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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全文阅读

作者:离人望左岸     断狱txt下载     断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六章 道城寻人又遇命案

    蔡州乃是淮河北岸的重镇,隋唐时期至今,也发生过不少关键性的战役。

    这蔡州本来是宋朝的地盘,属于淮康军,后来让金国人给占领了,改成了镇南军,金国人被打败之后,却落入了蒙古人的手里。

    岳飞爷爷就曾经控遏蔡州,在蔡州打退了金人,属于岳家军最东边的防区了,后来让岳飞爷爷手底下的名将牛皋来驻守,金国人连一点进攻的想法都没有。

    约莫十四五年前,绍定六年到瑞平元年期间,当时蒙古人和宋朝联合灭金,就在蔡州这里打了一架。

    当时南宋方面领兵的便是名将孟珙,其率领两万禁军精兵,与蒙古人合围蔡州。

    蔡州也是城池坚固,易守难攻,但金国人节节退败,到了蔡州已经士气全无,加上城内缺粮,让蒙宋联军为了几个月,最终还是沦陷了。

    当时的金哀宗完颜守绪见得蔡州守不住了,便像宋徽宗传位给宋钦宗那样,传位给了完颜承麟,自己想要逃走,不过最终都没能成功,打下蔡州之后,金哀宗自缢而死,完颜承麟也被杀掉,金朝也就这么被灭了。

    这蔡州自古就是个名城和重镇,所辖县域也很多,上蔡县、吴房县等等,境内还有大朗山,慎水等名胜风景,还有古蔡国,道国等遗迹和文化底蕴。

    杨璟等人偷过淮水,来到蔡州之时,便发现这里比淮食军镇要宽松许多,想必其他边关也是如此,因为蒙古人的北方皇庭正在发生权力更迭,所以前线的军事行动都收敛了不少。

    陈密等人连淮食军镇都能够混进去,这外紧内松的蔡州,也就小菜一碟了。

    因为县地比较多,进入蔡州之后,诸人就进行了分组,决定分头行动,约定了日子,在同一地点碰头,这才散开了去。

    杨璟自然要跟风若尘一组,这可是自己的福将,刘汉超和常神岳倒是想跟着杨璟,不过易姬这小道姑也来了,杨璟是怕了这小道姑,便让他们分到别组去了。

    好在罗道宁和甘露师太已经将红旗墰和白牛教的残余势力收拾得差不多了,眼下需要继续往北,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分舵的人,便一道跟着杨璟。

    为了方便联络,杨璟将林爵也召入了本组,五个人往蔡州东北方向去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前往蔡州的朗山县,杨璟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个地方更往北,深入腹地,乃是最危险的一个地点。

    众人也知道杨璟素来事事争先,而且又有罗道宁和甘露师太这两位武道宗师保着,本身又是个能够在蒙古大军里头刺杀蒙古大王的大魔王,也就没有人跟他争了。

    杨璟之所以选择朗山县,其实还有另外的原因。

    这朗山县里头有一座郎陵山,又名大朗山,就在朗山县的西北约莫三十里处。

    无论是宗云还是董尚志,带着一大帮逃难道士,想要掩人耳目,又想安扎下来,没有什么比山林更合适的地方。

    而朗山县往南一百二十里地,就是淮水,他们想要从淮水偷渡到南边来,也比较容易。

    再者,这朗山县里头还有个古国遗址,那便是道国所在的道城,就在朗山县东北角。

    蔡州在古代属于豫州,春秋的时候有蔡国、江国、道国等十三个小国,这道国的所在,便是如今的道城。

    杨璟想来,如果宗云等人不想钻老林子,不想占山为王,那么就要混迹市井民间,这道城应该是比较不错的地方,一大帮道士嘛,躲在道城里,从明面上也算是天命所归的。

    如此想着,杨璟对此行也是颇为期待,毕竟与宗云等人分别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且不说自己需要他们辅佐,单说他们如今面临着危险,四处逃难,杨璟也必须将他们顺利接回去。

    杨璟几个先到了朗山县南边的一个市镇,分明就是个小镇,却叫郎陵古城,据说曾经是个什么人的封邑之地,倒也算热闹,人流往来,做些小买卖。

    罗道宁和甘露师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武道宗师,虽然骑马太过招摇,军中又缺马,只能步行,但两人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众人在郎陵古城暂作休整,填饱了肚子,又胡乱逛了一圈,再茶棚酒肆里头打探了一番,倒也发现一些逃难道士的影子。

    不过这些道人都是形单影只,独狼一般,也不与人结伴而行,生怕别人拖累或者害了自己,杨璟也就没有向他们打听消息。

    这样的人即便知道宗云等人的消息,也不会透露给杨璟,若强行逼问,难免有些欺压之嫌,反正迟早要排查,杨璟也就没有为了节省这些时间,而去欺负这些落单的道人。

    离开了郎陵古城之后,杨璟等人抵达道城之时,天色已经晏了,这道城主街还是比较热闹的,只不过路上都是蒙古人和北人居多,少见南边来的客商和行脚旅人。

    这道国本来就是个弹丸小国,后来被楚国给兼并了,道国的后裔以道为姓,称之为道氏,流传到现在,也不知还有没有后裔在道城里头。

    不过道国的遗迹是没有了的,经历了这千百年,沧海桑田,早已被抹灭,只剩下一个苍白空洞的名字,证明着那段历史曾经存在过。

    此时华灯初上,饭馆酒楼虽然低矮,但也热闹非凡,挂着红灯笼的野窑子四处都是,路上不断有蒙古人和北人醉醺醺地从窑子里头出来,嘴里嘀嘀咕咕,不多时就醉倒在小巷子里头,猫儿那么大的老鼠,便钻出来吃他的呕吐物,甚至还啃那些醉汉的脚。

    见得如此,杨璟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就这么个破地方,宗云这种道门贵公子,只怕宁可当山大王,也不愿住这里的。

    虽说如此,但已经天黑了,杨璟等人也只能在这里暂时打尖儿歇脚,总不能风餐露宿。

    道城也就中心主街两侧热闹,其他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吃饭的玩耍的,也都集中在这个商业区加娱乐区,没有其他的选择。

    杨璟不是个高调的人,此行也不容高调,便在街尾处挑了一家小客栈,掌柜的是个老头子,带着一个黑瘦的老姑娘,地段不好,也没什么客人,不过地方倒是干净又安静。

    见得杨璟一行五人走进来,老头子倒是热情,那黑瘦的老姑娘却一副臭脸。

    杨璟是来住店的,又不是相亲,这老姑娘脸色难看也无所谓,给了老头儿一串大钱,让他帮忙置办一桌干净些的酒菜,众人也就各自回房洗洗风尘。

    反正店里头也没人,杨璟几个干脆让老头儿将饭菜都摆在大堂里头吃,那老头儿想多点一盏灯,让那黑瘦的老姑娘偷偷骂了一顿。

    杨璟多看了一眼,见得这老姑娘也就二十五六,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是黄金剩斗士了。

    似乎察觉到了杨璟的眸光,那老姑娘瞪了杨璟一眼,也就钻进屋子里,不再出来。

    杨璟终究没有死心,见得这老头儿好说话,便让他上桌吃饭,老头儿自是懂规矩的人,杨璟一身贵气,一脸的威严,必定是手握权柄的人,他哪里敢造次。

    杨璟见得他战战兢兢,也不好勉强,便让他将置办饭菜的零头留下,那老头儿自是欢喜,杨璟便趁机向他打听道城里头是否有道士团伙。

    老头儿听得杨璟如此发问,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似乎很为难,不过罗道宁和甘露师太都是道人装束,他迟疑了一番,也就压低声音道。

    “几位想必是玄门中的道长吧,实不相瞒,早几日确实有几个道人来这镇子采买,不过好像出了一桩命案,跑了几个,剩下一个受了伤,让人抓到巡检铺里头去了...”

    这道城属于朗山县,充其量就是个镇子,县衙自然是在朗山县城,可道城又不是寻常村子,于是衙门就在道城设置了个巡检铺子。

    这巡检铺子本来只是县衙的胥吏在押班坐镇,不过老头儿说了,那县丞与知县不对付,所以让知县赶到了道城来。

    这县丞也气不过,抓了道人之后,没有往县衙里头送,而是私设公堂,当众审案,众人也是难得热闹,这几日可没少折腾。

    不过这命案却也离奇,这县丞一时半会儿办不下来,又不能送回县衙,如此可就折了面子,所以就发了赏格,但凡有情报线索或者目击了命案的,都可以到巡检铺去报官领赏。

    杨璟听完也有些跃跃欲试,这蔡州虽然已经被蒙古人占领,有蒙古精兵把守要塞,但内陆的这些小县小镇的,通常都是由汉人官吏来管理,地方军务则交给一个蒙古的甲主负责。

    这个甲主的权柄自然比知县都还要大,手里捏着兵权,甚至掌握着生杀大权,但底下这些政务,还是交给知县等官吏来打点,毕竟汉人管理汉人,还是比较安稳的。

    杨璟听了这个消息,心里也有些振奋,此处距离大朗山已经不算太远,大朗山周围也没有什么大型的补给点,如果宗云等人真的藏在大朗山里头,派人下来采买一些生活用度,也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这道城并不算太大,巡检铺子也就那么几个衙役,县丞更是像玩儿戏一般对待命案,如果宗云等人真的躲在山里头,随便派几个人下来,也就把巡检铺子掀翻,把人给接回去了,又何必等这么多天?

    念及此处,杨璟便朝老头儿问道:“老哥哥,据你所说,那些个道士也有好几个人,怎地就让人打跑了?难不成巡检铺子里头的衙役就这般硬气?”

    老头儿听得杨璟如此一说,也笑了:“一看客官便是打南边来的,对咱们这地界的事情不了解...”

    “还请老哥哥指教。”杨璟微微一笑,给那老头儿倒了一杯酒,后者倒也没有拒绝,站着将那杯酒嘬了,才心满意足地眯着眼解释道。

    “这段日子北面也不知怎么了,尽是大股大股道士南下逃难,蒙古人回老家抢皇帝龙椅了,汉军的人就四处搜捕,眼下正有一支汉军队伍,就驻扎在巡检铺里头,你说那道士哪里能走?”

    杨璟闻言,不由双眸一亮,可一想又不对,如果是抓捕道士的蒙古汉军,那道士抓了也就抓了,还查个什么案子,那县丞还悬赏作甚,不管有罪无罪,直接抓回去也就完了。

    这里头莫不成还有其他内情?这命案只怕牵扯到什么要紧人物吧?

第五百八十七章 巡检铺里了解案情

    由于得了新线索,又与道人们有关,杨璟等人在小客栈里头歇了一夜,便决定到这巡检铺子来一探究竟,是否帮着破案还是两说,能与那被囚禁的道人说上话,探听宗云等人的消息,才是正经。

    林爵是个谨慎的人,早早便到巡检铺子四周探查过,确认没有安全问题,这才放心下来。

    杨璟一路上都是行商的打扮,虽说蒙宋两国冲突不断,但私底下的商业活动却很是频繁和活跃,双方也是见惯不怪了。

    若在宋朝境内发现蒙古蛮子,下场或许不会太好,但蒙古人所占领的区域之中,蒙古人其实并不是很多,反而是色目人和北面汉人居多,这样一来,也就不好区分了。

    而且蒙古人的生产和生活资源极其有限,侵占的又都是汉人的故地,想要维持繁荣,自然离不开汉人。

    杨璟五人在那掌柜老头儿的指点下,不多时便来到了巡检铺子。

    这种巡检铺子,在临安城并不少见,就像派出所的治安点,临安城里头几乎是相隔百步便有一个,类似治安亭一般,主要负责维持御街上的治安和秩序。

    不过道城这个巡检铺子倒有些像巡回衙门的意思,那被下放到道城的朗山县丞也是懒散,眼下还没有坐在签押房里头办公。

    巡检铺也就三间房子,前面却立了个照壁,颇有违制的嫌疑,照壁两侧立着标榜,张贴着巡检铺的文书,以及售卖出租之类的“小广告”,当然了,也有一些通缉犯的人像之类的东西。

    杨璟扫了一遍,果然见得一张赏格,正如那老掌柜所言,是这巡捕房招贤纳士协助破案的,杨璟看了看,便将那悬赏告示给揭了下来。

    这才绕过照壁,刚刚走到前头来,便有个皂衣衙役坏了脸色,朝杨璟等人喝道。

    “这里是朗山衙门办差签押的地方,尔等休要胡乱,还不快点走远!”

    这衙役也是个有眼力的,见得杨璟一身贵气,身边又跟着三五个长随,一看便是了不得的人物,自然要警惕起来。

    他那两个伴当昨夜儿在窑子里喝大了,今日便只有他一人来当值,若杨璟等人真有个歹心,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便只好大声示警,希望能够避过杨璟几个。

    可杨璟却一脸笑意地走上来,朝这衙役道:“这位差人老哥哥,某只不过是个做买卖的,早先也干过几日捕头的差事,听说巡捕房要协助调查,某便不自量力来试一试...”

    杨璟如此说着,便将手里的告示扬了扬,他本是刑案推吏出身,又与王斗等人共事这许久时日,对捕头和衙役之流最是熟悉,说自己干过捕头的勾当,还真有那么三两份好样子。

    衙役见得杨璟如此一说,也放心下来,毕竟蒙古人占领了这大片地方,原本的地方官员有一些倒是照旧做事,不过是换了个主子,但大部分其实都已经被遣散,甚至遭到了迫害。

    至于那些个闲散吏员,遭清退的也有不少,许多人都想重新谋一份差事,来这里碰碰运气也不足为奇。

    虽说早先见得杨璟有贵气护体,这衙役也是心惊,如今听得杨璟这么说,顿时觉着自己太过胆小,只怕杨璟本来就是捕头,生就了要克他这样的小衙役,自己才看出杨璟的贵气来吧。

    如此一想,那小衙役也就释然了,朝杨璟道:“原来是个捕头,既是如此,便跟我进去渐渐县丞老大人吧。”

    这衙役也是胡乱说话的人,老大人可不是经常这么用的,想来是县丞的心腹,才这般抬高这县丞的身份。

    “那便有劳差爷了。”杨璟说话从来都讨人喜欢,一声差爷,也让这衙役心花怒放,走路都抬头挺胸,一路便走到了左首处的厢房前来来。

    这三间房子,中间是签押房,也是县丞私设的“公堂”,左首厢房是县丞的住处,右面则是衙役等人共住,后头的平房则用来当厨房以及临时关押一些闹事的捣子。

    “你们先等等,我进去跟县丞老爷说一声。”

    衙役叮嘱了一声,便敲了敲门,进得房间,杨璟等人便听得一声女人的惊叫,那县丞似乎也在训斥,显是衙役坏了他的春秋大梦。

    过得片刻,那衙役便灰溜溜跑了出来,脸色极其难看,不免又瞪了杨璟一眼,杨璟也是有些莞尔。

    不多时,那县丞便披着官服,从房间里头走了出来,也就是个三十多的年岁,胡须稀疏,眉毛也无,脸面倒也干净,就是眉角有块黑斑,这样的相貌,想要在仕途上继续爬,就有些难了。

    “这位就是咱们朗山县的县丞胡唯风胡大人。”那衙役赶忙介绍道。

    “见过胡县丞。”杨璟拱手为礼,那胡唯风却板着个脸,朝杨璟瞥了一眼,有些倨傲地问道:“就是你揭了赏格?你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往日里在哪处当的捕头?”

