”他连连摇头,一脸的不甘心,“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会出问题?”
他看看何进和袁绍,皱眉说道:“许攸十万火急南下去杀合肥王,这说明冀州的事已经彻底败露了,李弘肯定抓住了王芬,也就是说,李弘不但成功控制了那两万黄巾军,也控制了长水营。”
“明天我们就可以知道详情了。”袁绍面色阴沉,气愤地说道,“实在难以想象,李弘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绝处逢生。”
他望了何进一眼,后悔地说道:“当日不让公路去领长水营就好了。我和伯求早就对你说过,公路一向目中无人,志大才疏,不堪重用的。”
“公路有公路的长处,你们也不要把他说得一无是处嘛。”何进摆摆手,说道,“说起来,我们还是太轻视李弘了,这个人不但打仗厉害,搞阴谋诡计更厉害。公路不是他的对手情有可原。最早,我们不就担心过长水营的胡兵会在关键的时候倒向李弘一边吗?不幸言中啊。”
“伯求,本初,我们不要互相埋怨了,还是及早善后吧。”何进安慰两人道,“立即派人去荥阳通知奚大。”
“大将军,奚大先生那里就让何津去吧。”何颙稍加沉吟,慢慢说道,“我马上去见许劭。无论如何,陛下明天不能出洛阳,我们要让陛下再留一天。”
“子将先生亲自出马,应该不成问题。”何进说道,“何苗那里,你们看谁去合适?”
“我看让本初亲自去一趟河南府吧。”何颙说道,“河南府那里至关重要,务必不能出事。我们谋划了这么长时间,总要捞回一点本钱,否则就血本无归了。”
何进点点头,对袁绍说道:“本初,你立即动身吧。那边的事太重要,你去,我就完全放心了。”
袁绍答应一声,说道:“我连夜赶路,明天就可以赶到河南府。”
“本初,你先把袁术和许攸弹劾李弘的奏章写好。”何颙说道,“出了虎牢关之后,你找几个人冒充冀州快骑立即把奏章送到公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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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挥手让太史令许劭坐下。
“爱卿有什么急事吗?”
“陛下,臣昨夜观看天象,发现北方有赤气,东西竟天。”
天子略显吃惊地问道:“爱卿,你可占卦?主凶主吉?”
许劭面色凝重地回道:“陛下,此乃不祥之兆,主凶杀之事啊。”
“莫非胡人大举入侵幽州了?”天子神色一松,笑道,“胡人屡屡侵扰我大汉边境,不足为奇。朕已经对大将军说了,这事由他去处理,不要烦朕,朕最近忙得很。”
“陛下,这个凶兆目前还没有应验,应该不是指北疆胡人的入侵。”许劭拱手说道,“臣认为,此兆意在告诫陛下,冀州之行,凶多吉少。”
天子笑容顿敛,显得非常的震骇,接着他一双小眼瞪了起来,怒气上涌。
“爱卿没有看错吧?”
“陛下,从卦象上看,北方有阴谋,不利远行。”许劭躬身说道,“臣不会看错的。”
天子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了几步,脸上惊疑不定。忽然,他想起什么,急步走到案几边上,翻出了一卷文书。那是王芬送来的奏疏,是弹劾李弘和颜良的。天子当时扫了一眼就丢到了一边。有关弹劾李弘的奏章,他现在根本不看。
天子展开竹简,细细看去。
“前些日子,冀州刺史王芬上书弹劾都尉颜良,说他和黄巾军秘密勾结,意图谋反,还说李中郎也参予了其事。”天子把书简递给许劭,冷笑道,“一派胡言,李中郎和颜都尉刚刚从西凉回来,那来的时间和黄巾军勾结?谋反?他们拿什么谋反?李中郎和颜都尉他们去年在冀州打败了蚁贼张牛角的几十万大军,双方仇深似海,他们怎么勾结?我看想谋反的是王芬吧?”
许劭看完王芬的奏疏,平静地说道:“臣认为,象这种谋反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天子眉毛一挑,望着许劭,静待他的下文。
“王芬在奏疏中说,颜良的两位夫人都是黑山蚁贼首领杨凤的妹妹,有这种关系在内,什么事不能发生?李弘在西凉大捷之后,不但没有得到奖赏,还差一点获罪下狱,要不是陛下极力袒护,他现在还是不是活着都很难说?”
许劭拱手再奏道:“陛下,你想一想,李中郎这几年战功彪炳,他得到了什么?他有怨气,臣认为很正常。”
“爱卿的意思是怀疑……”天子皱着眉,眯着小眼,迟疑着问道。
“陛下,上天已现征兆,要出事的话,也就这几天。”许劭说道,“陛下还是推迟几天出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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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带着大队人马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香雨山。
颜良、文丑和檀奴等人先后把邺城发生的事禀报了李弘。
“赵云、姜舞和刘冥已经带人南下了。”颜良说道,“大知堂的飘泊还算识相,亲自带着他们去了。”
“许攸跑了,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李玮不满地说道,“颜大人,大人临走时一再嘱咐你,不要先动手,你为什么不听?”
颜良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毕岚那个奸阉来了,他要见我,你让我怎么办?两万黄巾军已经包围了我们,难道你让我坐以待毙吗?还有,你们一直都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消息,我不知道你们到底能不能拿下袁术。这一头在逼我,那一头又没有着落,你让我怎么办?我只有选择先下手了。这样好歹我占据了主动,即使你们被袁术抓了,我也还有一战之力。我没有做错。”
李玮怒气冲天地望着他,哑口无言。
颜良在香雨山被王芬逼得很狼狈,早就按捺不住要动手了,所以他数次派人催问李弘,但李弘那时根本没有把握万无一失地拿下袁术,所以一直没有答复颜良,只是让他再忍忍。直到看到宋文,李弘才确定自己有了十足的把握。有信都令田丰做内应,什么事搞不定?
李弘笑笑,对李玮说道:“我这个兄弟怎么样?我说过,他做事非常稳健,不会出岔子的。”
“我看文大人才叫稳健。”李玮不服气地说道,“颜大人如果稳健,就不会留下这一身的伤疤。”
颜良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去邺城抓王芬,我的确有点冒失,太大意了。我没想到王芬竟然准备了那么多高手,而且毫不犹豫的就把毕岚杀了。这人手段毒辣,行事果断坚决,就连自杀都那么恰到好处,让人敬佩。”
李弘点点头,笑道:“下次注意了,你死了,我很伤心的。”
颜良大笑。大帐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现在,我们手上的证据最起码可以证明王芬勾结黄巾军,意图谋反。”李弘说道,“仲渊,敛之,长风,你们几个商量一下,看看这奏章该怎么写。”
李玮、谢明、宋文面露难色。
“大人,襄楷和合肥王参予谋反的事写不写?”谢明问道。
“不写。我们现在证据不足,没有办法写,等子龙回来再说。”李弘说道,“写多了,又没有证据,又牵扯到皇族,倒霉的最后一定是我们。”
李玮立即说道:“大人,如果襄楷和合肥王被人杀了,我们遭人诬陷,倒霉的还是我们。现在奏章里不写这事,将来还是对我们不利的证据。”
“仲渊,这背后的许多事都是我们凭空想出来的。”李弘说道,“也许,我们猜错了,这事本来就是襄楷、王芬和陈逸几个人干出来的,许攸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宋文叹道:“但愿赵大人能够安全截下襄楷和合肥王,否则,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不要怕,办法总是有的。”李弘笑道,“我去见见苦酋,和他商量一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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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二节
御史大夫杨秦抱着一卷书简慌慌张张地走进了御书房。
“爱卿,出了什么事?”天子看到杨秦头上冒汗,不禁笑道,“你们御史台失火了?”
“陛下说笑话了。”杨秦躬身说道,“冀州出大事了。”
天子一惊。许劭下午才说北方有阴谋,晚上就有了冀州的消息,真是神仙。
“陛下,颜良勾结黄巾蚁贼,率军杀进邺城。中常侍毕岚,冀州刺史王芬和州府官僚全部被杀。”杨秦大声说道。
“消息准确?”天子怒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天的事情。”杨秦说道,“冀州府别驾从事许攸侥幸逃了出来。他上书弹劾李弘和颜良,说他们联合黄巾蚁贼和太平郡的方士襄楷,阴谋劫持陛下,另立合肥王为天子。冀州刺史王芬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于是告诉了先期到达邺城的中常侍毕岚毕侯爷。毕侯爷当即下令捕杀颜良。不料消息泄漏,颜良随即带人杀进了邺城。”
“李弘?劫持?”天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怒不可遏地问道,“李弘要在冀州劫持朕?要立合肥王为天子?”
“对。”杨秦递上书简,激动地说道,“陛下,这就是许攸的奏章。李弘罪大恶极,应当即刻派人诛杀。”
天子狂怒,挥手叫道,“立刻叫袁术把他抓起来!”
“袁术已经被李弘抓住了。”杨秦把手中的竹简放到案几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恭敬地递上,苦笑着道,“陛下,这封密奏就是长水营校尉袁术的,他已经被李弘囚禁了。他的手下诈做归顺了李弘,偷偷派人送出了这封密奏。”
天子一把抓过杨秦手上的绢布,匆匆看了一遍,怒气愈盛。
“立即派人到冀州把李弘抓回来。”
杨秦吃惊地问道:“陛下,现在长水营在他手上,黄巾蚁贼又和他串通一气,怎么抓他?派谁去抓他?”
天子瞪着一双小眼,怒气冲天地叫道:“去把张温喊来,把刘虞喊来,把卢植也喊来。这个混蛋,竟然敢背叛朕?”
“陛下,那明天……”
“明天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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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用黄巾军所有军官的性命来换取苦酋的招供。
“你怎么保证他们的性命?”苦酋问道,“你要把他们全部带到西凉吗?”
“对,我要保住他们的性命,就只能这么做。”李弘笑道,“只要遇到大赦,这些人的去留就由他们自己决定。”
苦酋也很爽快,马上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现在,王芬自杀了,襄楷也没有影子,自己被抓了,此事已经彻底失败,交不交待其实都是一样,但如果能救几十个部下一命,那当然大有赚头了。
“你刚才说什么?安定帅是谁?”李弘突然问道,“安定帅想干什么?”
苦酋脸色一变,奇怪地问道:“安定帅?我没说安定帅?安定帅是谁?”
李弘笑笑,说道:“张燕攻打并州太原,杨凤占据冀州,白绕攻打河内,威胁洛阳,那么,幽州是谁?幽州是安定帅在指挥叛乱吗?你们这个办法很不错吗?”
苦酋恨恨地说道:“千算万算,就是漏算了你。你明明在西凉,怎么会跑到冀州来?如果不是你到冀州,我们怎么会失败?”
“此事如果成功,规模比张角那次还要大。”颜良冷笑道,“你们心思太大了。”
“襄楷出手就象张角一样,气势惊人。”文丑赞叹道,“这次,他竟然连皇帝都准备好了。”
“安定帅是谁?”李弘指着苦酋问道,“你最好说明白了。”
苦酋矢口否认道:“我怎么知道安定帅是谁?冀州的事我已经说清楚了,剩下就是你豹子的事,你要说话算话。”
李弘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摇摇头,说道:“我真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你们口口声声说,你们这么做是为了天下的百姓,是为了大汉的子民,但你看看张角,看看张牛角,看看你自己,你们带着黄巾军四下征战,死得最多的都是谁?恰恰是你们嘴里念叨的老百姓,这就是你们所要的结果吗?难道你们要让大汉的百姓都死绝吗?”
“这苍天是不公,但你们所说的黄天又给大汉的子民带来了什么?”
苦酋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你懂什么?你知道那些死去的百姓是怎么死得吗?你只看到我们涂炭生灵,可你怎么看不到是谁在祸害天下?是谁在逼迫我们揭竿而起?”
李弘大怒,刚要出言相讽,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张纯在圣水河边对他说的一番话。
李弘暗暗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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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明天就要和皇太后起驾去冀州,主持操办此事的宗正刘虞还在北宫内外忙个不停。听说陛下要召见他,刘虞以为是关于回乡祭祖的事,赶忙一路小跑到了御书房。
天子龙颜震怒,看到刘虞走进御书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刘虞跪在地上听了半天,才听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差异。”刘虞看到天子停下没有说话,急忙奏道,“陛下可曾看到李中郎的奏疏?”
“他都要另立天子了,还上什么奏疏?”天子骂道,“你立即去冀州把他抓来。”
“陛下,王芬、袁术、许攸三人的弹劾可有确实的证据?”刘虞说道,“陛下,你可不要听信一面之词,妄下断语啊。你想想,要杀李中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是诬陷呢?”
“诬陷?合肥王也是随便可以诬陷的吗?毕岚也是可以随便杀的吗?”天子拍案叫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当初,陛下是为了什么事把李中郎从西凉战场上调回来的?陛下难道忘记了吗?”刘虞拱手说道,“陛下是担心冀州之行有危险才把他征调回京的,陛下是信任他的忠诚才委以重任的。如今冀州果然出了乱子,陛下的忧虑变成了现实,陛下难道一点警觉都没有吗?”
天子冷笑不语,但眼神已经变得冷静起来。听到自己信任的大臣要谋反,还要另立合肥王为君,天子的心神在瞬间失去了理智。哪个君王愿意失去自己的江山?当今天子也不例外,尤其是听说要另立合肥王为君,那比杀了他还要难以忍受。但刘虞的话却突然惊醒了他。当初自己为什么征调李弘回京?还不就是当心会出这种事吗?如今这种事被抖漏出来了,也就是许劭所说的北方的阴谋失败了,那么,这事的背后是谁呢?
“陛下,李中郎就是一个白痴,一个蛮子,他除了打仗,他还会什么?陛下让他去冀州打探路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干,就去太学要了好几个诸生帮忙,就这种人,他会想出这么复杂的阴谋?襄楷是什么人,陛下应该知道,他能信任李中郎?李中郎杀了张牛角几十万人,颜良当时就是他的手下,就这两个人,蚁贼会放弃仇恨,和他们互相勾结谋反?这么愚蠢的谎话陛下你也相信?”
天子遽然心惊,背心一凉,顿时出了一声冷汗。
“颜良的夫人是杨凤的妹妹?这话更好笑。蚁贼当时被李弘打得大败而逃,那些蚁贼首领的家眷大都被俘虏了,颜良在其中找两个漂亮女人做侍婢,这有什么稀奇?我觉得陛下倒是应该想想,王芬处心积虑挖出这种事情来,目的何在?许攸,许攸是个什么东西,冀州府的一个从事而已,他的话有什么可信度?他说颜良杀了王芬,杀了毕岚,陛下就相信吗?那为什么冀州府的官僚上至王芬,下至看门护院的都死了,为什么他没死?前天发生的事,今天许攸的奏疏就到了尚书台,他怎么送来的?这奏疏难道自己长翅膀飞吗?”
天子背着手,缓缓走到李弘的画像前,出神地看着李弘眼中的那滴眼泪。他猛然想到了那滴眼泪的背后是什么,他的思绪蓦然延伸到了冀州,他突然明白了许劭嘴中的阴谋是什么。天子的嘴角慢慢显出了一丝笑意。
“袁术的这个密奏更是破绽百出。”刘虞摊开绢布,大声说道,“他说王芬发现了李弘和颜良的阴谋,要他带兵抓住李弘。袁术做为李弘的下官,竟然不听李弘的,反而听一个州郡刺史的命令,他是白痴啊?他敢抓李弘,李弘当然要抓他了,这有什么好弹劾的?还有啊,如果李弘要谋反,他抓住袁术不杀,留着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袁术写这封密奏告诉陛下,他已经谋反了吗?”
“李中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送来奏章?”天子打断刘虞的话,问道,“他难道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
“陛下……”刘虞看到天子已经冷静下来,称呼李弘的语气也改了,心里顿时一松,不禁激动地喊了一声。
“谢谢爱卿。”天子走到刘虞身边,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起来吧。”说着伸手拉住刘虞的胳膊,把他扶了起来。
“陛下,依臣看,这事可能是昨天的事,而不是前天的事。”刘虞说道,“洛阳有人在欲盖弥彰。”
天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我们昨天还接到了李弘从信都送来的文书,虽然李弘在书中只字未提袁术和邺城的事,但至少可以说明,李弘三天前在信都城。如果李弘解决了袁术之后,连夜赶往邺城,那么明天我们就能接到李弘的奏章。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这时,太尉张温和尚书卢植同时赶到了北宫。
两人仔细看了袁术的密奏和许攸的奏疏之后,都感到非常震惊。
“两位爱卿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如果觉得刘爱卿在当面,说话不方便,朕可以让他离开。”天子冷着一张小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不必了,陛下。”张温拱手说道,“李中郎和颜都尉曾经都是我的部下,虽然接触不多,但两人都是忠烈之人,绝对不会干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另外,我们目前还没有接到李中郎的奏疏,现在就说他谋反,言之过早。”
“陛下,臣以为这其中的疑点太多。”卢植接着把两篇奏章中的破绽一一指出,他的分析比刘虞说得还要透彻,天子听得连连点头。
“陛下,依臣看,这冀州之行不得不取消了。”卢植最后说道,“如今冀州局势不稳,黄巾余孽蠢蠢欲动,北方边境的胡人已经开始入侵,时机非常不好,尤其是洛阳的形势……”
卢植突然停下,没有继续说了。
“爱卿,为什么不说了?”天子奇怪地问道,“洛阳的形势怎么了?”
“陛下,此事还是暂时不要声张为好。”张温说道,“冀州的事,我们没有具体的禀报,一旦在洛阳传开,谣言满天飞,对李中郎非常不利。李中郎因为肃贪的事得罪了朝中各方权势,想杀他的人太多了,如果大家都落井下石,局面就很难控制。”
“如今鲜卑人慕容风已经入侵幽州,拓跋锋也已经进入并州,边境形势非常危急,在这个时候,洛阳需要的是稳定,陛下,需要稳定啦。”张温急切地说道,“我和大将军已经商议多次,觉得还是将李弘的大军一分为二较好。一部分由校尉鲜于辅带着立即返回幽州抗敌,一部分由李弘统率进入凉州剿抚叛军。”
“让朕想想。”天子说道,“朕现在最头痛的不是边境胡人的入侵,而是如何向太后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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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突然下令取消冀州之行,在洛阳立即掀起了轰动。天子的这个玩笑开大了。
这天下午,天子接到了李弘的奏章,同期送达的还有冀州府部分官僚和黄巾军首领苦酋的口供。
“冀州的事基本上清楚了。”蹇硕放下奏章,皱眉说道,“但他怎么没有提到襄楷,也没有提到合肥王?明天的朝议,他肯定会遭到大臣们的弹劾。”
“要么是别人故意诬陷,要么是李中郎别有意图。”天子说道,“你们看,他还在奏章中极力维护袁术和何风,说他们被王芬欺骗了。真是笑话,袁术难道是三岁小孩吗?李中郎说,经过仔细查证,证明袁术和何风都没有参予王芬的谋反,而且,袁术和何风马上就幡然醒悟了,他们率先带着长水营杀进了邺城,立了大功。”
天子忿忿不平地骂道:“这个豹子,他想干什么?想讨好大将军?”
“陛下,李中郎这么写,恐怕也是无奈之举。”刘虞说道,“他大概怕追查下去,牵扯太大,以至于朝野震荡,洛阳大乱啊。”
天子愤怒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襄楷和合肥王还要不要继续追查?”蹇硕望着天子,迟疑了一下,说道,“以臣看,襄楷肯定有份参予,否则王芬也无法和蚁贼互相勾结。至于合肥王?”
“当然要查。”天子冷笑道,“合肥王更要查。”天子拿起案几上的奏章,指着上面的文字说道:“这个豹子,大概也是怕死,写个奏章,藏头掐尾的,生怕被人抓到把柄。他最后还留了一句,尚有疑点,还在追查。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想查嘛。”
“查?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啦。现在关键是要抓住襄楷和许攸。只要抓住他们其中的一个,事情就有突破。”刘虞捋须说道,“但是,我们是不是确实需要这么查呢?太尉大人已经说了,现在洛阳最需要的是稳定。”
天子站起来,急躁不安地来回走了几步,大声说道:“朕现在手上要是有几万大军就好了。”
“陛下何不考虑借助此事,趁机收回大将军的兵权。”刘虞捋须说道,“这个时候,大将军是不是亲自去一趟合肥?”
天子一愣,接着茅塞顿开,面露笑容,拍手大叫道:“还是爱卿深藏不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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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弹劾李弘的声音充斥了天子的双耳。
天子也龙颜大怒,连说要派人查办。
“诸位爱卿,谁愿意去冀州把他抓回来?”天子问道。
朝堂上霎时安静下来。
天子四下看看,调侃道:“诸位爱卿都不去?哈哈,朕还以为你们都要抢着去呢?”
“既然大家都不去,那就下旨叫李弘先上请罪表吧。”天子一脸嘲讽地说道,“大将军,冀州你不愿意去,那合肥呢?”
何进急忙出列,大声说道:“臣愿去合肥,臣领旨。”
天子大喜,脸上竟然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朝议将要结束的时候,传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荥阳大豪奚直聚众造反,纠集两万多人占据了荥阳城,同一时间,中牟人谭波杀了中牟令,聚集三万流民占据了中牟城,河南府一时间战火四起。
荥阳和中牟都在京畿要地,距离洛阳很近,叛贼竟然在天子脚下造反,实在夷非所思。
天子下旨,命大将军何进坐镇虎牢关,调遣北军扼守关隘,以保洛阳。河南尹何苗立即率军平叛。
天子脸色铁青地看着大将军何进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朝堂,他实在不明白,老天为什么不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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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三节
大将军何进回到大将军府,立即召集府中幕僚商议军情。
何进让长史赵岐,从事中郎王允等人领大将军府留在洛阳,自己带着司马何颙,北军中侯刘表等人领北军驻扎虎牢关。
下午,大将军何进就离开了洛阳。
“奚大和波二的动作这么快,给我们争取了很多时间。”何颙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神态悠闲地说道,“我们一直担心陛下和奸阉们会借助此事趁机发难,幸好李弘识事务,没有抖漏出袁术和何风的事情,否则今日朝堂之上,受到诘难的恐怕就是大将军了。”
何进笑道:“我看,李弘不是识事务,而是怕死,他怕被我们抓到把柄惹出一身麻烦。袁术和何风只要咬死了是受王芬的欺骗,李弘有什么办法?他大概也只能凭空想象吧?”
