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八章 争议人物
“有时候打乱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段昱瞟了盖世杰一眼微微一笑道，到目前为止他对盖世杰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盖世杰没有因为和江不悔的亲戚关系而摆不正位置，同时在段昱面前也不像一般的干部那样畏畏缩缩，所以段昱也不介意提点他一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哦，我知道了，老板您是准备微服私访，嗯，微服私访，就是扮猪吃老虎呗，我喜欢，不过我们人生地不熟，该从哪里访起呢，要是有个向导就好了......”盖世杰反应也快，很快明白了段昱的意图，不过跳脱的性格却是改不了，挠着头贫嘴道。
“向导来了！”段昱望着前方一辆平稳驶来挂着汉南省政府牌照的黑色奥迪努努嘴，笑了起来！
“老板，路上有点堵车，我迟到了！”车在段昱两人面前停了下来，一个人影急切地跳了下来，正是大家都熟悉的老熟人---罗尧！
要说段昱最信任的自己人，罗尧绝对算一个，从曲龙到丽山，再到辽原，罗尧的表现从没让段昱失望过，所以这次段昱这次到汉南来任职，第一个就想到的就是罗尧，这也是段昱向二号首长提的条件之一。
作为省委书记的身边人，一个大秘，一个小秘，大秘就是省委秘书长，小秘就是生活秘书，必须是绝对信得过的，生活秘书段昱准备用盖世杰，大秘段昱就准备用罗尧了。
本来以罗尧的情况，最合适的位置应该分管经济的副省长，但是罗尧既然走仕途，缺乏机关工作经验的短板是必须要补上的，加上身边没有信得过的可用之人，所以段昱决定让罗尧先做一段时间自己的大秘。
当然省委秘书长是要进常委的，罗尧目前的资历还有些欠缺，所以他现在的职务只是省委副秘书长，等遇到合适的机会再转正，而这些都是在段昱和二号首长那次谈话后就安排好了的，让罗尧先来给自己打前站，顺便摸一摸情况。
“怎么样？你这个前哨了解到什么有价值的情况没有？”段昱一上车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罗尧问道。
罗尧还是第一次到机关工作，感觉还有些不适应，就挠了挠头道：“怎么说呢，我感觉汉南官场的关系特别复杂，到现在我还没捋清，总体感觉就是人浮于事，就没几个真正干实事的......”。
“呵呵，总不能一个干实事的没有吧？......”段昱笑了起来，对于罗尧的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一个省突然换了省委书记，肯定是人心浮动，不过这个时候往往也能看出干部的本性来，哪些是一门心思往上爬的，哪些是真正有真才实干的。
“有倒是有，比如说江汉市市委书记刘明昊，我看就是个干实事的，不过......”罗尧有些欲言又止道。
刘明昊这个名字段昱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二号首长向段昱介绍汉南省情况的时候就提到过这个名字，能够进入二号首长的视野，说明这个刘明昊还是有些才干的，所以段昱就留了心，事后专门收集了一下有关刘明昊的资料。
刘明昊在汉南官场有个“改革闯将”的外号，可以算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执政过的地方也都是政绩斐然，尤其是在城市改造上更是大刀阔斧，魄力十足，所以老百姓又送了他两个外号---“拆迁刘”、“满城挖”，不过无论是官场中人还是老百姓，对他的评价都是毁誉参半，属于一个争议人物。
现在段昱又从罗尧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自然更有兴趣了，眉毛一扬追问道：“不过什么？......”。
罗尧不想自己的想法影响段昱的判断，就实话实说道：“不过好多人都说刘明昊刚愎自用，目中无人，而且太过强硬，六亲不认，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很不好打交道，比如他现在一意孤行要搞的城郊经济开发新区，争议就很大......”。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段昱摸了摸鼻子哑然失笑了，好像外界对自己评价用的也是这些词呢，段昱对这个刘明昊越发有兴趣了，挥挥手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走，我们就去城郊经济开发新区看看......”。
江汉国际机场也位于江汉市的西郊，与开发新区南北相望，从手机的卫星地图上看，这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十几公里左右，而其间路程之所以绵延数十公里，是因为城市以西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崎岖连绵的丘陵山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镇聚居区，是全汉南省村干部最多的地方。
以段昱的经验来看，这样的丘陵地带，的确不利于开发建设，起码五通一平成本会很高，所以全国大部分的开发区都会选择在地势平坦的地方建设，为什么刘明昊坚持要把开发新区建在这里呢？按说刘明昊既然是搞经济的好手，以往的政绩也很出色，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难道说此人只是虚有其名？段昱微微皱了皱眉头。
像是看出段昱的疑惑，罗尧指着窗外的山地介绍道：“这里原本不属于江汉市，后来调整行政区划以后才划归江汉市管辖，这种丘陵山地不好开发，没什么风景搞旅游开发也搞不起来，搞种植土质又不行，以前还产煤，遍地都是小煤矿，现在煤也开采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大片的采矿区需要治理......所以争议就在这里，江汉市的政府干部大都认为与其花这么大的精力和投资来开发这里，不如投资到别的地方，同样的钱在别的地方都够建好几个开发区了......”。
同样作为搞经济的好手，罗尧一介绍，段昱自然立刻明白了刘明昊坚持在这里建经济开发新区的意图，刘明昊是想借经济开发新区的东风同时完成对采空区的治理，一举两得，让这块本来落后的地方不再成为江汉市经济发展的短板，转而成为江汉市新的经济增长点。
第七百八十九章 意外事件
应该说刘明昊的想法是非常不错的，只是略微超前了一点，所以才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现在的政府官员更喜欢短平快的投资项目，因为那样更容易出政绩，却因此忽略了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所以全国各地各种开发区、工业园遍地开花，但很多是花花架子，有的或许红火过一阵子，但随着经济产业，投资商搬迁又慢慢衰败了，而像刘明昊这样同时具备超前意识和环保意识的政府官员却不多，这也让段昱对他更加高看了一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见段昱似乎来了兴致，罗尧介绍起来更来劲了，指着远处几个正在开挖的地方介绍道：“我看过开发新区的规划设计图了，这些地方原本都是采煤留下的采空区，这些采空区有的会挖下去，建成一个个景观湖，湖边会建专供自行车爱好者骑行的环湖绿道，有的会用土回填上来，建一个万亩茶园......”。
“那边是在建的绕城高速，已经为开发新区预留了出口收费站，到时候从江汉国际机场到这里还不用十分钟车程，到主城区也就三十分钟左右，基本形成了半小时经济圈......”。
“呵呵，大手笔啊！”段昱也有些见猎心喜，索性让罗尧停车靠在路边，叉着腰四处眺望，他这次下来，二号首长交给他两大任务，一是反腐，二是让汉南经济发展更上一层楼，过去他抓经济，都是亲力亲为，但现在当了省委书记，再事事亲力亲为就有点不像样了，必须发掘下面的经济人才，选好人，用好人，这样才能体现他作为省委书记掌控大局的能力，所以段昱才会对刘明昊这个争议人物如此关注。
“看那边，绿道还没建好呢，就有自行车爱好者过来玩了......”盖世杰叫了起来，段昱向盖世杰所指的方向远望去，果真看到了相距数百米外的另一条公路上，长长的自行车队停在路边，数十名骑行至此的户外运动爱好者正举着手机四处拍照呢。
“呵呵，时代进步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在变化，我们执政者的思路也要跟着与时俱进，从人们新的生活方式中发现商机，这样才不会落伍啊！......”段昱呵呵笑道。
“这个刘明昊确实是个人才啊，他主政江汉市后提出了‘修大路、建新城’发展思路，江汉市我三年前出差来过一次，这次来发现变化确实很大......”罗尧也看出了段昱对刘明昊的欣赏之意，就不再顾忌，把自己对刘明昊的评价说了出来。
段昱却摆摆手道：“不忙下结论，考察干部要全方位了解，不能简单看他的办事能力，这几年落马的所谓‘能吏’还少吗？有的人能干是不假，可是贪腐起来也不含糊，而且这么大的项目，具体操作起来肯定问题不少，我们继续走走看看......”。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段昱看着车窗外沿路热火朝天的建设场面，感受着车子在柏油公路上的平稳行驶，没有一点让人不舒服的震动，首先对刘明昊的“修大路”政策点了个赞，的确没有偷工减料，看来，这位施政思路大刀阔斧的刘明昊也还算粗中有细，起码工程质量控制得不错。
但他同时也在提醒自己，不要轻易地被自己的主观印象左右，按二号首长介绍的情况，汉南省的情况不是一般的复杂，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慎之又慎，尤其在考察干部和干部任用上，更是绝不能轻易表露出倾向性意见，否则很可能给自己的下一步工作带来被动。
正在段昱沉思着如何应对汉南省的复杂局面，车子拐过一个上坡弯的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盖世杰突然惊呼起来:“我靠，这些人想干嘛？拍电影吗？会死人的哦！......”。
段昱被盖世杰的惊呼惊得醒过神来，连忙转头透过车窗玻璃向外望去，前方的一处建筑工地的道路两旁停满了一排排载重货车和大大小小的面包车，足有近百辆之多，而在工地的前坪上，正聚集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分成两拨，都手持武器，剑拔弩张，两方人马互相叫骂推攮着，的确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
而再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人群中既有穿着迷彩服，戴着安全帽，手持泥铲、铁镐等工具，像是工地民工模样的人，又有手持片刀，戴着墨镜，貌似混混的社会闲散人员，现场火药味十足，双方都是气势汹汹丝毫不让的架势，恐怕很快就会发展成一场大规模械斗的流血冲突！
而更奇怪的是从现场场面来看，双方应该对峙有一段时间了，早该有群众举报，却迟迟不见有警力赶来疏散人群，化解冲突呢？是警察出警效率太慢，还是其中另有猫腻呢？
此时段昱也顾不得多想，也忘了自己微服私访的本意，他不可能坐视一场大规模械斗流血冲突在自己面前发生，转头对同样一脸惊诧的罗尧下令道：“罗尧，我和小盖去制止他们，你马上联系公安部门，让他们立刻派警力过来！绝不能发生流血事件！......”。