    杨璟本想胡编乱造一个,但他对周遭的州县并不熟悉,只好硬着头皮道:“某姓杨名本初,原是江陵土人,在巴陵当过推吏。”

    胡唯风听说是江陵府人氏,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这江陵算是安乐的地方,好端端的日子不过,怎地会跑到蔡州这等兵荒马乱上头来了?

    “胡说!早说是捕头,如今又成了推吏,江陵那等好地方不住,是不是跑上来当细作的!”

    杨璟听得这胡唯风如此说,也有些不悦,朝他答道:“县丞大人这话就不地道了,杨某人原本就是干推吏的,如今在朗山做些买卖,想着协助大人破了案子,往后做生意能得县丞大人照拂一二,怎地怀疑我是细作,若是这般,某自当告辞!”

    杨璟故作忿忿,转身便要走,那胡唯风听着,赶忙伸出手来阻拦:“慢走!”

    他也是胡乱摆一摆县丞的威风,这案子闹得他焦头烂额,他又不想上交到县衙,要与那知县置气,说什么也要把这案子办下来,自然需要杨璟这样的专业人士。

    再者,杨璟的用意也很是市侩,我帮你破案,你照顾我做生意,也是利益驱使,如此才更让人信服,否则无端端跑过来帮着破案,谁都会生疑。

    你本来就是个做生意的,还差那点赏钱?没有好处,谁乐意跟衙门的人打交道?

    那些个没有家底的,想着碰运气,看能不能领到赏钱的,却又都是些街头泼皮捣子,没半分真本事的,胡唯风也是见惯了,此时见得杨璟要走,还不赶忙给拦下来。

    “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杨某又不曾犯事,咱们做生意的都还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莫不成县丞老爷还不让我等走?”

    杨璟这么一说,胡唯风也急了,朝杨璟道:“是本官着急了,既然你是做过推吏的,本官又怎能放你走,这便与本官参谋参谋吧。”

    胡唯风如此一说,杨璟却又不干了,朝胡唯风道:“杨某今遭过来,就是要帮忙的,只是有几件事,还望大人成全,否则这案子不接也罢。”

    若杨璟爽快答应了,胡唯风反倒要起疑,如今听得杨璟提条件,胡唯风便笑道:“知道了,你那县城里头的生意勾当,本官会让人帮着提点,不会让人三天两头去闹的。”

    杨璟却摇了摇头:“大人,倒不是生意的事情,若接了这案子,杨某希望大人由我全权措置,但凡问话、盘查筛选、现场勘查等要紧事体,都由我来出面,若有掣肘,这案子想要查明,却是不容易。”

    胡唯风只是个县丞,早先在县衙里头,主管的都是提学教谕之类的杂务,钱粮和刑名都是知县在管,他对刑名也不熟悉,听杨璟这一套套说下来,心说自己果然捡到了一个宝,不愧是干过推吏的人,就是专业!

    “这是自然,本官也是门里清,你尽可放心便了,且先跟我来看一看卷宗,谈一谈案情吧。”

    胡唯风如此一说,便将杨璟等人领到了签押房里头,让那衙役出去,过不得一会儿,便有个十三四的小丫头,端着茶水和小糕小饼,走了进来。

    “你先看一看卷宗,有什么疑问再跟本官提。”胡唯风也是懒散惯了,将卷宗丢给杨璟,自己就用茶水漱了口,慢悠悠吃着糕点。

    杨璟一看这卷宗,终于明白为何这县丞如此着急,也终于明白他为何不敢将案子移交上去了。

    因为这案子的受害者,竟然就是驻扎在道城的那一百多汉军的都营指挥马英武,而这马英武直至如今,仍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些个汉军的人手一面四处搜寻,一面让胡唯风抓紧破案,希望能够从已经抓获的这个道人嘴里,获取些许有用的信息,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案发时间已经是两天前的夜里了,地点则是在城里最有名气的一处窑子,这窑子也是道城最大的,名唤素月斋。

    这窑子之所以有名气,是因为里头的小姐全都装扮成道姑和女尼,惹得那些个猎奇的汉子们纷至沓来,流连忘返,成了道城的招牌。

    马英武是夜便在素月斋留宿,至于那些个道人,说是误以为素月斋是真的道观,想着到里头去挂个单,没曾想竟然只是个假道观,便斥责这些女人不知羞耻,打着道家幌子来做腌臜事情,让道家爷爷蒙了羞辱。

    马英武是个武将,又在素月斋寻开心,他也是知道这些道人眼下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让人从北方不断驱赶抓捕,见得道人们在素月斋里头逞凶,谩骂这些小姐,便来了气,与那些个道人发生了争执。

    若是其他事情,道人们也就忍了,可素月斋挂羊头卖狗肉,污了道家名声,这些道人却是不能忍,马英武见得道士们不肯退让,便发了令箭,让汉军过来,围了这些个道人,将道人们全都抓了起来。

    那些个小姐姑娘见马英武如此,伺奉得更是殷勤,马英武为了彰显自己的功劳,只是将道士们关在素月斋的柴房里头。

    结果到了半夜,素月斋便乱了起来,道士逃了,马英武竟然也不见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道人消失县丞为难

    杨璟看完这卷宗,也有些疑惑,这卷宗里头只说马英武失踪了,却并未提及其丧命,怎能算得上是命案?

    通常来说,法医出警,要么是事件,要么是案件,一些个意外所造成的,或者是自己造成的伤害,虽然也有法医鉴定,但会定性为事件,只有出现犯罪情节,才能称之为案件。

    而案件之中自然要分普通的斗殴伤害或者命案了。

    在这个卷宗里头,只提及了道士们与马英武的汉军发生冲突,而后道士们逃了,却是不见了马英武。

    在没有确定马英武是否死亡的情况下,将之定为命案,实在有欠妥帖。

    面对杨璟的疑问,那县丞胡唯风也有似乎早有所料,不紧不慢地朝杨璟解释道。

    “这马英武也是个有身手的,三五个人对付不得他,只是在素月斋里头喝大了,这才发了令箭,汉军的军头们见得马英武被打得不成人样,便与那些道士缠斗起来,这你来我往的,待得道士们逃走,都营指挥马英武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只剩下一只手掌...”

    “只剩下一只手掌?这断了一只手掌还是能活命的,怎地就定成了命案?再说了,这么个大活人,要么藏素月斋里头,要么让道士们掳走了,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没了吧?”杨璟不由皱了眉头。

    “谁说不是呢,军爷们追着那些道人入了山,几十双眼睛看得真真切切,那些个道士逃命都不及,哪里还能带着马英武啊...”

    “如此一说,便该留在素月斋了,莫不成里头有什么死角地窖暗井之属?”

    胡唯风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朝杨璟道:“本官也措置过不少案子,自然知晓其中关节,早已让人将素月斋掘地三尺,军爷们也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里头的姑娘小姐都挨个儿盘问,漫说马英武的人,便是血迹都没找着半滴!”

    杨璟听得如此,也是沉默不语,那胡唯风便叹气道:“这马英武可是蔡州兵马都监大人的儿子,若这案子再拖下去,本官可就惨淡了...”

    杨璟闻言,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朝胡唯风建议道:“不是杨某多嘴,这案子干系重大,县丞大人一个人怕是扛不住,怎地不上报到朗山县衙去?”

    胡唯风也是苦笑,朝杨璟坦诚道:“不是本官不上报,而是...而是知县老爷不准本官回去啊...”

    杨璟不禁恍然,原来不是胡唯风爱好面子,而是朗山知县也是个怕事的主儿,不肯接下这摊烂事,蔡州上头要责怪下来,便由胡唯风一人扛了。

    “本官可是轻易不求人的,我看杨贤侄确实是有本事的人,若果真能破了此案,漫说县城的生意,本官在蔡州也有些人脉,便与贤侄做一场人情,让你在蔡州同样能够站稳脚跟,如此可好?”

    胡唯风如此一说,杨璟也只好应道:“这案子说简单倒是简单,可里头又着实怪异,杨某也不好打包票,暂且试一试吧...”

    胡唯风仿佛找到了依靠一般,当即点头称是,便朝杨璟问道:“贤侄打算怎么个查法?”

    杨璟沉思了片刻,而后朝胡唯风道:“先提审那被捕的道人吧。”

    胡唯风也不啰嗦,亲自将杨璟带到了后头的柴房,但见得门口守着一个中年衙役,胡子邋遢,衣衫不整,拄着水火棍,大清早就在打瞌睡。

    “你个惫懒货色!跑了这道人,本官把你的皮给扒了!”胡唯风远远跑过去,一个大耳刮子就将那衙役扇得七荤八素,衙役耳朵嗡嗡作响,一张嘴全都是血。

    “是...是小人失职...昨儿小的一个人值守,实在是困倦了...大人且饶了这回吧...”

    “你这是怪本官缺了人手,辛苦了你这老大爷咯!”胡唯风一吹胡子,又要再打,杨璟赶忙拦住:“还是查案要紧...”

    胡唯风这才忿忿道:“还不赶紧打开了门!”

    那衙役感激地看了杨璟一眼,这才哆哆嗦嗦取下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门锁,这才推开了门,却见得柴房里头空无一人,只剩下房梁上吊人的那条绳索!

    “这...这...”

    “人呢!”胡唯风推开衙役,跑进了柴房里头,那逼仄的柴房里哪里见得半根人毛!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我打死你!”胡唯风挑起脚来,一巴掌将那衙役打倒在地,便用脚一顿猛踹,那衙役嗷嗷叫着,却是不敢反抗。

    胡唯风到底是个虚弱的身子,踢打一会儿,连自己也摔在了地上,只顾着喃喃自语道:“完了,我这官儿是做到头了...做到头了啊...”

    杨璟走进柴房来,见得那绳索约莫有大拇指粗细,上头倒是有些血迹,可地上却非常干净,虽然是夯实的泥地,但仍旧可以看得出不少重叠的脚印,可见绳索只是帮着那道人的双手,并未真的将他吊起来。

    “大人,除了这位衙役兄弟,外头可有军爷看守?”杨璟不由问起,那胡唯风也是忿忿,朝杨璟道。

    “本官也觉着这道人是破案的关键,是以白日头便与那些个军爷说了,希望他们能够留下人手下来,看管好这道人,可军爷说今番来道城也没带多少人,眼下都进山搜捕道人去了,没有空闲人手...”

    “本官虽然是县丞,但道城这里只设了个巡检铺子,本来人就少,其中一个回去朗山县衙报信,昨夜才刚回来,便让他睡了去,还有一个留在素月斋了...”

    杨璟点了点头,四处查看了一番,这柴房里头倒也有个窗,不过那窗户也就西瓜大小,上面全都是灰尘,并无打开过的痕迹。

    柴房是对开的木板门,门铰也是木头的,吱吱呀呀的,看似老旧,但并无强力破除的痕迹,门是从外头锁起来的,这个也没有疑问。

    柴房是瓦顶,想要从屋顶钻出去也是不可能的,看起来这道人跟那马英武的失踪方式倒也有些相似,竟都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杨璟想起自己在淮食镇戏耍公羊徙野和雅勒泰伦的把戏,当即在柴房里头搜索了一番,连柴堆都掀开来看过,可惜柴房里并没有能够藏人的地方。

    这柴房想从里头打开门,应该是不可能的,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只能是外头的人,打开了门锁,将人给救走了。

    “这位差人大哥,昨夜里可曾离开过?”

    那衙役被胡唯风一顿好打,眼角都打裂了,鲜血流了半张脸,也不敢去擦,见得杨璟递过手巾来,这才接过手巾,紧紧压住了眉角的口子。

    “回这位哥哥的话,这人有三急,我老五有个起夜的毛病,不过夜里头没敢跑太远,都是在...在旁边儿就地解了手...而且钥匙都带在身上,确实没有开过锁...”

    见得这衙役还敢这般说,胡唯风又攒够了力气,一脚就踢过来,朝他骂道。

    “入你娘的烂嘴胡说,那道人难不成还升仙了不是!”这县丞好歹是个文官,可气急了也是街头泼妇一般骂街,言辞不堪入耳,杨璟赶忙劝道。

    “胡大人,事已至此,便是把他打死了也于事无补,还是先弄清楚原委才是正理...”

    胡唯风见得杨璟不慌不忙,气场镇定,这才饶了那衙役,杨璟见得胡唯风罢手,这才继续问道。

    “恕在下得罪一句,敢问差人大哥昨夜可曾小睡过那么一时半刻?”

    那衙役听得杨璟如此发问,脸色顿时苍白起来,手巾的翘角不断在颤抖。

    胡唯风也见得此状,气头又上来,今次却是打都懒得打,只是长叹了一声,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地叹道:“平素里死睡也便罢了,今遭本官都给你睡死了!”

    衙役醒悟过来,爬到胡唯风的脚边,朝他哭求道:“县丞老爷救我啊!”

    胡唯风一脚将那衙役踢开,冷哼一声道:“本官都自身难保,哪里救得了你,你给我好好活着,你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走脱了道人,案子破不了,上头责怪下来,你这歹人需是第一个遭罪!”

    衙役当即就瘫坐在了地上,双眼呆滞,嘴里只是喃喃着甚么上有老下有小云云。

    杨璟可不相信那道人真个儿就飞仙了,如今看来,必是有人趁着这衙役瞌睡,解了他腰间的钥匙,打开房门救走了道人,而后又将钥匙原封不动放了回去。

    可这柴房门的木头的老旧门铰,开门关门吱吱呀呀,这衙役如果只是站着打个瞌睡,估摸着肯定会醒来,如此一说,这衙役怕是开溜回房睡去了。

    至于衙役监守自盗,放跑了道人,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这些道人都是北面逃难下来的,与这衙役应该没有太大的牵扯,这衙役胆小怕事,照他说是上有老下有小,断然不会为了人情关系或者钱财,而故意放走那道人。

    再者,这胡唯风虽然拳打脚踢,但从未怀疑过是这衙役放走了道人,可见他对这衙役也有着足够的了解,倒不是觉着衙役尽忠职守,而是觉着这衙役没有这个胆量。

    虽说胡唯风是县丞,但也不能无故谩骂暴打,这衙役虽然是个低贱的人,可到底是个爷儿们,总不能一点怨气都没有,只能说这衙役太过怕事。

    就这么样的一个人,哪里有胆子私自放走那个道人啊。

    如此看来,这道人便如杨璟所想那般,是有人故意放跑的,莫不成是那些道人去而复返,回来救走了自己的伴当?可如今马英武手底下的军士们正在搜山,他们又怎么回来救人?

    杨璟沉思着,心里却是涌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来!

    若果真如杨璟所想,那么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但新的问题也会随之而来,杨璟不得不做下一步的打算了。

    “胡大人,这马指挥的营房设在何处?大人可否带着杨某过去瞧一瞧?”