“大将军所言不差。”何颙说道,“李弘拿不到证据,要是妄加指责袁术和何风受了我们的指派,只会得罪大将军府和袁阀。他这样卖我们一个人情,虽然堵住了大家的嘴,但他自己却遭到了众臣的攻击,这大概是他没有想到的。”
“他当然想不到袁术和许攸的奏章已经放到了陛下的案几上,否则他这封奏疏也不会这么写了。”何进说道,“他只字不提襄楷和合肥王的事,本意大概是想欺瞒陛下,因为他没有把握抓住襄楷和合肥王,手上也没有他们直接参予谋反的证据,虽然有王芬几个心腹手下的口供,但那远远不够,所以他干脆不提,意图蒙混过关。结果惹出了大麻烦。现在,他里外不是人,日子很难过啊。”
“如果许攸抢先截下了襄楷和合肥王,把他们都处理干净了,李弘这个黑锅可就背定了,我看陛下这次怎么袒护他。”何颙笑道,“李弘在洛阳待了一段时间,处理这种事情倒是有进步了。可惜,他到冀州的时机错得太很了。这次,李弘即使不获罪诛杀,也要充军流放。”
“许攸如果把这件事办好了,你让他先躲一躲。”何进说道,“等到什么时候陛下宣布大赦了,再让他进府。”
“那奚大和波二呢?”
“袁绍会妥善处理的。”何进说道,“留着他们终究是个麻烦,我已经吩咐袁绍,让他趁着这次机会把这两个人彻底解决掉。”
何颙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大将军,陛下今天让你去合肥,那是要夺你的兵权。虽然我们过去也曾考虑到这件事,特意安排了荥阳这一手,以便在关键的时候巩固兵权,但陛下对大将军越来越忌惮,这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如今,京中的形势已经和以前大不一样,你看,我们的策略是不是也要改一改?”
“怎么改?”何进非常感兴趣地问道,“伯求,你又有了什么新主意?快说说。”
“这次我们虽然在最后的时候功亏一篑,但前期我们的目的都达到了。”何颙说道,“由于李弘的西凉肃贪,奸阉的许多门生子弟都死于非命,最近许阀又和他们交恶,使得奸阉的势力大受损失。现在,部分皇室宗亲、门阀士族和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好,这为大皇子继承大统准备了很好的条件,但是,大将军注意到没有,以李弘现在的实力,陛下对他的恩宠,假以时日,他对我们的威胁一定是最大的。”
“你是说,将来他会反对史侯继承大统,拥兵作乱?”何进摸着胡须,缓缓说道,“如果陛下不在了,他的确有可能这么做。这个蛮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何进接着微微笑道:“但这次,我们会置他于死地,将来就没有这只豹子了。伯求,你是不是对许攸没有信心?”
“我对他一贯没有信心。”何颙苦笑道,“此人看上去虽然为人谦恭,但他骨子里很狂傲,我不喜欢他。我们先不说许攸能不能成功,我们先说李弘。李弘处理袁术的办法很圆滑,处理冀州的事也显得非常稳健而有分寸。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李弘并不是怕惹火烧身,而是在刻意讨好大将军呢?”
何进神色一动,凝神沉思。
“大将军,你还记得李弘来洛阳之前,京兆尹盖勋盖大人曾经和他谈过一次话吗?盖大人后来在给太尉张温的信中说,李弘是支持大皇子继承大统的。”何颙说道,“李弘到了洛阳之后,陛下直接把他召进了北宫,而且不让他接触任何京中的官僚,这说明什么?”
“陛下有逼迫李弘之意,这个我们都知道。”何进笑道,“李弘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并不知道。伯求,你的意思,是想亲自到冀州去一趟?”
“是的。”何颙笑道,“如果李弘并不在乎由谁继承大统,他就应该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大将军以为呢?”
“好。”何进高兴地拍手说道,“伯求,你这个想法太好了。如果内有北军,外有李弘的边军,何愁大事不成。”
“不。”何颙摇手道,“大将军,我们不需要和李弘结盟,更不需要李弘的承诺,我们只要他忠于大汉国,忠于任何一个皇帝就行了。他是一个蛮子,血腥残暴之徒,将来迟早都要把他杀了,免得祸害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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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闷闷不乐地坐着,一言不发。
“陛下为什么要答应大将军的推荐?”蹇硕小声问道,“河南尹何苗领军平叛,那河南府的两万郡国兵不就归了何苗?”
“不答应怎么办?”刘虞说道,“两万郡国兵独力平叛肯定不够,无论如何都要北军的支持。何苗是河南府尹,在他管辖的郡县出了叛乱,当然由他领军平叛了,而且何苗领军出战,他哥哥何进自会大力支持。在这种情况下,其他人哪个敢出头?除非是不想活了。”
“但是,何苗如果平定了叛乱立了大功,陛下就要论功行赏,那大将军的势力岂不更加庞大?”
“正是。”刘虞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正是这样。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逆贼突然叛乱,而且还是在洛阳附近叛乱,实在令人措手不及,措手不及。我们除了依靠大将军的北军镇守虎牢,确保洛阳无忧以外,没有任何办法。这是天意啊。”
“砰……”天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咬牙说道:“朕看这不是天意,这是阴谋。”
“陛下……”刘虞急忙躬身说道,“陛下,这怎么可能,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陛下多虑了。”
“朕要在西园建军,朕要有自己的军队。”天子大声叫道,“朕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
“陛下……”刘虞大惊,跪倒地上连连磕首道,“陛下,如今荥阳贼反叛,声势浩大,已经严重威胁了京畿和洛阳的安全,现在,只有平叛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啊,陛下,请三思啊!”
“朕不管。”天子猛地站起来,愤怒地喊道,“朕不管了。”
“陛下,西凉叛军死灰复燃,鲜卑胡人侵扰边境,黄巾蚁贼也有可能再度祸乱州郡,此时,的确不是建军的最佳时机啊。陛下,请三思。”
“你说,朕要等到什么时候?”
“西凉平定,胡人被赶出边境,黄巾贼灰飞烟灭,陛下就可以考虑此事了。”刘虞冷静地说道,“当务之急,是速速平定荥阳贼,以免贻误了春耕的时间。”
天子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怒气,冷声说道:“那冀州的事呢?”
“李中郎的奏疏已经暗示了陛下,这个事,我看就到王芬为止吧。”刘虞说道,“如果没有荥阳贼叛乱的事,我们还可以查一查,但现在既没有这个必要也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了,我们要处理的大事太多,相比较而言,这个事根本不值一提。”
天子恼怒地瞪了一眼刘虞,挥手说道:“那合肥王呢?合肥王的事怎么处理?”
“李中郎应该派人去查了。”刘虞不假思索地说道,“也许是许攸故意诬陷,也许是……”
“他一定参予了其事。”天子语气森严地说道,“你告诉李弘,派人把他杀了。”
刘虞自己也是王族出身,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一寒。他本来还想替合肥王讲讲话,但天子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牵扯到江山社稷,亲兄弟都没有情面可讲,更不要说亲戚了。刘虞暗暗叹了一口气,问道:“陛下,罪名是什么?”
“谋反,就说他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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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忠和张让等人连续上书,要求天子一查到底,中常侍宋典甚至要求亲自到冀州督办。
侍中杨彪对天子说,宋侯爷在胡扯。现在河南府正在打仗,要去冀州只有从河内郡绕路,等侯爷赶到冀州,估计都是三月了,冀州的事早就结束了。还是让李中郎全力查办吧,以便早日稳定冀州。他建议天子立即重新派一个刺史到冀州去上任,以减轻李弘的压力。司空许相和司徒崔烈随即为这个新刺史人选争了起来,双方各不相让,很长时间没有结果。
弹劾李弘的奏疏越来越多,都是说他巡查不力,没有及时发现王芬的阴谋,差一点让陛下深陷危机,还说他故意隐藏和包庇叛逆,纵容部下掳掠冀州府郡,等等,连篇累牍,不厌其烦。天子无奈,只好下旨把李弘责骂了一通。
太尉张温这几天却在不停地催促天子让李弘回西凉。
天子很奇怪,说冀州的事李弘还没有处理完,这么着急让他回西凉干什么?
中常侍张让解释说,西凉的叛军要是再度杀回汉阳,而鲜卑人如果同期又攻击西凉,关西的汉军力量就不够,无法同时顾及两个战场,那么,太尉张温就要承担责任。他在西凉待了一年多时间,花费了大量的钱财,竟然没有平定叛军,他不承担这个责任谁承担?如果他早早平定了西凉,今年西疆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危机?李弘回到西凉,西凉叛军惧怕他,肯定不敢擅自重燃战火。如此一来,张温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臣要弹劾他。”张让说道,“陛下要罢免了他的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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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苗这个统军主将很舒服,所有的事都不要他费神,他只要坐在马上说说话就行了。
蒯越先期到达河南府,他已经把一切准备好了。袁绍到了之后,两人各带一军,分别攻打荥阳和中牟。
北军中候刘表带着越骑营和屯骑营率先支援攻打荥阳的袁绍。大军攻打三天之后,攻占城池,叛军首领奚直带着残余部队撤进了中牟城。
大军随即围攻中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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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的黄巾军白绕,于毒分别率部下山攻击河内的郡县,黄河北岸,战火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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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攸在兖州的济阴郡陶丘遇到了襄楷、陈逸和合肥王一行。
襄楷很机警,得到大知堂弟子的通报后,立即察觉到了危险。因为许攸根本不知道他的行程路线,更不应该出现在陶丘,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邺城辅佐王芬指挥全局。襄楷马上命令自己的弟子带着合肥王从另外一条路线返回合肥。
襄楷还没有和许攸说几句话,张璋就带着一百多人杀了进来。
“冀州的事全部败露了?”襄楷就象没有听着屋外的厮杀声似的,依旧很温和地问道。
“是的,大师。”许攸恭恭敬敬地回道,“如果大师还能活下来,自会知道其中的详情。”
“元山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许攸抱歉地笑道,“我一路匆忙赶来,对邺城攻破之后的事一无所知。”
襄楷没有再说什么,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他象神仙一样来去自如。
许攸站在门口,望着襄楷飘然而去的身影,一脸的仰慕和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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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楷一路狂追,直到看见了飘泊才霍然止步。
赵云、姜舞、刘冥站在合肥王的尸体旁边,茫然无措。
“他被自己的侍卫杀了。”飘泊沮丧地说道,“我们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一刀砍死了。”
“死了好。”襄楷痛苦地说道,“死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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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四节
公元187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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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苗率领平叛大军猛攻中牟城。
黄巾首领白绕率军攻打朝歌城,如此同时,黄巾首领于毒率军攻陷了山阳城,前锋只指河内郡郡治怀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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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鲜卑的狂沙部落和东羌诸种部落、匈奴屠各部落大约四万多骑突然越过灵武谷,侵入了西凉北地郡,攻陷廉城。现在鲜卑人、羌人、匈奴人正在黄河北岸集结,准备渡河攻打灵州城和富平城。
西部鲜卑的野狼部落以两万骑攻击西凉的武威郡,张掖郡。
鲜卑大王和连的弹汗山三万大军,北部鲜卑拓跋锋的三万大军出现在并州朔方郡,他们攻占了朔方郡的郡治临戎城之后,迅速向上郡方向移动。
同一时间,鲜卑大王和连的侄子魁头,统率三万弹汗山诸部落和拓跋部落的大军,一路攻击云中郡、雁门郡、定襄郡。胡人攻城拔寨,势如破竹,直逼雁门关。
幽州渔阳郡。中部鲜卑大人慕容风的大军停在了广平一带,没有继续攻击渔阳城,渔阳郡的形势稍稍得到一点缓和,但辽东辽西的乌丸人却趁机反叛,声势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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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叛军首领王国、韩遂、马腾等人联合了部分西羌诸种,聚集了大约五万人马,再次攻击汉阳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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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并州,凉州,河内,长安的告急文书如飞而至,洛阳的气氛空前的紧张起来。
太尉张温、司徒崔烈、司空许相和朝中九卿,各位诸卿齐聚嘉德殿议事。
以太尉张温为首的主战派要求天子立即将中郎将李弘调回西凉,全权负责抗击胡人入侵和平定叛军。
“陛下,目前看起来,胡人此次入侵的规模虽然非常大,但攻击重点只有一个。”张温奏道,“那就是长安和三辅。早先鲜卑人慕容风攻击幽州,拓跋锋出没并州,显然是想诱骗我们把屯驻西凉的李弘大军调到北疆战场上去,这样西凉兵力空虚,他们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然而,胡人在配合上出现了严重的失误。”张温面露侥幸之色,笑着说道,“鲜于辅的大军还没有动身,攻击西凉的胡人就按捺不住,提前发动了进攻,结果暴露了他们的入侵目的。胡人的胆子现在越来越大,竟然连长安都敢打了。”
张温随即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陛下,今日我们当以重兵痛歼蛮胡,把他们赶出我大汉国境,以保我大汉万里江山。”
张温话音刚落,崔烈马上就出言反驳。
“陛下,太尉大人之言,甚为不妥。”崔烈说道,“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征战连绵,国库空虚,我们根本没有财力支撑这种旷日持久的大战。现在当务之急,是平定河南郡和河内郡的叛军,以确保京畿无忧。但仅此两地的平叛军资就要大约二十多亿钱,这已经基本上把国库掏空了。”
“依照太尉大人的建议,以李中郎为将,统率七万人的大军迎战蛮胡,那么,这又要耗费多少钱财?”崔烈四下看看诸位同僚,苦笑道,“没有三四十亿钱,这仗能打吗?如果李中郎久战无功,或者再打几个败战,我们到哪里弄钱去?”
崔烈叹道:“以臣看,我们还是暂时放弃边郡,死守三辅之地吧。”
“大家看看西凉。西凉平叛已经持续两年之久,虽然我们重创了叛军,但至今没有彻底平定,我们在那块贫瘠的地方耗费了上百亿军资,最后我们得到了什么?如果我们当初放弃西凉边郡,我们就可以省下那笔巨额军资,我们可以减轻赋税,可以安抚赈济散落各地的流民,可以让饱受战乱的百姓休养生息,那么,也就没有现在的蚁贼叛乱了。”
“战打得越多,国家就越穷,国家越穷,百姓就越苦,百姓越苦,叛乱就更多,如此周而复始,我大汉国何日才得以安宁,何时才能恢复元气?”
“边郡地广人少,象西凉的北地郡,不过二万多人口,并州的朔方郡,不过一万多人口,这些郡县我们每年拨给他们的赈济比他们上交的赋税都要高出几十倍。如果我们暂时放弃这些郡县,不但无损于国家的财政,还可以让国家暂时脱离战祸,得到休养生息的时间。”
“一旦我们的国力强盛了,国库充盈了,陛下可令几员大将,各率雄兵北上击胡,一则可以收复国土,二则陛下可以重建当年武皇帝的不世功业。”
崔烈刚刚说完,侍中杨奇随即出列,痛骂崔烈一派胡言,是亡国之论。
杨奇是前朝太尉杨震的长门曾孙,和杨彪是堂兄弟。杨奇少有大志,不以家势为名,喜欢与英才俊杰为友,讨厌和豪强富贵者来往。他精通经学,聪明敏锐,曾为太学博士,有门徒二百。此人不献媚求荣,敢于直言,连天子都照样顶撞。天子非常喜欢他,曾经当着满朝文武说,文博脖项硬直,不低头屈项,真正是杨震的子孙。
天子一看是他,赶忙说道:“爱卿不要骂人嘛。你先说说,司徒大人说的为何是亡国之论?”
“陛下,当年武皇帝命令卫青和霍去病两位大将军先后北上抗击匈奴,不仅收复了陇西、北地、上郡、云中、雁门五郡的北部,还收复了河南地,置朔方、五原两郡,北边疆界直达阴山以北。在西疆,我大汉国不断西进,拓展了大片疆土,陆续设置了酒泉、张掖、敦煌、武威、金城等河西五郡。武皇帝还命令我大汉国的军队远征西域的大宛国,大获全胜,自此西域诸国震恐,纷纷臣服,遣使朝贡。于是我们在乌垒城设置西域都护府,在轮台(今新疆轮台东南)、渠犁(今库尔勒)等处屯田,占据天山南北,疆域空前的辽阔。”
“自武皇帝以后,我大汉国国势渐弱,疆土日渐缩小,到了本朝,西域都护府已经不复存在,边疆各郡更是被鲜卑、匈奴、乌丸和羌人蚕食侵占,边地早已面目全非,大汉国蒙羞已久。”
“中平元年,黄巾蚁贼叛乱,本朝无暇顾及北边,蛮胡因此有恃无恐,疯狂入侵,致使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北地等六郡郡治内迁,此六郡的北部疆域以及雁门郡恒山以北、代郡、上谷桑干河以北的大片疆域尽归胡人所有。安定郡朝那以北、西河郡离石以北,均为鲜卑、羌胡所占。东北方由于高句骊日益强大,玄菟郡郡治内徙,乐浪郡单单大岭(朝鲜半岛中央山脉)以东的大片土地也已经尽数丢弃。”
“我们已经放弃了这么多土地,但胡人入侵的步伐何曾停止?我们已经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但何曾有力收复北方失地,再夺西域?如果我们再一味的忍让,放弃,我大汉国的疆域在哪?我大汉国的忠烈在哪?我大汉国的天威在哪?”
杨奇面对诸位大臣,大声说道:“祖宗流血流汗打下的大片江山在我们手中白白地失去,试问诸位,难道你们心中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我们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祖先列?我等身为大汉臣民,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寸土不让,寸土必争,虽战死疆场亦无怨无悔,否则,何以为人,何以为大汉国的人?”
朝堂上一片肃穆,只有杨奇地声音在空荡荡地大殿上回响。
杨奇再度面对天子,躬身说道:“陛下,司徒大人提议放弃边郡,以国土换取短暂的安宁,这根本就是亡国之论。采用这种办法,我们虽然可以躲避这次战祸,但却纵容了胡人的入侵,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胡人占驻我们的城池,抢夺我们的财产,杀戮我们的子民,蹂躏我们大汉的江山,却大言不惭,恬不知耻地说这是为了大汉国的兴亡,这不是亡国之论是什么?”
“今日放弃一县,明日就要放弃一郡,那后天呢?胡人在我大汉国的土地上跃马扬鞭,耀武扬威,肆意杀掠,他们看到我大汉软弱无力,不堪一击,势必更加飞扬跋扈,得寸进尺,步步进逼,难道后天我们还要放弃一州之地吗?”
“今日不杀胡,明日必被胡所杀,这等浅显的道理,司徒大人难道都不明白吗?”
杨奇瞅了崔烈一眼,继续说道:“陛下,昔日壮节侯傅燮曾言:‘杀司徒,则天下可安。’今日我杨奇要再说一遍。”
杨奇突然昂首挺胸,放声狂吼:“杀司徒,则天下可安!”
喊声震荡殿堂,惊心动魄。
满朝文武,无不骇人变色。司徒崔烈面露愧色,默然不语。
“臣愿为使,亲到冀州下旨,督请护羌中郎将李弘即刻西上凉州,诛杀蛮胡,护我国土,振我大汉天威!”
天子心潮澎湃,一时间豪气冲天,拍案而起,振臂狂呼:“杀,杀,杀尽蛮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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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在大帐内来回走动着,心中十分烦闷。
大汉国内忧外患,战火频频,让李弘有目不暇接之感。大汉国怎么会沦落到这种风雨飘零的地步?
李弘想起自己在鲜卑时,许多鲜卑人都对大汉国充满了仰慕和畏惧,那时,自己还以是个大汉人而非常自豪。但他背着战刀一路杀回来之后,他却半分也没有感受到大汉朝的强大和威武,从他踏上这片土地开始,他就在战场上厮杀,在不同的战场上厮杀,大汉国满目疮痍,民生凋敝,哀鸿遍野,到处都是战火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难道这就是自己心目中威临天下的大汉国,自已赖以生存的家园?
李弘感到迷惘,感到困惑,感到疲惫不堪。
“大人……”宋文的喊声把李弘的思绪从浓浓的惆怅之中拉了回来,他转头望去。
“大人,这奏章如果递上去,你知道后果吗?”宋文放下笔,担忧地说道,“大人至少要被罢职。这背后操纵之人心计之深,谋划之精密,令人咋舌。”
李弘无所谓地摇摇头,说道:“你们看着办吧。合肥王死了,我们总要给陛下一个解释,瞒是瞒不过去的。”
李玮苦笑道:“大人,怎么解释?太难了。自前朝景皇帝平定吴楚七国之乱后,诸侯国的王没有天子的特许,是不允许私自离开封地的,否则等同谋反。合肥王私自离境虽然罪不容赦,但杀不杀,由谁杀,都由天子说了算,其他人无权处置。有违此律者,也是谋反。如今合肥王死在陶丘,现场都是我们的黑豹义从,你叫我们怎么自圆其说?”
“前几日刘大人来信,说许攸递交了弹劾的奏疏,把王芬的奸计全部透漏了,洛阳上下都知道平原郡的襄楷和合肥王参予了其事,但我们在奏章中却只字未提,使得洛阳的官僚们上书弹劾大人故意隐瞒事实,惩办不力。如今襄楷和大知堂的人都被大人放走了,就剩下一个死了的合肥王,事情变成这样,怎么解释对大人都不利。”谢明皱眉说道,“先不说合肥王是怎么死的,就合肥王死在我们追捕途中这一项,就够大人掉脑袋了。”
“朝中有人要利用这件事置大人于死地,所以我们怎么做都脱不了罪责。”宋文叹道,“襄楷不愿意说,大人为了冀州的稳定又不愿意过分为难他,否则我们也能扳回一点主动。”
“你们快写吧。”李弘笑道,“杀了就杀了,我还怕了谁不成?合肥王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死有余辜,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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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王死于陶丘的消息由兖州济阴郡太守以八百里快骑送到了洛阳,朝廷上下一片哗然,要求诛杀李弘的呼声顿时高涨,让李弘领军抗敌的事情无人再提。
天子理都不理朝中大臣们的叫嚣,他在朝堂之上大声说道:“这是朕给李中郎的密旨,诸位爱卿有什么不满吗?”
太常刘焉吃惊地问道:“陛下,可有确实证据证明合肥王谋反?”
“这事还需要证据吗?”天子冷笑道,“等有了证据,朕早就身首异处了。”
“陛下,无凭无据斩杀合肥王,会导致各诸侯王心怀不满,无端惹出祸事。”刘焉劝谏道,“李弘目无王法,违律斩杀合肥王,罪大恶极,还是予以重惩为好。”
“不是有人说合肥王谋反吗?”天子说道,“李中郎奉旨办事,何罪之有?”