段昱一边下令，一边打开车门急冲冲地向现场走去，罗尧也赶紧打开车门追了上去，惶急道：“老板，您还是等警察过来再过去吧，现场太混乱了，这万一......”。
“你赶紧打电话！我的安全不要你操心！......”段昱瞪了罗尧一眼，厉声道，脚步却丝毫没停继续大步向现场走，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停顿了一下，丢下一句“必要的时候，可以告诉他们，我在现场！”，说完就再不耽搁，快步直奔现场。
盖世杰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但他也不是怕事的主，丝毫没有畏惧，甚至有些小兴奋，第一次跟老板出来就看到这样的火爆场面，这下热闹了，拔腿追上段昱，扬了扬拳头道：“老板，一会儿我保护你！......”。
第七百九十章 惊动四方
此时的罗尧也已经是急得满头大汗，如果段昱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是要命的大事件了，他颤抖着手用手机拨通了110报警电话，接警的女话务员声音倒是挺悦耳，可是语气却有些硬邦邦，“我们已经把情况转给了开发新区公安分局，他们应该很快会出警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什么叫应该会很快会出警的啊？罗尧气得想骂人，可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不行！这事走正常报警程序只怕黄花菜都凉了，只能走特殊渠道了，可罗尧也是刚到汉南不久，两眼一抹黑，认识的政府官员没几个，想了想，他直接拨通了政法委书记、公安厅长柳树林的电话。
柳树林接到罗尧的电话倒是挺客气，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罗尧是新书记派来打前站的，将来多半要当省委秘书长，进常委班子的，自然不能得罪，“罗秘书长，你有什么指示啊？......”。
可罗尧急吼吼地把开发新区有两帮人正在对峙，很可能引发流血冲突的事一说，柳树林却并没有显得多重视，打着哈哈道：“罗秘书长，你怎么有闲心跑去开发新区那边搞视察哦，还管起治安案件来了，这事你跟我说，我也是鞭长莫及啊......”。
此时罗尧才由衷地佩服起段昱的先见之明来了，段昱临走时丢下的那句“必要的时候，可以告诉他们，我在现场！”分明是已经预见到了这种情况，柳树林是政法委书记、省委常委，完全可能不卖自己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副秘书长的账，看来这时候也只能扯出段昱这杆大旗了！
“柳书记，新任的省委书记段昱同志也在现场，如果出了问题，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罗尧也懒得跟柳树林打哈哈了，冷声道。
“什么？！”电话那头的柳树林果然大吃了一惊，语气立刻变了，惊呼道：“段书记不是明天才上任吗？怎么会跑到开发新区去啊？......”。
“树林同志，段书记的行程安排没必要向你汇报吧，你还是赶快处理这件事吧，如果段书记真出了什么意外，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罗尧对柳树林刚才的反应十分反感，说话自然不怎么客气。
柳树林知道自己算是把罗尧得罪了，暗骂罗尧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嘴上却不敢含糊，连忙道：“罗秘书长，我马上给江汉市公安局打电话，命令他们出警，一定在事态恶化之前控制局面，我也会立刻带领公安厅特警赶去现场，请你转告段书记，对于这件事，我一定会严肃处理，对相关责任人一定会追责到底，等我到现场，再向段书记当面做检讨！......”。
罗尧也不好太咄咄逼人，转换语气道：“柳书记，检讨就不必了吧，先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才是当务之急，你也不用亲自过来了吧，远水解不了近渴，你直接给开发新区公安分局的负责人打个电话就行了......”。
给柳树林打完电话，罗尧想了想，决定再给江汉市市委书记刘明昊打个电话，一则这件事发生在刘明昊的管辖区，于情于理应该通报一下，二则他对刘明昊也有些惺惺相惜，不想因为这件意外事件让刘明昊在段昱那里失了印象分，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提醒一下刘明昊。
刘明昊接到罗尧的电话也很意外，他并没有因为罗尧可能是新书记的亲信就套近乎，语气很平淡，“罗秘书长，有事吗？我正在开会，没要紧事的话，我一会再给你回过去......”。
罗尧倒没有因为刘明昊语气冷淡而不悦，他早听人说了，刘明昊就是这脾气，对谁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生冷勿近的语气，比起柳树林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罗尧倒是觉得刘明昊的脾气更对味一些，所以也没有跟刘明昊绕弯子，直接告诉他段昱在开发新区遇到械斗事件的事。
刘明昊也大吃了一惊，他虽然不喜欢巴结上司，但是新书记在自己的地头出了事，不急是不可能的，立刻道：“怎么会出这种事？！我马上赶过来！......”。
罗尧也不想刘明昊忙中出错，好意提醒道：“刘书记，你就不必亲自赶过来了，赶紧打电话通知开发新区公安分局的负责人过来紧急处置就行了，这种**很麻烦，既不能激化矛盾，还要注意网上舆论动向，不要让有心之人借题发挥，造谣传谣，你处理这种事应该有经验，不需要我班门弄斧吧......”。
刘明昊刚才情急之下，的确没想那么多，给罗尧这么一提醒才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下，难得地说了声谢谢，就挂断了电话，赶紧去安排处置了。
这个时候这件事算是惊动四方了，本该明天才到任的新书记突然出现在开发新区，而且恰巧遇到了一场大规模械斗意外事件，这里面的内容以及可能带来的影响足以让许多人好好琢磨琢磨了。
刚成立不久的开发新区公安分局一下子成了事件的另一个旋涡中心，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候，开发新区公安分局局长顾智星的电话居然打不通，能当家做主的只有政委王军宏了，于是柳树林和刘明昊的电话就先后打到了王军宏的手机上，不用说，两人都先把王军宏骂了个狗血喷头，语气一个比一个严厉，“王军宏，你们开发新区分局干什么吃的？发生大规模械斗**居然不出警？你不要解释了，立刻出警！一定要在事态恶化之前控制局面！如果引发流血事件，你这个政委就不用当了！......”。
不过柳树林和刘明昊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把新任省委书记也在现场的消息告诉王军宏，毕竟省委书记的行踪是不能随便泄露的，另外两人也都以为段昱只是在现场旁观，并不会真有什么危险，没有想到段昱居然会亲自去制止械斗，省委书记可以说千金之躯，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轻率的冒险举动呢？
（ps：刚才有好几个读者说我最近的章节在照搬《人民的名义》，我想说的是或许大家都受《人民的名义》影响太深了，或许在人物设置上，最近的章节和《人民的名义》有些类似，但情节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怎么能说是照搬呢？我得承认看了《人民的名义》后我也受了一些影响，毕竟其中的几个人物刻画确实很到位，而官场小说人物刻画是最难的，因为很容易脸谱化，所以在刻画人物的时候我用了《人民的名义》刻画较好的几个人物形象类似的手法，但其实《人民的名义》的主线情节是很简单的，还有很多故事情节没有叙述出来，如果叙述出来也会是另外一部精彩的故事，是值得一读的，比如我就算照用李达康这个人物，写他另外的故事，你会愿意看吗？如果硬要说我是照搬，那请问那些写番外、同人小说的算是什么呢？）
第七百九十一章 劝架
接完电话，王军宏的脑袋都还是蒙的，省公安厅长、市委书记这两位平时他连见一面都难的**oss居然越级直接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来了，按说市区离开发新区这么远，再发生什么事也不应该直接惊动这两位**oss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事实上对于今天发生的事王军宏是知道的，甚至对事情背后的弯弯绕绕也是清楚的，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才不愿意卷入其中的是非，但现在两位**oss直接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来了，不处理又不行，除非他真不想干了，否则这警是必须出的，不过王军宏也留了个心眼，他并没有亲自赶去现场处置，而是又把电话打到了治安科科长郭德标的手机上，语气几乎和刚才柳树林和刘明昊训他一模一样：“郭德标！你怎么搞的？陈福祥和黄大宝他们手下的那些人又在工地上闹事，你知道不知道？！事发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自己脱了警服卷铺盖滚蛋，要还想当警察，就立刻带上你们治安科的人，全部出动，把涉事人员全给我拘回来，领头的刑拘！......”。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郭德标被王军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心里也是憋屈得很，心说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先前不也是装聋作哑吗，现在突然又要自己出警，到底想闹哪样哦，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上郭德标本身也不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顾不得多想，反正自己一个小萝卜头，领导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呗，立刻集合警力，打开枪械库取出气弹枪等防暴装备准备出发去现场抓人了。
再说段昱领着盖世杰一前一后向现场走去，两人都戴着墨镜，而现场正好也有不少戴着墨镜的社会闲散人员，所以也没人注意他们，居然让两人直接挤到了两拨人马对峙的中央。
两拨人马各有一个带头的，其中一个是光头，长得都是满脸横肉，一脸凶相，此时正大眼瞪小眼地怒视着对方，语气也是一个比一个嚣张：
“光头祥，我跟你说，有钱大家赚，吃独食担心噎死！今天你是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切，黄大宝，你当我陈福祥是吓大的啊，有种你动我试试？想跟我陈福祥抢生意，先得问我后面这些兄弟们答应不答应！......”。
“我靠，光头祥，你跟我比人多是吧，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分分钟再调几百兄弟过来！......”。
“操，你以为就你会叫人啊，我好怕啊！有种你就叫人，看看谁叫来的人多！......”。
............