    胡唯风早先便担忧杨璟是南面来的细作,如今案子又被推入了死角里头,杨璟却要去探看营房,这县丞顿时就警觉起来。

    “你无端端要去看营房作甚!”

    杨璟笑了笑道:“胡大人这里人手不够,这案子的受害人是马指挥,那些个军爷就是苦主,想要继续调查下去,自然要到营房搬救兵,当然了,如果胡大人就此放弃了这个案子,就当杨某没说过这句话罢了。”

    胡唯风听得杨璟如此一说,也有些讪讪,朝杨璟尴尬一笑道:“是本官唐突了,这案子自然是要查下去的,本官这就带杨贤侄过去看看!”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入营遭拒转投素斋

    马英武的营房就在道城的西北角,距离中心主街有些远,周遭有着大片的菜园子,已经零零落落的几户人家。

    这一路上,胡唯风也将马英武的家世也都说了一遍。

    马英武的父亲本是大宋的武将,初时蒙宋联军在蔡州打败了金哀宗,迫使金哀宗自缢,灭掉了金国,为了这蔡州的归属,孟珙还曾经要跟蒙古人打一仗,毕竟蔡州乃是淮北重镇,是个要塞之地。

    不过蒙古人认为南宋在灭金之战中只吆喝不出力,许多地方本该南宋去攻打,最终打不下来,还得蒙古人亲自动手,所以南宋不配拥有这些地盘。

    加上宋理宗赵昀发动了端平入洛,抢先一步撕毁盟约,想要趁机收复大宋的失地,结果又被蒙古人打了个灰头土脸。

    到了争夺蔡州之时,马英武的父亲据说是为了本土百姓不受蒙古人屠杀,便联合了好些武将,投降了蒙古人。

    也正因为有了这么一节,马英武的父亲等南宋降将,得到了蒙古人的信任与委用,虽然没有主掌军务,但仍旧管理着本土的百姓。

    不过后来马英武的父亲,还是被江湖武林的一些有志之士,刺杀在了自家屋里。

    为了补偿马家,蒙古人让马家照着蒙古人的风俗,将马英武过继给了叔叔,由他的养父叔叔接任父亲的职务,甚至提拔为兵马都监。

    起初马英武的叔叔很是不情愿,因为蒙古人非但要马英武过继,还让叔叔娶了他的母亲。

    这在蒙古人的风俗里并不算得什么,可在宋人的眼中,简直就是违背人伦的丑事。

    据说他的养父叔叔甚至想过宁死不屈,可他的母亲为了保护整个家族,毅然决定背负骂名,嫁给了他的叔叔。

    然而叔叔娶嫂嫂还没过两年,他们便给马英武生下了一个弟弟,是以大家都认为,马英武的叔叔不过是做戏,其实觊觎嫂嫂很久了,甚至有人传说马英武的父亲,就是让他叔叔给害了。

    也有人说,马英武根本就不是他父亲的种,他母亲早已跟叔叔暗通款曲,叔叔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云云。

    这里头的弯弯道道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总之是众说纷纭,而马英武长大之后,性情也是非常的残暴冷酷,对待宋人,比蒙古人还要极端残忍。

    今番马英武带着营团来到道城这个小地方,就是向蒙古人主动请缨,因为据说他的叔叔早年间曾经当过几年道士,他便痛恨天下所有道士。

    杨璟也不过权且听之,这县丞胡唯风是个健谈之人,两人路上一言不发也很是尴尬,他便叨叨絮絮都给抖了出来。

    虽说有些对死者不敬的嫌疑,但说到底马英武目前为止也只是失踪,并不敢确定就是死了,倒也不算污蔑死者。

    杨璟与胡唯风很快就来到了营区,毕竟道城并不算太大,即便是郊区,路程也不会太远。

    这才刚到了辕门处,便有披甲的汉军士兵手执长枪,将杨璟等人给抵住了!

    “站住!军营重地,谁敢擅闯!”

    胡唯风穿着官服呢,当即走上前来,朝那士兵道:“劳烦军爷去通报一声,就说案子有了新变化,朗山胡县丞,有事要找副指挥于成大人商量...”

    瞧这架势,胡唯风与这副指挥于成该是打过交道的,毕竟还穿着官服呢。

    可那把门的军头却凶神恶煞,充满敌意地瞥了杨璟等人一眼,而后蛮横地回绝道。

    “我家指挥大人带着弟兄们出去巡检去了,眼下见不得胡县丞,诸位还请回去吧!”

    “可是...本官是真个儿有要紧的急事...不若这位校尉兄弟放了我等进去,咱们可以等等,于副指挥该是能体谅的...”

    “不成!这是军营,你当是窑子不成!没有指挥大人的令,谁都不准进去!”

    那军头如此一说,胡唯风也怒了,可他到底只是个县丞,而且不过是个小县的县丞,只有从八品,也就比胥吏高出那么一丢丢罢了,还是蒙古人的县丞,这就有点尴尬了。

    “杨贤侄...你看这...”胡唯风不由朝杨璟投来求助的眸光,杨璟本不过是个生意人的身份,可胡唯风连自己都有些诧异,为何碰到问题,竟然会向杨璟询问。

    杨璟朝那军头笑了笑,抱拳道:“既是如此,便不打扰军爷了。”

    如此一说,便朝胡唯风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便离开了辕门。

    “胡大人莫心急,这位于成指挥怕是真的出去抓人了,咱们且先到素月斋看看,这案子虽然离奇,但终究是有处可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是?”

    胡唯风眼下也是六神无主,听得杨璟如此劝慰,也只能轻叹一声,便率先上了车。

    杨璟朝林爵道:“你到周遭走一走,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林爵心领神会,当即便离开了。

    杨璟刻意让马夫放慢了速度,只说罗道宁和甘露师太年纪大了,怕是跟不上马车,那马夫也就放慢了速度。

    待得回到巡检铺,林爵已经赶了上来,趁着胡唯风下车之后,便朝杨璟低声禀报道。

    “大人,属下看过了,军营里头约莫百来号人,似乎正在进行武备...营栅四周防守很是严谨,只怕是有大动作!”

    林爵本来就是皇城司的暗察子,眼光毒辣得很,潜行功夫也是极其不错,后来在西南矩州,又跟他的哥哥,矩州兵马都监林勋一道执行过任务,对军伍也是极其熟悉,情报自然是不会错的。

    “一百多号人?这胡唯风似乎说过,马英武的人统共也才一百人啊...”

    杨璟双眸一亮,这一情报越发坚定了他心中那个猜想了!

    “林爵,不管用什么法子,赶紧通知刘汉超几个,让他们不要搜索了,都往道城这边来,另外,你拿着我的令牌,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安丰军,让李庭芝派一条几条快船,沿淮河西行,过来接应咱们!”

    风若尘对杨璟最是了解,见得杨璟做出如此果决的布置,也知道有大事发生,而罗道宁和甘露师太到底是年纪大了,见多识广,隐约也能猜到杨璟的用意。

    “林爵小哥回去搬快船接应,通知其他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师妹吧。”

    杨璟本不想二老四处奔波,但想着要是发生危险,他和风若尘反倒方便一些,这二老不输人的个性,真个儿有事,只怕要留下来打架,反倒有些拖累了。

    再者,这俩老人手里有白牛教的圣印,将红旗墰和白牛教的余党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莫看杨璟还没见过这些人,估算起来不下千八百人,所以杨璟也就不太担忧了。

    “那便劳烦二老了。”

    如此吩咐停当,三人便分头行动去了。

    这胡唯风从巡检铺子里头出来后,发现杨璟五个人便只剩下他和风若尘,一时间也是皱了眉头,心说杨璟只怕真觉着这案子没法子破了,连身边的人都支走了...

    虽说如此,但人家毕竟只是来帮忙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手底下都是些窝囊废,两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胡唯风虽然没问,但杨璟还是主动解释了一番,只说是有货物从南边过来,要林爵三人回去接货去了,胡唯风自是笑着揭了过去。

    素月斋倒是比军营要更近,也不需要坐车,胡唯风带着那个鼻青脸肿的衙役,便与杨璟风若尘来到了素月斋。

    这素月斋从外头看来,白墙青瓦,里头枝繁叶茂,桃李芬芳,隔着老远便能闻到一股子檀香,果真如坤道和女尼修行之地那般。

    虽是白日里,但也有不少女香客和檀越在那处小殿里头上香膜拜,也有些女子正在占签解卦,见得杨璟和胡唯风进来,这些人小声惊呼,便纷纷回避了。

    胡唯风路上也与杨璟说过,这素月斋夜里头是爷儿们的好去处,里头的姑娘小姐那是别有滋味,而白日里却是妇人少女络绎不绝,可谓男女通吃。

    杨璟起初还些不明白,并不知道这么多大姑娘小媳妇,为何喜欢往素月斋里头跑。

    风若尘往四处扫了一眼,给杨璟解释了一番,杨璟也就有些明白了。

    原来这些妇人都是来向这些姐儿取经来了。

    古时妇人比较拘束古板,在闺房之中自然是放不开手脚,一切都以男人作为主导,床上也就少了许多乐趣。

    但素月斋这些妇人,夜里可是要接客,是要给男人找乐子的,床上也是花样百出,所以有些妇人为了讨自家夫君欢心,或者想要拴住夫君,便来向这些姐儿学习闺房之术。

    也有一些妒妇,想要赶走夫君的小妾,便来这里学些下三滥的手段,诸如下药或者诅咒,甚至还有来求那些下作的药物,有吃了利于怀孕生育的,有的则是调和夫妻性趣的,甚至有那堕胎的药物,专门求回去毁掉小妾肚里孩子的。

    这些个窑姐儿夜夜笙歌,却少有怀孕的,自然也有独到的避孕秘方,许多毒妇便过来求了这些药回去,喂给那些个小妾们,如此一来,小妾生育不得,夫君的新鲜感一过,自然也就弃之如敝履,任谁都撼动不了她大妇的地位了。

    所以古人常说,这三姑六婆最是沾染不得,走得近些都容易生出是非来,也并不是全无道理的。

    杨璟走到了这小小的殿里,但见得上头供奉了一个女神像,也不知何方神圣,脚边却是缠了一条蛇,那蛇便顺着女神的脚,半截身子没入裙子里头,隐喻十足,着实让人面红耳赤,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神仙,倒是有些像外国传进来的。

    杨璟看着神像,双眼也有些发直,那女神手中拈花,坦胸露乳,怀里头却抱着一个襁褓,露出半个婴孩头,倒有些像西方的圣母像,但面容装束等等,又有很大的区别。

    杨璟只是站了那么一会儿,胡唯风却低低窃笑,悄悄推了杨璟一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道。

    “可不敢瞒杨贤侄,本官第一次来这里,也是...哈哈哈...总之这里是个好去处,可惜就是出了这案子,往后怕是不热闹了...”

    杨璟也只是笑笑,正打算转身,却突然听得轻微的一声:“滴答!”

    杨璟扭头看时,见得供桌上有一小滩红色的蜡泪,杨璟下意识捻了一些,放在指尖搓了搓,嘴角不由浮现笑容来。

    “可怜的马英武啊...”杨璟如是想着。

第五百九十章 对峙仙姑神像露陷

    杨璟与胡唯风来到素月斋,在大殿里头站了会,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便朝身后的风若尘使了个眼色。

    风若尘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走到旁边了,从签筒里头抽出一支签子来,便往里头走,看起来就如同她本就是一名来求签的女香客,见得杨璟和胡唯风这样的男子进来,慌张张往里头躲一般。

    这也是风若尘的看家本事,这才走了几步,赶上那些个女香客,果真绕过洞门,走进了素月斋的内里。

    前头的骚乱刚起不久,便有几个黄衣女子走了出来,她们这一身黄衣看着不是僧袍,也不是道服,剪裁得体,衬得身材玲珑有致,别具风云,颇有种制服诱惑的既视感。

    为首一人约莫双十年华,挽了个道髻,松软地盘在脑后,黛眉入鬓,面相精致,该是认得胡唯风的,当即上前来。

    “我道是谁扰了神堂,原是胡县丞...”那女子许是这素月斋的知客,朝胡唯风微微福了一礼,而后看向杨璟道。

    “不知这位公子是...”

    胡唯风也是被这女子的姿色给迷住了,此时才醒过神来:“哦,素雅仙姑有礼了,这位是杨本初杨公子,今日与本官过来,查问一下马指挥的案子。”

    杨璟朝那名唤素雅的女子微微拱手,后者也是欠了欠身,算是回礼。

    这南宋的规矩也是有些古怪的,若是大家闺秀,自是不好抛头露面,便是出去游玩,也要带着面纱,当然了,如果性格开朗跳脱,也就另当别论。

    正经场合之下,女子是少有与男人正面接触的,如果是风月场所,那就另说。

    李清照作为有名的女词人,作风言行堪称风雅,但很多时候都被人诟病,因为她是个寡妇,可有时候她又参加一些文人雅集之类的活动。

    可就是这么个朝代,其实女人是可以进学堂读书的,这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一件事情。

    古时的男尊女卑观念,除了富贵人家能够请西席先生来给女童启蒙之外,少有能够进学堂念书,但南宋却可以。

    只是在某些方面,女人的社会地位和权力,却又与其他朝代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得不说,无论北宋南宋,注定了都是奇葩的特殊时期,经济文化高度发达,甚至到了古时的巅峰,可军事又糜烂地一塌糊涂,民间风俗和礼仪也是乱七八糟,也难怪朱熹等人要宣扬理学了。

    这素雅仙姑说得不好听就是素月斋的妈妈,也是抛头露面惯了,自然不会怯了杨璟,只不过也没有什么好搭讪的,毕竟白日里素月斋可是圣洁的地方,夜里才开始不正经,知道规矩的爷儿们都不会白日里过来的。

    “胡县丞,倒是劳烦你走着一遭了,早先副指挥于成大人已经交代过,那案子交由他们来查办,若是胡县丞想要来盘查,怕是要到于大人那厢去讨个准话才好...”

    “于成?怎么又是于成,我胡唯风好歹是县丞,这案子乃是朗山县辖区的事情,属于地方刑名,何时轮到他这个军汉来插手!”胡唯风也是怒了。

    早先在营区他就有些气不过,毕竟让他这个县丞吃了闭门羹,如今要来查素月斋,竟然还要经过于成的同意?这是甚么道理!