“陛下,李弘并没有抓住冀州府别驾从事许攸,也没有抓住平原郡的襄楷,更没有合肥王参予谋反的证据,他有什么理由斩杀合肥王?”
“李中郎什么时候斩杀合肥王了?合肥王不是被他的侍从所杀吗?”
“陛下,这话你也相信?这和许攸的诬告一样,毫无根据。”
“诬告?”天子咬咬牙,恨恨地说道,“诬告也杀。谁想杀我,我就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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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要求李弘斩杀合肥王的密旨终于送到了香雨山大营。李弘和他的部下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封密旨之所以姗姗来迟,是因为信使从河内郡绕道经过时,不慎被黄巾军抓住了。白绕看到这封密旨后,随即命令手下放了那位信使,顺便叫那位信使带了一封书信给李弘。白绕说,他要和李弘谈谈。
李弘随即命人把苦酋和林讯等人带到了大帐。李弘把白绕的书信给他们看了一下,然后说道:“白绕的意思很明显,他想让我放了你们。”
苦酋冷笑道:“大人愿意吗?白绕拿什么来换回我们的性命?大人要杀就早点杀,不要这么罗里罗嗦的,很不爽快。”
李弘笑道:“我喊你们来,当然是愿意和白绕见一面了。”
“大人愿意交换?”林讯诧异地问道,“大人什么条件?”
“只要白绕和于毒的军队立即退回黑山,我就放了苦酋。”李弘说道,“但我只能放苦酋一人,其他人必须随我到西凉。”
“为什么?”潘塔大声问道,“这个条件太苛刻,白帅不会同意的。”
李弘没有说话,迅速把案几上的地图摊开。他的大手沿着大汉国的北方边境缓缓地划过。
“本月初,鲜卑人,匈奴人,东羌人大约十几万大军,分成数路入侵我大汉国……”李弘详细介绍了边疆的军情之后,神态坚决地说道,“白绕和于毒必须退回黑山,给我让出一条西进凉州的捷径。”
“大家都是大汉子民,在胡族大举入侵我大汉国的时候,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共同杀敌,无分彼此。”
他目视林讯、潘塔、廖磊、丁波四人,口气严厉地说道:“如果你们的身体里还流淌着大汉人的血液,当义无反顾的随我北上抗敌,而不是躲到深山老林里去做一个叛逆,任由胡贼在大汉的土地上烧杀强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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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突变 第五十五节
大将军何进听到洛阳传来的消息之后,慨然长叹。
当今天子对李弘的恩宠和袒护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其用意之深不言而喻。做为深受皇恩的李弘来说,他除了对陛下奉献自己的忠诚以外,他还能拿什么来报答?
何进不禁想到了将来。如果羽翼渐成的李弘和皇宫内老奸巨猾的奸阉内外联手,狼狈为奸,合力对付自己,那自己会不会象梁翼、窦武一样,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宗族尽灭的下场呢?何进想到埋藏在北邙山乱坟岗内的梁翼和窦武,心内顿时一阵发紧,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霎时掠过了全身。
事实是残酷而无情的,如果自己不奋力抗争,最后的归宿也就是那个荒凉的北邙山。
只有小史侯做上皇位,何氏一族才能保得住性命,这个命运是从小董侯出生,王美人死去之后,就已经注定了的,是再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如果自己放弃了,死去的不仅仅是小史侯和皇后,还有他这个大将军,还有何氏宗族的所有亲人,还有成千上万的门生故吏。
谁想陷入血腥的皇权之争?但一旦陷进去了,哪有脱身的机会?不是死就是活,绝无第三条路可走。
李弘这个北疆的蛮子,糊里糊涂的一脚就插进了这个是非圈,生死圈,他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他凭着自己手中的战刀,会把大汉国的命运引到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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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颙中途接到了何进的密信。
但他知道李弘在天子的极力袒护下,几乎是野蛮而无赖的袒护下,再一次逃离了惩罚和罪责后,他迟疑了。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到冀州还有什么意义呢?
何进派信使追上他,就是喊他回去的。何颙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跑一趟。也许,会有什么意外呢?
何颙到了香雨山大营,受到了宋文、李玮等一般士子的热情接待。能够认识名满天下的何颙,这让他们非常的兴奋和欣喜。
李弘也很高兴,用丰盛的美酒佳肴和美妙动听的女乐招待何颙。
颜良看到李玮等人对何颙非常崇拜,很是不以为然,嘲讽了两句。赵云连忙劝他不要乱说。
“他是天下闻名的名士、党人,和汝南许劭一样,都是大汉朝的显赫人物,谁要是能够得到他的欣赏和点评,定能一飞冲天,名扬天下。”赵云笑道,“虎头兄,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我不去。”颜良不屑地挥手说道,“什么欣赏?点评?那都是狗屁,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凭空编出来的一番骗人鬼话,他们为了让自己的门生子弟早早当上官吏,就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糊弄天下人。他何颙有什么资格点评人?他有多大的本事?他打败了胡人的入侵吗?他平定了黄巾军吗?我看他就是一个被吹嘘出来的卖嘴的骗子。”
“子善,你怎么能这么说话?”赵云的俊脸忽然沉了下来,显得十分不高兴。
“我说错了吗?”颜良冷笑道,“哪个权势人物的门生子弟不是遍布天下的府衙?象袁术这种门阀子弟,根本不需要什么人的点评,只要不是白痴,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做上两千石的朝廷大员。你再看看李仲渊这一帮士子,他们仗着朱俊大人的后台,大摇大摆的就混到了大人的帐下为吏。但你看看朝堂上,可有他们这些卖嘴之人所荐的寒门之士?这些被评之人如今都在哪里高就?”
赵云被颜良说得哑口无言,随即不再理他,自个跑到大帐拜见何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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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众人散尽,李弘和何颙相坐而谈。
“今日的大汉国,内有连绵不断的叛逆揭竿而起,外有气势汹汹的胡人寇边入侵,更有王芬这样的朝廷大臣阴谋作乱,大汉国之衰微,已经日渐严重。”何颙忧心忡忡地说道,“然而,就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当今天子不但不体恤民情,励精图治,反而要废嫡立庶,祸乱国家。”
何颙望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李弘,问道:“大人,你知道陛下这么做,会给摇摇欲坠的大汉国带来什么样的命运吗?”
李弘笑笑,说道:“我乃大汉一子民,只知忠心为国,奋勇杀敌,此等国家大事,离我太远了一点。”
“大人何必推托。天下人皆知当今天子对大人信任有加,恩宠无比。”何颙笑道,“大人如今乃是朝廷重臣,如果连大人都说自己离国事太远,那我们这些府衙小吏又算什么?”
“大汉国发生的任何一件事,都和大汉国的任何一个子民息息相关,何况这等乱国亡国的大事。”何颙接着叹道,“大人深受天子的恩宠,更应该为大汉国的安宁强盛出力,而不应该倚恃重权,助纣为虐,祸乱朝纲,以至于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李弘稍稍皱了一下眉,勉强笑道:“何大人似乎说得太过了。”
“我没有说过。”何颙严肃地说道,“大人如果一意孤行,这个结局是显而易见的。自古以来,因为废嫡立庶而祸乱国家者,比比皆是。大人难道想做一个千古罪人?”
李弘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何大人,这件事现在这么说为时尚早,将来的变化谁知道?”
“但我可以发誓,我李弘绝不做一个乱国者。”李弘神色坚决地说道,“我大汉如今国势衰微,百姓困苦,我李弘再怎么愚笨,也不会愚蠢到祸乱国家,涂炭生灵。”
何颙大喜。没想到,这个北疆的蛮子嘴里说的和心中想的果然不一样。这趟来对了。他微微眯起双眼,笑着说道:“这可是大人的肺腑之言?”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那么,如果大皇子继承大统呢?”何颙毫不犹豫地追问道,“大人将如何做?”
李弘神情一滞。他没有想到何颙会这样大胆,直接把问题挑明了。冀州的事,会不会就是这个人在背后谋划一切呢?李弘望着何颙炯炯有神的双眼,迟疑了一下。
大将军府主掌全国兵事。要想在即将到来的边疆大战中确保后方无忧,争取胜利,那么务必就要和大将军府保持密切而亲热的关系,这是重中之重的大事。想到李玮和宋文等人的嘱咐,李弘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要说的话。
李玮和宋文等人都认为,何颙来访,说明大将军在冀州事败之后,已经重新开始调整自己的策略。为了保证大皇子能够顺利继承大统,他要确定李弘对天子废嫡立庶的真实态度,然后再进一步考虑如何对付李弘。这对李弘来说,是个机会,是个和大将军府建立亲密关系的机会。只要向大将军表明自己不想和他为敌,是支持大皇子继承大统的,那么,所有的事情都会解决。
其实,李弘对谁继承大统并没有多少兴趣,他感兴趣的还是击败胡人,但问题是,在如今这种现状下,只有先和大将军府搞好关系,取得何进的支持,才能得到击败胡人的保障。大将军府如果在大军背后动手脚,对李弘和他的军队来说,都是致命的。
李弘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当依大汉律,当确保大汉江山社稷的稳定。”
“好。”何颙高声赞道,“大人实乃我大汉第一忠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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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颙探明了李弘的心意,欣喜万分,随即和李弘谈起了边疆的战事。何颙在大将军府任职司马,主管兵事,对边境最近的战局发展非常清楚。
他向李弘详细介绍了情况之后,说道:“大人回到西凉之后,首战当在北地郡。西部鲜卑的狂沙部落、东羌诸种部落和匈奴屠各部落的四万铁骑非常强悍,大人若想一战而胜,实力恐怕不够。”
李弘点点头,心情沉重地说道:“王国和韩遂趁着胡人入侵我们无暇西顾的机会,再次出兵汉阳,迫使我们两面作战,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接着他指着地图上的汉阳郡说道:“现在驻扎在长安的七万大军,至少要分兵三万前往汉阳迎战叛军,那么能够北上的军队人数,最多只有四万人,在人数和实力上,我们没有任何优势。”
“大人有多大把握战胜胡族联军?”何颙问道。
“半分把握都没有。”李弘说道,“北地郡地广人稀,境内多为大山,道路艰险难行,我们除了守城之外,很难找到更好的办法阻击胡人南下。”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除非西凉的叛军全部退回陇西和金城,否则我们无法取得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大人可有什么对策?”何颙问道。
“为了此事,我特意上书陛下,要求率北军长水营的五千铁骑和冀州的两万军队同上凉州。另外,我还建议陛下把董卓将军的军队紧急调回汉阳郡对付叛军。这样,我们就可以集结九万五千人马,攥紧拳头,迎战胡族大军了。”
“在这个危急时刻,天子一定会答应的。”何颙又问道:“大人认为在最好的状况下,我们可以用多长时间击败胡人?”
李弘想了一下,为难地摇摇头,说道:“这很难估计。不过我想,几个月的时间还是要的。”
何颙摇摇头,竖起两根手指头,严肃地说道:“大人,两个月,最多两个月。”
“为什么?”李弘诧异地说道,“两个月?这怎么可能?”
“没钱,国库没钱。”何颙淡淡地回道,“按你说的,如果董卓的三万人进驻西凉的汉阳郡,你的军队进入北地郡,加上大将军带到虎牢关的北军,河南尹何大人攻打中牟的大军,现在朝廷要给十六万大军提供粮饷,你想想,以现在的国库存量,负得起这惊人的耗费吗?国库根本承受不了。”
“如果战事久拖不决,以至粮饷皆尽,其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大人,你到了北地郡,只有速战速决一条路可走。”何颙建议道,“迅速找到蛮胡的主力,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围而歼之。”
李弘心里沉甸甸的,苦笑出声。
穷,大汉国穷得连仗都打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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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回旨。
同意李弘的请求,将北军的长水营和冀州大军调拨到李弘帐下,随其西进凉州,抗击蛮胡。
同时命令李弘在新任冀州牧杨奇到任后,立即把王芬谋反一案移交,然后率部启程。
原长水营校尉袁术因为抓捕王芬有功,特迁升为虎贲中郎将,立即回京上任。颜良带着部下砸打府衙,违反律法,本应重罚,但考虑到他在破获王芬一案中立有大功,所以改罚三个月的俸禄。李弘巡视冀州不力,查捕王芬谋反一案又进展迟缓,而且在查捕过程中多次违反律法,因此被降职为骁勇校尉。
李弘建议董卓大军重回凉州汉阳郡平定叛军的事被否决了,因为河内郡的黄巾军愈发猖獗。
过了几天,和黄巾军白绕部秘密会晤的陈鸣、林讯赶了回来。
“白绕怎么说?”李弘招呼两人坐下,笑着问道,“他同意吗?”
“白帅同意了大人的意见。”陈鸣回道,“白帅说,他同意退兵,不是因为大人或者苦酋的原因,而是因为黄巾军和大人一样,都仇视和痛恨胡人,都不愿意看到蛮胡肆意践踏ling辱我大汉的国土。”
“白帅说,他已经派人通知于毒于帅了,于帅的部队很快就会退回黑山。”林讯恭敬地说道,“白帅让我转告大人,他祝愿大人在西疆战场上旗开得胜,尽早歼灭蛮胡,以振我大汉朝的盖世天威。”
李弘听后非常高兴,立即命人放了苦酋。
“令明,去把仲渊喊来。”李弘笑着对庞德说道,“我要继续上书陛下,建议他把董卓将军调到汉阳去,这样我就可以集结十万大军,全力对付胡族联军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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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何风前来求见李弘。
“大人,我要随你到西凉去。”何风态度坚决地说道,“我要去杀胡人。”
李弘笑道:“拙言,你可是大将军府的幕僚,怎么能在我这个校尉的帐下听命?我看,你还是随袁大人回洛阳吧。再说,即使我同意了,大将军也未必同意啊。”
“大人是不是不相信我?”何风不高兴了,大声问道。
李弘赶忙摇摇头。
“大人是不是还在记恨我?”何风又问道。
“拙言,我为什么要记恨你?”李弘说道,“虽然你们一直都不说,但我们彼此心里都有数。你和公路兄都是奉命办事,我怎么会怪罪你们?”
“我是长水营的军司马,我为什么不能随长水营去西凉杀敌?”何风怒声说道,“大人根本就是不相信我,记恨我。”
李弘看着怒气冲天的何风,非常欣赏他的豪气,他笑着拍案说道:“好,好汉子,那就随我去西凉吧。”
第二天,袁术带着几个侍从出营回京。李弘在辕门相送。
他对李弘以怨报德的做法视而不见,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敷衍了几句后会有期的话之后,袁术扬长而去。
过了两天,李弘让颜良、文丑、赵云、姜舞、刘冥带着两万冀州军队,五千长水营铁骑启程西行。他们取道河内郡,经河东郡的浦坂津渡过黄河,进入三辅,然后会合驻扎在长安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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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扎在长安的大军接到朝廷的圣旨后,已经开始了行动。
鲜于辅命令麴义、狂风沙、恒祭三人带着三营骑兵火速北上支援富平和灵州两城,同时命令阎柔、鲜于银、华雄率三营步兵急速向北地郡的戈居,泥阳两城进发。
徐荣带着聂啸和楼麓两营骑兵在圣旨的催促下,启程前往汉阳郡。
冀州牧杨奇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邺城。
杨奇首先宣读了圣旨。
西凉边境的战事越来越紧张,胡族联军气势汹汹,一路上攻城拔寨,势不可挡,急需李弘赶到凉州坐镇指挥。天子重新迁升李弘为护羌中郎将一职,命令他接旨之后,立即赶到长安指挥大军迎敌。李弘随即和杨奇交割完毕,带着黑豹义从匆匆上路。
由于攻打河内郡的黄巾军突然不战而退,天子随即同意了李弘的建议,命令董卓率领大军立即赶到凉州汉阳郡平定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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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底,何苗统率大军攻破中牟城,斩杀叛贼奚直和谭波。何苗因功大,被天子迁升为车骑将军,封济阳侯。何氏一门更加显贵,权势愈发强大。
大将军何进命令袁绍趁机招收降兵,整顿扩充北军。
李弘到达长安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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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一节
公元187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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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鲜卑大军在大帅律日推演的指挥下,渡过黄河,开始攻击灵州城。同一时间,东羌各种族的大首领旭癸,匈奴屠各族首领暮盖廷率军渡过上河,分别攻击丁奚城和富平城。
攻打灵州城的战斗异常激烈,豪帅芒正箕连续督军猛攻了三天,依然没有拿下来。大帅律日推演非常恼火,派人给芒正箕传话,如果第四天还不能攻占灵州城,提脑袋来见。芒正箕笑着对传令兵说道:“回去告诉大帅,就说灵州城内的守军已经所剩无几,明日必能拿下。”
坚守灵州城的军民大约有二千多人,其中一千多人都是住在城内和城池附近的居民,男女老少都有。鲜卑人的大军在边境集结的时候,一部分居民已经被官府强行内迁了。剩下的都是没有来得及迁移的或者是要誓死守卫家园的义士。沿河而居的先零羌人在战火燃起之后,迅速逃进了深山老林。他们的大首领狂风沙和族内的大军都在为汉廷效力,留在居住地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如果不逃,被入侵的胡军抓住,立即就会被屠杀一净。
守城的灵州令任兴四十多岁,是个饱读诗书的儒生,到任之后,勤勤恳恳,修渠屯田,很受百姓的爱戴。胡人入侵后,他没有按照郡府的命令带着部分县府掾史撤退,而是坚决地留了下来,他发誓要和灵州城共存亡。
鲜卑人为了减少攻城的伤亡,并没有竭尽全力,而是采用了间歇性的攻击方法,以消耗守城力量。他们连攻三天,城内守军死伤惨重。到了第四天,鲜卑人同时从四面城墙上开始了排山倒海一般地进攻,仅仅用了一个时辰,灵州城就失陷了。
任兴在北城墙上指挥守城军民奋力搏杀。他虽然不会武功,但他高举着大汉战旗,在城墙上来回奔跑,其凄厉而疯狂的吼叫声,激励得士卒们热血沸腾,大家奋勇上前,舍命杀敌,再无求生之念。
敌人越来越多,城内的喊杀声惊天动地,急促的战鼓声和激昂的牛角号声充斥了整个血腥的战场,满天都是划空而过的呼啸长箭。
“杀敌……奋勇杀敌……”任兴一手挥舞着被长箭射得残破不堪的战旗,一手指着城墙上呼号叫嚣的敌人,神情激愤,声嘶力竭。
战斗愈发惨烈。
率先登上城墙的小帅枭翱刚刚冲到前面,就被三个咆哮的汉兵乱刀砍翻。幸亏鲜卑士兵多,大家手忙脚乱地杀死汉兵,狼狈不堪的把他救了回来。
“弓箭手,弓箭手。”枭翱气急败坏地叫道,“射……给我射死那个舞旗的……射死他……”
几十支长箭呼啸而去,眨眼即至。
“咻……咻……”长箭分毫不差地钉入任兴的身躯,穿透而出。
任兴的呼声嘎然而止,消瘦的身躯被长箭巨大的惯性力带的连退几步,靠到了城墙上。鲜血四溢。任兴轻蔑地看了一眼面前的敌人,恨恨地骂了一句,举旗死去。
“唰……”第二批长箭射到,顿时将任兴钉在了血迹斑斑的城墙上。
“屠城……”枭翱举刀狂吼,“给我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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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奚城位于灵州的西南面,是个小城,易守难攻。东羌大首领旭癸见久攻不下,随即命令手下切断了丁奚城的水源。
第二天,旭癸率领大军迅速扑向了北地郡的郡治富平城。小帅扶血奉命留下,他带着两千人将小城团团围住,打算把城内的守军活活饿死渴死。三天后,守城的两百汉军在生存无望的情况下,由县尉牟济带着,勇敢地杀了出来。汉军寡不敌众,全体殉难。
匈奴人过了上河之后,立即包围了富平城,但暮盖廷没有命令部队马上发动进攻。他不想损失太大,他打算会合旭癸和律日推演的两支大军之后,再发动攻城大战。
屠各族是南匈奴的一支,居住在并州五原郡和朔方郡一带,其首领九原旗王暮盖廷和南匈奴的单于羌渠一向不和,对大汉国也极端仇视,屡有反叛之心。这次鲜卑大王和连主动邀请他出兵,许给他的条件很丰厚。暮盖廷本来就想反,这下正合心意,两人随即一拍即合。
到了月底,三支大军齐聚富平城下。四万胡族联军在律日推演的指挥下,立即对富平城展开了凶猛的进攻。
北地郡太守单节毫无惧色,他以两千人迎敌,双方激战。到了晚上,匈奴人率先突破汉军的防守,攻进城内。双方随即开始了更加惨烈的巷战。
单节在撤回府衙的途中,被鲜卑人的豪帅烽乘截住。单节的侍从全部战死,单节被俘。律日推演劝他投降,单节拒绝,并且破口大骂。随后他被鲜卑人拖到府衙门口,一刀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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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接到从长安传来的告急文书之后,心急如焚,连夜召见大将军何进、太尉张温、尚书卢植等大臣到尚书房议事。
“如今廉县、灵州、富平三城都已经被胡人占领,北地郡的六城已去其三。”卢植指着地图,神色凝重地说道,“律日推演、旭癸和暮盖廷指挥大军拿下了北地郡的北方之后,已经迅速赶到了安定郡的清水河。”
他抬头看看何进、张温,苦笑道:“他们和宴荔游的大军会合了。”
张温吃惊地问道:“这消息准确吗?野狼部落的宴荔游不是在攻打张掖和武威郡吗?”
“准确。”卢植说道,“这是麴义的援军传回来的消息。鲜卑人声东击西,目的就是诱使我们分兵,以便他们顺利攻击三辅和长安。”
“这么说,胡人已经在清水河聚集了六万铁骑。”何进担忧地说道,“我们兵力不够,很难阻止他们继续南下。”
“必须阻止蛮胡。”天子瞪着小眼,气呼呼地说道,“如果他们继续南下,下一步就要攻打萧关。萧关一失,则关中门户大开,长安就很危险了。你们快想办法。”
他看看坐在一边的蹇硕,问道:“李中郎到了长安没有?”
“李中郎今天晚上就可以赶到大营。”蹇硕恭敬地回道。
“徐荣呢?”
蹇硕想了一下,回道:“如果他们日夜兼程,六天后可以赶到安定郡的临泾。”
“董卓呢?”