段昱在旁边听着暗暗好笑，不过心里却略松了一口气，他是从基层出来的，遇到这种事也多，别看这两人色厉内荏一个比一个叫得凶，但其实双方都有顾忌，这架多半是打不起来的，这让他想起在辽原的时候听到的一个笑话，说南方人打架比的是嗓门，谁嗓门大叫得凶往往就是赢家，不像辽原人，起冲突的时候可能一言不发，但下一秒很可能就直接抡起砖头把对方的头给干开瓢了。
不过既然来了，段昱自然不能只顾着看戏，调解还是要调解，否则万一出个意外，双方推攮的时候力气大了点，还是有可能引发流血冲突的，就干咳一声道：“两位，有话好好说嘛，我可以帮你们调解调解，就算我调解不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嘛......”。
段昱这一开口说话，想不引起两方注意都不行了，陈福祥和黄大宝有些奇怪地瞟了段昱两人一眼，段昱两人穿着便服，戴着墨镜，官不像官，黑.社会不像黑.社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着实有些突兀，不过两人都在火头上，自无心去猜测段昱两人的身份，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骂道：“你又是哪颗葱啊？从哪里冒出来的啊？少管闲事！想找死也给我死远点！......”。
对两人满口粗鄙之词，段昱也不以为意，呵呵笑道：“你看，两位不是挺有默契嘛，这做生意讲究的是和气生财，求同存异，何必一定要动粗呢？！......”。
陈福祥和黄大宝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又掐起来了：
“你干嘛学我讲话！”
“我呸！明明是你学我讲话好不好，我先开口的！”
“我先开口的！”
段昱被这对活宝搞得哭笑不得，直摇头，两人中陈福祥头脑还清醒一点，知道被外人看了笑话，也有些恼羞成怒了，就重新把矛头对准段昱，恶声恶气地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跑这里来看戏了是吧，再不走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着陈福祥撸起袖子，就准备来推段昱，这时候盖世杰挺身而出了，一个健步拦在段昱身前，对陈福祥怒斥道：“大胆！你知道他是谁吗？！......”。
陈福祥愣了一下，心里也有些犯嘀咕，这人气度不凡，说话也文绉绉的，随身还带着随从，莫非真是个有来头的人物？
段昱却不想表露身份，对盖世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乱说话，身形一闪就来到陈福祥和黄大头面前，一手一个抓住两人的胳膊，微微一笑道：“你们这样谈也谈不出个什么名堂，不如我们单独找个地方坐坐，你们告诉我是怎么回事，我帮你们调解调解，至于你们下面这些弟兄就让他们散了吧，站在这里也不好看......”。
别看段昱这随意一抓，其实手上是用了内劲的，陈福祥和黄大头只感觉胳膊被两道铁箍箍住，半边身子都麻了，两人都是混社会的，知道这回多半是碰着高人了，自然也嚣张不起来了，他们也不敢不配合，江湖传说，这样的高人只要随手一点就能让你半身不遂，只得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手下挥挥手道：“你们都散了吧，没你们的事了......”。
眼见一场冲突将要消弭于无形，这时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一长溜印着蓝白标识色的警车摇着警灯呼啸而来，而警察的到来也让现场的情形再次起了变化！
第七百九十二章 求带走
听到警笛声，段昱也苦笑起来了，这些警察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来了，他制住陈福祥和黄大宝两人，本是想从两人口中掏出些内幕来，但现在警察一来，他的这个想法估计也就泡汤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段昱每到一地执政，做的第一件事都是领着秘书跑遍基层，从最底层开始阶梯式调研，着重挖掘被前任一把手忽视或刻意掩藏的各种问题，包括财政民生、干部任用等领域可能存在的隐患。
这是他为官的风格，更是一种技巧，无论是县、市还是省级，任何位置上的新任一把手想要领导当地党政机关实施自己的政令，都必须撬动原领导班子之间的“和谐默契”，发掘问题，分配工作，瓦解圈子才能树立威信。
到汉南省尤其如此，连中央巡视组都对汉南有一种针扎不透、水泼不进的感觉，可见背后所结成的利益同盟和权力圈子有多么庞大和可怕，要打破这种格局，段昱首先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之所以把微服私访的第一站选在开发新区，段昱并不只是冲着考察刘明昊这个争议人物来的，从罗尧介绍的情况段昱已经得知，开发新区涉及的国资、民资、外资金融项目、地产项目和服务业规模高达上千亿元，这样一块巨大的蛋糕所蕴含的巨大利益势必会让各方势力垂涎三尺，肯定会有无数双手伸向这里，所以段昱已经敏锐地意识到，或许这里能找到自己需要的突破口！
而之前这两拨人马之间的争斗对峙，甚至还动了武器，显然是开发新区众多项目中某些隐藏问题的表面展露，而警察之前居然对发生在眼皮子的大规模械斗视而不见，更是让段昱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其中会不会和当地的政治生态有所联系？会不会涉及到官商勾结、干部**？
这时候现场已经炸锅了，对峙的双方人马看着声势浩大，但其实全是乌合之众，很多是来凑人数的，你让他们壮壮声势可以，真遇到事就露怯了，此时看到来了这么多警察，立刻像没头的苍蝇般乱窜起来，之前对峙的时候虽然双方剑拔弩张，但其实并没有什么损伤，现在这一乱却出问题了，混乱中人撞人、人挤人，还有互相踩踏的，就听哎哟声一片，不少人受了伤。
其余的人也顾不上管这些倒霉蛋了，各顾各地撒开脚丫子跑，而警察也变换了阵型，从齐步推进变成快步冲锋，压倒那些来不及逃走的人，啪喀一声反铐起来，往后面的警车押送，这更加剧了两边人马的慌张情绪，一辆辆停在外围的工地面包车、三轮车载上那些反应快逃出来的人，昂昂启动，留下呼呼的尾烟溜之大吉了。
看着现场的混乱场面段昱直皱眉头，而更让他觉得蹊跷的是那些警察抓的全是那些穿迷彩服戴安全帽的民工，而对那些戴墨镜的混混却视而不见，任由他们逃走！
此时段昱再制住陈福祥和黄大宝二人也没有意义了，就松开了抓住两人的手，陈福祥和黄大宝揉着发麻的胳膊，畏缩地偷瞟了段昱一眼，下意识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对于警察的到来，陈福祥和黄大宝倒是没有显得多畏惧，甚至还主动上前和带队的郭德标打招呼敬烟，显得很熟的样子，郭德标倒是没有接他们的烟，直接对身后的手下下令道：“铐上，带走！”。
陈福祥和黄大宝见郭德标不给面子也有些愕然，一边挣扎着，一边嚷道：“郭德标，没搞错吧，你敢抓我们？！你不会不知道我们背后是谁吧？！......”。
郭德标不耐烦地挥挥手道：“我已经给足了你们面子了，谁让你们搞这么大，这件事已经惊动上面了，你们下面那些小弟我可以放一马，但你们两个带头的我必须带回去，要不然我交不了差，带走！”。
陈福祥和黄大宝见搬出自己后面的人也不管用，也知道摊上大事了，不再挣扎，垂头丧气地被带上了后面的警车。段昱一直远远地旁观着，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之前看到的蹊跷一幕让他越发的意兴浓厚，看来今天这趟没有白来，一些问题的端倪显露而出，接下来该是深入发掘的时候了。或许，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能够牵出的人和事不止一个开发新区的公安分局那么简单。
此时郭德标也已经上了警车准备离开，段昱连忙朝盖世杰使了个眼色，快步追了上去，高喊道：“警官，等一下！......”。
郭德标摇下车窗，打量了段昱二人几眼。郭德标今年快四十了，干过十年刑警，又干了六年治安，因为没有政治资源也送不起礼，加上性格火爆眼里不揉沙子，勉强混到个科长级别，本来就心气不顺，加上之前电话里王军宏那一通斥骂，更让他满肚窝火，他见段昱两人戴着墨镜，以为他们是陈福祥或者黄大宝公司的小股东之类的人物，想套近乎捞人来了，就不耐烦地挥着手道：“别说了，你们公司的那些人哪天闹不行，非要今天闹？撞上了枪口，想花钱平事儿，自己去局里找我们领导吧......”。
段昱巴不得郭德标误会自己的身份，也不解释，呵呵笑道：“警官，你把我们公司的人都抓走了，我回去也没法交代啊，干脆你把我们俩也带走吧，反正我要找你们局领导也得去你们局里不是？......”。
郭德标一下子愣住了，他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还从没有遇到过主动要求被警察带走的，而段昱身后的盖世杰则差点笑出声来，老板这戏越唱越精彩了，由微服私访居然上升为扮演嫌疑人了！
郭德标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如果段昱真是陈福祥或者黄大宝公司的小股东的话，肯定是有背景的，可看到段昱似笑非笑仿佛在藐视自己的神情，心里就冒起了一团邪火，自己这警察也当得太窝囊了，被上级骂也就算了，连黑.社会分子也敢藐视自己！
想到这里，郭德标把心一横，咬牙怒吼道：“grd，你以为我真不敢抓你？带走！......”。
第七百九十三章 把水搅浑
再说罗尧给柳树林和刘明昊打完电话后，远远看见局面似乎已经被段昱控制住了，心里就略松了一口气，再后来警察也来了，对峙的双方人马开始逃窜，他就彻底放心了，所以没有马上过来和段昱汇合，毕竟车子就这样停在路边不安全，被那些慌不择路逃窜的面包车、三轮车给撞了就不好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罗尧把车开到了一旁的安全处停好才转过头来找段昱，却发现段昱两人居然被警察给押上警车带走了！罗尧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拔腿就追，可是距离太远，等他追过来的时候，警车已经开远了！
罗尧赶紧给柳树林打电话：“柳书记！出大事儿了，段书记被开发新区分局的警察带走了！......”。
柳树林这时其实已经在往开发新区赶了，虽然罗尧之前说他不用过来，但新书记既然到了开发新区，他怎么能不过来呢？甚至他已经想着待会见了段昱该怎么把这事圆过去了。
“你...你说什么？！”柳树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新到任的省委书记被一个副处级的警务单位人员带走了，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可这个笑话绝不好笑，柳树林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柳书记，你们公安队伍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我得马上去一趟开发新区分局，这事你自己看着办吧！”罗尧对柳树林没什么好感，他已经告诉柳树林段昱在现场了，还搞出这种事，自然心里有气了。
柳树林此时也是脑筋急转，原本他还想着怎么把这事圆过去，最多在下面找几个人背锅就是了，但是现在段昱被开发新区的警察带走了，这事要圆过去就难了，不行，不能这么被动，必须想办法祸水东引，把水搅浑了才行，连忙道：“罗秘书长，我正在赶往开发新区的路上，这件事我一定会给段书记一个交待的，不过开发新区是刘明昊同志亲自抓的重点项目，你是不是也给明昊同志打个电话通报一下这件事......”。
罗尧本来也是准备再给刘明昊打个电话的，刚才他让刘明昊不必过来，但是现在段昱被开发新区的警察带走了，刘明昊不过来只怕不行了，所以也没多想，随口道：“行，我这就给刘书记打电话......”。