    杨璟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在营区之时,胡唯风好几次提起于成副指挥,可院门的军头每次都像纠正一般,称呼于成为指挥大人,这里头有甚么猫腻,可就耐人寻味了。

    本着谁得益谁犯罪的原则,马英武死后,于成极有可能接替都营指挥的职位,于成也该是有着犯罪动机的。

    类似的事情早在岳州军的时候,杨璟也曾经碰到过,当时的副指挥罗晋,便是这样的怀疑对象,不过后来还是洗脱了他的嫌疑。

    于成的营区里头军士约莫百人,可见他们并没有去搜山,却又用搜山的借口,将胡唯风拒之门外。

    早先胡唯风让他派人协同看守柴房里头的道人,于成那边也同样没有派人过来。

    如今杨璟和胡唯风到素月斋来调查,竟然同样受到于成的掣肘,如果说这个于成有问题,那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再者说了,马英武是汉奸,他的父亲也是汉奸,他的叔叔也是汉奸,至于是不是全家都是汉奸,这一点还有待商榷。

    无论如何,就凭着他家这种状况,再加上马英武平素里经常帮着蒙古人,虐待汉人军士,又欺压百姓、为祸地方,想杀他的汉人只怕是不少。

    而难保于成这样的人,不一定就是觊觎都营指挥这个官职,或许只是出于义愤,而选择了谋杀马英武。

    当然了,这也只是其中一个可能,也可能是马英武在素月斋里头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以致于让这些所谓的仙姑给杀了,或者是那些道士在争吵之中将他给杀了。

    所以说在没有调查之前,各种可能性都存在,除非你有足够的证据或者论据来证明,否则轻易揣测实在是要不得的。

    虽然这位素雅仙姑很不配合,但杨璟认为自己已经没有搜查素月斋的必要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该知道的一切!

    素雅见得胡唯风如此抱怨,脸上也故作歉意,很是过意不去地说道。

    “这是指挥于大人的命令,素月斋也不敢违逆,胡大人想必也知道咱们的难处,还请胡大人多多见谅了...”

    胡唯风显然也是这里的常客,最见不得素雅皱眉的样子,当下就心软了。

    “杨贤侄啊,不如你在这里等等,待本官去找于成那小子讨要个说法去!”

    杨璟心说正好,便朝胡唯风抱歉道:“杨某只是一介草民,协助查案还成,与人交涉确实不方便,只能劳烦县丞大人走一遭了。”

    胡唯风见得杨璟给足了他面子,似乎在素雅面前也有些风光,便呵呵笑着,往外头走去,还有些不舍地回望了素雅几眼。

    待得胡唯风走了之后,那素雅便朝杨璟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插手官府的案子,这案子关系到素月斋的名声,我劝你还是不要瞎掺和,省得到时惹得一身骚!”

    杨璟呵呵一笑道:“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们这素月斋这么臭,我一进来就要惹一身骚...”

    见得杨璟如此反讽,素雅也是恼怒了,忿忿地朝杨璟威胁道:“油嘴滑舌的时候到时爽利,人头落地可就哭不出来了!”

    杨璟有些懒散地踱了两步,用手轻轻抹过供桌,手指轻轻捻了捻指尖的灰尘,也不看素雅,只是轻声说道。

    “你们杀了蒙古人的都头,谁人头落地还两说呢,竟敢威胁我!”

    素雅闻言,双眸之中陡然划过一抹厉色!

    “你凭甚么胡说八道!敢毁我素月斋名声,还不给我滚出去!”素雅话音刚落,身后的女子纷纷往前,盛气凌人,竟然都有着不错的底子!

    然而杨璟是何等人也,右手轻轻按在供桌上,不懂声色往下一压,但见得烛台上的火焰轻轻跳动,一道裂痕喀嚓嚓从供桌一路延伸,如同一条长长的小蜈蚣一般爬上了那神像!

    “喀嚓!”

    神像上裂开一道小小的裂痕,那裂痕之中慢慢便渗出暗红色的血水来!

    “我就想问问,这神像流血该不是甚么神迹吧?”

    素雅见得此状,脸色大骇,柳眉倒竖,袖袍一摔,便一把抓向杨璟的肩头!

    此女看着柔软,实则内功底子竟然还不错,而且内力偏于阴柔,手法近似擒拿扭打之流,杨璟也不由有些惊讶。

    非但素雅,她身后那些个女子,其实功夫都不错,就这样的人,又何必委身素月斋,靠出卖皮肉来过活?

    亦或者说,这些人乃是素月斋的打手,卖肉过活的都是她们招揽来充当门面掩人耳目的?

    若是如此,她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个疑问不断从杨璟的脑海之中闪现而过,之所以还能分心思考这些问题,是因为她们根本不是杨璟的对手,杨璟根本不需要专心来对付她们!

    “男女授受不亲,这位仙姑还请自重!”杨璟调笑了一句,也不接她的招,只是并指如剑,缓缓点向素雅的眉心,后者竟然生出一种无处可躲的错觉来!

    仿佛杨璟这两根指头如长枪一般势大,如利箭一般快速,又如怒海狂潮一般汹涌,压得自己根本透不过气来!

    这不仅仅是招式上的压迫,更是气势上的震慑!

    “你到底是何人!”

    素雅也是个有眼力的,否则也当不上这素月斋的妈妈,她可不相信杨璟只是协助胡唯风查案的小人物了!

    杨璟轻轻收回手指,朝她说道:“让能说话的出来说话,还有,如果我是你,还是赶紧把这裂缝给糊上的好。”

    杨璟的意思,自然是说素雅并不是当家做主的人了,而素雅也知道自己对付不了杨璟,只能狠狠地说道:“有本事你给我等着!”

    杨璟就好像听这姑娘说,有本事放学别走一样,差点笑出声来,翘着嘴角道:“你放心,我等着呢。”

    素雅往后头快步而去,剩下几个女子虽然围着杨璟,但却不敢再往前,毕竟人都没交手,素雅就败了,她们上去也只不过是送菜罢了。

    杨璟扫了几个女子一眼,不由调侃道:“真不打算把这裂隙给糊上?里头的人可要发臭了哦...”

    早先杨璟注意到那些蜡泪的时候,便已经知晓,马英武并非消失了,而是被封在这神像里头了!

    滴落下来的也根本不是蜡泪,而是凝固的血迹!

    这也是她们疏忽的地方,古时的匠人其实已经注意到热胀冷缩的原理,塑像如果是全封闭的,热胀冷缩之下,就会变形,变形之后,上面的色彩就会皲裂脱落,为了使这种空心泥塑不变形,工匠会在特定的位置,留下一些孔洞或者裂隙。

    她们将马英武的尸体封在里头,自然不会有人想到剖开神像来检查,但他们将孔洞和裂隙全都封住了!

    而尸体**会产生大量的气体,这些气体会使得塑像内部的气压发生变化,冲开这两日才封上的缝隙,血水便会流出来!

    也亏得这大殿里头整日烟熏云绕,檀香的气味遮盖住了尸臭,否则早就露陷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素月恳求本玄出手

    这些个女人竟然敢将马英武的尸体封存到神像之中,这可是对神灵的亵渎,可见这些女子要么是假仙姑,要么膜拜的根本就不是这尊神。

    杨璟见得这些个女子都吓坏了,一个个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小心翼翼地围着自己,当下也有些好笑。

    “哎...你们也太不小心了,这种粗重活儿,还是男人来干吧。”

    杨璟如此说着,便找了一根蜡烛,稍稍倾斜,蜡泪便滴在了适才震开的小裂缝上,自然也就将小裂隙给封上了。

    虽然看起来更加明显,但表面上看,却只不过是蜡泪,这种现象在寺庙和道观里也很常见,自是不会再惹人怀疑了。

    杨璟在大殿里头优哉游哉地当着他的修补匠,可素雅妹子却是急了,匆匆忙忙便走进内堂,七弯八绕,这才来到了后头的一处精舍。

    “真人可在清修?打扰真人,实是唐突,可前殿来了个好生厉害的年轻人,他...他点破了神像里头的东西!”

    素雅很是恭敬,全然没有面对杨璟之时那种轻慢,这也由不得她怠慢,因为里头的人那可是全真道南无派的丘本玄真人!

    素雅和姐姐月雅都是北地的汉人,父亲曾经参加过红袄军,因为不愿投降,而被蒙古人杀了,脑袋就用盐腌着,挂在城头暴晒。

    她跟姐姐便立志要与蒙古人势不两立、不共戴天,然而她们踌躇满志要报仇雪恨,转眼叔叔伯伯们便投降了蒙古人。

    她与姐姐还差点被抓了献给蒙古人,无奈之下只好流落江湖,召拢了不少同样受过蒙古**害的女子,建立了素月斋。

    素月斋便是用她和姐姐的名字来取的,可惜姐姐不久之后,因为叔叔伯伯们的告密,为了保全素雅和其他人,而被蒙古人抓住,为了保住清白,姐姐月雅不惜想尽办法来自尽,可死后仍旧被蒙古人剥干净挂在了城头。

    素雅为了报仇,仍旧打着素月斋的名号,在蒙古人的占领区内活动,专杀叔叔伯伯这种汉奸,表面上招揽一些姑娘做皮肉生意,实则这些姑娘只不过是诱饵,这几年下来,死在素月斋里头的汉奸和蒙古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只是她没想到,今次杀的这个马英武,却充满了各种曲折,因为除了她,竟然还有别人,也想趁机杀掉马英武!

    若非丘本玄道长带着几个道人下山来,替她们化解了危机,并将计就计,替她们遮掩,今番她们也就只能再次搬迁到别的地方去了。

    在她看来,丘本玄乃是一代宗师,身手武功起码有十几层楼高,那可是她仰望的神仙人物!

    前殿那个年轻人的武功同样高深莫测,但素雅坚定地认为,这年轻人再如何厉害,也绝不可能赢得了丘本玄真人!

    因为刺杀马英武的烂摊子就是丘本玄真人帮着收拾的,所以她相信,丘本玄真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她的话音刚落,精舍里头便走出了个道骨仙风的玄袍道人,可不就是丘本玄么!

    丘本玄也有些无奈,他如何都没想到,掌教师父董尚志,并没有像清净派和龙门派等同宗门派那般委曲求全,而是听从了张本灵的建议,带着南无派的弟子,一路南下,投靠大宋朝来了!

    南无派的弟子很多,董尚志也没有勉强,愿意留下来的,会得到他的一封举荐信,拿着举荐信前往全真道任何一个分支门派,都会得到收留和很好的照顾。

    可许多弟子还是愿意跟随董尚志,除了董尚志的个人威望之外,自然还有张本灵这个王道明首徒的号召力。

    而除此之外,更多的弟子则是因为佛道辩论之时,为道门赢下争论的南宗真人葛长庚!

    这可是活神仙白玉蟾啊!

    难逃的过程中,沿途的道门弟子,无论是信奉全真道,还是其他教派的,但凡听说了白玉蟾的名字,便纷纷加入到南逃的队伍当中。

    人多力量大,确实是至理名言,但这句至理名言后头还有半句,那就是人多饭量大,想要养活这上千人,光嘴上说得漂亮可不成。

    然而这张本灵也是个敢做事的人,如何都不肯接受百姓的奉养,事实上百姓们奉养也不足以养活这上千人。

    张本灵便打起了劫富济贫的主意!

    这一路上张本灵带着这些道门高手,也不知洗劫了多少投降蒙古人的权贵,但凡与军事沾边,敢帮着蒙古人攻打大宋,有着汉奸黑历史的,竟然一个都没放过!

    这已经违背了道门的宗旨,可无论是董尚志,还是白玉蟾,竟然都没有劝阻!

    那些个跟着南逃的道门弟子们也是尝到了甜头,渐渐将对道家天尊的那种崇拜,转移到了张本灵个人身上,渐渐演变成了个人崇拜,这同样是违背道门初衷的!

    丘本玄毕竟是丘处机的后裔,想当初丘处机不远万里西行,面见成吉思汗,只凭着一己之力,便让以屠城为优良传统的成吉思汗,放下屠刀,少杀了不知多少汉人,这才是道家真人的风范!

    如今的张本灵,与那些个啸聚山林,占山为王,带着草寇四处作乱的贼头又有何区别?

    眼看着到了边境,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除了道门弟子之外,竟然还有不少叛逃的蒙古汉军,还有一些个不堪蒙古人压迫的色目人,原本的契丹人和女真人,只要有本事的,张本灵是来者不拒,这队伍也越发有些不伦不类了。

    队伍越来越庞大,也越来越驳杂,目标自然也就越来越大,后头的追兵也是越来越多,蔡州乃是淮北要塞,想要偷渡过去本来就不容易了,张本灵竟然又听说蔡州有一处军营,关押着上千汉人的士兵,一定要去救出来!

    如今对张本灵的做派心生腹诽的已经不止是丘本玄,队伍渐渐也分裂成了两派,当然了,因为董尚志和白玉蟾坐镇,倒也没有撕破脸皮,暗斗是有,明争却是不敢的。

    此时他们确实驻扎在大朗山上,丘本玄等人不支持拯救那些汉人奴隶,所以张本灵就派他们出来搜粮。

    所谓搜粮,其实就是张本灵式的劫富济贫,丘本玄同样是抗拒的,奈何张本灵有个规矩,队伍里头从来不养只吃饭不干活的人,连董尚志和白玉蟾都必须遵守,丘本玄也就退而求次,带着几个弟子,到道城来搜粮。

    他本以为素月斋是个坤道修行之地,虽然多有不便,但总归是同道中人,总比去杀人抢劫要强,不如就向她们买一些粮食回去,应付过去也便罢了。

    没想到这些个女子竟然也是要杀人的主儿,而且杀的同样是蒙古人的官将!

    丘本玄自是不愿意卷入进来,可中途又杀出了副指挥于成,本以为这于成是来捉拿素雅等人的。

    素雅虽然有着国仇家恨,但毕竟打着道门的幌子,坏了道门的名声,而且杀人偿命,让于成抓了也就抓了,算是一报还一报,大不了再换个地方买粮也就罢了。

    谁知这于成也是个痴狂的人,听说张本灵的队伍到了大朗山,正要斩了马英武的人头,到大朗山去投降张本灵!

    丘本玄也是直欲吐血,他如何都想不明白,当初他的先人丘处机,那才值得万世敬仰,那才是名符其实的真人。

    张本灵说得不好听,那便是四处作恶,蒙古人如果信奉了道教,不也是道家子弟么?怎地就这么多人死心塌地追随张本灵,他的一句话便胜过法旨,让人为之疯狂?

    丘本玄想不通,他非常想不通。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于成见得他们是道人装扮,便询问了一番,丘本玄的座下弟子急于脱身,便道出了实情,那于成就更是狂喜!

    说是马英武让素月斋的人给杀了,他不好意思再拿了人头去投诚,干脆让手底下的人,给张本灵带路,充当内应,如果成功救回那一千多汉人奴隶,便算是加入张本灵所纳的投名状!

    为了保守秘密,他们还让丘本玄一个弟子留下来,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于成却是带着亲信,上山去见张本灵去了!

    丘本玄很是郁闷,他不明白这世道为何会变成这样,不都说道家就该清静无为么,怎地国难当头,就这么多人挺身而出,甘愿跟着张本灵做这杀头的买卖!

    可他毕竟是董尚志的徒弟,事到如今,素雅求到他这里,他也不得不出面应付一番,否则董尚志追问起来,他又要受到惩戒了。

    其实早早的时候他就想过留在北方,以他的辈分,随便到那个门派,都该是首席,可他偏偏不愿意落个坏名声。

    他丘本玄也就是因为放不下面子,因为他是丘处机的后人,临危之际不能抛弃董尚志,另投他处,否则他早就离开了。

    其实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也曾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他像张本灵那般,直指本心,不问名誉权财之类的身外之物,他也就不会有眼下这么多烦恼了。

    从精舍到前殿,也才短短一段路,丘本玄却仿佛又受了一次心灵的洗礼,只是他仍旧无法想通这个问题,即便他愿意帮着素雅收拾烂摊子,也不代表他就认同了张本灵的做法。

    素雅可没察觉到这些,因为丘本玄在她眼中是真人,是谪仙人一般的存在,她甚至不敢直视丘本玄,自然不会发现丘本玄的神色变化。

    但她的心里却充满了安全感,自打姐姐去世之后,她便觉着自己无依无靠,如今得了丘真人的帮助,往后能够加入到张本灵真人的队伍之中,可算是找到组织了!