“董将军的大军应该还在河东郡的蒲坂津渡河。”蹇硕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天后,他们可以赶到汉阳郡。”
“叫董卓不要去西凉了。”天子用力地挥手说道,“叫他去安定,死守萧关。”
“陛下,万万不可。”卢植急忙劝谏道,“董卓是将军,他到了安定,他就是大军的最高统帅,李中郎的十万大军就要听他的指挥,但李中郎的那些部下以胡人居多,怎么可能会听董卓的指挥?”
何进也劝道:“陛下,还是让董卓去汉阳平叛吧。现在叛逆王国和韩遂的军队人数少,士气低落,正是彻底歼灭他们的最佳时机。李中郎和鲜卑人打了许多仗,对鲜卑人很熟悉,加上他擅长用兵,手下又有十万大军,单独抵御胡人的入侵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天子沉吟良久,问张温道:“爱卿,你的意见呢?”
张温摇摇头,说道:“臣同意陛下的意见,把董卓的部队调到安定郡的朝那城,作为李中郎的后备援军。”
卢植叹了口气,问道:“太尉大人是不是担心和连和拓跋锋的两支大军?”
“鲜卑人的意图太明显了,他们就是要全力打下三辅和长安,以便肆无忌惮的进行掳掠。”张温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道:“鲜卑人知道李弘的七万大军还驻扎在长安,所以,他们为了到达目的,必然要调动所有的力量南下。因此,我们不能不考虑和连和拓跋锋的六万大军也会在近期内赶到清水河一线。”
“如果我们的估计是正确的,胡人就有十二万大军,而我们呢?李弘的七万大军只有四万铁骑,加上长水营,也只有四万五千铁骑,剩下的全部都是步兵,包括正在赶往西凉的冀州军队,三辅的郡国兵,都是步兵。在实力上,我们有很大的差距。”
“如果董卓的三万大军也进入安定郡的朝那、高平一线,我们就有十三万大军。这样,在人数上,我们基本上和胡人扯平。”
“那西凉的叛军怎么办?”何进问道。
“招抚,立即派人招抚。”张温说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天子赞赏地点点头,说道:“爱卿的主意很好。你们看,董卓和李中郎,谁做大军的统帅?如果你们认可李中郎,朕就立即迁升李弘为护羌将军。”
大家一片沉默。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谁都不敢拿主意。如果前线的将领因为指挥权的问题互相闹矛盾,那战就不用打了,肯定输。
“我看这样。”卢植指着地图上的灵州说道:“让董卓带领大军直接由三辅的冯翊郡赶往上郡,从白于山的西侧绕到灵州、上河一带,侧击胡人的后路,对胡人的运输线路进行打击,以策应李中郎的正面战场。这样一来,我们既免了由谁指挥大军的麻烦,又可以从两个方向同时打击敌人,胜算将大大增加。”
天子大喜,连声夸奖。
“立即给董卓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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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李弘带着黑豹义从营赶到了位于长安城西北方向的安陵大营。
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二节
行军司马左彦和兵曹营都尉田重站在辕门迎接。
“老伯,俊义……”李弘飞身下马,高兴的大声叫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田重紧跑几步,一把抓住李弘的大手,笑呵呵地说道:“子民,回来好啊,回来好啊。”他很激动,眼眶有点湿润,“我早就说过,你就是死不掉的命。”
“近来身体还好吧?”李弘关心地问道。
“结实得很,我还要随大人打到落日原呢。”田重笑道,“你也辛苦了。听说虎头和砍刀都受伤了,现在怎么样?”
“虎头没什么大事,就是砍刀严重一点。”李弘说道,“我要把他留在冀州,但他不干,死活吵着要回来。没办法,我只好让人把他抬到长安了。”
“哈哈,有仗打,他当然不愿意留在冀州养伤了。”田重说道,“子龙呢?子龙没有随黑豹义从一起回来?”
“我让他统领长水营了。”李弘笑道,“你不是跟我说了许多次,要让他带兵吗?”
“他也该带兵了。”田重高兴地笑道,“好,好。”
这时,左彦走过来,躬身说道:“大人一路辛苦了。”
“俊义……”李弘急忙伸手握住左彦的双手,笑道,“辛苦谈不上,就是心里急啊。怎么样,羽行他们都出发了吧?”
“鲜于大人已经带着玉石大人和高览大人的两营步兵出发了。”左彦回道,“大营现在就剩下老伯的兵曹营了。”
李弘点点头,随即把宋文、谢明等人介绍给左彦和田重认识。
“俊义,这是长风和敛之,以后就是军中的从事和主薄了。”
左彦大喜。现在军中大量的文案无人处理,自己虽然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案头的文卷依旧堆积如山。这一下来了几个幕僚,可以解决大问题了。
“老伯,文龙和仲志都是太学诸生中的佼佼者,我把他们交给你了。”李弘拉着唐云和尹思对田重说道,“文龙擅长货殖,仲志擅长土木,以后都是你的从事。这一下,你不会埋怨手下没人了吧?”
唐云和尹思急忙给这位老大人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田重一手扶起一个,笑道,“我是个马夫,是个粗人,虽然识几个字,但什么都不懂,以后这兵曹营的事,就全靠你们两个了。”
大家在辕门说笑了一会,走进了空荡荡的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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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内,李弘翻看了一下左彦呈送的最新消息,然后递给了李玮和宋文几个人。
“阎柔大人、鲜于银大人、华雄大人的大军已经改变了行军方向,正在迅速向临泾城靠拢。”左彦指着地图介绍道,“鲜于辅大人带着玉石大人和高览大人的大军正在日夜兼程赶往临泾,以便早日会合。”
“徐荣、聂啸和楼麓的骑兵什么时候能够赶到临泾?”李弘问道。
“大概六天之后。”左彦说道,“麴义大人、狂风沙和恒祭的骑兵正在清水河一带迟滞敌人的攻击速度。”
“胡人的行进速度如何?”
“速度不是很快,一天也就几十里路。”左彦回道,“郑信大人送来的消息说,胡人稳扎稳打,整体推进,根本不给我们任何偷袭的机会。鲜卑人在幽州吃过大人和风云铁骑的亏,这次很小心,无论行军还是扎营,防守都非常严密,各军之间的距离也保持得非常紧凑。听说麴义有心要袭营,但至今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胡人为什么走的这么慢?”李玮奇怪地问道,“从富平到高平这条路虽然崎岖难行,但这个行军速度显然有问题?他们难道还有大军在后面?”
“我们也这么想。”左彦看看李弘,谨慎地说道,“我们怀疑鲜卑大王和连和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的六万大军已经离开上郡进入了北地,近期内,他们可能会渡过黄河,赶到清水河一线会合律日推演和宴荔游。”
李弘面色凝重地说道:“俊义,这个猜测很正确。和连和拓跋锋上个月就已经占据了朔方郡,按照他们的行军速度,应该早就开始攻打上郡的长城要塞了,但我们至今没有接到上郡发现敌人的消息,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深入上郡,也没有突破长城要塞然后沿着洛水方向突袭冯翊郡攻打长安的意图,他们就是想从高平、朝那一线进行突破,以便快速侵入三辅和长安。”
“十二万?”宋文惊呼了一声,说道,“大人,假如和连和拓跋锋的大军赶到西凉,我们就要面对十二万铁骑,大人,我们的实力不够啊。”
左彦叹道:“我们只有十万人不到,在兵力上的确差了一点,但我们zhan有地利,即使不能打赢,力保三辅和长安还是可以的。”他指着地图上的安定郡说道:“你们看,这里是六盘山,古称陇山,它纵贯南北,气势巍峨,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出了六盘山,就是朝那城和高平城,在高平城之前,有萧关、石门关和木峡关三道关隘。如果我们守住这三关,把胡人拦截在关外的高平川,就可以保住关西和关中。”
帐内众人仔细看了一下地图,沉默不语。左彦的办法虽然很保守,但却很保险。胡人久战不下,后继乏力,也只有退兵到黄河以北。问题是,汉军守得住这三关吗?
“现在在萧关、石门、木峡三处,我们有多少兵力?”李弘问道。
“萧关有五百人,石门和木峡只有三百人。”左彦苦笑道,“根本不堪一击。”
李弘和李玮等人大吃一惊。
“怎么只有这么点人马?”谢明惊骇之后,瞪着眼睛问道,“这地方乃是咽喉要道,怎么就配备了这么点兵力?大汉国主管兵事的太尉和大将军难道都是瞎子吗?”
“我就此事问过京兆尹盖勋盖大人,他说朝廷知道这事,但因为东羌诸种部落这六七十年来一直在北地郡的上河、富平、灵州一带造反,鲜卑人也仅仅是入侵北地,武威等边郡,所以朝廷中的那些官僚片面的认为高平这一块地方已经不是战略要地了,于是,在军资紧缺的情况下,他们就放弃了三关,把它们当作普通的小关隘了。”
“谁会想到这次鲜卑人会出动十几万大军入侵我大汉?”左彦苦笑道,“去年底,鲜卑人陈兵边境的时候,许多人都认为鲜卑人是虚张声势,根本就不敢大举进攻,但现在看看,鲜卑人不但打进来了,而且规模之大令人咋舌。从北疆到西疆,从几千里的边境上同时展开进攻,鲜卑人发疯了。”
“我看鲜卑人不是发了疯,而是预谋已久。”李玮冷笑道,“他们分作几路,同时攻击幽州、并州和西凉的各个边郡,其最终目的就有一个,那就是攻击长安,所以其他几路人马入侵之后,纷纷偃旗息鼓,或者驻马不前,或者秘密赶到北地郡参加攻击长安的行动。从表面上看,胡人这是多路进攻,但其实都是骗人的,真正的进攻方向就是北地郡。胡人由北地郡而入安定,再由安定打到三辅和长安。鲜卑人对兵法中的虚实之道,运用的非常娴熟啊。”
李玮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依我看,鲜卑人这次准备得很充分,一旦打起来,我们很吃力。尤其是现在,鲜卑人距离萧关还有三百里,而我们的各路大军除了麴义大人的三万骑兵以外,都还在路上。我们即使想死守三关,也没有足够的军队,现在怎么守?拿什么守?目前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形势严峻。”
李弘连连点头,担忧地说道:“阎柔和鲜于银他们今天还没有赶到临泾,要他们三天后赶到高平城,肯定很困难。鲜于辅和徐荣他们至少还要四五天才能到临泾。颜良所率的冀州军就更加慢了,他们大概还要半个月才能走到目的地。现在,只有靠麴义、狂风沙和恒祭的三万骑兵阻拦敌人,给我们争取时间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谢明,说道:“敛之,立即草拟几道命令。”
谢明赶忙答应一声,拿起了笔。
“命令麴义、狂风沙、恒祭,立即带领大军退入萧关、石门关和木峡关,三人各率本营,死守三关。”
“告诉阎柔、鲜于银和华雄,命令他们丢掉所有辎重,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三关。”
“通知赵云和刘冥,立即带领长水营,火速赶到高平城。”
“高平城?”李弘蓦然想起什么,喃喃自语道,“高平城,高平城。”他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地图,缓缓说道,“如果和连和拓跋锋的大军突然出现在高平城外,我们怎么办?”
大家顿时面面相觑,脸上的忧色更浓。
左彦勉强笑笑,小声说道:“和连会有这么聪明?他会躲过我们的斥候,绕过高平川,先行杀到关隘?”说到后来,他信心大失,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到了。
“否则,怎么解释律日推演和宴荔游的缓慢行军呢?他们有六万人,难道还怕麴义的袭击吗?他们的意图已经完全暴露,我们的大军正在飞速赶往萧关一线,他们难道不知道?”李弘突然用力一拍案几,大声说道,“和连和拓跋锋肯定已经到了高平川,律日推演缓慢行军的目的就是要拖住麴义,以掩护和连的大军拿下关隘,直接杀到高平城。只要鲜卑人拿下高平城,麴义的三万大军就是瓮中之鳖,想跑都跑不掉了。”
李弘猛地站起来,高声喊道:“吹号,集结黑豹义从,我要立即赶到高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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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玮匆匆走进军帐。
筱岚安静地睡在皮褥子上,漂亮的脸蛋因为连日的骑马行军,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娇嫩,显得非常的憔悴。
李玮看到筱岚累得连皮甲都没脱就歪身睡倒了,心里一阵震颤,一股强烈的愧疚突然填满了他的身心,这一刻,他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怂恿李弘和赵云等人把筱岚抢了出来,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跟着自己受苦受难。
这一切苦难不是他想给予筱岚的东西,也不是筱岚这样的官宦女子应该承担的,他感觉自己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爱恋,为了自己的yu望,竟然把自己的挚爱拖到了无穷无尽的苦难里。李玮心情沮丧地摇摇头。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样残酷和无情?难道这就是自己答应给筱岚的幸福吗?
如果自己没有强抢筱岚,筱岚现在就是三公府上的新娇娘,就在温暖的新房内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奢华生活,就不会象现在这样艰难困苦,不会象现在这样颠沛流离,更不会象现在这样天天穿着难看的铠甲骑在脏污的战马上日夜行军,她已经不是一个柔嫩的娇女子,她已经变成一个汉军士兵了,难道这就是自己给她的幸福吗?
李玮握着筱岚的手,轻轻地放到嘴边,温柔地亲了几下。他要走了,他不忍心喊醒筱岚,他要上战场了。
军帐外集结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战马的嘶鸣声和士兵的叫喊声撕破了大营的宁静,响彻了黄昏里的天空。
李玮拿起放在筱岚身边的毛皮褥子,轻手轻脚地替她盖好,两眼深情地望着她,久久不愿离去。
帐帘掀开,一名侍从走了进来,压低嗓门说道:“大人,黑豹义从营已经集结完毕,请大人立即上路。”
李玮点点头。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筱岚送回洛阳,无论这一战他是生是死,他都要把筱岚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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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战事来得非常突然,为大战而准备的粮草武器辎重都还没有运到大营,尤其是急需的民夫,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十几天前,兵曹营的军司马纪惟亲自带人赶到长安督办去了。
李弘拉着田重干瘦的手,用力拍拍田重的肩膀,笑道:“老伯,你一定要早点赶到临泾,否则,这仗我就没办法打了。这次打仗不象前几次,前几次我们人少,都是主动出击,只要带足粮草辎重就可以了。但这次不行,这次我们有十万大军在前线,打的是防守战,拼的是消耗,所以粮草武器一定要有充足的保证,一定要源源不断地供应上去。老伯,看你的了。”
田重信心十足地笑道:“大人请放心,此战我们必胜。”
“你这么有信心?”李弘笑着问道,“你会算卦?”
“只要看到你,我就有信心打赢这一战。”田重笑道,“好运气一直站在我们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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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云和尹思随兵曹营随后跟进,两人给李玮和谢明等人送行。尹思年纪最小,看到好朋友一个个地离开自己各奔东西,神情很失落。
“送什么?过几天我们不就见面了。”谢明指着尹思说道,“仲志,开心一点,跟在田大人后面好好做事,不要丢了老师的脸。”
“要是大斧在就好了。”唐云笑道,“有他在,我们总是很开心,笑声也多。”
“陈好现在跟在颜大人的后面,已经是领军的军司马了,手下有两千士兵,正得意着呢,他哪里还会和我们说笑话。”李玮调侃道,“还有余鹏,他现在是颜大人的佐军司马。你们想想,有颜大人给他撑腰,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哈哈,一定嚣张得很啦。”谢明笑道,“等这一战打完了,等我们把蛮胡赶出大汉的疆土之后,我们再聚。”
众人大笑,离别的愁思顿时不翼而飞。
“文龙,仲志,我托付你们一件事,你们一定要答应我。”李玮郑重地说道。
“什么事,你说。”唐云笑道,“是不是要我们照顾好筱岚啊?”
“我要你们想个办法,把筱岚送回洛阳,说我死了都行。”李玮神情黯然地说道。
“为什么?”尹思诧异地大声问道,“为什么要把筱岚送回洛阳?”
唐云和谢明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心中了然。两人同情地看看痛苦的李玮,沉默不语。
这一路上,筱岚受了太多的苦,不要说李玮,就是他们两人看了,也是心中不忍。一个女人女扮男装,整日穿着皮甲生活在军营里的诸多不方便就不说了,就说行军骑马,一天一百多里路,从早上到晚上,风餐露宿,就是颠簸都要让人散架了,更不要说还有酷刑一般的坐。筱岚后来实在坐不住,就趴在马上咬牙忍着,泪水都淌下来了。这种苦日子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跟在豹子后面,就是打不完的仗,走不完的路,生命也没有任何保障,让筱岚生活在这种环境里,的确是一种残忍。
“李仲渊,抢筱岚的是你,要把筱岚送回去的也是你,你还是人吗?你为筱岚想过吗?你为老师想过吗?”尹思情急之下,破口大骂起来。
李玮抬头望天,痛苦不堪。
“李仲渊,大丈夫做事敢作敢当,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小人之事?”
李弘和田重闻声走来。尹思当着李弘的面,又把李玮痛骂了一通。
李弘蓦然想起了风雪,那种刻骨铭心的思念几乎人李弘喘不过气来。他突然大声吼道:“我要杀了和连,一定要杀了他。”
众人愣然。
李弘指着李玮的鼻子,再次暴喝道:“留下筱岚,否则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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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三节
半夜时分,黑豹义从营赶到了池阳。
李弘命令各部曲在城外歇息,明日清晨赶路。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纷纷下马,倒头就睡。李弘带着亲卫屯士兵散布四周,轮流巡值。
这时,从池阳城方向飞速赶来一队人马,十几支燃烧的火把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醒目。几个侍从打马迎了过去。
“大人,是京兆尹盖勋盖大人。”
李弘听到回禀,急忙纵马迎上。盖勋因为操劳过度,脸色非常差,看上去非常疲劳。
“盖大人怎么到了池阳?”李弘一边躬身施礼一边问道。
“第一批送往安定的粮草辎重明天早上启程,我赶过来看看。”盖勋笑道,“子民,可有信心把胡人挡在三辅境外?”
李弘犹豫了一下,躬身回道:“请大人放心,下官绝不让胡人踏进三辅一步,只是……”
“只是什么?”盖勋脸上的皱纹顿时挤到了一起,神情略显紧张地问道,“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我不能解决的,还可以呈奏陛下嘛。”
李弘感激地笑笑,说道:“胡人势如破竹,已经逼进萧关,而我们各路大军还在匆忙赶路,所以早期的战斗我们肯定一败再败。”
盖勋马上明白了李弘的意思。他捋须笑道:“洛阳之行,子民大有长进啊。你安心在安定打仗,不要管朝中的事。以陛下对你的信任,早期打几场败仗,应该没什么大事,怕就怕你败仗打多了,造成士气低落,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李弘笑笑,没有做声。
“我会替你向陛下解释的。”盖勋叹道,“只是这样一来,负责兵事的太尉大人恐怕马上就要获罪罢职了。他的离去,对你未必是件好事。”
李弘疑惑不解地望着盖勋,小声问道:“胡人入侵,大家都知道,何况打几场败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为什么要罢掉太尉大人?”
“其实,他早该罢职了。”盖勋说道,“要不是你在翼城大胜叛军,他这个太尉早没了。但这次,不论你是否打赢胡人,他都保不住这个太尉的官职了。如果你还要打几场败仗的话,他去职的时间就更快了。”
“大将军不能容他?”
“大将军不是不能容他,而是两人之间根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盖勋叹道,“你在洛阳没有看出来?”
李弘摇摇头,说道:“我觉得他们关系不错。”
盖勋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李弘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太尉这个官职过去叫大司马,建武二十七年改为太尉,主要掌管四方兵事和狱讼赏罚,大将军主掌征伐,在兵事上和太尉的职权有很大的冲突,所以,许多时候为了避免矛盾,大将军都兼职大司马或者太尉一职。本朝的历任大将军都是皇亲国戚,权势超越,大权独揽,所以太尉一职虽然显赫,位列三公之首,但一般都没有什么兵事上的实权,说白了,就是摆设。”
“张温张大人以司空之职兼领车骑将军,率军到西凉平叛,去年春天被陛下拜为太尉,从而得以掌控兵事上的实权,至今为止,太尉府在兵事上的说话分量还远远大于大将军府,所以,他的去职,是早晚的事,只不过这次的机会非常好而已,免去了两府之间的明争暗斗。”
李弘恍然大悟,心里不禁暗暗为张温鸣不平。说起来,他毕竟做过张温的下属,在感情上,他还是偏向张温的。虽然后来张温对他的肃贪行为非常有意见,一度想杀掉他,但张温的沉稳和学识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影响。在洛阳,张温待他很不错,嘘寒问暖的,许多场合里,张温还拉着他私下说了不少话,教了他不少官场上的东西。
“你在洛阳和冀州的这段时间,应该清楚大将军最想做什么。”盖勋继续说道,“你离开长安前,我专门找你谈过,但你根本没有听我的,你在洛阳和冀州,都是九死一生,险之又险,你知道吗?”
李弘躬身谢道:“感谢大人的关心。”
盖勋眼内闪过一丝嘲讽和不屑,接着说道:“无需谢我,你能平安回到长安,运气够好了。张温如果被罢职,大将军主掌兵事,恐怕对你非常不利,你要好自为之。”
李弘微微一笑,躬身再谢。他一点都不担心盖勋所说的事。这种事不但不会发生,大将军还会鼎立支持和帮助自己,因为他和大将军已经私下和解了。李弘有点暗暗窃喜。他觉得自己要谢谢何颙。如果没有何颙的胆识和勇气,他现在和大将军不但没有和解,而且还要剑拔弩张地拼个你死我活。
李弘厌恶这种尔虞我诈的官场,他觉得活得累,活得窝囊,活得龌龊,他甚至再也不想到洛阳去了。如果自己能够象傅燮那样死去,他就很知足了。什么皇权,什么皇统,什么权势,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着让更多的兄弟,让更多的士兵能够在即将来临的大战中幸存下来,让他们还有性命回到故土见见家人。
两人站在黑夜里,谈了很长时间,有洛阳的事,有冀州的事,有鲜卑入侵的事,有后方粮草的事。
“粮食和武器正从附近州郡运来,短期内的供应不会有问题。”盖勋说道,“我们征集了大约十万民夫,近期将把这些东西全部送到安定郡。”
“有大人在长安坐镇,下官心里非常踏实。”李弘笑道,“三辅的大军这次由谁统领北上?”