挂了电话，柳树林又马上拨通了江汉市公安局局长王志锋的电话，用不容置疑地声音厉声道：“志锋啊，你们市局的工作是怎么做的？厅里三令五申，各级警务单位不得插手经济纠纷，开发新区分局出动警力抓捕工人，还连带着抓走了新到任的省委书记段昱同志，我现在正带领公安厅特警赶往开发新区，我命令你立刻让市局交警支队对市区到开发新区的道路实施交通管制，以确保支援警力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赶到！......”。
王志锋也被这个惊人的消息给惊得跳了起来，顾不得多想，连忙道：“啊！那我也马上赶过去！......”。
“不必了！还嫌不够乱吗？！赶紧执行命令吧！”柳树林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不过打完电话的柳树林却丝毫没有了刚才那副急吼吼的样子，靠在专车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轻飘飘地对司机丢了句，“慢点开，安全第一嘛！”，说完就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眼神了。
刘明昊再次接到罗尧的电话，得知段昱被开发新区的警察带走也是惊得冷汗直流，赶紧叫上司机秘书驱车往开发新区赶，可专车才出市委大院没多久就被车流堵在路上了。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车辆保有量呈几何级数暴增，所以道路拥堵也成了城市的通病，只是这一城市病在江汉市尤为严重，所以江汉市的老百姓都戏称江汉市为“堵城”。
说起来这和刘明昊也有些关系，刘明昊推行“修大路、建新城”的执政思路，在城市基础设施建设上动作很大，十几条地铁线路同时开工，多条城市主路改扩建，难免给老百姓的生活出行带来不便，所以老百姓送给刘明昊那个“满城挖”的外号也带着些不理解的怨气。
对此刘明昊并不在意，他从没期望自己的执政思路得到所有人的理解，今天的不便是为了明天更大的方便，所以平时他的专车被车流堵在路上他也从不会烦躁，甚至有时还会利用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和司机秘书开开玩笑。
但是今天这个时候被堵在路上就有些要命了，新任省委书记在自己的辖区被警察带走了，自己这个市委书记连面都没露，这会让新书记怎么看自己？
刘明昊被堵得一肚子邪火，偏生这堵车和自己大搞城市建设脱不开关系，所以有火也没处发，想了想拿出手机给开发新区区委书记廖长生打了个电话，痛骂道：“你廖长生干什么吃的，怎么管的手下人？开发新区的警察都吃了豹子胆了吗？什么事？你可真有能耐啊，新任省委书记段昱同志被你们开发新区的警察给抓了！是不是不想干了？想卷铺盖滚蛋？你要是不想干了，马上写辞职信，我立刻代表市委批准你走人！怎么办？你是区委书记还是我是区委书记？怎么办还要我教你吗？！......”。
开发新区公安分局。
分局出动前往抓捕寻衅滋事人群的十余辆警车依次驶进车库，一扇扇车门大开，抓来的人被出动的警员们押解着，也没审讯问话，直接都一股脑送进了拘留室，至于怎么处理，那就不是这些普通干警需要操心的了，上面自然会安排的。
而段昱和秘书盖世杰倒是享受了些特殊待遇，没有上手铐，也没被送进拘留室，而是被两名警员押着，上了治安科的小楼二层，被安置在一间家属看管室内，大约是郭德标也有点摸不准两人的来路背景，所以处理的时候还是比较慎重的，不过郭德标也交代了，没有搞清楚两人真实身份前，不许与外界联系，所以铁质的大门被关上之前，二人的手机也被收走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吓傻了
随着嘭的一声，段昱和盖世杰就被困在了这间不到十平方的屋子里，整间屋子只有一扇小窗户，外面大亮的太阳光投进窗口，屋内的光线却很暗淡，搭配着仅有的几张长矮凳，段昱悠然地坐在矮凳上，对盖世杰开着玩笑道：“世杰，你看，基层的警务单位办事效率还是蛮高的嘛，不用看嫌疑人证件，不用了解嫌疑人违法事实，连执法记录仪拍摄执法的步骤也省略了，我刚才最后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从上警车到被关进这里，一共还不到十分钟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盖世杰自然知道段昱说的反话，他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嘿嘿笑道：“这些基层警务单位胆子也太大了，刚才他们抓人的时候我注意了，他们完全是选择性执法，抓的全是民工，那些社会混混都被他们放跑了，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连老板你都抓进来，嘿嘿，我待会倒要看他们如何收场！......”。
段昱赞赏地瞟了盖世杰一眼，观察细致是一个秘书的基本素质，盖世杰身上显然有这种素质，就点点头道：“这里面有猫腻是肯定的，很可能牵涉到多方势力，要想一下子搞清其中的内幕估计难度不小啊，不过我现在被抓进来，估计有些人会睡不着觉了，先让他们煎熬一下吧，让他们自乱阵脚，这个突破口就好找了！......”。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位满脸阴郁的年轻警员不耐烦地叫着他们：“都出来，去审讯室做个笔录......”。
两人不动声色地起身，跟在警员的后面，分别进到了两间审讯室，段昱被安排在受询位置上，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女警，五官端正相貌清秀，见到段昱突然愣了一下，略一思索，掏出智能手机开始查阅起什么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秀眉猛地一扬，再仔细端详了段昱几眼，脸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手也开始激动地颤抖起来。
段昱嘴角就微微翘了起来，猜到这个女警应该是发现自己身份了，这年头网络信息高度发达，自己虽然还没正式上任，但相关的新闻已经报道了，有心的话自然很容易搜到自己的照片，这女警认出自己倒也不奇怪。
这女警看着年纪不大，但却是心有玲珑，平时肯定经常关注时政新闻，而且记忆力也很好，倒是个不错的好苗子。这时带段昱进来的年轻警员正准备给段昱戴手铐，那女警连忙站起来制止道：“小张，不用了，你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那年轻警员疑惑地望了那女警一眼带上门出去了，等他一走，那女警赶紧并腿挺腰向段昱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脆声道：“对不起，段书记！”。
段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摆摆手呵呵笑道：“小同志，认出我来了？眼力不错嘛！”。
那女警有些不安地搓着手道：“段书记，这...这里环境太差了，您...您还是到我们局会议室去，我再去请我们政委来向您汇报工作......”。
段昱摆摆手道：“我哪里都不去，这样吧，我的秘书还在隔壁，你去把他叫过来，另外我们的手机被你们的干警收走了，你去帮我要回来，至于你们政委...如果他想向我汇报工作的话，就让他到这里来汇报吧！......”。
分局政委王军宏正在办公室接电话，从他把郭德标派出去抓人起他就把手机给关了，因为他知道这事一出打他手机电话的人肯定不少，最多事后推说手机没电了就没事了，但是办公室的电话他不敢不接，因为能把电话打到他办公室的多半是上级领导，至少是官面上的人。
此时打来电话的是开发新区区委书记廖长生，才拿起话筒，就听到话筒那头廖长生的咆哮声，“王军宏，是谁给你狗胆乱出警的？！是谁给你狗胆乱抓人的？！我大会小会上讲过多少次，不许你们公安分局警力插手经济纠纷，经济纠纷案件出警必须向我请示，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
王军宏心里那个憋屈啊，你廖长生不让我们公安分局插手经济纠纷，经济纠纷出警必须向你请示，可省政法委书记和市委书记却命令我马上出警，我到底听谁的啊？当然是谁官大听谁的了，正想硬着头皮分辩几句，但是廖长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吓得啪叽一屁股坐到地板上了！
“你grd知道你抓了谁吗？你把新任省委书记段书记给抓了！你特么想死自己死去！别特么祸害老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找到段书记，向他检讨，请求他的原谅，要不然你就洗干净屁股准备撤职吧！...喂！喂！你特么倒是说话啊，哑巴了！吓傻了！......”电话那头的廖长生恨不得把王军宏给生吞活剥了！
王军宏确实吓傻了，整个脑子跟短路了一样，完了！完了！新任省委书记被自己派去的人抓了，自己想不完蛋都不可能啊！好不容易被话筒里不断传来的廖长生的咆哮声吼得回过神来，颤抖着手重新捡起话筒，结结巴巴道：“廖...廖...廖书记，您...您没...没开玩笑吧......”。
廖长生更是气不打一处出，怒不可竭道：“都什么时候了，老子跟你开玩笑，这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别特么磨磨唧唧了，赶紧去找人，我正在往你们分局赶，在我到之前，你必须取得段书记的谅解！......”。
那女警办事还是很麻利的，很快把盖世杰带到了段昱所在的审讯室，两人的手机也物归原主了，这时王军宏也跌跌撞撞地找到审讯室来了，一进来就做了个让段昱大跌眼镜的动作，扑通一下直接跪倒在段昱面前，痛哭流涕道：“段书记，您批评我吧，我犯了大错啊，可这事真不怪我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第七百九十五章 挖掘内幕
段昱看得直皱眉头，这哪像个分局政委啊，也太阿弥陀佛了吧，怪不得这开发新区公安分局管理这么混乱呢，不过他也猜到这王军宏应该和今天这件事干系不大，多半是个被推出来背黑锅的可怜虫，所以也没有冲他发火，不动声色地道：“好，你先起来，你说这事不怪你，那该怪谁呢？谁该对这件事负责？......”。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额......”这下却把王军宏给问住了，他倒是想咬出几个人来给自己垫背，可是这样干后果可就严重了，得罪段昱最多是丢官撤职，可要是得罪了那些人，就不只是丢官去职那么简单了。
段昱一看王军宏这表情就越发肯定事情的背后有猫腻了，不过他知道自己逼得太紧的话，王军宏肯定更不敢说了，就转换话题道：“对了，你是分局政委，那你们局长呢？......”。
王军宏眼睛一亮，对了，怎么把顾智星这家伙给忘了，今天如果不是顾智星这家伙不在，手机又关机，这黑锅怎么会扣到自己头上呢？而且平时顾智星仗着是一把手，处处排挤自己，好处都被他得去，现在却让自己背这么大个黑锅，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想到这里王军宏反倒没那么恐慌了，一骨碌爬了起来，正要说话，突然意识到那女警还在旁边，瞟了她一眼，那女警也还有眼力劲，知道接下来的谈话自己不适合听了，连忙退了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王军宏这才陪着笑脸道：“段书记，我们局长顾智星同志今天恰巧不在局里，具体去哪里了他也没交待我们，手机也联系不上，我平时在局里主要是抓党建工作，业务上的事都是顾局长亲自抓的，所以......”。
“呵，还真是巧得很啊！工作时间不在岗位，去向不明，手机也联系不上，你们这位顾局长上班可真是自在得很啊！......”段昱冷笑道。