    她又想起杨璟那嚣张的神色,想起自己在杨璟面前无力的表现,想起杨璟帮着胡唯风,想要调查真相的丑恶嘴脸。

    一旦杨璟发现了真相,难保不会顺藤摸瓜,找到张本灵真人,如此一来,她就是害了张本灵真人啊!

    如今丘本玄真人愿意出手,一切可算是解决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本玄师弟心生感悟

    此时素月斋的大殿之中,素雅留下来的那些个女子,也没有那么多惊怕了,只觉得眼前这男人有些怪异,竟然真的用蜡泪,将神像的缝隙给填上了。

    而素雅从内堂走出来,心里也稳了,毕竟有丘本玄真人在此,杨璟这小贼还不得乖乖就范!

    若他真是蒙古人的走狗,便与那县丞胡唯风那般的人物,将杨璟也杀了,可就锦上添花了,可惜求本玄真人似乎有些心慈手软,如果是张本灵真人亲自上阵,杨璟可就死定了!

    起码在素月的心里头,确实是这样的想法,每一个听说过张本灵大名的有志之士,都该是这样的想法,他就是蒙古人和汉奸的克星和杀神!

    只是丘本玄却有些心烦意乱,在他看来,素月功夫不行,但杀气却太重,执着于仇恨当中,若真让她跟随张本灵,只怕又是一员杀人如麻的得力干将。

    对于素雅所言的那个年轻人,丘本玄其实并未放在心上,武功低的人就最惯大惊小怪,但凡碰到打不过的,就把对方吹上天去。

    他丘本玄是谁,那可是董尚志的大弟子,是南无派的首徒,更是丘处机真人的后裔,什么厉害的年轻人,在他眼前不过像恼人的苍蝇蚊子,挥挥手也就赶走了。

    素雅心情很好,因为马上就能看到杨璟吃瘪的样子了,当她来到前殿之时,杨璟还在用蜡泪修补着神像呢!

    那些个女弟子见得素雅这个主心骨来了,当即如蒙大赦,纷纷躲到她的身后。

    杨璟扭头一看,呀,这妹子果然是搬救兵去了,也果然没有失约,当即笑道。

    “仙姑可请得救兵来了?”

    素雅冷笑一声,指着身后刚刚转弯出来的丘本玄,朝杨璟叫嚣道:“本仙姑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杨璟顺着她的手指方向一看,哟,竟然真是个老道士,咦,不对啊,这道士有点太眼熟了啊,这不是猴子请来的救兵,这是猴子请来的逗逼啊!

    丘本玄也看见了杨璟,整个人当场就呆了!

    我的个太上老君爷爷啊,一个张本灵还不够,竟然将杨璟这大魔王也招来了,这是造的甚么孽啊!

    素雅见得丘本玄目光呆滞,竟然没有半点威严,也没有悍然出手,震慑杨璟这个宵小蟊贼,不由有些疑惑。

    待得丘本玄往前走去,她心里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要出手教训这得志小人了,真人就是真人,也不消与杨璟这种小人罗嗦,直接出手就是干啊!

    然而下一刻,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看起来七老八十的丘本玄,走到了杨璟的面前,而后铁青着脸,给杨璟稽首行礼道:“见过师兄...”

    “师兄???!”老娘这二十年的米百吃了么,这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么,还是老娘吃太撑,把耳朵给撑坏了!

    杨璟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多的样子,丘本玄虽然显老,一副宗师姿态,但也不至于脑子都痴呆了吧!

    更让人惊讶的是,杨璟这小贼,竟然嘿嘿一笑,搂着丘本玄真人的肩头道:“呀,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想到竟然是本玄师弟啊...”

    “还真是师兄弟啊!”素雅只觉得这二十年算是白活了,亦或是说,她其实活了五十多年,其中三十几年漏掉了?

    杨璟也没想到会是丘本玄,早在矩州的时候,他就跟丘本玄不是很对付,两人也没亲热到能搂肩膀称兄道弟的地步。

    只是杨璟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在佛道争论之后,杨璟认为会有很多人留在北方,继续委曲求全苟延残喘,而丘本玄也在他的名单里头。

    在他看来,丘本玄是不会跟着宗云等人南下的,可如今见得他在这里,说明此人骨子里到底还是忠义的,不由对他好感大增。

    当然了,之所以如此亲热,大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嘲讽素雅,以及杨璟心里那一点点恶趣味。

    丘本玄甩开杨璟的手,脸色有些冷漠,无论如何,杨璟已经成了本字辈,杨本初师叔,甚至师叔祖,经过了张本灵无数次提及,已经成了那些道人心中的神话。

    尤其是张本灵用了望梅止渴那一招,经常跟队伍里头的人说起,你们有个师叔祖叫杨本初,俗名杨璟,在南宋朝里当了大官,身兼数职不说,三品以下的官儿都不稀罕,而且还是洞宵宫提举,掌管天下道观,往后你们到了南宋,想住哪里住哪里,相当观主就跟你们师叔祖打声招呼,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见着杨璟这个大魔王,丘本玄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发堵,但师兄的名分早已落实,董尚志都已经将他写进了宗谱里头。

    偏偏他丘本玄是个传统的古板道士,无法像张本灵和杨璟这样离经叛道,师兄就是师兄,即便心里再如何厌恶他,见了面礼数还是不敢短缺。

    被杨璟这么一闹,丘本玄反倒不厌恶张本灵和杨璟了,而是开始厌恶如此古板的自己了!

    如果这南下的途中,他也成了张本灵这样的人,以他董尚志首徒的身份地位,拉拢的人绝对不比张本灵少,做下的大事也绝不会比张本灵差!

    更不会让张本灵让他来搜粮,搜粮也不敢劫富济贫,竟然躲到这个不是坤道观的地方来买粮,卷入这种狗皮倒灶的事情之中来!

    更不需要迁就杨璟这种嬉皮笑脸的不正经做派,如果他有张本灵一半的离经叛道,又岂会老老实实喊杨璟一声师兄?

    他实在是恨透了自己这个性子,只觉得自己已经迂腐不堪,无法适应这个纷乱的世道了!

    “师兄没别的事,我就先上山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吧。”丘本玄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

    确实,虽然他不知道杨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曾经无数次听张本灵对底下的人说过。

    每当他们遭到蒙古追兵的截杀,或者被围困之时,张本灵就会故技重施,用望梅止渴那一招,对身边的人说,大家忍一忍就过去了,你们的师叔祖回来接咱们的!

    如今杨璟真的来了,他认为杨璟处理这种腌臜事情,肯定比他更好,也与张本灵更合拍,甚至杨璟出现在那些人面前,那些人说不定会像见了神仙一般山呼海啸。

    除了太上老君和佛祖等,他从未见过有那么多人,会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产生如此炽烈的忠诚。

    而让他更加不明白的是,张本灵这种倨傲之人,竟然愿意将自己建立起来的威望,利用日常的言行影响,慢慢地灌输给那些人,将自己的威望,分了一半给杨璟,而杨璟对此仍旧一无所知!

    杨璟的出现,是出乎他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他每天都在想象,杨璟出现之时,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可他如何都想不到,那些日也渴望见到杨璟的人,一个都没能见着杨璟,反倒是他这个厌恶杨璟的人,第一个见到了杨璟。

    而且杨璟也并没有让他失望,一见面就恶心他,一如从前那样让人讨厌。

    杨璟也不知道宗云暗地里为他争取了这么多威望,更没想到宗云同时也为他招来了丘本玄等一些人如此大的仇恨值。

    当他看到丘本玄落寞的样子,心里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求本玄确实傲慢,自认为出身高贵,乃是丘处机的后裔,行事也有些倨傲,与杨璟也有过龃龉,甚至于对杨璟算是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但说到底他也是南无派的人,而且还是大弟子,丘本玄如此心高气傲的人,都接受了他杨璟是师兄这个事实,杨璟为何就不能真心将他当成师弟?

    杨璟将内功修炼当成日常睡眠,无数次的观想和冥思,修炼的可不仅仅是内力,更多的是心境!

    莫看他年轻,但心态上,他已经比很多人都要更加的成熟和豁达,更是洞察了许多世事的表面,而直抵本质。

    境界高了,眼界也就宽了,心态自然也就不一样了,所以杨璟其实早已接纳了丘本玄。

    他看着丘本玄略显佝偻的背影,下意识喊了出来:“等等!”

    丘本玄恨不得早些离开这个场合,见得杨璟喊住他,还以为杨璟对他羞辱还不够,不禁没好气地答道:“师兄还有何吩咐?”

    这也是他置气之言了,适才礼数是礼数,但礼数行过了,杨璟若再冒犯他,他完全可以顶回去,甚至大打出手的。

    可他见得杨璟便有些心灰意冷,所以有些负气地如此答道。

    杨璟见得丘本玄的神色,心里越发有些不好受,憋了许久,才发自肺腑地说道。

    “辛苦了...”

    丘本玄微微一愕,而后扭过头去,往精舍去了。

    走过了转交,丘本玄仍旧在回味杨璟这句话,他想了许久,终究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呵...辛苦了...这是什么话,老子何止辛苦啊!”心里虽然如此说着,但他的嘴角却浮现出笑容来。

    这一刻,从来不敢大声说话的丘本玄,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坏了道门规矩的丘本玄,心里想着的,竟然是登上山巅,朝远处的大地用尽力气大声地呐喊!

    他知道张本灵跟他一样,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因为张本灵是王道明的首徒,而他是董尚志的首徒,两人无论辈分还是出身,都差不多。

    他一直无法理解,张本灵为何会如此信服杨璟,直到他见到张本灵施展那套拳法,或者说拳功,张本灵说,那是杨璟自创的拳法。

    他知道那是一套看似简单却非常深奥精妙,蕴含了道家精髓和真义的功法。

    可有一天,张本灵却将那套拳法交了出来,他每次打拳,都在宽阔的地方,但凡想学的,都可以跟着他学,他会耐心地讲解,会悉心地指导,闲暇之余,甚至专门开课来讲解这套拳法。

    这个做法连董尚志和白玉蟾都惊讶不已,或许这也是这两位南北二宗的宗师,对张本灵如此支持的原因了。

    很多人也曾问过张本灵这个问题,而张本灵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

    “这套拳法是你们的师叔祖杨本初自创的,他说过,只要一心向道,想学,他就教,所以你们想学,我就教你们!”

第五百九十三章 神像尸首另有其人

    胡唯风根本就没有去找于成,因为早先他与杨璟等人连军营都进不去,再来一次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他没想到于成竟然连素月斋都不让他们进去搜查,如此一来,他再是愚笨,也能想到其中的关键了。

    对于成这个副指挥而言,马英武失踪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么一来,马英武生死并不确定,都营指挥的位置便一直悬着,于成就无法接任都营指挥的官职。

    但这也只是胡唯风自己的看法罢了。

    于成在这个营团里有着极高的威望,因为他与寻常士卒一样,都非常看不惯马英武的为人,许多时候也与士兵们一道,默默承受着马英武那张扬跋扈动辄发怒的性子。

    如果马英武死了,上头必定会派人下来接任,到时候于成可就没办法号令这些士兵了。

    所以这样的结果,马英武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营指挥的位置悬而未决,对于成而言才是最好的。

    胡唯风知道这个案子已经查不下去,所以只能从素月斋里出来,将杨璟留在那里,只不过是他为自己找的一个台阶罢了。

    所以当杨璟走出来,告诉他素月斋并没有怪异出奇之处,胡唯风也默默接受了这个结论。

    然而当胡唯风想要回去之时,杨璟却嘿嘿坏笑着,朝这位胡县丞说道。

    “人都说这素月斋是男人们梦想的去处,是个不可多见的温柔乡,既来之则安之,县丞大人何必急着走,不如留下来,由杨某做东,夜里便在这素月斋坐坐,也看看这些个仙姑们有些甚么了得的好本事。”

    胡唯风只是苦笑,在他想来,杨璟对这个案子也是没辙,如今请他留下来,在素月斋里头玩耍,不过是为了跟他套交情,即便案子查不成,往后也能跟胡唯风结下交情,也好照顾他的生意。

    “不了,本官俗务缠身,是如何都留不得了,杨贤侄若是有兴致,留下来便是,虽说这案子断了线索,但本官也看得出来,贤侄确实是此道好手,往后本官还需要贤侄这样的能人多多帮忙,今日确实不合适,来日咱们再走动走动吧。”

    胡唯风如此一说,也算是给了杨璟很大的面子,杨璟便也就不再勉强,将胡唯风给送了出去。

    杨璟想要留下来,自然不是为了素月斋里头的姑娘小姐,而是为了去见宗云等人!

    虽然素月斋已经恢复了日常的活动,但毕竟是案发现场,胡唯风没能查清楚案子,自是不敢留在这里寻欢作乐,杨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以此为借口,顺利留了下来。

    素雅早已让杨璟的身份给镇住了,虽然她没想到杨璟竟然是与张本灵齐名的元老人物,虽然她的心中对杨璟仍旧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得不客客气气地对待杨璟,毕竟连丘本玄都只能老老实实喊杨璟一声师兄。

    杨璟送走了胡唯风之后,风若尘也从素月斋里头出来,朝杨璟低声说道。

    “这窑子只不过是个障眼法,里头可住着一窝反贼呢...而且...”风若尘说到反贼二字,也有些好笑,蒙古人的反贼,到底还是比较受欢迎的。

    “而且那个都营副指挥于成也在这里吧?”杨璟朝风若尘笑道。

    “你怎么知道?”风若尘不由吃了一惊,杨璟用食指挑了挑她的下巴,眨了眨眼睛坏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风若尘也笑了,摸了摸杨璟的手背道:“你不知道的事情也多着呢...”

    杨璟见得风若尘双眸含春,脸颊粉红,不由心神一荡,风若尘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除了于成,我还见到了一个人,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杨璟将风若尘一把搂住风若尘的腰,将她拉得贴近自己,而后笑道:“是不是丘本玄?”

    风若尘微微一愕:“丘本玄也在这里?”

    不过她很快就摇了摇头,朝杨璟道:“不是丘本玄,如果我看得没错的话,应该是马英武,就被困在后头的一个僧舍里头!”

    “马英武?他不是死了么?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是他?”这次杨璟是真的有些惊诧了!

    他每到一处地方,都会让身边的人去调查周遭环境,这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也正因为如此谨小慎微,他们才能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本以为自己见到了丘本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弄清楚了,没想到风若尘却如同早先每一次一般,并没有让自己失望!