“是京兆府的都尉辛曾辛大人。”盖勋说道,“昨天他已经领着五千大军北上了。”
“辛曾是我的兄弟,也是我多年的朋友。当年在汉阳郡的阿阳城,他和孔常,就是现在安定郡的太守,两人和我一起率军迎战老边和北宫伯玉的叛军,我们死战不退,硬是逼得老边撤军而走。你碰到他之后,告诉他,叫他不要担心家人,只要我不死,就要他们的一口饭。”
“下官一定带到。”李弘被盖勋的豪气所感染,激动地说道,“下官誓死血战,以振我大汉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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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春天总是来得很迟,远处的山峦之间还是灰蒙蒙的,看不到什么嫩绿的色彩。清晨的风凉飕飕的,它们呼啸着吹过一望无际的高平川,好象要唤醒那些沉睡的小草。
麴义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出神地望着一会湛蓝的天空,然后爬起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哎,平山,起来了。”他轻轻踢了一下睡在自己身边的铁钺,笑着喊道,“鲜卑人杀来了。”
铁钺迷迷糊糊地哼了两声,勉强睁开双眼,不满地嘟囔道:“太阳还没有出来,你叫什么?”
“起来吧,天天睡懒觉。”麴义又踢了他一脚,指着周围乱哄哄的人群,笑道,“兄弟们都起来了,你这个上官还在睡觉,象什么话。”
铁钺无奈,只好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平山,你去刮刮胡子,太长了。”
“不刮了,留着。刮干净了,象个宦官似的。”铁钺笑道,“昨天,你把逃兵的事情处理好了?”
“算是处理了吧。”麴义说道,“恒祭强烈反对斩杀,他说先零羌的士兵看到家园被占,亲人下落不明,所以才偷偷的私自离军,想回家看看,说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怎么是人之常情?”铁钺诧异地说道,“这严重违反了军律,如果士兵们都这样,那仗还怎么打?”
“狂风沙自己不说话,恒祭在帮他说话,你叫我怎么办?我怎不能和他们撕破脸,非要把那几十个士兵全杀了吧?”麴义无奈地说道,“恒祭还说,如果李大人在,绝对不会杀他们。”
“所以你就算了?”
“一人打了十鞭。”麴义笑道,“这个时候,的确不适合重刑斩杀,一旦把先零羌的士兵激怒了,他们不听指挥,四处乱杀,我们就很难迟滞敌人的进攻速度了。”
铁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云天,我看你变了许多,以前那股咄咄逼人的傲气呢?”
“哈哈,对士兵,对兄弟,我从来就没有傲气。”麴义大笑道,“你小子不去收拾东西,在这里说许多废话,是不是想找骂啊?”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铁钺急忙举手叫道,“吹号,吹号,立即集结,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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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东升。
律日推演全神贯注地望着天边火红的朝阳,一动不动。他四十多岁,身高体阔,满面长须,神情温和,看上去就象一个普普通通的牧民,很难想象他是威震鲜卑的一方大帅。
“老牛,老牛……”
律日推演回头看去,是宴荔游在喊他。
“狼头,早上吃过了?”
宴荔游笑着点点头。他也有四十多岁,身材高大,体态稍微有点发胖,特别突出的是他脸上的一卷油光黑亮的虬须,一个圆溜溜的光脑壳。
“今天,我们是不是主动攻一下?”
律日推演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那轮旭日,然后瞥了一眼宴荔游的光脑壳,迟疑不语。
“我们抱在一起,如果继续稳步推进,汉军可能会提前撤回萧关。”宴荔游说道,“他们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士兵们也很疲劳,提前撤退的可能性很大。他们一旦提前撤退,大王的攻击策略就会被打乱,那么我们只有强行攻打萧关了,这样一来,我们的伤亡将会大大增加。”
“前面是高平川,是一片大草原,如果打起来,我们的伤亡也不会小。”律日推演慢慢说道,“汉军有豹子的风云铁骑,有狂风沙的先零羌,有湟中的西羌,真要打起来,我们占不了什么便宜。”
“但是再不打,大王和拓跋大人的大军就要暴露了。”宴荔游劝道,“老牛,还是攻一下吧,反正后面的战斗都是他们冲在前面,我们的损失主要也就在高平川一战。”
“是吗?”律日推演眯着眼睛看看宴荔游,怀疑地说道,“狼头,你相信和连的鬼话?”
宴荔游抬手摸摸自己的光脑壳,嘿嘿地笑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但是,拓跋锋的话就不是鬼话了,老牛,你说呢?”
“拓跋锋?哼,拓跋锋?”律日推演笑了起来,“拓跋锋想干什么?他不外乎想扩大自己的疆域,逐步蚕食大汉国的边郡。他自己实力不够,就怂恿和连这个笨蛋去建什么千秋功业,结果把和连和我们都拖到了这里。我们到这里干什么?当真要替拓跋锋打仗吗?”
宴荔游笑着问道:“老牛,你哪来的这么多怨言?你既然不愿意打仗,那你为什么要来?”
“不来?我不来行吗?我和你还不都是一样,穷啦。”律日推演叹道,“去年的连场大雪冻死了我们成千上万头牲畜,部落没有吃的,只好向弹汗山和拓跋锋去借。他们愿意借给我们牲畜和食物的条件,就是来帮他们打仗。我要不是受制于他们,我会来打仗?”
律日推演接着忿忿不平地说道:“和连和拓跋锋太吝啬了。我们帮他们打仗能得到什么?除了不用还给他们牲畜以外,就是抢多少算多少,其他的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zhan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而我们呢?他们总要分给我们一点吧?”
“分给我们什么?土地?”宴荔游嗤之以鼻,“老牛,你不要做梦了,我们还是早点打到长安去抢吧。听说长安到处都是财宝,我们只要抢个几百车,就可以在西部鲜卑称第一了。有了这些财宝,以后我们也不用看和连和拓跋锋的死人脸了。”
“到长安还有近千里的路,够打的。”律日推演说道,“听说大汉国的皇帝已经派豹子到西凉了,这个人很难对付,慕容风、弥加和拓跋锋都在他手下吃了亏,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轻易不要和他对阵。”
宴荔游恨恨地说道:“我也吃过他的亏,有机会我要好好教训他一下。慕容风人老了,心也软了,这个人当初离开鲜卑时为什么不杀?养虎为患,结果现在自己害自己。”
“怪不得你这么急着要打仗。”律日推演调笑道,“原来你也吃过他的亏。那好,就随你心愿,我们主动出击一下。让谁先上?”
“当然是东羌的旭癸了,否则汉军怎么会上钩?”宴荔游在自己的光头上来回抓了两下,笑嘻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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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义看到东羌人率先出击,立即命令三营骑兵密集列阵,以品字形阵势缓缓后撤。
狂风沙看到旭癸的一万大军追击得非常快,已经和后面的主力大军拉开了一段距离,随即命令号角手联系麴义,他要求进攻。
东羌人不顾同族之情,和鲜卑人一道攻打北地、安定郡,屠杀先零羌人,这极大的刺激了先零羌人的士兵,挑起了他们满腔的仇恨。
居中先行的麴义接到狂风沙的消息后,断然拒绝。敌人的进攻意图非常明显,就是以东羌人诱敌,一旦双方缠战,其尾随在后的五万大军必定会一拥而上,先包围后分割,然后再一一歼灭。
“告诉狂风沙,保持阵形,不要和敌人接触,继续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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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望着越来越近的东羌人,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汉人没胆,竟然只顾逃命。”狂风沙的手下心狐原来是小帅,现在是军司马,他咬牙切齿地高声叫道,“大人,我们杀上去,杀死旭癸。”
狂风沙犹豫不决。
“大人,千万不要上鲜卑人的当,这是他们的诱敌之计。”九羊皮高声叫道,“我们一旦出动,大军将立即失去防守阵势。没有了阵势,我们就只能和对面的六万大军殊死一搏了。”
“怕什么?反正都要打。”斩马挥动马鞭,怒声叫道,“吹号,吹号,准备出击!”
围在四周的号角兵精神大振,立即吹响了冲锋的号角。
“呜……呜……”
“大人,千万不要冲动啦。”九羊皮声嘶力竭地叫道。
“老子杀了你。”斩马猛地抽出战刀,指着九羊皮的脖子吼道,“从黄河退到高平川,我们都退了六百里了,还要退到什么时候?老子不退了。”
九羊皮因为愤怒,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突然大声喊道:“好了,不退就不退,反正都是死,谁怕了谁,杀……”
看到手下的三个军司马都说出击,狂风沙再不犹豫,举刀狂吼:“兄弟们,杀……”
巨大的号角声顿时冲天而起,士兵们的叫喊声霎时间响彻了空旷的原野,狂风沙的左路铁骑突然发动了攻击。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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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义和恒祭的两营骑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八千铁骑象飓风一般轰鸣着,恶狠狠地卷向了狂奔而来的敌军。
“狂风沙,我要宰了你这个混蛋!”麴义怒不可遏地高声骂道。
“命令右路的恒祭大人,立即向我靠拢,密集集结,密集集结。”
“大人,我们应该立即杀上去,以雷霆万钧之势,迅速解决眼前的东羌铁骑。”别部司马筒子大声说道,“大人,此时阵势已破,我们应该立即变阵,随后冲锋。”
“不行。”麴义坚决地挥手说道,“冲上去就是缠斗,短时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鲜卑人的大军只要扑过来,我们马上就会陷入包围。”
“命令部队,急速后撤,拉开和战场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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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癸是个高瘦的黑脸汉字,有一双鹰一样的锐利眼睛。他一向仇视汉人,更恨那些丢弃古老的家园,投奔大汉国的归属羌人。他认为他们背弃了祖先,是可耻的叛徒。
面对呼啸杀来的汉军,他脸上突然显出一丝红润,他就象一头恶狼看见了久违的猎物一样兴奋起来。
“上箭……”旭癸高举长矛,纵声狂呼,“上箭……”
“加速……加速……”
号角声急促而凄厉,士兵们的叫喊声被淹没在巨大的轰鸣声里。
高平川上的枯草在无数马蹄的践踏下剧烈地颤抖着。
万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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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日推演看到汉军回头迎敌,立即命令大军加快推进速度。
“命令左右两翼,飞速前进,合围汉军。”
“中军各部,全速前进。”
匈奴屠各族的暮盖廷,野狼部落的小帅重云各带一万骑,分从大军左右两翼象两支离弦的长箭一般射了出去。
律日推演和宴荔游带着三万铁骑犹如排山倒海一般,铺天盖地的一泻而下,气势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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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箭在空中厉啸,战马在草原上飞奔,士兵们在尽情的呐喊呼叫,两支铁骑在瞬间碰撞。
“轰……轰……轰……”
霎时间,血腥的杀戮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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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祭看到天际之间突然射出了两支长箭,眼内猛然暴射出一股凛冽杀气。
敌军的左右两翼同时发动,正在对战场上的汉军展开包围。狂风沙的八千骑兵凶多吉少。
“大人,我们要把他们救出来。”鹿欢洋勒马停下,指着远处杀声震天的战场大声叫道。
恒祭点点头,回头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你去告诉麴义大人,我风云铁骑绝不丢下一个战友。”
“吹号!”
恒祭纵马出列,举刀狂呼:“兄弟们,随我杀上去……杀……”
风云铁骑的士兵们顿时欢声雷动,吼声如潮,大家纷纷纵马向前,大军开始前进,奔跑,飞驰。
距离战场越来越近。
正在鏖战的士兵们看到风云铁骑来援,士气大振,一时间战况更加惨烈。
恒祭在飞奔的战马上猛然挺身举刀,纵声狂呼:“呼……嗬……”
紧随其后的鹿欢洋心神震撼,激动地举枪呼应:“呼……嗬……”
风云铁骑的士兵们同声狂吼:“呼……嗬……呼……嗬……”
吼声犹如阵阵惊雷,砸响在高平川的上空,惊心动魄。
大军象闪电一样突然劈进了战场。
“杀进去……”
风云铁骑席卷而入,摧枯拉朽一般将东羌士兵淹没在汹涌澎湃的洪水里。
战局突然之间发生了大逆转。
东羌士兵兵败如山倒,四散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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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义命令号角兵吹响了撤军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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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四节
暮盖廷和重云眼睁睁地望着汉军飞驰而去,徒呼奈何。
鲜卑人的中路大军因为失去攻击目标,缓缓地停了下来。律日推演吃惊地问道:“那就是风云铁骑?”
身边的芒正箕大声回道:“大帅,那就是豹子麾下的风云铁骑,是汉军攻击力最强的骑兵军了。”
律日推演颇为赞赏地点头道:“来去如风,果然名不虚传。”
“命令各部停止攻击,重整阵形。”
旭癸气喘吁吁地打马赶来,怒声叫道:“为什么停下来?为什么?我们应该发起攻击。”
律日推演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十分不满地说道:“让你保持和大军的距离,你为什么跑那么快?你们有一万人,汉军也不过比你们多一点而已,人数相差无几,你为什么就不能坚持一段时间?”
“是你们的速度太慢了。”旭癸叫道,“你们延误不前,让我白白损失了二千多人。”
“你说我指挥不力吗?”律日推演面色一沉,指着旭癸骂道,“你们东羌人实力太差,还没打就想跑,怎么会不败?现在汉军已经摆好了防守阵势,我们攻上去,损失会更大。算了,还是再找机会吧。”
旭癸怨毒地看了律日推演一眼,忍气吞声地打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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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义看看狂风沙,又看看九羊皮和斩马,怒气冲天地骂了两句,然后说道:“等李大人到了,你们自己提着脑袋去见他吧。”
恒祭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狂风沙不听指挥,私自出战,按军律当斩。但他是先零羌人的首领,身份特殊,麴义也不敢随便动他。这事只有交给护羌中郎将李弘处理了。
恒祭让狂风沙等人暂时退下,嘱咐他们不要再违反军纪了,然后又安慰了麴义两句。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侍从送来李弘的急书。
“大人让我们立即退回萧关,死守关隘。”麴义略显吃惊的对恒祭说道,“大人怀疑和连和拓跋锋已经赶到清水河了。”
“这怎么可能?”恒祭不相信地笑道,“我们一直密切注视着鲜卑人的大军,怎么没有发现?”
麴义命令手下掏出地图铺到地上,和恒祭仔细看了一会。
“如果他们从三水的左谷进入清水河的东岸,我们的确发现不了。”麴义指着三水城说道,“我们一直在清水河的西岸和敌人对峙,完全忽略了东岸。”
“那边都是连绵不断的群山,路途难行,和连的大军如果走那边,非常耽误时间。”恒祭说道。
“但我们为了迟滞鲜卑人的推进速度,走得也很慢。”麴义担心地说道,“如果大人的估计是对的,和连和拓跋锋突然出现在我们的背后,率先打下三关中的任何一座关隘,我们就被包围了,而且,高平城也直接暴露在敌人的攻击之下,以现在的守城力量,旦夕可下。”
两人越想越觉得可怕,焦虑不安。
“我们什么时候撤?”
“现在不行。”麴义思索了一下,说道,“现在撤,意图太明显,如果鲜卑人衔尾狂追,我们就麻烦了,还是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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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河的河水清澈透底,河中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动着,轻松写意。岸边的小草正在抽出嫩芽,无数的小生命在风中摇晃呢喃。
和连蹲在河边,捧起一把冰凉的河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自从前年中部鲜卑大人慕容风联合东部鲜卑大人弥加、西部鲜卑大人落置鞬落罗逼迫和连重新划分了鲜卑国的疆域之后,弹汗山王廷的王权就遭到了很大的削弱。和连心中十分痛恨慕容风等人,一心想找个机会重振弹汗山王廷的绝对权威,重显先王檀石槐当年君临天下的无敌气势。
机会终于给他等来了。去年秋天的旱灾和冬天的大雪灾让西部鲜卑的许多部落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牲畜,西部鲜卑的狂沙和野狼部落迫于生存的压力,重新投到了和连的帐下。有这两个大部落改弦易辙在前,西部鲜卑的其他小部落们随即纷纷效仿,大家明里暗里先后脱离了落置鞬落罗的控制,争先恐后地投奔大王和连和北部鲜卑的拓跋锋。
和连得到律日推演和宴荔游的支持后,实力大增,随即开始了他策划已久的入侵行动。只有占据了大汉国的边郡,鲜卑人的生存压力才会得到缓解,鲜卑人的生活才能过得更好,而和连也因此可以为鲜卑人建下千秋功业。
如果成功了,和连的个人权威不但可以达到如日中天的地步,得到鲜卑各部落的顶礼膜拜,他还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回被慕容风等人抢走的权利,所以他在这件事上倾注了所有的力量和心血,力求一战成功。为此,他不惜低声下气地派人去找慕容风,请求他的帮助。
慕容风答应了,但他告诫和连,攻打大汉国,最好是适可而止,不要作出什么疯狂举动,尤其是攻打长安城的这种疯狂举动,但和连置若罔闻,根本没有听进去,他认为慕容风太谨小慎微了。
攻打长安城的策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和连认为这是他一生当中最得意的经典之作。为了完成这个惊世创举,立下不朽的盖世功勋,他和拓跋锋等人日夜谋划,殚精竭虑,考虑了方方面面的得失,最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定了下来。
和连用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然后坐在河边出神地看了一会水中的游鱼,脸上挂着一丝孩子般的微笑。
和连大约三十岁左右,个子较高,身材较瘦,皮肤较黑,一张很朴实的脸,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唯独那双眼睛,凌厉而具有灵性。
一个侍从沿着河岸匆匆跑来,被站在河堤上的野老拦住了。他是弹汗山英零部落的豪帅,是这次弹汗山王廷远征大军的三大统帅之一。
“什么事?”和连急忙站起来问道。
“回禀大王,律日推演大帅送来消息,汉军昨夜突然跑了。”
和连脸上立即显出怒色,大声骂道:“这个牧牛的,怎么现在才把消息送来?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发现?”
那个侍从畏惧地退了一步,低头不语。
野老拱手说道:“大王息怒,我们还是立即赶路吧。”
和连几步走到河堤,看看野老,挥手说道:“快,立即传令各部,连夜赶往木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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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锋端坐在战马上,高大威猛的身躯傲然挺立,纹丝不动。
一批批的铁骑士兵从他的眼前纵马而过,卷起的漫天尘土遮蔽了大半个天空。
大战来临前的气氛既紧张又兴奋,让他血脉贲张。此番远征作战,受益最大的就是他了。现在并州的云中、五原、朔方各郡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而北地和安定郡也即将到手,北部鲜卑的疆域将大大的扩大,拓跋部落雄踞大草原的日子已经很快了。
和连利用他的力量为自己建功立业,而他却利用和连的大王身份为自己的部落牟取最大的利益。只要占据了大汉国的北疆边郡,占据了这些水草丰茂的土地,即使和连叫他出一部分贫瘠的荒漠给狂沙和野狼部落,他也心甘情愿。
拓跋晦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病还是没好吗?”拓跋锋皱眉问道,“马上就要打仗了,你这个身体支撑得住吗?”
拓跋晦点点头,勉强止住咳嗽,担忧地说道:“我们的行踪一定暴露了,否则汉军不会趁夜而逃。本来我们打算轻而易举地拿下木峡关,但现在看来已经不行了,我们免不了还是要在关隘打一场恶战。”
拓跋锋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汉军措手不及,肯定无法及时布置兵力。他们知道我们要打哪一个关隘吗?”拓跋锋十分自信地笑道,“明天,我们一定可以拿下木峡关。”
拓跋晦想想也是,六万大军打一个小小的关隘,即使不能一蹴而就,也不会废太大的事。
“大人,豹子会不会提前赶到了高平城?”
“他应该还没到安定郡。”拓跋锋听到“豹子”两个字,双眼内突然射出一股暴戾之气,他恨恨地说道,“这次,我定要把他煮熟了,一口一口地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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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柔、鲜于银、华雄、燕无畏、张郃几人坐在火堆边,就着开水吃着黑乎乎的干饼。
他们接到李弘的命令后,立即放弃了所有的辎重,日夜兼程赶往高平城。
“这里叫凡亭山,是六盘山东麓一座很出名的山峰。”华雄喝了一口水,指着漆黑的夜空说道,“翻过这座山,往西出瓦亭,就是塞外了。武皇帝的时候,那里有几十处畜养军马的苑监,有几十万匹战马,但现在都没有了。匈奴人、羌人、鲜卑人轮番入侵,那里早就是荒草野地了。”
“往东,就是朝那城,高平城,再往前,就是三关了。这三关当中,以萧关最为宏伟,石门关和木峡关的规模都不大。过去武皇帝曾六次驱马击剑出萧关,巡视边塞,向匈奴人展示我大汉国的强盛武力,但现在……”
华雄落寞地笑笑,摇摇头,低头不语。
“子威,你是不是太累了?”阎柔关心地问道,“早点睡吧。”
“我不是累,我也睡不着。”华雄叹息道,“鲜卑人的大军蜂拥而来,气势汹汹,而我们的大军呢?我们的大军最远的还在河东郡,离这里有一千多里,这仗怎么打?”
“太尉府和大将军府里的人都是一帮蠢驴,连叫我们到哪里打仗都不知道,应该统统把他们凌迟处死。”燕无畏忿忿不平地骂道,“前段时间让我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幽州,后来又让我们去泥阳,等我们快到泥阳了,又让我们去临泾,我们就这样跑来跑来去的,不但耽误了迎敌的时间,还把士兵们弄得疲惫不堪。这仗的确没办法打了。”
“无畏,发什么火吗?和那帮酒囊饭袋争闲气,你会气死的。”鲜于银笑道,“我大汉国虽然没有过去那么强大,但要击败眼前的这几万蛮胡,还是绰绰有余嘛。”
“伯俊好豪气。”华雄看了他一眼,赞道:“如果李大人估计正确,和连和拓跋锋的六万大军也悄悄赶到了安定,那么我们就要对阵十二万大军。这样说起来,颜良的两万大军即使赶到了安定,我们也只有十万人,仅仅在人数上,我们就差了一截。”
阎柔和鲜于银几人相视而笑。
“子威,人少怕什么?”阎柔大笑道,“我们从北疆开始,就以少战多,从无败绩,这次也不会例外。”
“子威,你从翼城死里逃生之后,好象胆子小了许多,杀气也没了。”鲜于银调侃道,“我们跟在李大人后面打了几年仗,比这次更危险的情况多了,但我们最后都打赢了。你不要太担心,鲜卑人很快就会大败而逃。”
“你早点睡吧。”阎柔拿过毛皮褥子递给华雄,“到高平还有一百多里路,如果我们跑得快,明天晚上就可以赶到,到时候,我们不一定有时间睡了。另外,如果死了,这就是最后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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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城的北城门处,火把通明,亮如白昼。
一千名全副武装汉军士兵,鱼贯走出城门,走进了黑暗。
安定郡的太守孔常站在护城河边,神情肃穆。
今天入夜之后,前往塞外迎敌的校尉麴义派人送来告急文书,说塞外的鲜卑大军增加到了十二万人,鲜卑大王和连和北部鲜卑大人拓跋锋的六万大军突然出现在清水河东岸,现在正在飞速逼进三关。他要孔常立即疏散城内居民,同时派遣守城军队立即赶赴距离高平城最近的木峡关抵御敌军。
“大人,下官告辞了。”兵曹从事段炫躬身施礼,大声说道,“此去木峡关,人在关在,绝不后退一步。”
段炫二十多岁,身形矫健,长脸短须,剑眉大眼,英气勃勃。他是“凉州三明”之一的名将段颎段纪明的小儿子,武艺精熟,为人仗义有血性。
孔常双手扶起段炫,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勉励了两句,然后说道:“麴义大人的骑兵军退入萧关后,立即会派兵前往木峡关支援。”
段炫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太守大人的意思。
在麴义的援军没有赶到木峡关之前,防守木峡关的就只有这一千士兵和驻关的两百人。如果鲜卑人首先对木峡关发动攻击,段炫能不能率领这一千多人守到援军来临,就直接关系到了高平城的安危和守在萧关和石门关的所有汉军士兵的性命。
“明之,不是你人在关在的问题,而是你必须要守到援军来临。”
段炫撩衣跪倒,大礼跪拜道:“请大人放心,下官誓死守住木峡关,即使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放一个胡人登上木峡关的城墙。”
“好!”