王军宏不好接话，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脸，段昱瞟了他一眼，摆摆手道：“好吧，我们还是先来谈谈今天这件事吧，我问你，今天这两拨人手持武器在工地上对峙，随时可能引发大规模械斗冲突，为什么你们分局没有第一时间出警处置，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这...”王军宏犹豫了一下，本想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可一触碰到段昱锐利的眼神，头皮一麻，咬咬牙道：“我们有规定，基层警务单位不能插手经济纠纷，所以我们不好出警啊......”。
“哦，有规定？！”段昱眼中精光一闪，提高声调问道：“这是哪里的规定？！是谁定的规定？！......”。
王军宏苦着脸道：“这是我们开发新区党委的规定，经济纠纷出警必须要经过开发新区党委批准才行，省公安厅也曾下过类似的文件......”。
其实这倒不是汉南省的特例，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的“土政策”，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经济环境，保护投资者利益，而且这种涉及经济纠纷的案件确实也不好管，涉及利益方太多，经常是费力不讨好还容易挨批，所以公安部门确实也不想管。
但是这种经济纠纷却不好界定，比如今天这事，没打起来你可以说是经济纠纷，打起来了就变成恶性案件了，所以说制订这样的“土政策”的人本身就在模糊概念，名义上是出于保护经济环境的公心，其实却是有着自己的小心思的。
而因为有了这名义上的公心，所以段昱想追究这“土政策”的背后制定者也不容易，段昱皱了皱眉头道：“好，这‘规定’合不合理咱们也先放一放，我再问你，那为什么你们分局干警赶到现场执法的时候，抓的都是民工，而现场还有大量的社会人员却全部放走了呢？！......”。
王军宏的汗就下来了，空调的冷风似乎丝毫没起作用，王军宏额头上的汗不停地冒出来，一边擦拭着，一边故作吃惊地道：“还有这种事？！当时我不在现场，不了解具体情况，或许那些人只是看热闹的吧，当然也有可能我们的基层干警确实有问题，我会让局督察处深入调查，如果发现有警员涉嫌玩忽职守、选择性执法，局里一定会严肃处理！......”。
段昱摆摆手，瞟了满头大汗的王军宏一眼，慢条斯理地道：“王政委，你是觉得我这个省委书记很好糊弄呢，还是觉得你就算是不说真话我也拿你没办法？......”。
这下王军宏就不止是流汗了，双腿都开始打颤，差点又要下跪了，虽然自始至终，段昱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怒火，语气也很平淡，但给王军宏的感觉却是比雷霆震怒更可怕，再也不敢隐瞒，战战兢兢道：“段书记，我错了，我说！我全说！今天这两拨人分别是龙祥建筑公司和昊天建筑公司的，这次冲突是为了抢夺开发新区基建项目的沙石等地材供应生意，这两家公司都很有背景，其中一家建筑公司的老板，和我们顾局长走得比较近……”。
“走得比较近？怎么个近法？说具体点，是简单的朋友关系，还是有利益勾结啊？”段昱眼中精光一闪毫不客气地追问道，问得王军宏心直跳，心道这位省委书记还真直接，看来是别想糊弄过关了，只得咬牙道：“我听人说，我们局长顾智星在龙祥公司有股份！但是具体有多少股份，是投资入股，还是拿干股，我就不清楚了！……”。
段昱暗暗冷笑，心说果然如此，中央明令禁止政府干部参股商业公司，这位顾局长却如此胆大妄为，说是参股，其实是为龙祥公司充当保护伞，谋取个人利益，但是要垄断开发新区所有基建项目的沙石等地材供应，仅凭顾智星这个副处级的公安分局局长是办不到的，因为别看沙石地材供应不起眼，但是搞建筑的人都知道，这里头的利润可以说是个天文数字，说得不好听点，像顾智星这样的顶多能点汤，后头吃肉的大有人在，看来王军宏还是没有完全说实话！
第七百九十六章 以静制动
段昱知道像王军宏这种性格的人，你要想一下子把他肚子里的“货”全掏出来是不可能的，只能像挤牙膏一样慢慢挤，就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道：“这么大的生意，入股的肯定不只你们顾局长一个人吧？你有没有入股啊？……”。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王军宏吓得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哪敢啊，再说我这个政委在局里就是个摆设，根本没实权，人家也看不上我啊！……”。
段昱知道王军宏这回说的多半是大实话，以他的能量确实进不了这个利益圈子，而且就王军宏这种阿弥陀佛的性格，也不敢做这样铤而走险的事，就点点头道：“嗯，我相信你没入股，那就你知道的情况，还有哪些政府干部在这两家公司有股份？……”。
王军宏又开始犹豫不决了，他一向和顾智星不对付，老被顾智星压着自然也有怨气，所以打顾智星的小报告也不会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但是检举其他人他就有些害怕了，打小报告本就是官场大忌，如果传出去他就不要混了，更何况能够插手这么大利益的人哪个不是手眼通天，没一个他得罪得起的。
段昱自然知道王军宏在顾忌什么，这个时候就不能一味地用自己省委书记的身份去压王军宏了，大棒之后也得给个胡萝卜，才能收到更好的效果，就微微一笑道：“军宏同志，你从警应该有不少年头了吧？我相信你是一个讲党性讲原则的同志，是一个经得起考验敢于和不正之风做斗争的同志，我也跟交个你底吧，像你们顾局长这样玩忽职守、以权谋私的人，是不可能再在我们的干部队伍里混下去的！开发新区公安分局局长这样重要的位置必要由听党指挥敢于坚持原则同志来担任！……”。
王军宏眼睛就亮了，虽然段昱并没有明确承诺会提拔他接替顾智星担任开发新区公安分局局长，但暗示的意思却很强烈，这让王军宏的心立刻火热起来了，谁不想当一把手啊！
此时王军宏浑然忘了之前的顾虑，并腿挺胸向段昱敬了一个警礼，大声道：“段书记，我一定听党指挥，坚持原则，和不正之风做斗争！我这就把我知道的所有情况向您如实汇报，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段昱嘴角一翘，微微一笑道：“好，除了刚才问的那些问题，我还想知道，开发新区像龙祥公司和昊天公司这样的公司还有多少？有多少政府干部牵涉其中？你慢慢说，把你了解的情况都说出来，不要有顾虑，我只是了解情况，并不是要大搞清算，我们今天的谈话也不会传出去……”。
一旁的盖世杰也很见机，悄悄地打开了智能手机的录音功能，装作很随意地放在了王军宏旁边的审讯桌上，段昱赞赏地瞟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示意他做得好。
接着王军宏就开始竹筒倒豆子把他知道的情况都向段昱汇报了，甚至连一些他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也献宝一样地说了出来，听着王军宏的汇报，段昱的脸色越来越凝重，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王军宏反映的情况却远比他预想的更严重，而且段昱也知道以王军宏现在的位置能够接触到的黑幕其实很有限，顶多算是一鳞半爪，可就算是这一鳞半爪如果掀开来，也足以引起一场官场地震了，这同样是初来乍到的段昱不愿意看到的。
王军宏汇报完了见段昱沉着脸不说话，还以为他对自己汇报的情况不满意，就眼巴巴地望着段昱，有些惶恐不安地搓着手道：“段书记，我知道的全说了，再往上，我也够不着了啊……”。
段昱摆摆手道：“很好，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今天的谈话要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
王军宏自然巴不得保密，要是让别人知道他背后打了这么多领导的小报告，那他就真不要混了。
这时罗尧也火急火燎地找到开发区公安分局来了，正好看见段昱在王军宏的陪同下从办公楼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段书记，您没事吧？！……”。
段昱摆摆手道：“没什么，一点误会，该了解的情况已经摸了不少，就不用耽误分局的同志们工作了，罗尧同志，咱们先走吧……”。
一旁的王军宏心中一喜，知道段昱是不想影响扩大，至少基层干警错把省委书记抓回来这件事段昱是不打算追究了，他现在巴不得把段昱这尊大佛送走，连忙道：“段书记，您日理万机，我就不留您了，欢迎您随时到我们分局来视察指导工作……”。
罗尧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当着王军宏的面他也不会多嘴，直到上了车才汇报道：“老板，省政法委书记柳树林同志和江汉市委书记刘明昊同志都正在赶来这儿的路上，咱们是不是……”。
段昱摆摆手道：“不用等他们，咱们走咱们的……”。
罗尧就愣了一下，段昱不见柳树林还说得过去，怎么连刘明昊也不见呢？之前段昱不是对刘明昊很感兴趣吗？他也不好揣测段昱的用意，连忙道：“那我打电话通知他们，让他们不用来了？……”。
段昱却又摆摆手道：“也不用打电话，他们要来就让他们来嘛，老是高高在上地坐在办公室怎么能了解基层情况呢？……”。
罗尧越发摸不准段昱的意图了，挠挠头道：“那今天的事？……”。
段昱微微一笑道：“我还没有正式上任，今天的事怎么处理我不好发表意见，正好我也想看看柳树林同志和刘明昊同志会怎么处理处理这件事……”。
罗尧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开着车上路了，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用力一拍方向盘，兴奋道：“老板，我明白了，你这是要以静制动，用这件事做试金石考察干部！这是不是就叫做不表态就是最好的表态啊！……”。
第七百九十七章 新书记不简单
段昱用手指点了点罗尧哈哈大笑道：“罗尧，你终于开窍了！你这个省委秘书长可不好当啊，你一直搞经济工作，没有机关工作经验，可是官场险恶，人心难测，你既然选择了入仕，这识人之道是一定要学会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此时刘明昊还被堵在路上，一脸阴郁，他越想越觉这事有些邪性，在自己倾力推进的开发区新区项目如火如荼地进行之时，新书记却是一声不吭地跑到开发新区微服私访去了，明显是冲着自己去的。
本来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加上开发新区可以说是他的得意之作，能够得到新书记的关注，入了新书记的法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他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已经上了轨道能够稍微放放手的开发新区居然在这个时候出了大规模械斗冲突这样的幺蛾子，而开发区公安分局更是闹出了误将省委书记当嫌疑人抓回警局的“笑话”！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天大的情况！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绝不是一个偶然事件，一定有人在幕后遥控，给了自己一记当头重击，原本引以为傲的开发新区项目全被这档子烂事搅浑了，新书记会怎么看自己？怎么看开发新区项目？
还有今天这堵车也堵得有点反常，平时就算堵车，好歹车流还在缓缓挪动，可今天都堵了大半个小时了，还窝在这里一动没动，就在这时，被他派出去了解情况的秘书回来了，关上车门的同时向他汇报道：“刘书记，我询问了一下前面的交警同志，说是接到市局的命令，对市区通往开发新区的城市道路实施了临时交通管制，恰好西陵区和滨江区之间的两个大十字路口又发生交通事故，造成了城市主干道严重堵塞，事发现场正在处理，恢复畅通可能需要一个小时以上……”。