    “我确实没见过马英武,但早先在巡检铺子的时候,上面贴着告示,其中就有马英武的图形画影,我可以确定,被关在后头的就是马英武,那个拷问他的人应该是于成,因为外头还守着不少军士。”

    杨璟没想到风若尘连这等细节都注意到了,竟然连巡检铺前面的告示牌都仔仔细细,没有放过任何一点有用的情报!

    如果风若尘的情报无误,倒也说得过去,因为于成想要调动营团的这一百多号人,除了个人威望之外,还需要都营指挥的命令。

    这一百多人里头总归有许多是对马英武忠心耿耿的,如果想要把事情办成,自然需要将所有人都掌控在手里。

    如此一来,于成留下马英武,也就有了足够的理由。

    但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

    如果关在后头的确实是马英武,那么神像里头封着的那个人又是谁?

    “带我去看看!”杨璟朝风若尘低语了一句,二人便往素月斋里头走去,到了半路,便遇到了素雅。

    “杨真人,咱这素月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杨真人想要走走看看,也不早说,奴家正好想带真人四处逛一逛呢。”

    杨璟也没心思与素雅斗嘴,神色严肃地朝她问道:“神像里头藏着的到底是甚么人?”

    素雅微微一愕,显然也没想到杨璟会问这个问题:“奴家还以为杨真人未卜先知,全都知晓了呢...”

    杨璟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素雅也不敢再触霉头,赶忙压低声音道:“死的是蒙古人差派到蔡州的千户哈合鲁台,当夜马英武带着他来寻乐子,奴家见得这蛮子主掌蔡州防务,就...”

    杨璟闻言,也不由佩服素雅这无法无天的胆色,先前他点破神像的奥秘,只是说素雅等人连蒙古人的军官都敢杀,并未指名道姓说是马英武,素雅自然也以为杨璟是知道内情的。

    只是杨璟没想到,相对于哈合鲁台而言,马英武简直只不过是个小虾米!

    也难怪丘本玄乐意为素雅收拾烂摊子,主管蔡州防务的蒙古大将就这么被杀死在这里,自然是天大的事情。

    更难怪于成等人如此配合,将马英武的案子四处宣扬,原来就是为了掩盖哈合鲁台失踪的消息!

    照着素雅的说法,哈合鲁台今次来朗山,并没有带着太多人手,只是与马英武有着不错的私交,想要过来看看他们如何围剿大朗山里头的道士。

    马英武毕竟是东道主,为了略尽地主之谊,便带着哈合鲁台来到了素月斋,谁曾想素月斋这窑子,竟然是家黑店!

    如此一来,也难怪宗云想要去救那一千多汉人奴隶了,因为哈合鲁台失踪之后,蔡州的蒙古军队必定会混乱,四处搜索他们的千户大人,人都散了出去,蔡州的防务也就松垮下来了!

    杨璟听了素雅的话之后,便与风若尘来到了后头的僧舍,那些个士兵见得杨璟过来,也是纷纷按住刀柄,于成很快就从里头出来了。

    “你是谁,竟然闯进这里来!”于成话音一落,便要抽刀,却见得素雅从杨璟身后走出来,朝于成道:“于大哥,这位是丘本玄真人的同门师兄,杨本初杨真人!”

    于成赶忙收刀,朝杨璟行礼道:“原来是杨真人,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杨璟呵呵一笑道:“无妨的,不知于指挥接下来打算怎么干?”

    杨璟如此一问,于成自然也有些迟疑,朝素雅投去询问的眸光,见得对方暗中点头,示意杨璟的身份没有问题,这才朝杨璟道。

    “我等将哈合鲁台的尸体封在神像里头,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藏匿,也是为了保存他的尸体,里头都放了冰块的...”

    杨璟不由点头,难怪早先他捻那些血迹之时,会有一股冰凉的感觉,原来这些人非但只是为了藏匿,而且还是为了保存尸体。

    “这么说你们是想利用哈合鲁台的尸体来做文章咯?”

    杨璟如此问着,于成双眼一亮,朝杨璟低头道:“真人果是慧眼如炬,于某准备将哈合鲁台的尸体运回蔡州,如此便能够混入蔡州当内应,彼时我等在蔡州放火制造内乱,张本灵真人就能够趁机将城外的奴隶营给劫了!”

    于成这个计划显然已经筹谋已久,不过杨璟却没有太过热烈的反响。

    “于指挥,我看不如这样吧...”杨璟透过门缝,见得马英武被蒙住了杨璟,又堵住了嘴巴,五花大绑丢在地上,便低声朝于成道。

    “张师兄已经将大朗山的人都带走了,你可以将这马英武和哈合鲁台的尸体丢到大朗山去,再在山道上埋下炸药,故意卖个破绽给马英武,让他逃回蔡州去...”

    杨璟如此一提点,于成不由心头大喜,如果故意放走马英武,马英武必定会带着蔡州的蒙古守军到大朗山来报仇,待得他们上山之后,便将山道给炸了!

    而他们则提前将哈合鲁台的尸体带走,蒙古守军离开之后,蔡州的人手少了,肯定会严加提防,可有了这尸体,于成等人想要进入蔡州却是不难的。

    到时候漫说充当内应支援张本灵的人,便是将整个蔡州翻过来都没有问题!

    “可是...这炸药到哪里弄去?”素雅听得杨璟的计划,也不由被杨璟的智谋所折服,但炸药这种东西,可是违禁品,即便是蒙古人,也不敢轻易动用。

    杨璟却是将目光转向了于成,笑着道:“这个问题自然由于成指挥来解决,素雅仙姑就不必担心了。”

    于成也是嘿嘿一笑,这马英武家里都是汉奸,与蒙古千户哈合鲁台都有这么深的私交,营团里头又岂能没有炸药!

第五百九十四章 群英荟萃谋夺蔡州

    夜晚降临,素月斋却没有点起红灯笼来做生意,素雅已经将里头的姑娘和姐儿们都遣散了,因为这素月斋已经开不下去,她要跟着于成等人行动!

    只要今次计划能够成功,她们就能够与于成的人一样,成功加入张本灵的队伍,往后就能够正儿八经地杀蒙古蛮子了!

    七月末的夜色也不错,月朗星稀,桂树的花苞已经渐渐开始弥散香气,众人在厅里头喝着酒,算是为杨璟接风洗尘。

    便是丘本玄和那几个弟子,也都没有拂了杨璟的面子,而是非常赏脸地上了席面。

    素雅对杨璟有着很深的好奇,因为杨璟实在太年轻,而他的身份地位却又不容作假,可正是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才越发显得不真实。

    然而于成却有所不同,他是军队里头的人,能够做到都营副指挥也不容易,该见的也都见过,当他见得杨璟第一眼,便看得出杨璟是捏着生杀大权的人。

    而杨璟的身份是经过丘本玄亲口证实的,自然也就不会错了。

    再者,他们一心想要加入张本灵的队伍,四处打听之下,自然对张本灵熟悉非常,当然也就听说过那位谁都没见过的师叔祖的事情了。

    这一桌人的组合也是非常奇怪,又挂羊头卖狗肉的假老鸨,有一心想着背叛蒙古的汉将,有墨守成规的资深道士,也有杨璟这样的南宋斥候细作。

    这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然能够同桌而食,不得不让人有些莞尔。

    素雅在席间也是偷偷打量杨璟,因为杨璟让风若尘上桌来吃饭,而且就坐在他的旁边,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风若尘也没有半点不习惯,毫不扭捏。

    “你为何会听从他的安排?”素雅偷偷问于成,因为她实在有些不明白,于成为何会如此轻易相信杨璟,这可是关乎到上百人生死的大事!

    如果杨璟靠不住,将消息放出去,那么非但于成等人,便是素雅和丘本玄等人,都会成为蒙古人的瓮中之鳖!

    然而于成却笑了笑道:“他是丘本玄真人的师兄,这是没错的吧?”

    素雅微微蹙眉:“虽然没错...可...会不会太草率了?”

    于成已经二十**岁了,浑身散发着成熟的气质,正是男人们最富魅力的时期,此时朝素雅笑了笑道。

    “你是觉着这个杨本初真人太年轻了,才不信任他吧?”

    素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于成喝了一口酒,偷偷看了杨璟一眼,而后朝素雅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你认为尚且年轻的人,乃是蒙古人最想杀死的人之一,位置比李庭芝还要靠前,直逼余阶大将军,你信是不信?”

    素雅微微吃了一惊,但很快就摇了摇头。

    于成早知道她不会信,便直接朝她解释道:“杨本初真人的俗名叫杨璟,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杨璟...杨璟...刺杀了阿里不哥大王的那个杨璟?!!!”蔡州与淮食军都是淮北重镇要塞,相互间分享情报,阿里不哥被刺的消息虽然没有传开,但有心之人早已将消息走漏出来,蒙古人内部更是无人不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一心想要杀蒙古人的素雅,对蒙古人的消息自然有着及时掌握的渠道来源,此时内心 也是充满了震撼!

    因为她最崇拜的便是刺杀阿里不哥大王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年纪轻轻,却掌控大权,非但被封为忠勇伯爵,而且还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洞宵宫提举之类的官职更是好几个,据说连大宋皇帝都想将女儿嫁给他!

    可就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却以身涉险,混入蒙古人之中刺探军情,非但将蒙古人折腾得团团转,甚至还刺杀了蒙古人的大王,而且还能全身而退!

    如今这个堪称大魔王的男人,竟然又将魔爪伸到了蔡州来,也亏得南宋朝廷办事效率极低,若杨璟真能够拥有调动大军的权力,只怕淮食军和蔡州,不久就会成为大宋的前线要塞了吧!

    杨璟也没注意到素雅和于成的小动作,他跟丘本玄也很是尴尬,并没有太多话题可以聊,往往才开个头,就匆匆结束了话题。

    好在没过多久,罗道宁和甘露师太便赶了回来,素雅和于成都是练武的人,当下就被这两个老人的气场给压得死死的!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武道宗师,与胡命桥一般来自于武当道场,内功深厚自不用说,连丘本玄都要叫他们一声前辈!

    他们本以为杨璟孤家寡人,如今见得罗道宁和甘露师太,才知道杨璟身边全都是能人异士!

    罗道宁和甘露师太进来之后,从其他县城赶过来的刘汉超和陈锡贤等人也陆续赶到。

    当这些高手不断聚拢到素月斋里头,素雅和于成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丘本玄的座下弟子对杨璟的事迹是非常清楚的,于成只消稍稍打听一下,便知晓了杨璟的过往事迹,对杨璟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说你不会因为佩服一个人,就会对他死心塌地,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但当你对他有了足够的了解,才能产生足够的信任。

    如果说于成早先对杨璟的信任,是建立在丘本玄的基础上,是因为丘本玄证实了杨璟的身份,他才信任杨璟。

    那么如今看来,他对杨璟的信任,便完完全全出自于对杨璟过往事迹的了解!

    诸人都成功汇合,杨璟也很是高兴,示意众人坐下来,而后朝于成道。

    “我的人都到齐了,接下来便让于成指挥将计划都说一遍,大家照着计划行事就成。”

    素雅一直不明白杨璟为何能够受到如此多人的追随,如今见得杨璟让于成来主持这个计划,她终于明白了。

    杨璟有丘本玄,有罗道宁和甘露师太,又有刘汉超等人,陈密和李彧等率领的暗察子斥候等,林林总总加起来,人数俨然已经超过了于成那一百多号人。

    更漫提于成手底下那一百多号人之中,还有不少是仍旧忠于马英武的,需要马英武的军令才能调动起来。

    但杨璟却将计划的调度权力交给于成,并没有夺走掌控权,因为这是于成和她素雅最先发起的计划!

    于成显然也很感激杨璟,心中也充满了激动,不过还是将计划详细地说清楚道明白,还刻意提起这是杨璟帮他修改的计划。

    素雅本以为这么危险的计划,肯定会有人提出异议,或者有人提出意见,然而无论是罗道宁甘露师太,亦或是刘汉超等人,全部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他们对杨璟的决定没有任何的异议,他们只是坚决去执行,这种服从命令听指挥的纪律,也让素雅和于成看到了杨璟的强大之处。

    当于成说完整个计划,让杨璟作补充之时,杨璟才接过话头,但也只说了一句话。

    “弟兄们,我只有一句,进了蔡州,能带走的全给我带走,带不走的也别留给蒙古人,该烧的烧,该毁的毁,但别祸害任何一个平民!”

    杨璟叮嘱完毕之后,这件事情也算是定了下来,于成便让人往大朗山搬运炸药,因为下午的时候已经将马英武和哈合鲁台的尸体丢到大朗山去了。

    此时马英武应该差不多“逃”回蔡州,剩下的便是埋炸药和取回哈合鲁台的尸体了。

    杨璟等人在素月斋待了一个晚上,第二日的时候,于成的人已经回来,诸人便与于成一道,启程往蔡州而去,至于宗云方面,杨璟也让丘本玄的人,早早发了密信过去,告之了整个计划。

    于成等人都是蔡州本土的营团,对地形极其熟悉,甚至于比蒙古人还要熟悉,中途停了几次,完全是为了躲避一波又一波赶往大朗山的蒙古军队。

    而留下来炸毁山道的人,于成也不需要担心,因为罗道宁和甘露师太已经吩咐红旗墰和白牛教的人去做。

    这些人都是潜行的好手,蒙古人便是将整座大朗山给占了,一寸寸地毯式地搜,也未必能够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

    由于需要避开前往大朗山的那些蒙古军队,于成等人无法走官道,只能不断往山林里头钻,兜兜转转,抵达蔡州之时,已经入夜了。

    蔡州从古至今都是淮河边上的要塞,经过不断的增建,城高池深,如今蒙古军队都外出搜索千户哈合鲁台,城内空虚,他们早早便已经戒严,城内也实行宵禁,街道上除了娱乐场所亮着灯,其他都关门闭户。

    许多人无法外出找乐子,只能提前在傍晚的时候,便请了那些个男男女女,到自家府邸里头,继续通宵达旦地及时行乐。

    杨璟等人已经换上了蒙古人的军装,这些都是从于成的营团里头拿来的,加上夜色漆黑,城头守军又岂会发现异常。

    一行人打着营团的旗号,到了城下,城头早已躁动起来,守军吹响号角,纷纷走上城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于成赶忙上前说明身份,将自己的委任状和牌符等全都通过吊篮,吊上了城头。

    城头的守军自然不敢开门,反而斥责于成擅离职守,要他们马上离开,明日再接受军方的质询。

    然而于成早就想好了说辞,当即将如何得到了哈合鲁台尸体的事情说了出来。

    城头守军听说是哈合鲁台的尸首就在城下,也是心头大惊,赶忙派了个蒙古人,从吊篮下来,见得果然是哈合鲁台的尸首,蔡州城头当时便炸开了锅!

    “轰隆隆!”

    当城门被巨大的绞盘吱吱呀呀吊开之时,杨璟等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示意,刘汉超不动声色将背上的甲包取下,将槊刃装在了槊杆上!

    于成使了个眼色,朝身边的几个士兵低声命令道:“你们赶到奴隶营,就说蔡州城告急,让他们带着人手过来支援!”

    于成将一件物事交给身边的弟兄,那赫然是哈合鲁台的调兵令符!