“下*死之后,请大人写一封书信给我母亲,就说我段炫没有给父亲大人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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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带领黑豹义从营日夜赶路,三天三夜走了六百里,终于赶到了临泾城。
鲜于辅的大军也在同一天到达。
鲜于辅、玉石、胡子、高览等人看到李弘,非常高兴,大家聚在一起,相谈甚欢。
“我在漆县接到陛下的圣旨,朝廷已经放弃派军到西凉平叛了。”李弘指着铺在案几上的地图说道,“董卓将军的部队渡过黄河之后,沿洛水北上直接到上郡,然后由白于山西麓经长城要塞进入北地郡,从鲜卑人的背后攻击灵州,切断鲜卑人的后路。”
“朝廷这个前后夹击的主意非常不错。”鲜于辅赞道:“这样一来,只要我们守住高平、朝那一线,坚决不让鲜卑人越过六盘山,剩下就看董将军的本事了。”
“如果董将军的部队连续攻克灵州、富平,沿清水河南下,我们可以把鲜卑人包围在高平一带。”玉石惋惜地叹道,“可惜,我们的大军人数太少,否则可以吃掉和连的这十二万大军。”他抬头看了一眼李弘,怀疑地问道,“大人确定和连和拓跋锋已经到了清水河?”
李弘点点头,说道:“这几天我们就可以接到麴义传来的消息。”
“太尉府和大将军府总算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高览十分不满地说道,“鲜卑人陈兵边境几个月了,他们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什么事都不做,就晓得在洛阳欢天喜地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现在胡人入侵了,他们才手忙脚乱的排兵布阵。”
“现在排兵布阵有什么用?”胡子气呼呼地说道,“鲜卑人马上就要攻打关隘了,可我们还在路上,距离战场还有几百里路,这打的都是什么仗?”
“说许多废话干什么?”李弘拍拍案几,笑着说道,“我们谈谈怎么一口吞掉和连。”
“大人有办法?”胡子惊喜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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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五节
雄伟的萧关浸浴在漆黑的夜色里,就象一位傲视天下的英雄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大氅站在大山之颠,更显得巍峨挺拔,气势雄浑。
关前的空地上,零星散布在各处的十几堆柴垛剧烈地燃烧着,炙热的光芒照亮了关隘的前方。巡值的士兵靠在城墙上,有的低头假寐,有的百无聊耐,有的在窃窃私语。
蓦然,从黑暗深处传来断断续续,隐约可闻的轰鸣声。
城墙上的士兵顿时警觉起来,大家不约而同地走到城墙边上,望向黑漆漆的远处。
轰鸣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巨大,士兵们仿佛看到了一头嗜血猛兽正在呼号扑来。
“擂鼓……擂鼓……”
“胡人来了……胡人来了……”
士兵们突然发一声喊,四散狂奔,恐惧而凄厉的叫喊声霎时撕破了黑夜的宁静。
低沉而急促的战鼓声冲天而起,萧关在瞬间沸腾起来。关隘里的士兵们纷纷冲出屋子,以最快的速度沿着左右石阶跑上了城墙。
军侯赵晔一手拎着皮甲,一手提着战刀,气喘吁吁地站在城墙上,侧耳凝听。
轰鸣声惊天动地,好象有几万骑兵大军正在全速赶来,他甚至感受到脚下坚实的城墙也在轰鸣声里战栗抖动着。
“大人,胡人来了,是胡人来了……”跟在他后面的亲卫惊慌地叫道。
赵晔摇摇头,回头看看城墙上来回奔跑的士兵,大声叫道:“点起火把!”
“命令左中右三屯做好迎战准备!”
“大人,我们要不要向高平城求援?”
“求援?”赵晔哑然失笑。
他把手上的战刀交给亲卫,慢条斯理地穿起了皮甲,“高平城有什么援兵?太守大人就是亲自上阵,也不过一千多人,顶个屁用。”他指指关隘远处,苦笑道,“我们的援兵在高平川。如果来的是鲜卑人,那说明我们什么援兵都没有,就我们这五百人。”
“那高平川的骑兵呢?都被鲜卑人杀了?”亲卫吃惊地问道。
赵晔凄苦地笑笑,说道:“等一下,我们就知道了。”
他从亲卫手上拿过战刀,猛然抽刀高举,纵声狂吼:“兄弟们,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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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一杆黑色战旗突然冲进了火光里。
紧接着,无数的骑兵士兵冲出了黑暗。
关隘上,汉军士兵不约而同地欢呼起来。
“风云铁骑,是风云铁骑……”
赵晔长长地吁一口气,大声骂道:“连夜往回跑,想吓死人啊。”
“打开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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麴义一马当先冲进萧关。
“命令恒祭大人,立即率部赶到石门关。”
“传令下去,叫狂风沙来见我。”
赵晔喜笑颜开地跑下城墙,举手叫道:“麴大人,麴大人……”
麴义跃马而至,大笑道:“赵军侯,是不是把你吓倒了?”
“还好,还好。”赵晔笑道,“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们被鲜卑人吃掉了。”
“哈哈,哪有那么容易。”麴义说道,“和连和拓跋锋的大军已经赶到高平川了。”
赵晔一愣,“他们怎么来的?多少人?”
“如果他们来齐了,就有十二万。”
赵晔倒抽了一口凉气。
“打开武库,把所有的武器全部搬出来。”麴义挥挥手中的马鞭,大声说道:“天亮之后,鲜卑人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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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带着心狐,九羊皮、斩马冲进了关隘。
“你们带着本部人马去木峡关。”麴义看看三人,严厉地说道,“千万不要再违反军纪,否则,就是李大人来了,我也照斩不误。”
狂风沙哼了一声没说话。九羊皮嬉皮笑脸地答应了一声。
“我要留在萧关。”心狐说道,“木峡不一定有仗打。”
“没有仗打你就不去木峡关了?”
麴义不满地瞅了心狐一眼,说道,“木峡关距离高平城最近,如果鲜卑人突破了木峡关,直接打到高平城,就会把我们困在萧关和石门关,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活路了。”
“既然木峡关比萧关还重要,那大人去守木峡关,我们守萧关。”狂风沙不客气地说道。
麴义脸色一冷,“如果你们在高平川没有贸然出击,还是一支八千人的大军,我们换换又何妨?”
“说来说去还是萧关重要。”斩马不高兴地嘟囔道,“萧关一失,关中门户大开,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自个贪功吧?”
麴义肺都气炸了,大声吼道:“如果你们丢了木峡关,你们就死在那里,一个都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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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放下手上的书简,神色严厉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张温,怒声说道:“胡人马上就要杀到萧关了,但我们的大军呢?我们的大军在哪?”他拿起手上的竹简,狠狠地砸到地上,“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是安定郡太守孔常的求援奏章。”
天子站起来,大声叫道:“这不是奏章,这是孔爱卿的血和泪,这是孔爱卿的临终遗言,这是我大汉西疆军民的累累白骨。”
“你说,为什么我们的援军还在路上?为什么胡人入侵了,我们的大军还在长安城?”
张温缓缓抬起头来,语调平和地说道:“陛下,前几个月,臣和太尉府都在忙着陛下回冀州祭祖的事,边疆兵事均由大将军和大将军府负责,请陛下明查。”
天子脸色愈发难看了。张温的话直接戳中了他的要害,让天子感觉非常难堪。不过,张温的话的确也是实情,让他想发火都找不到借口。他把目关移向了站在一侧的大将军何进。
何进微微一笑,从容奏道:“陛下,二月荥阳贼奚直叛乱,臣和大将军府都到了虎牢,直到三月车骑将军何大人彻底平定叛乱之后,臣才回到洛阳,这两个月的兵事,可都是太尉府负责。”他看看张温,冷笑一声,接着说道,“陛下,胡人三月入侵的时候,臣正在虎牢。那个时候,臣和大将军府都一再建议太尉大人立即派兵去北地郡,但太尉大人和太尉府坚持认为胡人的进攻方向是并州,结果造成了兵力征调上的延误,以至于现在西疆形势万分危急。”
天子小眼一瞪,望向张温。
“陛下,如今胡人已经深入我大汉国境内近千里,数个边郡齐齐丢失,太尉大人和太尉府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车骑将军何苗奏道,“陛下,臣以为,太尉大人和太尉府不谙兵事,无论是在西凉平叛还是在应对胡人入侵上,都屡屡指挥失误,贻误战机。现在,西凉叛军再度复起,胡人在我边郡烧杀掳掠,这都和太尉大人以及太尉府的昏庸无能有关。臣认为,在当前这种危急形势下,太尉府所统管的兵事都应交给大将军府全权处理。”
张温嘴角掀起一丝讥色,不屑地瞥了一眼何氏兄弟,再次奏道:“陛下,荥阳、中牟不过区区数万流民作乱,大将军却征调了几乎所有的北军前往河南府平叛,臣倒想问问大将军,臣还有什么兵力可以征调?”
“太尉大人,你还有李中郎的七万大军可以征调啊。”何苗笑道。
张温笑了起来,一脸的鄙视之色,他没有说话,他懒得这种白痴说话。何进低头不语。何苗看看周围的几位大臣都用讥讽的眼神看着自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悄悄退了两步,躲到了何进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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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也这么想,但他看到张温脸上神情鄙夷,又不好问,所以他抬头看看四周,想找一位大臣解释一下这个问题。他盯着宗正刘虞,以目示意。
“陛下,李中郎的七万大军有四万是胡骑,这些人都是粗蛮之人,只服李中郎一人统帅。太尉府和大将军府可以调动李中郎,但却调不动这些胡兵。一旦强行下旨,激起兵变,这个责任谁都担当不起。何况,李中郎当初招募湟中羌和先零羌的士兵为汉军,也是权宜之计,他怕放回去之后,这些人又叛乱,所以才想了这么个应急的办法。”
“说实话,养四万胡骑,可是一笔巨大的军资,但不养着他们又怎么办?总不能再让他们成为叛军吧?”
“胡骑不能征调,同营驻扎的汉军就不能征调。”刘虞无奈地说道,“我们担心胡人会误解我们的调军目的,突然反叛,那就麻烦了。过去,我们杀胡人杀得太多,胡人对我们总是怀着很深的戒惧之心,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举刀相向。这种事过去发生的太多,我们不能不考虑。”
“所以,我们数次上书陛下,恳求陛下将李中郎召回西凉。只要李中郎到西凉,这兵怎么征调都可以,但是……”
“混蛋,这鲜卑人打到北地,难道还是朕的责任?”天子勃然大怒,举手叫道,“岂有此理!”
“陛下,刘大人的意思是说李中郎滞留冀州时间太长,结果耽误了调军时间。”张让适时站出来,躬身说道,“臣以为,太尉大人在这件事情上并无过错,相反,大将军为了对付几万叛贼,竟然调动了所有北军,杀鸡用牛刀,结果导致太尉大人无兵可调,这才是造成西疆军情危急的主要原因。”
何进面无表情,两眼望地,就象没听到一样。张让替张温讲话,无非是怕天子罢了张温的太尉一职,让何进独掌兵事大权。此时站在御书房里的几位大臣都明白张让的心思,所以大家都低眉垂首,一个都不说话,任由张让借题发挥。
“想当年,都乡侯皇甫嵩平定百万黄巾蚁贼,也不过用了五万北军,中郎将李弘更是只用一万铁骑就击败了蚁贼张牛角几十万大军。”张让冷哼一声道,“大将军神勇盖世,平定区区几万荥阳贼,竟然动用了三万北军,两万河南府的郡国兵,在鲜卑人大兵压境的时候,大将军这么用兵,是不是也有责任?”
天子看到张让直言不讳地暗骂大将军何进乃是无能之辈,心中一乐,脸上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
司徒崔烈和司空许相趁机旁敲侧击,和张让一起把何进和何苗挖苦了一顿,替张温说了不少好话。
卢植也起身奏道:“陛下,董卓将军的大军正在赶往灵州,只要他切断了鲜卑人的退路,鲜卑人只有后撤,因此,我们还可以让李中郎适当的往后撤一撤,以便麻痹鲜卑人,掩护董卓将军的部队顺利赶到灵州、上河一带。所以,李中郎的各部虽然还没有赶到高平,但对整个战局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陛下不用太过担忧。”
“另外,如果鲜卑人攻占了高平和朝那,臣以为,暂时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有六盘山可以挡一挡嘛。鲜卑人攻得越凶,离黄河就越远,后撤的路就越长,而我们就越有把握击败他们。”
“击败鲜卑人?”天子皱皱眉头,怀疑地问道,“怎么击败他们?”
“这要看董将军和李中郎如何用兵了。”卢植信心十足地说道,“董将军和胡人打了一辈子仗,经验丰富。李中郎虽然年轻,但擅长以奇制胜。两人都是我大汉国的骁勇之将,有他们在西疆御敌,大胜鲜卑人是早晚的事。臣以为,陛下应该信任他们,给他们提供充裕的粮饷和武器,这才是制胜的关键所在啊。”
天子心中大定,情绪马上好了起来,他对跪在地上的张温招招手,“爱卿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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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西凉招抚叛贼的事,爱卿可有定策?”
“此事,臣正要奏请陛下。”张温不急不忙地说道:“到西凉招抚,事关重大,非等闲人不能胜任。臣推荐大将军府的司马何颙为招抚使,前往西凉。”
何进显然没有想到张温会推荐何颙,他略显惊愣地望了一眼张温,眼内闪过一丝怒色。
“何颙?”天子小声念叨了一下,突然想了起来,“哦,就是他啊。”
“陛下,叛军首领王国原为陇西大豪,手下能人众多,其中最受器重的就是黄衍。黄衍曾任职酒泉太守,后来被大将军征辟为大将军府侍御史。”张温看看何进,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去年秋,黄衍突然被大将军解职。奇怪的是,被解职的黄衍拒绝了司空府的征辟,反而匆匆赶到陇西,怂恿陇西大豪王国反叛朝廷,攻打汉阳。”
天子用狐疑的眼光盯着泰然自若的何进。
“臣以为,以何颙的胆识和声名,以他和黄衍的同僚之情,此趟去西凉招抚,不但生命无忧,而且还能顺利完成陛下的旨意。”
御书房内哑雀无声。众大臣都望着何进,静待他的反应。
最近洛阳有谣传,说大将军和西凉叛贼有勾结,天子自然也听中常侍们添油加醋地说了,但这也就是谣传,没有任何证据。张温此时突然抛出这个故酒泉太守黄衍,其用意不言而喻。
王国和韩遂都是大汉人,都是有名的士子,在目前鲜卑人大举入侵的情况下,最基本的大义还是要讲的,否则就要失去一部分民心,所以现在谁去西凉招抚,成功性都很大。但何颙去就有点特殊了,他是大将军府的司马,是何进的左膀右臂,招抚成了,洛阳的谣言立刻就会加剧,因为顺利招抚本身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这对大将军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不能招抚,那就是大将军府的颜面问题了,而且,何颙本人的性命也难有保障。何颙要是死了,对何进势力也算是一个打击。
何进进退维谷,迟疑不决。张温得到这个消息,有可能是府内的人泄漏出去的,而且还是一个参予其事的人,否则张温怎么会知道黄衍没死?但也有可能是黄衍自己泄漏的?黄衍在翼城大败之后,预料自己要杀他,所以护卫非常多,数次逃脱了刺杀。何颙到了西凉,黄衍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杀死何颙呢?
“爱卿……”天子看何进一点反应都没有,出言询问道,“爱卿可是不愿意?”
何进无奈,躬身说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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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农王瀚奏说了一大堆枯燥的数字之后,开始叫苦连天。
“陛下,现在各州郡都在春耕,都在治理和疏浚渠道,都在上书要钱,陛下年前就答应拨给幽州的两亿钱至今还没有兑现,边境几个州郡如今都在打仗,要军资的奏章就象雪片一样,臣现在都不敢打开看了。”
“爱卿不要再提借钱的事。”天子立即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地说道,“朕没钱。”
王瀚跪倒再奏道:“陛下,京兆尹盖大人为西疆的大战召集了十万民夫,日日向臣催要饷钱,臣实在无能为力,请陛下体谅一下臣的难处。”
“十万民夫?”天子吃惊地问道,“要十万民夫吗?”
“陛下,自长安到高平,有千里之遥,而且路途极为艰险,没有大量民夫,粮草辎重很难如期送到战场。”张温也跪倒奏道,“陛下,李中郎的大军即使全部赶到战场,但他们随身所带的粮草和武器非常有限,最多只能支撑三到四天。大军没有了粮草和武器,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怪事。”天子翻着小眼,四下看看众臣,十分怀疑地说道,“翼城大战的时候,我怎么没有听说要这么多民夫?”
“翼城大战的时候,李中郎只有五万大军,而且,李中郎一战成功,并没有连续和叛军交战。”刘虞跪倒奏道,“但这次不同,这次李中郎是率部阻击,打的就是消耗,比的就是兵力和钱财,谁能撑着打下去,谁就能赢,所以源源不断的粮草和武器是保证李中郎把鲜卑人阻挡在高平的首要条件。陛下,臣认为,要想打赢这一战,十万民夫恐怕还不够啊。”
司徒崔烈和司空许相也急忙劝谏。天子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们,来回踱步,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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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进这时突然拿出一卷奏章,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了在一旁伺候的小黄门蹇硕。蹇硕把奏章放到案几上摊开。
天子也不看,指着奏章问道:“什么事?”
何进躬身奏道:“陛下,朝廷为了抗击胡人的入侵,耗费了大量的军资,把国库都搬空了,但有人却在其中贪赃枉法,攫取私利。”
几位大臣闻言大摇其头。这都是什么时候,还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天子冷哼几声,问道:“都是谁?
“太尉府的多名掾史利用西疆打仗,筹措粮草辎重的机会,私下收受贿赂,以次充好,贱买贵卖,从中牟取惊人的暴利。”何进大声说道,“臣以为,这些贪官污吏如果不先行斩除干净,我们就是化再多的钱,也打不赢这一仗。”
众臣大惊。这个何进,原来早有后手。
张温脸色稍变,急忙奏道:“陛下,大将军所奏之事,臣立即回府细查,恳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
天子仔细看了一眼何进,说道:“算了,爱卿回避吧。此事交给廷尉府处理。”
“陛下,西疆战事正紧,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卢植跪倒在地,连连磕首奏道,“太尉大人和太尉府主掌四方兵事,承担卫护我大汉国社稷安危的重责,值此边郡战火四起,西凉叛乱未平之际,怎可让太尉府陷入惶恐之中?陛下,为我大汉江山社稷着想……”
“如果是为朕的大汉江山社稷着想,太尉府就不该监守自盗。”天子愤怒地挥手打断卢植的哀求,大声说道,“太尉大人和太尉府主掌之事,从现在开始,就由尚书台处理。”
何进正在暗暗得意,突然听到天子说,由尚书台全权处理兵事,顿时脸色一僵,心里冰凉冰凉的,失落和愤怒霎时间填满了他的脑海,身躯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几位重臣吃惊地望着天子,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天子的话。
“陛下,依大汉律……”司徒崔烈小声奏道。
“朕就是大汉律。”天子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在案几上,扯着脖子叫道,“朕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众臣震骇,跪倒一地。
“迁都乡侯皇甫嵩为尚书令,立即到尚书台处理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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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要向陛下借钱啦。”王瀚看到天子怒气冲天地掼门而出,急得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天子的袍袖,“陛下,没有钱,臣明天怎么办?”
天子用力挣了几下,竟是拽不脱,不由地破口大骂。
王瀚死活不放手,苦苦哀求:“陛下,你要是不借钱给臣,你就把臣送到北寺狱吧。明天要是还没钱,臣实在没地方可去了。”
“为什么?”天子止住骂声,好奇地问道,“你可以托病回家啊。”
“陛下,向臣要钱的人不但挤满了大司农府,就连臣的家里也是满满一屋子,臣实在是无处可躲啊。”王瀚拽着天子的袍袖,可怜兮兮地说道,“臣恳请陛下借一点钱给大司农府吧?”
天子无奈,问道:“要借多少?”