“这个王志锋搞什么鬼？！”刘明昊皱了皱眉头，马上让秘书拨通了市公安局长王志峰的电话，信号一通，他就一把从秘书抢过手机怒气冲冲地质问着：“怎么回事？为什么市局突然启动交通管制？市里不是有文件，除非遇到重大活动和事情不能随意实施交通管制，你是嫌市里的城市道路还不够堵吗？！……”。
江汉市的干部都知道刘明昊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训起人来是不讲半点情面的，所以王志锋连忙解释道：“刘书记，您听我解释嘛，情况是这样，我接到省厅柳厅长的命令，说是开发新区发生大规模械斗，新任的省委段书记也在现场，柳厅长亲自带领省厅特警赶往现场处置，要求市局交警对市区通往开发新区的道路实施临时交通管制，确保支援警力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到现场，您也知道我们公安系统是直线管理，柳厅长的命令我也不敢不听啊！……”。
刘明昊脑海里有如瞬间闪过一道闪电，终于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很明显自己是被柳树林摆了一道，将自己堵在路上，让自己不能及时赶去开发新区，就能将祸水东引，同时让新书记误会自己是心中有鬼不敢去他，更可恼的是自己哪怕明知是被柳树林摆了一道也不能说什么，因为柳树林打的是要赶去开发新区为新书记解围的名义，这也是柳树林一贯的风格，阴了你还让你无话可说。
想通了问题的关节，刘明昊心里的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对着王志锋吼了一句，“柳厅长的命令你不敢不听，那我的命令你就敢不听了是吧？现在我命令你，立刻解除交通管制，半个小时不能恢复畅通，我拿你是问！……”，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刘明昊闭目靠在车座椅上，真狠啊，通过交通管制把自己堵在市内，让他这个开发新区的总指挥无法赶到现场，让这件事的负面影响发酵扩大，而就算现在他想明白了，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混蛋！”闭眼假寐片刻的刘明昊突然大吼一声，手机啪的一下摔在了车座垫上，吓得司机和秘书连忙回头查看，只见领导气得脸色发青，原本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板起来像僵尸，喘着大气，愤怒到了极致。
王志锋的反应还是蛮快的，车流开始缓慢挪动起来了，秘书瞟了满脸铁青的刘明昊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刘书记，还去开发新区吗？……”。
“还去干什么？黄花菜都凉了！回市委！”这时的刘明昊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冷静道。
柳树林赶到开发区公安分局的时候段昱已经走了，让他扑了个空，也让他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成了无用功，问阿弥陀佛的王军宏段书记去了哪里，自然也是一问三不知。
按柳树林原本的料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新书记肯定会雷霆震怒，没想到段昱却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走了，而且罗尧肯定是跟新书记汇报了自己正在赶来开发新区的路上的，可新书记却是避而不见，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对这件事新书记究竟是怎样一个态度呢？
柳树林一向自诩深蕴官场中的门道，但对这位新书记却有些看不懂了，之前看这位新书记的履历，年轻得让柳树林都有些妒忌了，自然也有些不忿，自己这么辛苦才爬到现在的位置，这位新书记居然如此年轻就成为省委一把手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了，不过这位新书记这么就身居高位，在柳树林想来多半是靠背景上位的，未必有什么真本事，现在看来却是小看了这位新书记，能让自己这个官场老鸟都看不懂的人能是简单人物吗？
那现在这位新书记去了哪里呢，想起老领导的嘱咐柳树林突然有些担心了，本想打电话问问罗尧，转念一想新书记既然对自己避而不见，多半是问不出来的，靠在椅背上的柳树林突然坐了起来，对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秘书吩咐道：“赶紧打电话给省交警指挥中心，调看高速路口的监控，看罗秘书长的专车去了哪里？！……”。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上访专业户
因为堵车而一肚子怨气的自然不只有我们刘明昊书记，还有江汉市的老百姓，平时堵车也就罢了，现在得知是因为政府搞特权进行临时交通管制引起的堵车，立刻引爆了老百姓的仇官心理。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现在网络又发达，一个微博一个微信朋友圈就等于一个自媒体，所以很快因先前临时发起的交通管制带来的堵塞效应就加倍地爆发出来，四分之一个江汉市受此波及，相关的微博消息早已被多个账号发布上网，经由各路大v转发评论，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引发了当地网络论坛的热议。
此时正奔驰在高速公路上的段昱正在用手机翻阅微博消息，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一个习惯，因为他发现通过这种方式能更快更直接地了解社会舆论，而且很多是通过官方媒体了解不到的。
现在段昱正在看的就是一条被大v转发的微博消息：专车横行霸道，交通灯无规律，强行开路导致大塞车，目前交警正在疏通中。消息末尾，还配上了数张事发现场的照片，长长的车龙被堵在了变黑的交通信号灯前，不能进不能退，场面相当混乱。
段昱也用自己化名注册的一个微博号转发了这条微博，而且加上了一条评论：有权不可任性，特权不可乱用。这才收起了手机，摇着头半开玩笑地对罗尧和盖世杰笑道：“权力的任性，后果严重啊。幸亏我们没有往市里走，不然也得被堵在城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去了……”。
盖世杰也在手机上看到了那条被化名“汉南老段”的老板转发的微博，脸上表情怪异，像想笑又犹豫着不敢笑。自己这位老板还真是与时俱进呢，堂堂的省委书记居然玩上微博了，不知道现在正忙着删帖的汉南省网监部门如果知道这条微博是新任省委书记转发的会是什么表情？
现在的高速公路网发达，两个小时以后段昱他们就来到了两百多公里以外的江阳市，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段昱有意为之，这里也是刘明昊曾经主政过的地方，看来段昱对这位争议性人物真不是一般的关注啊。
罗尧按照段昱的指示把车停在了江阳市政务服务大楼的前坪，这也是刘明昊在汉南省搞的一个创举，把所有的政府对外服务窗口集中在一栋大楼里，为老百姓提供一站式服务，这一创举还曾被中央级媒体报道过，后来汉南省许多地市也都跟风搞起了这样的政务服务大楼。
对于段昱的行事风格，罗尧也是比较了解了，所以没有通知江阳市任何的政府领导，段昱走下车，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了看眼前这座高大光鲜的政务服务大楼，对跟着下车的罗尧和盖世杰摆摆手道:“你们俩就留在车里吧，我有些事需要亲自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交代了几句，段昱从自己随身带着的手提包里取出一摞纸，又从后尾箱里找了件文化衫换上，墨镜也取了，换了副黑边框的眼镜，一旁的罗尧和盖世杰险些笑出声来，也瞬间明白了段昱的来意，段昱这身装扮，可不就是个活脱脱的上访专业户形象吗？
进了政府大楼，段昱首先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放眼四顾，数百平米的大楼一层四个角落十几台空调机正呼呼运行，将宽敞明亮的大厅内的热气驱逐一空，甚是凉爽。
一个身穿制服的男性工作人员迎面而来，段昱伸手一拦，陪着笑脸问道:“同志，请问一下，信访办在什么地方……”。
那工作人员打量了段昱几眼，皱了皱眉头，不过倒是没有端架子，他知道这种上访专业户最是难缠，态度不好，他们会不依不饶地投诉你，就点点头，伸手往二层的西北角方向一指，道:“喏，那儿就是信访窗口，你赶紧去吧，晚了轮不上排队填单了……”。
“谢谢啊。”段昱道了声谢，坐着手扶电梯上了二楼，不上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上访的人真不少，侯坐位置已经全被占满了，窗口边也挤满了人，好多人穿着打扮都和段昱挺相似，文化衫，黑框眼镜，倒是让段昱看起来不那么起眼了。
段昱找了个排队队伍看起来没那么长的窗口排上了，跟着队伍慢慢往前挪，好不容易排到了，他隔着窗口把手中准备好的材料递了过去，“同志你好，我要上访...”。
这份上访材料可不是段昱自己胡编的，而是段昱在来汉南省之前特意去了趟国家信访局，把所有有关汉南省的信访材料打包全要走了，这是其中随机抽出来的一份。
信访窗口装的磨砂玻璃，所以段昱并看不到里面工作人员的脸，他的材料递进去以后没几秒钟就被扔了回来，里面传来一个公事化的声音，“先拿号，拿号之后再到我这个窗口来，下一个！……”。
虽然段昱有多年的基层工作经验，却也没在信访单位干过，更不知道这里信访所要走的流程，所以也没说什么，皱了皱眉头，从队伍里退了出来，开始观察其他的上访者是怎么做的。
就见其他的上访者手中除了拿着的信访材料之外，还有着一个类似于条子一样的东西，来到信访窗口处，首先要把手中的条子递进去，好大一会儿，里面才会传出信访工作人员，简单的问话，然后就是递材料离开，这么下来，一次上访工作，就算是过去了。
段昱看着还是一头雾水，就拍了拍一位刚从信访窗口起身，正要离开的中年男人，和声笑着问：“这位老弟，你也是来上访的吗？我想问一下，一般交了材料多久之后能得到答复啊？……”。
那满脸愁苦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摇摇头，说：“这个真说不好，反正我已经来了三次了，每回都让填表单，排队交材料，说一个月后再来领回执，结果只给发张新的表单让填。这上访啊就跟二万五千里长征似的，得有耐心，有恒心，你只能相信坚持就是胜利！……”。
第七百九十九章 看错人了 ？
位中年男子的话风趣中透着无奈，居然把上访和二万五千里长征联系起来了，有耐心，有恒心，坚持就是胜利，这些本是满满的正能量的词语用在这里，却让段昱感觉到一种违和的讽刺意味。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那中年男子打量了段昱几眼，有些奇怪地道：“看你这穿着打扮，应该是老上访户啊，怎么还不懂规矩，要上访也得先去领表单排号，然后才能交材料，不过我看你也别排了，这里每天只发200个号，排不上号就只能明天再来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段昱眼中精光一闪，算是明白其中的关窍了，那些上访者手中拿着的纸条就像去银行办业务领的次序号，只是银行都是机器取号，这里却需要人工排队取号，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信访部门玩的一个小伎俩，故意增加繁琐程序，让你知难而退，而每天只发200个号也是同样的道理，让你来回折腾几趟，把你折腾烦了估计就懒得上访了。