    这令符虽然必须两半合起才能生效,但如今形势危急,哈合鲁台等蒙古人都是一个做派,强硬到了极点,若误了大事,便要砍头,试问奴隶营的守军又岂敢不来!

第五百九十五章 神力双雄震撼敌我

    杨璟等人原计划进入蔡州之后,再制造混乱,可城门打开之后,守军仍旧没有让于成的人进去,而只是派人出来交接哈合鲁台的尸首!

    这似乎有些出乎于成的预料,但杨璟其实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未虑胜而先虑败,这才是打仗该有的态度!

    凡事都想占尽天时地利人和,那是不太现实的,这世间往往事与愿违多过顺风顺水。

    当那些个守军从城门的门缝钻出来,缩头缩脑一脸警觉,当城头的守军仍旧用弓弩对准城下的人,当城头竟然开始冒气黑烟,似乎正在烧煮滚油之时,杨璟知道,必须先发制人了!

    或许于成为了这个计划,已经做了很多的前期工作,但这种危急时刻,必须有人站出来拿主意,否则机会稍纵即逝,这些守军收了尸体之后,想要再骗开城门,那是不可能的!

    而大朗山的蒙古军队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扑了个空,当他们发现山道被炸毁之后,会很快醒悟过来,往蔡州这边驰援!

    前往大朗山的蒙古军队几乎掏空了蔡州的探马赤军,因为他们的脚程最快,眼下蔡州里头便只剩下汉军和新附军。

    汉军是由色目人、女真人和契丹人以及一部分北地汉儿组成的,战斗力很是强悍,而新附军则是南宋的降将和降卒。

    即便他们的战斗力都不如蒙古人的探马赤军,但他们的人数却不可忽视。

    杨璟此时身边的人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人,想要凭借二百人,制造混乱还成,想要夺取胜利却不可能!

    而且即便是制造混乱,也必须承担极大的风险,一旦城门关闭,他们被困在蔡州城里头,只能四处放火,到处制造混乱,让守军如同猫抓老鼠一般四处追赶。

    想要逆转局势,必须等待宗云的人抵达城下,而宗云收了那奴隶营之后,还必须整编奴隶营的人,到时候被困在城内的杨璟等人,想要趁机出来打开城门,也不一定能够做到。

    这里头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杨璟这二百号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蔡州守军一个个清除掉!

    可即便如此,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非宗云只想着解救奴隶营的人,而对空虚的蔡州城没有半点想法。

    不过这是不太可能的,漫说宗云,便是杨璟都有些按捺不住,或许他们只是来蔡州打打秋风,烧抢一顿便灰溜溜逃走,但战略意义上却截然不同!

    自打十几年前丢了蔡州之后,南宋的军队就从未撼动过蔡州的根基,如果今次能够将蔡州干个底朝天,南宋的军队和百姓,朝野上下都会受到极大的鼓舞,更漫提李庭芝坐镇的安丰军等一概边军了!

    杨璟早在来这里之前,便经过了深思熟虑,眼下也不及多想,见着这些守军比鬼还要精,竟然不肯放他们入城,当即朝刘汉超低声下令道:“入城!”

    刘汉超露出大白牙,嘿嘿一笑,笑得于成等人心头发毛,但见得刘汉超将马槊丢给旁边的常神岳,自己却是一把扛起了哈合鲁台的棺木!

    这口金丝楠木大棺材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刘汉超却扛了起来,暴喝一声道。

    “让爷爷送鬼送到西去了也!”刘汉超这一声便似那旱地惊雷,眼下心中忐忑的那些个士兵们,见得刘汉超如同扛着一颗大糖果的一只铁蚂蚁,心头也是掀起惊涛骇浪,热血顿时上了脑!

    “别让他们进来!快关城门!快放下城门!”城头的守将也察觉到不对,因为那个大个子扛着棺材之后,杨璟为首的一干人,竟然纷纷抽出兵刃来,就往城门里头冲击!

    “给我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城头的守将也是乱了,虽然他们一直在警戒,但毕竟是马英武的营团,马英武可是出了名的汉奸,是蒙古人最为亲信的一个汉军武将之一!

    谁能想到他们真的会在这个时候造反啊!

    再加上城头守将都是汉军和新附军,大家都在蒙古人手底下忍辱负重苟延残喘,眼下真要动手,也有些于心不忍,便也就慢了一刻。

    待得他们要放箭之时,那守将陡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大声喊道。

    “切莫伤了千户的尸首!”

    刘汉超正扛着那棺木,棺口打开着,哈合鲁台的尸首仰面朝天,谁敢胡乱放箭啊!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临危不乱乃是一名合格将帅的基本功底,可这个守将却接连发出命令,让守军们不知道该听哪一个,顿时也就有些畏首畏尾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城头这厢迟疑不决举棋不定,杨璟这边二百人已经涌入了门洞,想要放箭都难了!

    常神岳本来替刘汉超拖着马槊,见得如此,单手抓住那棺盖的一角,将棺盖当成大盾一般扛着,便往城门处推进,简直如同推土机一般!

    若论枪术,他不及刘汉超万分之一,但若论蛮力,跟着刘汉超学习用力的技巧之后,常神岳若全力爆发开来,怕是刘汉超都不好撄其锋芒!

    那些个守军见识过蒙古人的八都鲁,可此时才发现,那些浑身披甲的八都鲁,在刘汉超和常神岳的面前,简直就是一个屁!

    常神岳双脚加速,猛然用力一推,十数个守军便倒下一大片,城内守军潮头一般用来,常神岳抓住那棺盖,暴喝一声便丢了出去!

    “嘭!”

    这棺盖一下子就砸入人群之中,弹跳了好几下才落在地上,守军们手脚残肢四处横飞,血沫当空飞洒,漫说这些守军,便是于成的人,也都吓得脸色煞白!

    刘汉超有了常神岳的保驾护航,便与杨璟等人进入到门洞的另一头,可这个时候,城门却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要将于成的人马断成两截!

    若被这城门断了两截,城内便只有百来人,能不能冲破守军,散入到蔡州城内,都有些悬乎了!

    如此关键的时刻,刘汉超也顾不得这许多,将那棺材立起来,便卡在了城门处!

    “走!”

    常神岳将马槊丢给刘汉超,后者与杨璟等人杀了进去,后头的士兵见得城门被卡在半空,也加快了速度,浪潮一般涌将进来!

    可那城门实在太过沉重,厚重结实的金丝楠木棺材很快就出现了裂缝,棺板被压得变形,如同球面一般鼓起来!

    “咔嚓!”

    一声清响,棺木被压得四分五裂,木板条子和木刺四处溅射,其中几个士兵被弹射的木条洞穿了咽喉,其中一个甚至被一块木板钉在了墙上!

    “遭了!进不去了!”

    眼看着城门继续往下落,在后头压阵的素雅等人也是心头大惊,可那城门落到一半,却又卡住了!

    “快走啊!”

    众人闻声看去,但见得常神岳如那盘古一般,顶天立地,正扛着那城门!

    很多人都听说过刘汉超在大理龙首关,扛着一架床子弩,一夫当关而万夫莫开,许多人都有些质疑。

    可如今,他们看到了常神岳,用血肉之躯,扛着那重逾千斤的蔡州城门!

    素雅等人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或许常神岳看起来像个傻蛋,可即便再傻的人,也知道保护自己,因为这是人的本能。

    可就是这么个情况下,常神岳却不惜冒着被城门压扁的危险,用身躯,扛起了城门!

    虽然只是短短的那么一阵,但已经足够素雅等剩余的人进入城内!

    “轰隆!”

    城门终于压了下来,一滩模糊的血肉如同烂西瓜一般被压在城门之下,鲜血汩汩流出来,就好像地狱里头的石磨,将罪人丢进去,磨成肉糜出来一般!

    “傻大个!”

    陈密等人悲愤欲绝,不由喊出声来,然而下一刻,巨大的欣喜充斥着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禁不住纷纷咆哮起来!

    因为常神岳在城门落下那一刻,往前一滚,便逃了出来,被压在城门底下的,只不过是棺木里头哈合鲁台的尸首!

    常神岳气喘如牛,但也只不过是几个呼吸,便调整了过来,这份功夫,也足见他跟刘汉超学到了本事,发泄愤怒和力量,并不是本事,真正有本事的是懂得如何控制愤怒和力量的人。

    而常神岳在刘汉超的指引下,正渐渐往这个目标靠近,一旦他成长到刘汉超那个程度,试问这天下又有几个猛将能够拦得住他和刘汉超!

    眼下正是这种情况,众人受到了常神岳的激励和鼓舞,纷纷冲出门洞,往城内杀了进去!

    城头的守军们终于没有任何顾忌,开始调转了方向,往瓮城里头放箭!

    然瓮城里头还有他们的守军,还有很多辅兵和民夫,关所里头也有不少军士!

    这些人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却被杨璟等人轻易撕开了防线,杨璟一柄勾践宝刀在手,紧跟着刘汉超的身后,刘汉超根本不需要任何防护,杨璟便像他的亲卫一般,保护着他的后背和侧面,足以让刘汉超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只顾往前杀出一条血路来!

    “快,设置鹿砦和拒马!”

    那守将毕竟不是蒙古人,无法做到无差别射杀所有人,瓮城内的守军和杨璟的人混在一处,如果他放下箭雨,所有人都会被射死在里头,可他到底不是蒙古人,无法恨得下心去!

    于是他便让人抬出鹿砦和拒马来,这些防御装置本来是放置在城外,防备敌人的冲击的。

    只是蔡州外头是淮河,虽然也有一处小平原,但骑兵无法展开阵型,再说了,南宋也没有成型的骑兵,这些鹿砦和拒马,也就用来对抗步卒的冲锋。

    不过双方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这些东西便有不少年久失修的,被放在瓮城里头,一直没有清除。

    如今正好用来防御,一旦这些鹿砦和拒马封住了前路,杨璟等人就会被困在瓮城里头,到时候他们只能是自寻死路,白白送死!

    杨璟见得此状,当即拍了拍刘汉超的背,朝他大声喊道:“冲过去,莫让他们合围!”

    这也是杨璟借鉴了后世的军事经验,在战斗之中,声音的传递往往会有误差,一旦出现失误,就会丢了人命。

    所以袍泽并肩作战之时,尽量用身体接触来代替喊话,因为喊话同样会向敌人暴露你的作战意图,为此,杨璟还曾经想过,将后世的军用手势之类的创意,都给搬过来用。

    刘汉超早已默契十足,收到杨璟的提示,便一抖长槊上的血腥,往那些搬运鹿寨和拒马的守军,冲杀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宗云那边也已经对奴隶营展开了进攻!

    至于宗云为何如此看重这个奴隶营,这奴隶营里头到底关的都是些什么人,也终于要揭晓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圣人之道始于初心

    宗云虽然一副道门贵公子的姿态,但他从来就不是个淡漠之人,自打进入江湖武林之后,他便背负着师父的血仇,他的行事风格也一度深沉乃至于黑暗,为了复仇甚至可以不择手段。

    即便与杨璟相遇之后,他的这种个性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只不过杨璟传授给他的太极拳,让他在不断的修炼之中,也不断提高了自己的境界。

    师父当年的冤屈也在杨璟的帮助下,得到了昭雪,秦玄策和黄韵真也受到了该有的惩罚,他与董尚志也修复了关系,如今也算是同气连枝了。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的境界也终于踏入了武道宗师,他本该已经满足了。

    人都说文无第一而武无第二,所谓武道宗师到底该如何界定,实在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有些人武艺高强,罕有敌手,但心术不正,行事邪恶且残害良善,这样的人又岂能称之为宗师?

    有些人虽然堪称十世善人,处处行侠仗义,可花拳绣腿,能帮到的人终究有限,自然也无法称之为宗师。

    由此看来,武道宗师起码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个是善,一个是强,这就是所谓的德艺双馨了。

    宗云执着于复仇,但秦玄策和黄韵真受到惩戒之后,他也终于放下心来,跟着杨璟做些有益于百姓的事情,而且收效还是非常显著的。

    有了杨璟的太极拳之后,武功本来就高深莫测的他,更是打遍敌手,是故说他是武道宗师,并不为过。

    曾几何时,成为武道宗师,便是宗云除了报仇之外的最大梦想,因为他报了仇,了结了一桩心事,但还有另一桩使命,那便是为了师父王道明,将南无派发扬光大!

    想要做到这一点,成为武道宗师只是一个开始,往后还要开宗立派,还要将师父的理念继承且继续发扬。

    当他踏入宗师境界之后,他认为是时候该开宗立派了,他也跟杨璟尝试过,在仙云山创立了双鱼山宗,虽然整个宗门直至如今也只有他和杨璟两个人而已,但毕竟已经是个不错的开端了。

    可当他修炼太极越发精深之后,他却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触摸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那便是圣人!

    人类有史以来,能够称之为圣人的,一个巴掌都能够数得过来。

    后世有孔孟朱王的说法,这四个圣人便是孔子、孟子、朱子(也就是朱熹)、还有明朝心学创始人王阳明。

    孔子和孟子自是不用说,千百年来都是读书人崇拜的圣人,他们的仁义思想对国家的统一、百姓的安定以及社会的和谐发展,都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可以说整个古代封建社会,就是在孔孟之道的框架和基石上建立起来的,即便到了后世,孔圣人的思想,仍旧影响着无数人。

    而提倡理学的朱熹虽然名气不如孔孟,但也算是将儒学又大力发展起来,虽然在理宗赵昀这个时期,朱熹的理论和思想才开始受到朝廷的重视,但他却影响了宋朝往后的朝代。

    以往科举考孔孟之道,大宋开国太祖赵匡胤的元老辅臣赵普,读书并不多,但却也说出了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话来。

    而到了明清之后,科举仍旧考孔孟之道,但士子们从小寒窗苦读,所用的教材却是朱熹对孔孟经典的集注,也就是说,往后的读书人,或者说那些参加科举考试的士子们,他们从小读的书,都是朱熹对孔孟之道的注解。

    也有人说王阳明其实只能算半个圣人,因为心学的影响力没有孔孟等人的大,但知行合一的心学,其实更能促进社会的进步,因为心学倡导的是思想的释放!

    不过对于循规蹈矩几千年的华夏人而言,心学多少是有些背离了孔孟之道的伦理准则,或者说与孔孟之道的道路并不同,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反倒在某岛国上,乃至世界的其他国家,受到了极大的崇拜。

    闲话也不多说了,这里只说宗云确实超越了武道宗师,看到了自己更高的目标!

    圣人们,或者说古时那些诸子百家的先贤们,之所以能够被世人铭记千秋万载,是因为他们的思想,改变了这个世道,或者说,他们的思想,维护着这个世道,能够继续延续下去,甚至往更好的方向延续。

    宗云想要成为圣人,可以著书立说,可以提出自己的思想,但他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到底不是个读书人。

    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着宗云就无法成就圣人的境界了?

    不。

    除了这些圣人之外,还有一些圣人,他们并没有著书立说,也没有用自己的思想来改变这个世界,或者说他们没有明确的思想学说。

    但他们却用自己的行动,来让世人千古铭记!