王瀚闻言大喜,忙不迭的的大声说道:“十亿钱,陛下,只借十亿钱。”
“你说什么?十亿钱。”天子吃惊地瞪大眼睛,高声叫道,“朕哪有十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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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峡关上狼烟滚滚,杀声震天。
和连和拓跋锋率领六万大军赶到木峡关后,立即开始了进攻。鲜卑人显然为攻打木峡关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人手一个牛皮袋,装土后直接抛到城下,筑起了一个与城墙等高的土坡。
就在鲜卑人卖力围筑土坡时,段炫带着一千援兵跑进了木峡关。鲜卑人密集的箭阵射的汉军就苦不迭,段炫几次试图带人冲上城墙,但都被射了回来。
鲜卑人沿着土坡开始了疯狂的进攻。汉军面对城下黑压压的敌军,毫无惧色,大家视死如归,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杀了上去,战况异常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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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带着六千多人纵马狂奔。
木峡关上的狼烟直冲霄汉,十几里外都能看到,那是汉军求援的信号。
“哈哈,没想到木峡关还真有仗打。”心狐兴奋的狂叫不止,连连大吼:“兄弟们,快,快啊……”
“吹号,吹号,告诉木峡关,援军马上赶到,马上赶到。”狂风沙马鞭狂抽,恨不能腾云驾雾,腋生双翅。
几百个牛角号同时吹响,低沉而激昂的号声回响在群山之间,传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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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炫浑身浴血,酣胡鏖战。他一手持盾,一手拿刀,所向披靡。
拓跋族的勇士步垂虹迎上了段炫,他的战刀又厚又沉,挥动之间风雷激荡,他一连砍了段炫十七刀,硬是把段炫的盾牌劈碎,把段炫的战刀砍断,然后再一脚把段炫踢飞了出去。
段炫口喷鲜血,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从关后传来的号角声。段炫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摇摇脑袋,再度凝神细听。
透过城墙上激烈厮杀声,他清晰地听到了援兵赶到的号角。
霎时间,段炫疲惫不堪的身躯里突然生出了无穷的力量,他伸脚挑起地上的长矛,举矛狂吼:“兄弟们,援兵到了,风云铁骑到了……”
“风云铁骑到了……”
陷入混战的汉军士兵顿时士气大振,大家一边奋力搏杀,一边纵声欢呼,叫喊声震耳欲聋。
“杀……”段炫双手执矛,犹如嗜血猛虎一般,再度杀进敌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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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下指挥攻城的拓跋锋突然听到城墙上传来阵阵欢呼声,心中一惊。
“汉军援军来了吗?”
“回大人,汉军士兵都在大叫风云铁骑,士气陡涨。”
拓跋锋心中的怒火顿时不可遏制地喷发了。
“传令,亲卫营士兵,随我杀上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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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关。
城上城下两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律日推演指着萧关城楼上的大纛,笑着对宴荔游说道:“狼头,你说,那面大旗值几头羊?”
宴荔游眯着眼睛看了看,摸摸光头,笑道:“老牛,你想要?我卖给你,你给我一匹战马。”
“你穷疯了。”律日推演大笑道,“一面破旗子,哪能值一匹马?”
“还有下面的旗杆,我一把卖给你。”
“好,好,就一匹马。”律日推演看了他一眼,说道,“狼头,那要看你可有这个本事了,如果我先抢到了……”
“你放心,我野狼族的士兵个个都是以一挡十的勇士,抢一面破旗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好,我们比比看。”律日推演笑呵呵地说道。
他举起手中的马鞭,对身后的号角兵轻轻地挥了两下,“吹号,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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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荣、聂啸,楼麓率领铁骑提前一天赶到了临泾城。同一天,京兆府的都尉辛曾也带着五千士兵风尘仆仆地走进了这座城池。
大营里,鲜于辅、徐荣给辛曾介绍了聂啸、楼麓、射缨彤、雷子等领军将领后,大家围坐一起,商谈战事。
“羽行兄,李大人让你留下来,是不是对我们另有安排?”徐荣笑着问道。
“对,我先把朝廷的策略给大家说说。”鲜于辅摊开地图,把董卓大军的行军方向和朝廷有意前后夹击的意图解说了一遍。
“大人认为,我们把现有的大军一批批地投到高平一带去阻挡鲜卑人南下,伤亡必定惊人,而且什么意义也没有,该丢的城池还是要丢,所以他想诱敌深入,把鲜卑人引到六盘山。”
“撤到六盘山?”徐荣捏捏自己硕大的手,想了半天,说道,“陛下如果知道了,会砍了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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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六节
木峡关上激战正酣,密集的牛角号声响彻山峦。
狂风沙率领六千多先零羌和湟中羌士兵及时赶到关隘,象潮水一般冲进了关口。
“斩马,九羊皮,你们上东城墙。”狂风沙一边狂奔,一边纵声大叫,“心狐,我们上西城墙,上西城墙。”
“兄弟们,杀上去,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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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垂虹抬眼向关内看去,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披头散发的羌兵。他们飞奔而来,在城墙处汇成两支怒吼的蛟龙,沿着又长又宽的东西两道石阶,呼啸而至。
步垂虹举刀狂吼:“射……弓箭兵,给我齐射,齐射……”
鲜卑人的弓箭手在一名军官的指挥下,对准羌人展开了疯狂的射击。
先零羌的士兵面对漫天长箭,毫无惧色,他们高举着武器,踩着战友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奔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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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炫一脚踹开倒向自己的尸体,抽身急退。
“兄弟们,击杀弓箭兵,击杀弓箭兵……”
附近的汉军士兵闻声急退,纷纷杀向鲜卑人的弓箭手。
城墙上的汉军士兵死伤惨重,尤其在鲜卑人的突破口处,层层叠叠至少堆满了上百具尸体。士兵们在生机断绝的情况下,再无羁绊,奋勇鏖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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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锋亲自带着第一批突前的三百亲卫杀上了城墙。
他看到羌人蜂拥而至,先前占据的优势即将荡然无存,不禁激怒攻心,刀指前方,纵声狂吼:“拓跋族的勇士们,杀……杀……”
鲜卑人看到身份尊贵的大人亲自杀上了城墙,顿时士气大振,无不舍生忘死,呼号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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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士兵一个个神情激愤,面目狞狰,大家就象恶极了的野狼,互相纠缠在一起,各自挥刀相向,箭射矛刺,无数的生命在这短短瞬间随着血雨腥风飘散而去。
狂风沙腾空而起,一刀剁下,敌人的惨嚎声伴随着四溅而起的血液,喷了狂风沙一头一脸。
段炫再度迎上步垂虹,两人激烈厮杀,不死不休。
拓跋锋的战刀在飞舞,刀上的鲜血化作滴滴血珠在空中跳跃。
战况惨烈而血腥,巨大而嘈杂的厮杀声回荡在木峡关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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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卑人抵达不住越来越多的汉军,逐步退却。
接替拓跋锋在关下指挥的豪帅拓跋晦大声咳嗽着,他听到了从关上传来的急促牛角号声,那是拓跋锋在要求支援。
拓跋晦用力招招手,示意第二批突前士兵发起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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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站在凡亭山上,举目四顾。
“六盘山地势险要,历来是屯兵的军事重地。”李玮站在他身边,手指四野群山,笑着说道,“六盘山南控关陇,北扼灵武,西通河湟,东走庆、环,是塞外入关的咽喉要地。昔日武皇帝曾在此立下石碑,上书‘陇于锁匙’四字,意思就是说这六盘山象一把打开关中大门的锁匙一样,不容有失啊。”
李弘笑笑,回头对身后众人说道:“好地方。我听说,这里曾经也是人丁兴旺之地,是吗?”
“是的。”李玮说道,“大人所言不差,但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事了。”
“前朝武皇帝的时候,为了增强汉军抗击匈奴的实力,曾在北地郡开荒屯田,设立苑监,大量畜养军马。后来汉军的实力得到提高,武皇帝拜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数万骑从陇西、北地两地同时出击匈奴,深入大漠两千余里,夺得大片土地,大大拓展了我大汉疆域。”
“当时匈奴人大败,匈奴浑邪王率四万余人归降我大汉。武皇帝以仁义治天下,没有把他们赶尽杀绝,而是将他们安置到了北地、朔方等沿边各郡住居。第二年,中原大灾,流民千万。武皇帝断然下令,迁七十余万灾民到沃野千里的北地郡灵州、上河一带屯田,这是继大秦国迁民戍边以后的第二次大规模北迁。”
“这批灾民到达黄河以南的大片区域之后,开始开荒屯田。当时他们的衣食、籽种、耕牛都由朝廷无偿提供。戍边的军队还帮助他们开挖了汉伯、汉延等许多条引黄灌渠,以引黄河水灌溉农田,种植谷物。经过这批内迁百姓几代人的辛勤耕耘,原先荒无人烟的草甸区,竟然呈现出了‘冠盖相望’的繁华盛景。也就是在这一时期,朝廷从北地郡划出了部分区域设置了安定郡。”
“哦,原来是这样。”李弘恍然道,“这安定郡的由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那后来呢?”
“后来……”李玮苦笑,长叹道,“匈奴人的忧患还没有除去,羌人又开始强大,他们看到我大汉这等富庶,怎能不眼红?于是入侵之事就一直这么延续下来。边郡战火绵延,生灵涂炭,这繁华盛景也就如同过眼烟云一般,再也没有了。”
“相反,我大汉国自武皇帝之后,再不复盛世。国势衰落之后,朝廷自然也就无力抵御胡人的入侵,只好任他们在边郡来去自由,烧杀掳掠。现在,鲜卑人竟然敢肆无忌惮地深入到我大汉腹地。难道,我大汉国真的衰落至此吗?”
“人呢?上百万的人呢?”李弘问道,“难道都被胡人杀了?”
“差不多吧。”谢明说道,“即使他们没有被胡人杀掉,也因为叛乱被我们的大军屠杀了,现在,这里除了胡人,汉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这几十年来,归属羌人和边郡汉人不堪贪官污吏的盘剥欺压,纷纷聚众叛乱,尤以北地和安定两郡最为严重。”李玮说道,“最厉害的一次是先零羌人的首领滇零在北地郡灵州发起的叛乱,黄河两岸的汉人几乎全部参加了。平叛大军一败再败,安定、北地和上郡三郡全部被占。”
“过了几年,滇零病死了,汉人杜季贡协助滇零幼子零昌,坚守在灵州东南的丁奚城、富平、上河一带达十年之久。”
“后来,朝廷派遣十余万大军,还调集了匈奴万余名骑兵,开始攻击叛军。叛军大帅狼莫率众迎敌,激战数月。到了那年冬天,叛军大帅狼莫战死,几万叛军士兵被屠杀一净,叛乱才得以彻底平定。但是,朝廷为此打了十年仗,付出了二百四十亿钱的军资,国库之空竭,可想而知。”
“西凉连绵不绝的叛乱对大汉国的打击是致命的。”谢明叹道,“贪官污吏祸国殃民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我大汉国有这样腐败的朝廷和官僚,国家怎么不败,王朝怎么不亡?”李玮激动地说道,“大人放眼看看这江山社稷,千疮百孔,满目疮痍,哪有挽救的可能?大人如今……”
“仲渊……”李弘急忙阻止道,“如今胡族入侵,大敌压境,形势危急,你还说这种丧气话?”
谢明看到李弘脸色不善,赶忙伸手拉拉李玮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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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渊,敛之,长风,你们看看,我要是在这里摆下一万人马,能否挡住鲜卑人的十二万大军?”李弘指着四周的山野,问道
谢明摇摇头,说道:“绝无可能。”
“一万人马,或许可以坚持半天。”宋文谨慎地说道,“大人如果打算在薄落谷伏击鲜卑人,这个阻击地点非常不理想。凡亭山距离薄落谷只有六十里,太近了,一旦鲜卑人的后续大军突破我们的阻击,很快就可以赶到薄落谷。到时候,我们反而会被鲜卑人包围。”
李玮也摇头道,“大人撤过六盘山,伺机伏击敌人的想法最好得到朝廷的同意之后,才开始着手安排。”
“现在,董卓将军的部队正在悄悄赶往灵州,只要他切断了鲜卑人的退路,鲜卑人就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如果他们不想遭到重大损失,肯定会及早退兵。所以,在目前的形势下,我看还是遵从朝廷的旨意,死守高平、朝那为好。”
“死守高平、朝那,虽然损失大一点,但稳妥,大人也无须违抗朝廷的旨意,非要诱敌南下伺击歼敌了。”宋文说道。
“这个诱敌之计非常冒险,一旦出现失误,让鲜卑人越过了六盘山,打进关中,大人可就是死罪。”谢明小声提醒道。
李弘看了他们一眼,冷冷一笑,没有做声。
“大人执意要按自己的想法办吗?”李玮大着胆子问道。
“鲜于辅大人的一万两千步兵带着大量的粮草辎重,他们即使日夜赶路,到这里也还需要两天。”李弘说道,“目前在高平、朝那一带,我们只有麴义的两万四千骑兵和阎柔的一万八千步兵。算起来,我们只有四万两千人,却要对付十二万鲜卑人。”
李弘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没有足够的粮草,没有充足的武器,等到三天后,我们的士兵不但没有吃的,连箭枝都没有了,在这种情况下,朝廷竟然让我们死守到董卓的大军打下灵州,是不是有点拿人命当儿戏?难道将士的性命都是草芥吗?”
“你们知道董卓什么时候会打下灵州?你们知道鲜卑人在灵州城留了多少人马?”李弘有点生气地问道,“你们知道一个士兵带几天的口粮?你们知道一个士兵带几壶长箭?”
李玮三人脸显惭色,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都按朝廷的旨意办,我李弘的这十万大军能有一万人幸存下来,就已经老天开眼了。”李弘平静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鲜卑人已经打到清水河了,我的骑兵军早就出塞了,但大军的粮草辎重至今还没有走进安定郡,我难道让自己的士兵饿着肚子,赤手空拳去打仗吗?”
李弘指指自己的脑袋,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我一个脑袋掉了没关系,但我不能让十万个脑袋都掉了。”
“在这里,我说了算,我说怎么打就怎么打!”
“上马,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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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带着黑豹义从营刚刚走出六盘山地境,就碰到了斥候营的士兵。
和麴义同期赶到高平城的郑信派人送来了紧急军情。
“和连和拓跋锋终于露面了。”李弘如负释重地吁了一口气,笑着对李玮说道,“我就盼着他来了。”
“大人,是你抢了和连的女人,应该是和连找你拼命才对。”李玮笑道,“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李弘淡淡地一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白衣如雪的风雪。
“鲜卑人的速度很快,昨天已经开始攻击萧关和木峡关了。”谢明收起手上的书简,问道,“大人,我们是不是命令几位大人立即率部撤进高平城?”
他和李玮、宋文给李弘说了一通之后,想法随即也改变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如今这种情况下,死守的确不是一个好办法。正如李弘所说,假如董卓打不下灵州,或者一个月以后再打下灵州,正面阻击的士兵都死伤殆尽了,还打什么打?李弘的大军从不同的地方分批赶到高平,每一次临敌都处于人数上的极度劣势,伤亡之惨重,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命令阎柔火速赶到木峡关阻敌,以掩护从萧关和石门关撤下的士兵安全到达高平城。”李弘点点头,补充说道,“今天夜里一定要撤下来,凡违令不遵者,斩!”
“大人,那我们丢失三关的消息可要送到洛阳?”李玮小声问道。
“当然要禀报洛阳。”李弘说道,“就说和连和拓跋锋突然出现在木峡关,我们兵力不够,无力阻挡,只好弃守三关,先行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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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那令吕群在庞德的指引下,拜见了李弘。
“鲜卑人已经越过了木峡关,正在攻打高平城。”李弘连寒暄都免了,劈头就说道,“吕大人,你立即回城,命令城内百姓往六盘山方向疏散。”
吕群吃了一惊,问道:“真的?这么快?下官中午才接到太守大人的书信,说大军还在三关激战。”
“三关已经丢了。”李玮从怀内拿出书简冲着他摇了两下说道,“我们刚刚接到消息,鲜卑人已经开始攻打高平城了。”
吕群不疑有假,急忙躬身说道,“下官这就回城。大人估计高平城能守几天?”
“我们没有粮草,武器也没有补充,最多支持到明天晚上。”李弘说道,“吕大人切记,一定要往六盘山方向疏散百姓,我们的后续大军带着粮草正在日夜兼程赶来,百姓们可以在凡亭山附近得到食物。”
“好的,好的,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吕群连连躬身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之后,匆匆回城安排疏散事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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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峡关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
汉军虽然以阵亡三千多人的代价支撑到了半夜,但终因鲜卑人事先筑起了攻城的土坡,抢占了先机,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突破口,致使东、西城墙全部失守。
撤退的号角终于无可奈何地吹响了,低沉而凄凉。
“走……快走……撤回关口……”狂风沙一边急速后撤,一边不停地叫着。
士兵们互相掩护,快速脱离了鲜卑人的追杀,大步后撤。
段炫坚守在最后,且战且退。这时一支长箭突然冲破黑暗,厉啸而至,狠狠地钉进了段炫的胸口。段炫惨哼一声,仰面栽倒。一群鲜卑士兵飞身杀来。
“大人,段大人……”
几个汉兵看到段炫中箭,奋不顾身地返身去救,但随即就被密集的长箭射了回来。
狂风沙俯身捡起一面圆盾,朝着段炫躺倒的地方飞奔而去。
一个先零羌的小首领指着迎面跑来的鲜卑人,放声大叫:“射,给我射……”
狂风沙盾砸刀劈,连杀三人,硬是护住了段炫。更多的士兵随后冲了上来,大家一拥而上,立刻挡住了杀上来的鲜卑人。
一个羌兵抓住段炫的手,拖着他飞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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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指挥剩下的四千多名士兵坚守在木峡关的入口,坚守待援。
“大人,段大人伤势太重,是不是先派人送到高平城?”
狂风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躺在附近的段炫身边看了看,“你还好吗?”狂风沙问道,“如果你还能支撑,我就派人送你回高平。”
段炫摇摇头,龇牙咧嘴地说道:“我不走,我就死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狂风沙缓缓坐到他身边,看了他几眼,突然说道:“我和你父亲打过仗。”
段炫高兴地问道:“是吗?你见过他?”
“二十年前,我很年轻,还是小帅,我们得到鲜卑人的帮助,和东羌人一起反叛,我们杀的汉人鬼哭狼嚎,势如破竹。我们打到萧关的时候,你父亲带着大军来了,那时,他还是护羌校尉,刚刚从北疆的辽东调过来。我们在这里打了半个多月,互有胜负。后来,你父亲没了粮食,突然放弃了三关,全力后撤。我们衔尾猛追,在逢义山中了你父亲的埋伏,全军覆没。那一战,你父亲杀了我们八千多人。”
段炫脸色有点难看,没有做声。
狂风沙望着漆黑的夜空,眼内露出了深深的悲色,沾满血迹的脸颊,轻微地颤栗着。
“第二年,你父亲先在凡亭山击败我们,然后一路追杀到汉阳郡的射虎谷。我们在射虎谷和你父亲再次大战,但还是败了,你父亲杀了我们一万九千人,十七个渠帅。”
狂风沙望着段炫,眼内杀气大盛。
“你父亲叫段颎段纪明,他在西疆和我们打了一百八十仗,杀了我们三万八千六百多人,他是我们羌人的第一等仇敌。”
段炫无奈地笑笑,说道:“你不该救我。”
狂风沙看着他,久久不语,眼内的杀气渐渐敛去。
他轻轻地拍拍段炫的肩膀,小声说道:“你和伤兵一起走吧,到了早上,也许就走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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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柔带着大军赶到了逢义山。
“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埋伏。”阎柔笑道,“士兵们太累了,我们就算赶到了木峡关,回撤也是个问题。鲜卑人都是骑兵,如果他们跟在我们后面猛追,我们就惨了。”
他看看鲜于银和华雄,问道:“伯俊,子威,你们看呢?”
“当年,段颎段大人就在这里伏击了东羌的叛军,斩首八千级。”华雄指着四周的山峦说道,“这可是个埋伏的好地方,我同意。”
鲜于银翻身跳到马下,躺倒在地。
“好了,终于可以不走了。”鲜于银大叫道,“感谢子玉兄的仁义之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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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拎着血淋淋的战刀,气喘吁吁地跑到关口外,大声叫道:“什么事?是不是援兵来了?”
九羊皮迎上去,小声说道:“李大人来令,命令我们立即撤回高平城。”
“你说什么?”狂风沙疑惑地望着九羊皮,“你再说一遍。”
九羊皮苦笑,说道:“李大人来令,叫我们连夜撤走。”
“这是什么狗屁命令,我们在这里奋战了一天,几千兄弟的尸骨丢在了木峡关,难道都白死了不成?”狂风沙手指杀声震天的关内,瞪大了血红的眼珠子,高声咆哮道,“这是哪个狗官下的命令?是不是又是那个胆小如鼠的麴义?我看他就是一只死老鼠。”
九羊皮皱着眉头,眯着眼,胆怯地退了一步。
狂风沙刀指九羊皮,大声吼道:“是谁?手令呢?”
九羊皮赶忙向后招招手,那个传令的士兵小跑几步,递上了一块红色的绢布。
狂风沙看到绢布上的李弘官印,不由气得破口大骂,他劈手把绢布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大人,那是李大人的手令吗?”九羊皮躲得远远的,问道。
狂风沙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一刀劈下。
“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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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得意洋洋地走进御书房。
这两天他很高兴,因为自从太尉张温被罚闭门思过之后,给他送礼的人突然多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他可以指挥打仗了。兵事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两天在皇甫嵩和卢植等人的辅佐下,他下了许多命令。他觉得既新鲜,又过瘾,乐此不疲。
太尉张温被罢职已经是事实,缺少的也就是一道圣旨而已。三公乃国家重臣,一日不可缺,缺一位也不行,所以想做三公位置的诸卿当然要走动走动,打听一下陛下的意思。
按惯例,太尉乃三公之首,太尉职缺,一般由司徒接替,司徒职缺,由司空接替,司空职缺,就要从九卿和诸卿中迁升一位了。但也有例外,这主要看天子的意思。太尉这个职位,的确是大汉国最显赫的官职了,但也是最容易被罢免的官位。凡国家有好事,那是天子的功劳,凡国家有战祸灾难,那就是太尉的错,要罢太尉的官来向天下人谢罪。所以,这几天司徒崔烈很苦恼,看到天子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司空许相倒是很高兴,他积极走动,为举荐少府樊陵和大鸿胪曹嵩为三公而四下活动。
“爱卿,朕今天又收到了一份重礼。”天子对随侍左右的蹇硕说道,“爱卿,你猜猜是谁?”
蹇硕连连摇头。他当然不敢乱猜。
“光禄勋丁宫。”天子轻轻敲了敲案几,说道,“他通过皇太后给朕送了一份六千万钱的重礼。”
蹇硕微一沉吟,问道:“陛下的意思呢?”
“听皇太后话中的意思,好象是想让他做太尉。”
“陛下,丁大人出任光禄勋,大将军在背后可是出了不少力。”蹇硕小声说道,“这个时候,他想做太尉,大将军的心思……”他偷偷瞄了一眼天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天子挥手说道:“爱卿接着说,接着说。”
“大将军想把兵事大权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其野心之大,令人担忧啊。”蹇硕说道,“丁宫一旦做了太尉,自然和大将军狼狈为奸,所以,臣的意思是,丁大人做司空,还是让司徒大人接替太尉一职为好。”
天子犹豫了一下,说道:“爱卿,你以为朕还会把兵事之权还给太尉吗?”