谢过那中年男子，段昱再看看其他几个排得更长的窗口队伍，知道自己是排不上号了，不过他既然来了，自然不可能就此打止，看了看旁边有扇贴着“闲人免入”牌子的门开着，估计刚才有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忘记带上门了，就信步走了进去。
这扇门其实是个通道，和旁边信访大厅那几个窗口所在房间是紧挨着的，用玻璃隔断了，这玻璃却不是磨砂玻璃了，可以看到几个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员，就见那几个窗口的工作人员有的正相互聊着天，有的还戴着耳麦的，不知是听音乐还是做别的，有几个则不时站起来离开窗口，一会儿去喝水，一会儿去上厕所，丝毫不管窗口外的人等得有多心急，怪不得排队的队伍挪动的这么慢呢。
而这些工作人员接过上访者递进来的材料也根本不看，简单装订一下就随手丢进窗口下方的一个铁盒子，这些铁盒子有的空有的满，空的显然是被转移走了，被转移到了一个硕大的推车里，堆得满满当当像座小山，正被一个身穿制服的男性工作人员往办公室的另一个门推去。
段昱注意到那扇门过去也是一个通道，正好和自己所在的这个通道形成了方形的回廊，就趁工作人员还没发现他，身形无声地快步一闪，到了自己这边通道的尽头，果然就看见了那个推着推车的工作人员的背影，段昱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个推车的工作人员，又过了一道门，而出了这道门后竟来到了另一条走廊。
突然，他脸色一变，竟看见那工作人员将推车的大堆材料一摞接一摞，一捆接一捆地往走廊尽头的一个类似于大垃圾桶里面扔，到最后直接扛起了推车往桶里倒，那些承载着上访者们利益诉求的材料，就像垃圾一样被弃之不顾，等待着他们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敷衍应付！
“同志，这些没用了吧？我能不能让拿走？”段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掏出手机悄悄拍下了这一画面，将手中的信访材料也叠起来塞进口袋收了起来，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对那工作人员问道。
那工作人员也被突然出现的段昱吓了一大跳，脸色一变，厉声道：“你怎么进来的？没看到外面贴的‘闲人免入’的牌子吗？快出去！……”。
段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烟，递了一根过去，陪着笑脸道：“我不是来上访的，是想找你们单位领导联系点业务……”。
那个工作人员斜着眼，警惕的看看段昱，又看看他手中刚拆开的中华烟，打消了疑虑，来上访的可是抽不起中华烟的，犹豫了一下之后就接过了段昱递过来的烟，娴熟地点上火，喷了一口烟气后才开口问道：“你是造纸厂的吧？这些业务已经有人接下了。要是想做的话，去楼上找我们主任，他负责这些。别偷偷拿啊，这里可是有摄像头的……”。
告诫完毕，他满不在乎的叼着点着的香烟，推着车子又走回了办公室，段昱也没有再停留，回到了信访大厅，最后看了一眼那热闹拥挤的信访窗口，直接下了楼，回到了停车的位置。
盖世杰看段昱回来了，之前准备的那份信访材料仍然捏在手上，就奇怪地问道：“老板，你这材料怎么没递进去啊？没成功吗？……”。
段昱将材料重新放回手提包，这才转头意味深长地对盖世杰道：“今天我没上成访，收获却是不少啊……”。
正说着，就见几辆挂着江阳市政府牌照的黑色小车疾驰而来，直接驶上政务大楼前的回廊，从上面下来一群领导模样的男子，不过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段昱他们，而是一脸焦勺地直奔大厅而去。
段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一翘道：“江阳市政府的人来得挺快啊，看来有人不希望我看到太多东西啊，走吧，这里不能待了……”。
罗尧的脸色也变了，知道段昱行程的只有他和盖世杰两人，他们两人都不可能泄露段昱的行踪，那这件事性质就严重了，追踪省委书记的行程，都可以列入政治事件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追踪省委书记的行程？！理性分析来说，最可能这样做的就是刘明昊，因为江阳是他曾经主政的地方，而政务大楼正是他的政绩工程，他自然不希望段昱发现问题，再联系之前在开发新区发生的事，同样也是刘明昊力推的政绩工程，这让本来对刘明昊印象颇佳的罗尧都有些犯嘀咕了，难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也看错刘明昊这个人了？
罗尧并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因为他相信段昱自有判断，快速发动车子，驶离了江阳市政务服务大楼，瞟了一眼后座闭目养神的段昱，问道：“老板，还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第八百章 不寻常的举报电话
罗尧本以为段昱还会换个地方继续微服私访，没想到段昱却摆摆手道：“回省城吧，已经打草惊蛇了，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再说今天摸到的情况也够多的了，得好好‘消化消化’才行，明天还要开常委见面会呢，这次就先看到这里吧……”。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汽车在平整的高速公路上飞驰，段昱一直靠在车椅背上闭目养神，其实他的心情并不像他看起来那么平静，脑海里仍晃动着那名工作人员将成堆的上访材料倒进垃圾桶的画面，那些被倾倒进垃圾桶里的上访材料，承载了多少群众的利益诉求，其中包含了多少人对生活的希望，对党和政府的信任啊！
如果有一天，当那些怀抱着让党和政府帮他们解决诉求心态的人们发现，自己委曲求全甚至显得有辱人格的信访活动，在类似今天江阳市信访机关这样的公务系统中被视作制造垃圾的活动的话，会有多少人因此破灭希望，失去对党和政府的信任，甚至走向极端？
这些信访者可以忍受信访工作人员的傲慢态度，忍受一次次效率低下甚至没有效率的申诉活动，但他们能忍受自己精心准备的材料和满心的期望就这样被倒进垃圾桶吗？可以想见一旦积累的愤怒到了临界点爆发起来会有多么可怕，那些恶性**真的都是偶然发生的吗？其实任何一件恶性**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只是大多数政府官员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直到爆发恶性**上级追起责来的时候才悔之不及。
作为中央空降到汉南省的省委书记，段昱自知责任重大，反腐，让汉南经济更上一层楼，这是他的两大主要任务，但是最大的前提是汉南省不能出惊动全国的恶性**，否则中央启动一把手问责机制，搞不好他就真要壮志未酬身先死了。
在网络信息传播高度发达的今天，还真没有哪个省委书记敢拍着胸脯说我的省绝不会出恶性**，这个时候就要考验省委书记掌控大局的能力了，这也是作为一把手的省委书记和主抓经济的省长考虑问题侧重点的最大不同，所以以段昱以往的性格，今天看到的这一幕肯定会让他当场发火，多半会把地方主官叫来训个狗血喷头，肯定会摘掉几个官帽子，但已经成为省委书记的他却不能这么做，因为这样做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反而会使得局面更加复杂。
夜晚，江汉市，省高级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局长办公室。
宽敞的室内，陈列着一排排摆放机密文件的金属大柜，数以百计的过去式与现在时涉贪案件文档从局内外勤的一手收集，到发回内勤后的梳理筛选，最后汇总到这里。
郭国光就是这个全省公职人员涉贪案件信息总集散地的一把手，身为省高检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的他，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事情发生在五分钟前，正开完省院党组会议的郭国光回到了反贪局的办公室，将桌上的文件整理好，正欲回家时，桌上的黑色电话机突然响起了刺耳的铃声。
他接起了电话，没有作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喂，是汉南省高级检察院的郭检察长吗？”。
郭国光皱起了眉头，他听出来了，电话那头的人使用了变声软件，声音听上去十分诡异，而且能够把电话打到自己办公室并叫出自己的职务的陌生电话显然有些不寻常了，连忙按下了电话上的录音键，沉声道：“我是郭国光，省高检接受实名电话举报，你可以把所了解的情况告诉我，通话内容是绝对保密的，不用担心泄露出去……”。
“郭检察长，我要举报江汉市常务市长赵春来…”
郭国光眉头皱得更深了，眼角轻微跳动了两下，不动声色地道：
“汉南省高检只接受实名举报，如果你是当事人，请提供自己的身份证信息，检察院将登记在册，以用于正式立案。如果你不是当事人，那么就请找当事人提供其真实身份信息，如果不是实名举报，那么可以转向纪委组织进行匿名举报，省高检不予受理……”。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叫周根硕，是粤州莲碧服饰有限集团法人代表……”。
通话持续了数分钟，电话挂断时，郭国光按下了录音键结束录音，在饮水机边倒上一杯清凉的矿泉水，按捺着内心的震惊。
堂堂的江汉市常务市长被一名粤州商人实名举报，电话直接打到了他这位副检察长兼反贪局长的办公室里，并详细叙述了部分关键情节，有理有据，并称实物证据将很快送到省高检来，这个电话确实太不寻常了！
政府官员被商人举报并不稀奇，但大多数都是向纪委匿名举报，这样就算是举报不成，自身也不会有什么损伤，但向省高检实名举报却不同了，说明被举报人与举报人的关系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而且这种实名举报很少有不属实的，因为如果是诬告的话，省高检肯定会以诬告罪反诉举报人的。
但是郭国光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本能地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这倒不是因为被检举的是江汉市常务副市长赵春来，更高级别的干部他也查过，而是因为查赵春来很可能会涉及的另一个人---江汉市市委书记刘明昊！因为赵春来正是刘明昊最得力最器重的助手，甚至连刘明昊最看重的开发新区项目，也是让赵春来任副总指挥，负责具体事务的！
刘明昊是什么人？本届省委常委中年纪最轻，能力最强，名声最响，最有资格竞争下一届省长位置的高级干部。郭国光倒不是畏惧刘明昊的权势身份，而是因为上一次刘明昊竞争省长的时候就被人举报过，那次最后被认定为查无实据的举报让刘明昊与省长的宝座失之交臂，当时办案的工作人员也因此挨了处分，现在虽然被举报的不是刘明昊本人，但是既然有可能牵涉到他，郭国光就不得不慎重。
第八百零一章 反常的积极
调查赵春来倒算是郭国光职权范围的事，问题是如果赵春来和刘明昊有牵扯，一调查赵春来就等于打草惊蛇了，而刘明昊是省委常委，属于中央直管干部，郭国光是没有权限调查他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兹事体大，郭国光也有些犹豫不决。到底立不立案？还是先向自己的上司---检察长风续优汇报一下再说呢？