蹇硕笑道:“陛下,正因为如此,司徒大人做太尉才是最合适的。”
天子摇摇头,说道:“朕看崔爱卿这几天很不高兴,估计当心自己做不了几天太尉就要被罢官回家,所以心情很不好。朕和他说话,他也随口敷衍,乱说一气。因此,朕不想为难他了,朕打算让宗正刘虞刘大人做太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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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关、石门、木峡三关一夜之间尽被鲜卑人所占。
第二天,律日推演和宴荔游稍加整军,立即向高平城进发。和连整军之后,也要求向高平城进发,但被拓跋锋拦住了。
“大王,高平城已是一座空城,我们匆匆赶去,除了血战一场,损失几千人以外,什么也抢不到,还是在木峡关歇一天吧。”拓跋锋说道,“按照我们得到的消息,麴义手下有汉军三营骑兵,至少有二万四千人,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但他突然弃关而去,非常奇怪。有些情况我们必须要弄清楚,否则不要轻易行动。”
“另外,让老牛和狼头他们先打打也好,我们可以看看到底有多少汉军在高平城,如果人多,就让老牛他们继续围着,我们直接去打朝那城。现在朝那城里至少有上万的汉人,打下朝那,我们可以得到大量的财宝。”
和连想想,问道:“你认为豹子的七万大军现在有多少人已经越过了六盘山?豹子是不是到了高平?”
“从麴义不战而退,突然放弃三关的举动来看,豹子或许已经到了高平。”拓跋锋语气非常肯定地说道,“没有豹子的手令,麴义根本不敢私自下令弃守三关,这在大汉国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何况,他的人马并没有多少损失,有什么理由突然撤走?如果的确是豹子下令弃守三关,那么,可以肯定的说,豹子的大队人马和粮草统统没有翻过六盘山。”
和连面无表情地点头说道:“你说得也对。如果不是粮草不济,援兵未至,汉军弃守三关实在没有什么道理。”他看看拓跋锋,忽然笑道,“豹子大概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木峡关吧?”
“这也是他不得不撤的原因之一。”拓跋锋得意地笑道,“他现在手上只有二万多人,不逃就是全军覆没之局。”
“如果这一切都被我们猜对了,那么,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打下朝那城,逼近六盘山了。”和连笑道,“为了能够顺利打进长安城,我们最好能把豹子和他的这几万人马消灭在六盘山以北。”
“大王是不是有什么计策?”拓跋锋略显惊讶地问道。
和连摊开案几上的地图,用手点点凡亭山,说道:“这是越过六盘山,进入关中的必经之路。如果我们先派几万人赶到凡亭山,堵住汉军的回撤之路,我想,豹子和他的大军应该插翅难飞了吧?”
拓跋锋迟疑了一下,说道:“大王这个办法是不错,但我担心豹子会考虑到自己的退路问题,预先在那里留有接应人马。”
“你是说,我们可能反被豹子包围?”
“对。”拓跋锋劝道,“我们深入汉境,地形不熟,轻易不要分散行动,以免被汉人伏击,导致实力大损。我认为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各部密切配合,整体推进,以确保大军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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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风云再起 第七节
恒祭带着风云铁骑最先赶回了高平城。鲜卑人没有调动军队攻打石门关,这让他们很从容地撤了回来。
麴义紧随其后。黄昏后,鲜卑人立即停止了攻击,律日推演和宴荔游显然不想有太大的损失。
李弘在黎明时分赶到了高平城。由于连续几天几夜的奔波,李弘和手下们显得疲惫不堪。
他和麴义等将领稍加寒暄之后,立即问道:“狂风沙呢?他距离高平城最近,为什么还没到?”
“他大概打红了眼,又把命令当耳边风了。”麴义无奈地摇头说道,“他在高平川的时候,就不听指挥,违令出击。这批先零羌人,虽然勇敢善战,但个个狂傲自大,拿军纪当儿戏,为所欲为。”
李弘笑道:“那你怎么处置的?”
“下官怎敢处置?”麴义看了一眼李弘,小心翼翼地回道,“大人看着办吧。”
狂风沙虽然违反军纪,但毕竟是他的部下,加上狂风沙特殊的身份,麴义当然希望李弘能够从轻处罚了。
李弘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羌人重义,只要我们把他们当兄弟一样看待,时间长了,自然会言听计从的。”
“守言……”李弘对站在附近的郑信喊道,“立即派人拿着我的印绶到木峡关去,叫狂风沙速速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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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你为什么让他们连夜撤下来?”太守孔常躬身问道,“三关弃守,则关中门户大开,后果不堪设想。”
“不撤怎么办?”麴义怒声说道,“萧关的武库里,竟然只有一万支长箭,战刀和长戟加起来还没有一千把,盾牌也都烂了,你让我们赤手空拳去打仗?”
孔常大概也知道这个情况,神情颇为无奈。李弘笑笑,没有说话。
“大人,当初我们为了及早赶到北地,并没有携带粮草辎重。”恒祭解释道,“我们随身所带的武器数量非常有限,仅靠这么点武器守关,支撑不了两天,而且,我们两万多人的口粮也是个问题。弃守三关也是无奈之举啊。”
“把士兵都拼完了,后面的战就更没法打了。”铁钺补充道,“只有我们还有人,迟早都会击败鲜卑人。”
孔常点点头,说道:“我在西凉,和羌人和叛军都打过战,我知道你们说的都是实情,但问题是,在粮草辎重没有运达之前,我们要退到什么地方为止?”
大家都把目关转向了李弘。
“撤过六盘山。”李弘笑道,“我们一直撤过六盘山。”
众人无不惊愣。
“大人,为什么要撤过六盘山?”筒子情急之下,叫了起来,“撤过六盘山,我们就无险可守了,鲜卑人的大军一泻而下,势必难以抵挡。”
“大人,我们现在有四万人,完全可以坚守在凡亭山和朝那一带,而且,玉石大人带着粮草辎重马上也要赶到六盘山了。我们有能力把鲜卑人挡在六盘山以北,为什么还要放弃?”铁钺也激动地大声说道,“大人,我们面对的是十二万鲜卑人,是十二万鲜卑铁骑,他们只要翻过六盘山,以我们的七万人,根本抵挡不住。”
李弘看看众人,说道:“我们现在有十万人,不是七万人。”
“十万人?”麴义奇怪地问道,“我们还有援军?”
李弘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正因为鲜卑人有十二万铁骑,所以我们才要一路后撤,一直撤到鲜卑人的十二万大军前后脱节为止。”
“大人要打他们?”麴义惊喜地问道。
“我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和连。”李弘神情坚决地说道,“要打和连,首先要保证我们自己实力强劲,否则打不动他,所以我不会把士兵们的性命白白浪费在坚守关隘上。另外,把和连诱得离关中越近,他的警惕心就越差,逃回黄河的可能性就越小。”
“但是,陛下会同意大人的想法吗?”孔常担忧地问道。
“陛下的事我来处理。”李弘挥手说道,“只要杀了和连,所有的问题全部解决。”
“仲渊,你给大家仔细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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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沙带着四千多人撤到逢义山后,遇到了阎柔。
他和阎柔等人的想法一样,担心和连和拓跋锋督军猛追,率先包围高平城,切断麴义和恒祭等人的退路,所以他命令大军暂时在逢义山停了下来,以便协助阎柔阻敌。
天亮后,斥候来报,占据木峡关的鲜卑人没有出关,也没有继续前进的迹象。
阎柔和狂风沙等人惊疑不定,不知道鲜卑人为什么不趁胜追击。几人稍作商议之后,匆忙率军向高平城撤退。
路上,他们接到了李弘督促撤军的急书。得知麴义和恒祭的大军都已安然回到高平,几人大喜,急忙先行赶到高平城拜见李弘。
大家分别四个多月后,再度相见,自是非常高兴。
李弘搂着小懒的肩膀,看了又看,然后惊讶地说道:“你又长个了。”
小懒看到李弘后,很兴奋,拉着他说个不停,喜笑颜开。
燕无畏在一旁调侃道:“这小子,饭量惊人,饿极了,连马粮都抢。你不要光看他个子长了,你去看看他那匹马,瘦得就剩下骨头了。”
众人哄堂大笑。
李弘指着张郃说道:“俊乂,我让你随虎头去冀州,你怎么不去?”
张郃还没有说话,阎柔马上大声说道:“大人,你把我两个手下都调走,太过分了吧。文丑和张郃,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个。是我不让他去的。”
李弘笑笑,对张郃说道:“不去也好。你即使到了冀州,也没有时间回河间国。这次,我们走到信都城就回头了。下次有机会,我再让你回冀州老家看看。”
张郃感激地连声道谢。
狂风沙和九羊皮、斩马看到李弘走过来,急忙跪地请罪。
李弘一一扶起,寒暄一番之后,笑着问道:“好好的,请什么罪啊?”
狂风沙惊异地看了一眼麴义,没有做声。
李弘回头望了一眼脸色极为不自然的麴义,又看看三人,笑道:“麴大人对我说,你们勇敢善战,杀的鲜卑人胆战心惊,没说你们有什么罪责啊?”随即脸色一沉,转身问道,“云天,可是有什么隐瞒?”
这时麴义和恒祭几人都心知肚明,知道李弘不愿意处罚狂风沙,更不愿意把狂风沙违反军纪的事公开。此时用人之际,李弘这么刻意袒护狂风沙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李弘不愿意追究,麴义当然很高兴了,他乐呵呵地笑道:“渠帅看到大人回来,大概有点太高兴,犯糊涂了,哈哈……”
众人一笑而过。
李弘把李玮、谢明、宋文等人又介绍了一下,随即再议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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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朝廷已经下旨,让破虏将军董卓率军由上郡的长城要塞直接插到北地郡的灵州,以切断敌人退路逼迫鲜卑人撤军,几位统军将领的意见再度发生了分歧。说到底,大家对强大的鲜卑人还是很畏惧,对鲜卑人越过六盘山之后,汉军能不能找到机会歼灭他们没有把握。
既然朝廷有明确的御敌策略,为什么还要冒险放弃六盘山天险?只要守在六盘山和朝那一线,等待董卓将军攻击成功,鲜卑人自然会撤军而走。虽然坚守防御的代价很大,但不需要冒风险,更不需要得罪朝廷招惹无端的祸患。
支持李弘弃守六盘山的将领认为,把击败鲜卑人的希望寄托在一无所知的董卓大军身上,所冒的风险更大。假如董卓攻击灵州失败,或者他迟迟没有拿下灵州,而己方大军在坚守过程中又死伤惨重,实力大损,那么,北地郡和安定郡的整个北方疆域必将沦陷。换句话说,鲜卑人的入侵目的全部达到了。而这之后,汉军要想在短期内夺回这些土地,就大汉国目前的国力来说,根本不可能。仅再次集结十万大军,就需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把胜利寄托在别人身上,想不劳而获,最后倒霉的一定是我们自己。”张郃大声说道,“没有人会把胜利拱手相送,胜利要靠我们自己去流血流汗,要靠我们去奋勇鏖战才能得到。”
李弘没有加入大家的争论,他默默地站在窗前,看着湛蓝湛蓝的天空。他突然想起了风雪的眼睛,那双蓝得令人心醉的眼睛。
燕无畏轻轻走到他的身后,小身说道:“若想击杀和连,这是唯一的机会。”
李弘点点头。
“当年你说过,只要杀死和连,风雪就可以回到鲜卑,回到谈月谷。”
李弘想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那你还犹豫什么?”燕无畏说道,“为了风雪,我们也要撤过六盘山。”
李弘沉默不语。他想到了离开冀州的时候,何颙告诉他的那番话。何颙说西疆的战事最好是速战速决,两个月内结束,否则,粮饷断绝,败局再难挽回。何颙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他记得去年西疆平叛的时候,后来就没粮饷了,但太尉府一直隐瞒不说。要不是自己突然出手肃贪抄没了大量赃款,救了急,不要说后来的翼城大战,就是自己的大军能不能顺利返回子秀山大营都成问题。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对坚守在六盘山的大军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再无活路。
“不要再争了。”李弘大声说道,“命令各部,快速撤向朝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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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的大军奉旨北上,沿着洛水一路急进,连赶六百里,到达白于山长城要塞。
军中大帐内,司马李儒放下手上的文书,俯身又仔细看了一下地图,半晌没有说话。
“大将军让我们缓行,陛下催我们急行,这两道命令截然不同,我们到底听谁的?”胡轸左右看看,然后望着董卓,恭敬地问道。
董卓神情冷漠,捋须说道:“先听听司马大人怎么说?”
“还是缓行吧。”李儒说道,“鲜卑人的大军正在攻打三关,士气高昂,实力强劲,这个时候去攻打灵州,时机非常不好。鲜卑人得知我们切断了他们的后路,必定怒气冲天,一路杀回,我们首当其冲,损失一定惨重。”
“我们一路缓缓而行,一天五十里,走上十天半月。半个月后,鲜卑人和李弘早就杀得精疲力竭,实力大损了。到那时,我们再行出击,不但可以顺利攻占灵州,还可以打一下实力巨损的鲜卑人,趁机多拿军功。”
李儒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只想把鲜卑人早点赶出去,并没有取胜的信心,他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李弘大军的阻击上,对我们这一路兵马,并不十分看重。我们即使打下了灵州,打跑了鲜卑人,但功劳也远远比不上李弘的大军。”
“我们跑了一千多里路来打仗,结果功劳都是别人的,这自然说不过去。所以,我们等到李弘的大军基本上损失得差不多了,连追击的力量都没了,整个战场就剩下将军这一支大军,那么,所有的功劳就都是我们的了。”
李儒淡淡一笑,说道:“至于李弘,实力大损之后,已经难成气候。大将军想怎么解决他,那是大将军的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但这个人情,大将军将来一定要还给我们。”他拿起那卷竹简,认真地卷好,放到了董卓的手边,“将军把它收好,也许日后还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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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来书说,太尉张温已经被罢职,兵事现在暂由尚书台处理。皇甫嵩大人现在就是尚书台的尚书令。”李肃说道,“皇甫大人亲自指挥西疆之大战,他肯定会看出我们的企图。如果他在陛下面前说三道四……”
李儒摇摇头,说道:“朝廷虽然一再下旨催促,但他们也知道山路难行,走不快的,而且,我们一旦进入白于山西麓之后,基本上就和朝廷失去了联系,他想找我们也找不到,只有干瞪眼。将来我们打赢了战,谅他皇甫嵩也不敢多嘴多舌。”
帐内众人连连点头。
“长笙,我们一旦和朝廷失去联系,就无从知道安定的战局,那我们如何掌握攻击的时机?”董卓想了一下,问道,“要想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这个攻击时机非常重要。”
“李弘手上目前至少有十万人,加上三关和六盘山地势险要,守上一两个月不成问题。”李儒说道,“但这攻击的时机的确不好掌握,尤其将军说要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他抬眼望望长史刘艾,嘴角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将军难道有决心把鲜卑人歼灭在黄河以南?”
董卓点点头,非常自信地说道:“我日前占课,此战必胜。”
他又指指坐在身侧的刘艾说道:“文起也曾望天象占龟卜,确信有此吉兆。”
李儒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刘艾是董卓的长史,他和李儒两人是董卓的左膀右臂,但两人关系一直恶劣,互相辱骂不止。刘艾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长相文弱,性情温和,他精通术数,熟知阴阳,为董卓所倚重。李儒是学古文经学的,而刘艾习今文经学,所以两人的观点相差甚远。
汉代官吏多是由研习经书的士子充任,而当时的士子大都研习今文经学,今文经学用谶纬(读chen,wei)说经,因此士人研习术数蔚然成风。
(谶是用诡秘的隐语、预言作为神的启示,向人们昭告吉凶祸福、治乱兴衰,往往有图有文,又称图谶。纬是用宗教迷信的观点对儒家经典所作的解释。)
本朝文武官职不固定,文职官员随时可以为将领兵出征,所以这种风气也蔓延到了军队。在军队里,一般军司马级别以上的军官研习兵法时,必定要学兵阴阳家的典籍,要知晓占候禳辟之术,否则很难升职,只有精通术数才能堪为将才。本朝许多高级将领,都在出征时大力征辟术数人才,这既是补己之不足,也是战斗力的直接贮存。
董卓很早就会玩课数这一套,而且他还相信巫觋,每遇不解之事,必召巫祝询问。长史刘艾就是专门替董卓做这事的,很受军中士兵的爱戴和敬仰。
董卓看到李儒脸显不快之色,知道他不信这个,马上就要开口骂人了,所以立即说道:“长笙,你认为我们有几成把握可以歼灭鲜卑人?”
李儒狠狠瞪了刘艾一眼,说道:“这要看李弘怎么打了。”
“如果李弘决意死守,双方的死伤必定惨重,尤其是鲜卑人,他们都是骑兵,攻打关隘和城池非常吃亏。但李弘更吃亏,他的大军由于调动迟缓,分批进入安定,人数上每每处于极度劣势,损失一定更大。在这种情况下,鲜卑人听说我们攻占灵州,必定仓惶后撤,我们以逸待劳,获胜当有可能。”
“如果李弘意图保存实力,步步后退,双方的损失就不大,而我们就不好打了。出击早了,我们可能受损,出击迟了,我们不但没有功劳还要获罪。所以,将军最好不要太乐观,认为我们可以在黄河以南歼灭鲜卑人。”
董卓点点头,神情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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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城四门大开,城墙人空无一人,只有飘扬的战旗在猎猎作响。
律日推演、宴荔游、暮盖廷、旭癸并肩站在高平城外,惊异不定。
“我和汉人打了几十年战,这还是头一次顺利地打到了高平城。”旭癸苦笑道,“我可以拿脑袋和你们打赌,汉人一定有阴谋诡计。”
“你怕了。”宴荔游摸摸自己的秃头,硒笑道,“你不想进城?”
“我不进了。”旭癸坚决地说道,“要进你们进。”
律日推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被汉人打怕了?这么胆小?”
“那你还过不过六盘山?”暮盖廷笑道,“你不会连六盘山都不过吧?”
“我不过,要过你们过。”旭癸看了他们一眼,严肃地说道,“六月惊雷横行西疆几十年,无人能够胜过他,当年段颎那么厉害,也不过和他打个平手而已,但这个豹子一到西疆就把他打死了,边章和北宫伯玉有十几万人,一样被他打得狼狈而逃。”
“豹子用兵一向以奇制胜,我们不能以常理揣测他。如果今天他率兵在这里死守,反倒没什么事,但他今天却把一座城池拱手相送,这里就一定有诡计。”
“哟,你还挺有见识的。”律日推演调笑道,“怪不得你老打败仗,原来见识这么高。”
旭癸嘿嘿一笑,不以为忤,转身离去。
“你们怎么看?”律日推演问道。
“豹子兵力不足,粮草不济,面对我们十二万大军,他能不跑吗?”宴荔游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如果换做是我,我比他跑得还快。”
“哈哈……”暮盖廷大笑道,“狼头说的对。汉人一般都死要脸,明明打不过,还要硬撑着,说什么为了大义,一副作呕的嘴脸。我看这个豹子倒是和我们差不多,打不过就打不过,掉头就跑。”
“他是我们鲜卑人的奴隶,当然要沾一点我们鲜卑人的性情。”律日推演笑道,“两位,谁先进城?”
“我先进。”宴荔游说道,“我就不信里面有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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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连接到律日推演送来的消息,立即命人喊来野老。
“你带上一万铁骑,叫几个羌人带路,连夜赶到凡亭山。”和连指着六盘山东麓说道,“我们要关门打豹子。”
野老四十多岁,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紫红色的脸颊上长着一把浓密的黑须,一双不大的眼睛里精光四射。他二话不说,躬身告退,出去集结人马去了。
拓跋锋和拓跋晦闻讯匆匆赶来。
“大王还是执意要取凡亭山?”拓跋锋问道。
“那你说说,我现在还有什么理由不取凡亭山?”和连反问道,“豹子拱手让出高平城,除了兵力不够以外,还有什么原因?从高平到朝那,从朝那到凡亭山,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伏击我们吗?”
“如果豹子在凡亭山驻有人马呢?”拓跋锋问道,“豹子只要在朝那城拖住我们,完全可以集结兵力吃掉大王的一万铁骑。”
“如果他在凡亭山驻有援军,他这么匆忙地让出高平城干什么?高平城乃西疆重城,两万人坚守十天当不成问题,他为什么拱手相送?”
“他想弃守六盘山?”拓跋晦盯着地图,喃喃自语道,“难道他想弃守六盘山?”
“不可能。”拓跋锋毫不犹豫地说道,“汉廷无论如何都不会弃守六盘山。六盘山一失,关中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那豹子率军来干什么?还不如直接去守长安城。”
“他为什么不能弃守六盘山?”和连神情激动,眼神凌厉,手指连连敲击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从高平到六盘山,只有一百多里,但聚集了我们十二万人,他怎么打都是输。他要想击败我们,就要分散我们的兵力。怎么分散?”
和连指着临泾说道:“从三关到高平,从高平到六盘山,从六盘山到临泾,大约有七百里,你想想,这一路上,地形复杂多变,我们有可能用十二万大军整体推进吗?只要我们稍一疏忽,就有可能被他吃掉。他一撤再撤,其意图已经暴露了。”
“本来,他的大军分批赶到高平,在阻击过程中是个巨大的劣势,但如今却变成了巨大的优势,他的数万大军分布在六盘山和临泾之间,可以迅速赶到一个伏击地点进行集结。”
“如果豹子带着大军撤过了六盘山,我们进击长安城的计策可能要放弃,所以,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豹子留在六盘山以北。”
拓跋锋连连摇头,劝说道:“大王多虑了。如果豹子敢弃守六盘山,那长安城就一定是我们的,因为那个时候大汉国的皇帝已经把他杀了。豹子一死,汉军军心大乱,还打什么仗?”
“大王,我们还是集中兵力,急速赶往朝那城吧。等拿下了朝那城,我们就剩下凡亭山这一道障碍了。在这个时候,我们的确没有必要冒险去取凡亭山。一旦失手,会动摇军心。”
拓跋晦也劝道:“大王,大军自南下以来,一路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势如破竹,士兵们的士气非常高涨,如果此时突然另生枝节,恐怕……”
和连理都不理他们。
“我们连夜启程赶往朝那城。”
“命令律日推演和宴荔游,明日清晨进军朝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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