按说重大案件先向上司汇报是正当程序，郭国光之所以犹豫是因为民间一直传闻风续优是政法委书记柳树林的人，民间传言未必可靠，但风续优跟柳树林一直走得比较近郭国光是知道的，而政法系和刘明昊之间的矛盾，在汉南官场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郭国光在省高检是出了名的“铁面人”，死板，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不代表他对官场中那些弯弯绕绕一窍不通，否则他也到不了现在的高度，他不怕刘明昊位高权重，但也不愿意被人当成派系斗争中的棋子，而今天这个不寻常的举报电话怎么看都像是一把捅向刘明昊的刀子。
如果不汇报，一旦事情发酵，那他作为举报知情人明知有人检举而不言，不查甚至隐瞒，这个副检察长的位置又怎么坐？他可不是刘明昊的政治盟友，没有必要因为这次针对其得力助手的举报做出任何违规行为，承担额外风险。
就在郭国光犹豫未决时，办公室的门被从外推开了，他转身看去，正向自己走来的赫然是省高检的一把手，自己的上司，检察长风续优。
他立刻迎了上去，笑着打招呼，先问道：“风检，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是不是有任务要下达？打个电话叫我到您办公室去不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
风续优摇摇头，一脸凝重道：“不是任务，是一桩实名举报，举报电话直接打到我的办公室里，了解完情况我就到你这儿来了，想和你一起分析分析……”。
郭国光一听，神情一滞，随即恢复正常，顺着风续优的话道：“风检，我刚刚也接到了一起举报电话，正要跟您汇报呢……”。
“哦？”风续优眉毛一扬，拉着郭国光一起坐下，先让他说清楚情况。
郭国光把先前的电话录音播放了一遍，二人都保持安静地听着短暂的通话，听完后，风续优一拍大腿道:“我接到那个举报电话内容和这个电话差不多！也是自称粤州商人的实名检举，举报的也是江汉市常务副市长赵春来！只是声音不太一样……”。
郭国光先是诧异，再则明悟，立刻问道:“风检，您是说那个自称粤州的商人的周根硕，实际上可能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这个真实存在的身份只是个掩藏形迹的马甲外套？……”。
风续优点点头，只有这个可能了，否则同一个人不可能同时给省高检的正副两位检察长打举报电话，应该是身份被冒用，而且检举的内容十分充实立体，其中提到的重要细节在干老了检察工作的人听来，能下定论，绝不是子虚乌有的诽谤，至少不会全是虚构出来的故事。
郭国光犹豫了一下道:“风检，院里是不是先针对这个自称周根硕的举报人进一步核实信息，然后向省委汇报是否予以立案？……”。
风续优瞟了郭国光一眼，呵呵笑道：“国光，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你应该了解这个案子的重要性啊，涉案的是一名副厅级干部，他的背后很可能还有更高级的干部，查这种案子要么就不查，要查就得以快致胜！否则一旦打草惊蛇，就会变成夹生饭，你办案子向来是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啊，难道就因为赵春来是江汉市常务副市长？还是顾忌他后面那位啊？……”。
郭国光觉得风续优今天有点反常，表现得太积极了，平时风续优老批评他办案不守规矩，不及时向组织汇报，刚才的话却像是怂恿自己不需要向省委汇报请示，直接对赵春来立案调查，就硬着头皮道：“正因为这个案子很重要，涉案的又是一名副厅级干部，按照程序我们应该先向省委汇报后才决定是否立案调查，至于他后面那位，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与此案有牵扯，我认为不宜妄自推断……”。
风续优显然对郭国光的优柔寡断不满意，冷哼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守规矩讲程序了？你瞒着我调查的案子还少了吗？哪次不是捅了篓子惊动上面了才让我来给你擦屁股？！……”。
他这话倒是没冤枉郭国光，办反贪案子你要是完全按程序左请示右汇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所以之前郭国光办过的几件贪腐大案，前期调查的时候郭国光连风续优都瞒着，直到案情基本查实了才向风续优汇报，搞得风续优很是窝火。
风续优越说越激动，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挥动着大手，指着墙上高高挂起的国徽，慷慨激昂道:“党和人民把权力交给了我们，我们就要行使权责，既然有人敢公然违纪违法，无论出于党员的党性，还是出于本职的责任，我们都不能回避问题。查，一定要查，无论牵涉到谁，都要一查到底!……”。
郭国光还想争辩几句，风续优却摆摆手不让他说了，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如果赵春来真的涉嫌贪污受贿等职务犯罪，那就没有理由姑息养奸，应该在最短时间内展开调查，我的想法是反贪局成立一个专案组，先立案，一旦证据确凿，可以不用通过省委，直接由反贪局出面拘起来移交起诉!……”。
风续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郭国光就不好再硬顶了，不管怎么说根据那个举报电话赵春来存在贪污受贿违纪事实的可能性很高，他犯不着为了这么有贪腐嫌疑的人跟自己的顶头上司翻脸，就点点头道：“你是检察长，你说了算，那就先成立专案组，对赵春来展开初步侦查……”。
第八百零二章 棋子
深夜，省委五号别墅楼。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此时，生活作息一向十分规律的柳树林书记居然还没有休息，因为他正在接待一位重要来客，携带着重要情况前来向他汇报，这位重要来客正是---省高检检察长风续优！
风续优有些小兴奋，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道：“柳书记，好消息，我今天接到一个举报电话，一名粤州商人实名举报江汉市常务副市长赵春来！搞不好他后面那位也脱不了干系！……”。
柳树林眼中精光一闪，却没有急着听风续优的汇报，而是对他招招手，指着茶几上一个汉白玉棋盘道：“老风，好久没跟你下棋了，来陪我杀一盘，边下边说！……”。
柳树林倚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风续优也很随意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并不像下级向上级汇报工作那样正式，两人是棋友，隔三差五要聚一聚切磋一下棋艺的，不过此时两人的心思明显都没在棋盘上，半天也走不上一步，特别是当风续优说到反贪局准备成立专案组，绕开省委查办副厅级的赵春来时，柳树林干脆停止了下棋，将一粒棋子拿在手中来回翻转着，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是在闭眼养神，其实他脑海里却是在细细盘算着，怎样利用这件事达到最大程度打击自己的老对手---刘明昊的目的！
过了好一会儿柳树林才缓缓睁眼，重新将目光移到了棋盘上，将手中的棋子轻轻落下，慢悠悠地道：“老风，你觉得凭这个举报电话能钉死赵春来吗？……”。
风续优点点头道：“柳书记，赵春来是否真有问题我们还不得而知，但那个实名举报人的身份，在来之前我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粤州莲碧服饰的法人代表周根硕，相关资料显示该公司在开发新区有重要投资项目，因为一些问题导致建设厂房扩大生产的进度迟迟无法推进，据其称江汉市主管开发新区城建规划的常务副市长赵春来收受其贿赂数次，总额达到五百万元人民币，承诺为其解决土地出让使用等手续问题，但迟迟没有结果，也不肯退还所受贿赂，因此检举赵春来的理由从逻辑上是成立的……”。
柳树林不置可否，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他持的是黑棋，却蓦地从风续优的红棋那边抽走一只大车，翻了个面，摆到了自己这边的位置上，权当己方多了个车，这样的下法当然是完全逾越了象棋规则了，风续优正要说话，柳树林却摆摆手道：“老风，你们绕开省委，直接对一名副厅级干部立案调查，这可是有些不合规矩的，你想过没有，万一你们没有钉死赵春来，你可就被动了……”。
风续优嘿嘿一笑，有些卖弄地道：“我当然想过有这种可能啊，所以才让郭国光这个不听招呼的家伙顶在前面，反正他不按规矩办案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要是钉不死赵春来，就让郭国光来背锅，这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柳树林拿起一枚卒子拱过了界河，点了点头道：“这步棋下得不错，郭国光的性子确实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让他顶在前面也好，不过他可不是小卒子，会甘心做你的棋子吗？……”。
风续优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我是检察长，他只要一天在我手下，就不敢不听我的，要不是看他办案子还有两把刷子，我早收拾他了！……”。
柳树林还是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在这件事中，赵春来是棋子，郭国光是棋子，就连现在坐他对面的风续优何尝也不是棋子呢，真正有资格和他下棋的，只有被他视为对手的刘明昊！
风续优见柳树林这副模样却有些坐不住了，心说我这可是送你一个大人情啊，拿下赵春来，必然会打击到刘明昊，最后受益的还不是你吗，怎么你好像还不领情似的。
其实风续优之所以对这件事表现得这么积极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外界都在传这次省长汪国方没能如愿接秦书记的班，说明中央已经对他有看法了，估计下届要连任省长都难，多半会平调到外省或中央任闲职，而最有希望竞争下一任省长的无疑是刘明昊，其次就要算常务副省长黄奇石和政法委书记柳树林了，论资历柳树林比黄奇石强，只是因为政法系统的专业性这点，柳树林比黄奇石弱了一筹。
但不管怎么样，一旦汪国方调走，就空出了一个省委常委的位置，而刘明昊如果因为这件案子受到牵连，失去了竞争省长的资格，那么机会就落到了黄奇石和柳树林头上，就算柳树林没能竞争过黄奇石，多半也不会继续待在政法委书记的位置上，很可能会接替黄奇石任常务副省长，那么自己的机会就来了，只要柳树林肯推荐一下，自己接任政法委书记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检察系统的升迁道路是很狭窄的，像风续优这种情况，估计也就在省高检检察长的位置干到退休打止了，但如果他能接替柳树林任政法委书记，进省委常委班子，升迁之路就完全打开了，所以风续优才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见柳树林似乎无动于衷的样子，风续优就有些按捺不住地提醒道：“柳书记，我听说现在中央对汪省长有看法，下届估计很难连任了，到时候你的机会就来了，只要把刘明昊挤掉，省长的位置就肯定是你的，您可得抓住机会啊！……”。
柳树林瞟了风续优一眼，故意作色道：“老风，没有根据的事别乱传！你这话要是传到汪省长那里，你这个检察长还想不想干了？！……”。
风续优暗自腹诽不已，心说柳树林你也太不地道了，在我面前你还装什么装啊，柳树林也不想风续优因此心生怨尤，拍拍他的肩膀道：“老风，你的心思我清楚，放心，如果我真能进一步的话，肯定忘不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