    比如关羽,比如岳飞!

    他们这些人并不是读书人,但他们的忠义,他们的武功,他们的传奇故事,却让世人永世难忘,甚至为他们建造宗庙,封他们为人间圣者!

    宗云无法走孔孟的路子,却可以走关羽和岳飞这样的路子!

    当然了,早先所说的那个王阳明,是其中的一个异类,他既提出了心学,在战功上也是堪称百战不殆!

    宗云由此看到了自己的新目标,找到了自己的新道路,武者追求永无止境,如此才能越来越强大,如果自满傲慢、故步自封、停滞不前,迟早是会被人打败的!

    宗云不是杨璟,他无法像杨璟那样融入朝堂的官场体系,因为他是个一生不羁爱自由的人。

    所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让百姓们永远铭记他!

    丘处机确实为了族人而曲线救国,劝诫成吉思汗少生杀孽,挽救了很多人的生命。

    但客观来说,他接受了蒙古人的册封,全真教的道人为蒙古人的帝王祈福,而得到了全真教祝福的蒙古人,却要践踏和毁灭南宋。

    从这一点上来说,到底是有些不太好听的。

    所以宗云要做一件杨璟一直想做,却又无法去做的事情。

    他知道杨璟并非忠于腐朽的南宋朝廷,杨璟也不是朝廷的鹰犬走狗,杨璟只是忠于百姓,只是想要为百姓谋求福祉,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想要南宋的百姓们继续安定且繁荣地延续下去!

    但杨璟进入了官场体系,而且已经走到了一定的高度,他无法再抽身出来。

    所以宗云要帮助杨璟,他不忠于朝廷,他不需要听从朝廷的调遣,同样也不会受到朝廷的掣肘和阻挠,他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用自己的力量,来抵御蒙古人,来为百姓阻挡北方的铁蹄和弓刀!

    这就如同早先的红袄军一样,虽然是忠义军,但必要的时候,朝廷会将你当成反贼,会对你诏安,你若是不归顺朝廷,便只能等着朝廷来讨伐和剿灭!

    红袄军早先在百姓之中有着极其好的口碑,这些义军是代表了基层百姓的利益的。

    可最终他们却与其他枭雄一样,背离了初衷,只为了追求权势和财富,百姓只不过是他们的幌子和遮羞布。

    当他们在蒙古人和南宋朝廷之间摇摆,仿佛叛降之时,他们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红袄军,只不过是追求霸权的一方势力,仅此而已。

    宗云想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但绝不会步红袄军的后尘!

    也正是因此,这一路上他极其注重人才,为自己的势力不但汇聚英才,招贤纳士,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董尚志和白玉蟾对他的意图也早已清楚,所以并没有劝阻宗云,因为宗云走在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道路上,宗云在追求连他们都不敢去追求的圣人境界!

    仙人,神人,是属于神话传说的,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但圣人却不同,圣人有着超越凡人的成就,但他终究是个凡人,那才是真正行走在人间的神!

    白玉蟾被誉为活神仙,许多人都想找到他,但如果能够选择,他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传奇。

    年轻的他也曾经做过很多事,在各方面都非常努力,是因为他也曾经像宗云一样,希望能够成为圣人,希望能够让百姓铭记千古。

    可惜他最终没能得到重用,只能隐遁山林,成就了活神仙的名号。

    眼下宗云比他更有冲劲,更有能力,也更有可能达成那个他当初没能达成的愿望,试问白玉蟾又怎么可能会反对宗云?

    非但不反对,他还有帮助宗云,甚至说服董尚志,让董尚志一起全力支持宗云!

    自打后周世宗灭佛之后,道教在宋朝得到了极其庞大的发展空间,因为道人不需要缴纳赋税,道人的数量也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而蒙古人是草原上的民族,恶劣的生存环境以及落后的生产力,使得他们很迷信,所以他们也信奉和膜拜佛教道教乃至于西方的教派。

    如此一来,北方的道人数量也非常的庞大,佛道辩论之后,道教受到取缔,道人被驱逐,人数自然也是相当恐怖。

    这一路上,也有越来越多的道人加入他们的队伍,跟着他们返回南方避难。

    虽然对这些道人来者不拒,但宗云挑选的标准却非常严格,甚至堪称严苛,只有那些身怀武艺或者有着某种特长,有着一技傍身的人,才能够进入他的核心。

    这些人无论选择返回南宋,还是继续留在北方,都是宗云的元老团队,是宗云为了实践自己的理想,为了踏入那个更高境界,为了铺就那条道路,而聚集起来的!

    如今,宗云看中了蔡州城外的那些奴隶,并不是因为那些奴隶有多么的可怜。

    相反,这些奴隶并不可怜,这些奴隶反倒很可怕!

    因为他们是当初蒙古人攻打蔡州之后,不愿投降蒙古人的那群人,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宁愿做奴隶,也不愿做汉奸!

    这里成了这些血性男儿的集中营,蒙古人四处征伐的过程中,但凡遇到反抗者,但凡遇到不愿投降的,都会杀掉。

    可有一些不愿投降,却又无法杀掉,或者因为他们有着特殊能力而舍不得杀掉的,便会丢到这个奴隶营来。

    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个奴隶营也是优胜劣汰,大浪淘沙一般,能够活到今天的,无一不是强者之中的强者!

    宗云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第五百九十七章 小真人坐地挑死士

    宗云知道了这个奴隶营的存在之后,便将这个奴隶营,列为自己必须要争取拿下的一个小目标。

    他们之所以没有前往淮食军镇,而是绕道蔡州,其中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得到了这个情报!

    这些人根本不需要像他身边的那些道人一般,需要经过心理建设和改造,才会跟着他干这番大事。

    这些人之所以活下来,就是为了完成未竟的事业,因为他们的心中仍旧有热血,他们仍旧不愿低头,不愿向蒙古人低头,也不愿向南宋朝廷低头!

    这些人仿佛就是上天为了帮助宗云完成梦想,而故意丢在这里,就等着宗云来拯救他们一样!

    当然了,正因为这些奴隶太过强悍,蒙古人也在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用大量的劳动,来消磨他们的体力和精神,好让他们屈服。

    他们其中一些人,不堪折磨,渐渐被磨去了棱角,最终成为蒙古人的走狗,可他们离开奴隶营之后,会被丢到新附军或者汉军里头,成为冲锋陷阵的炮灰,很快就悲惨地死去。

    而那些默默承受着折磨的人,非但没有被蒙古人的凶残所打败,反而像不断被磨砺的宝刀一般,越来越锋利,越来越坚韧!

    这就是前番所说的大浪淘沙,能够活到现在的,都是强者之中的强者!

    为了看管这些强者,蔡州守军很大一部分兵力,其实都用在了这个奴隶营的防务之上。

    为了战略上的协同,他们甚至将这个奴隶营不断往蔡州城的方向靠近,一旦发生突发状况,可以两边兼顾。

    也正因此,宗云想要拿下这个奴隶营,其实并不容易,但他也不会知难而退,如果这就望而却步,还妄谈什么圣人之道?

    当杨璟让人送来情报,送来扰乱蔡州,为他制造混乱,吸引火力的计划之后,宗云也是心头大喜。

    他的人一直关注着这个奴隶营四周围的情况,这夜到了子时,果然见得奴隶营的守军大肆出兵,往蔡州方向驰援,他知道,杨璟的计划开始实行了!

    宗云带着一千余人,他们没有铠甲,没有战马,他们只有手中的道剑,宗云将他们称之为太乙军,他们都是宗云从成千上万南逃道人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他们是宗云最初的家底,宗云甚至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记得当初挑选他们之时,问了他们哪些问题,他们都有些什么本事!

    宗云既是他们的首领,也是他们的小真人,因为宗云没有吝惜,几乎付出了自己所有,包括自己最厉害的武功,都大公无私地传授给了这些人!

    这些人是宗云自己挑的,宗云自然信得过,即便眼光总有出错的时候,但当你处在一个极端团结的团队里头之时,要么你会被这个团队同化,要么会被这个团队渐渐隔离开来,最终会被淘汰剔除出去。

    对宗云投桃报李的这些人,此时就埋伏在奴隶营的外围,见得守军往蔡州方向离开之后,便在宗云的指挥下,将整座奴隶营给围了起来!

    守军们虽然大部分已经支援蔡州去了,但留守的部分无论在人数上,还是在装备上,其实都远胜于宗云的太乙军。

    但这已经是宗云所面对的最好的状况,杨璟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情,无论如何,宗云都要自己去完成!

    宗云抽出神符道剑,捏了个法诀,从乾坤袋里头取出线香,点燃了之后,便为众人祈福,祈求天尊降法,得神庇佑,让这些道友们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简单的告祭之后,宗云的神符往前一指,便带头往奴隶营方向发动了冲锋!

    道人们的轻功很了得,即便没有轻功的,也是大小修炼内家功夫,或者待在道观里头,心如止水,古井不波的。

    这样的心理素质,使得他们在前行的过程当中,竟如润物无声的春雨一般,就像一道道从黑暗之中分化出来的影子,悄无声息便将整个奴隶营都渗透了!

    “动手!”

    宗云一声令下,身后的穆小英便放了一支穿云箭,那穿云箭在夜空之中绽放出火树银花,便如同阎王的朱笔,在这些守军们的头上,化了一个大大的叉!

    这个如何都不愿意接受韦镇仙这个生父的坚强女子,已经成为了宗云身边不可获取的得力助手,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亲近,谁都没有点破,也谁都没有往前更近一步,却谁都不愿意离开彼此,或许就这般结伴前行,就是他们人生之中最美好的事情。

    宗云一手倒持重阳祖师的宝剑,一手捏着法诀,三五步才点一下地面,如同从河面上掠过的鸟儿一般,便如同腾云驾雾的仙人一般,这等轻功,也使得太乙军士气大振,有宗云领着他们,试问谁能与之匹敌!

    宗云不是刘汉超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世猛将,刘汉超像怒海狂潮前头的一块磐石,中流砥柱一般,抵挡着千军万马,而宗云却如同一阵清风,无人能够留得住他!

    他的剑锋也如同清风一般,便是鲜血也没有在剑刃上逗留,他与那些守军擦身而过,守军的刀剑都没有拔出来,便再也无法感受到明日太阳的温暖!

    太乙军的道士们如同一个个鬼魅一般从黑暗之中现身,像一片片黑暗,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从外围开始蚕食整个营地的守军!

    当他们来到营区中间之时,巨大的兽栏之中,猝然亮起一朵朵淡淡的白色眸光!

    这些奴隶们被蒙古人像牲口一般豢养在兽栏里头,为了防止他们伤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跑,蒙古人将他们剥得一干二净。

    这是蒙古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才领悟出来的经验。

    因为这些人时刻准备着杀死蒙古人的守军,他们在干活的时候,会将石头瓦片木铲竹刀等藏起来,稍有不慎,就有守军被他们杀死!

    所以每次收工入营之时,蒙古人都会仔细挨个检查,甚至于连他们的口腔和谷道都不放过。

    兽栏里头早已踩成了一片片烂地,他们便缩在一个个角落里头,每个人之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他们不仅仅需要防备蒙古人,也需要防备身边的人!

    太乙军的人将整个兽栏都围了起来,没有人点亮火把或者火炬。

    宗云一挥宝剑,神符剑清脆地斩断铁锁,宗云才归剑入鞘,而后点起一根火把,将火把插在了一旁。

    火光照耀着他那年轻的脸庞,周围的太乙军道士们成为一个个黑影,仿佛这黑夜之中,便只有宗云,是光明的。

    奴隶们的眼睛纷纷亮了起来,他们渐渐往门口这边靠近。

    宗云负手而立,然后伸出右手来,朝兽栏里头的奴隶们说道:“我来救你们,不是可怜你们,也不是因为你们是宋人,我只想想干一桩杀头的大事!”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中气十足,便是兽栏最角落里的奴隶,都听得一清二楚,仿佛这声音拥有着直指人心的魔力一般。

    然而奴隶们却没有停下脚步,仍旧往门口这边聚拢,仿佛随时会冲上来,将宗云撕成碎片一般!

    穆小英就站在宗云的身后,她和太乙军的人不同,太乙军里头有不少人被这些奴隶所惊骇,他们心中开始担忧宗云的安危,生怕这些奴隶暴动起来,会反杀了宗云,也反杀了他们。

    但穆小英不会这么想,因为只有她最清楚,宗云北上又南下之后,到底变得多么的强大!

    北方的佛道争辩,可不仅仅只是嘴皮子上的吵架,吵架方面,大和尚们没能赢过白玉蟾葛长庚。

    而打架这方面,宗云几乎凭借一己之力,便横扫了佛门的顶尖高手,这场几天几夜的辩论,也是宗云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接受着佛门高手车轮战,却从无败绩的神话!

    也正是因此,那些个道人们,才会如此坚决地追随宗云,否则以全真道的名声,这些道人不如留在全真道继续苟延残喘,又何必跟着董尚志的南无派往大宋这边来?

    穆小英不担心,是因为宗云也没有一丝的担心。

    宗云还想说什么,但见得这些奴隶眼中野兽觉醒一般的眸光,他终究还是轻叹一声,苦笑道:“算了,嘴巴说不清楚,还是换个讲道理的方式吧!”

    宗云话音未落,已经有奴隶扑了上来!

    虽然他们手无寸铁,甚至身无寸缕,但他们的眸光和气势却让人畏惧,仿佛这兽栏里头不是一个个瘦骨嶙峋的奴隶,而是一头头凶残的饿虎!

    宗云一把按住那人的拳头,手掌却是纹丝不动,朝那奴隶道:“嗯,关中龚五万的路数,力道还成,留下吧。”

    那奴隶双眸一黯,陡然又亮了起来,抬腿就要继续反抗,却被宗云扭住手腕,一把丢了出去!

    “让你留下就留下!”

    那人刚被丢出去,便有太乙军的人接住,兽栏里头的人却又冲向了宗云!

    “洛阳断门刀的弟子吧?你也留下!”

    宗云一个个将那些奴隶丢出来,这些个奴隶没有哪个能够在他手里走过三招,他就像筛选机一般,挑选着这些奴隶!

    当然了,真正的高手,真正的老东西,能够在营区里存活最久的人,都不会最先出手,他们正躲在兽栏的某个角落里,密切关注着宗云的一举一动!

    宗云从小就得到名师指点,武学造诣博大精深,对各门各派的武功路数了若指掌,每冲上来一个,他便将对方的底细全都给点出来,而后将他们丢给太乙军!

    他知道跟他们讲道理是不可能的,起码用嘴巴是讲不通的,想要得到他们的归顺和降服,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但如果你想要获得一个机会,让他们认真听你分享你的大事,那么就先打败他们,挫了他们的锐气再说!

    这些个奴隶仿佛也接受了这样的规矩,一个个往前走,并没有人插队,也没有一拥而上。

    不过宗云却有些坐不住了,朝他们说道:“一起上吧,本真人还赶着去打蔡州,救我那狗官师弟呢!”

    奴隶们一听说要打蔡州,终于有些坐不住,如同一群发怒的饿虎一般涌了上来!

第五百九十八章 疲于奔命形同儿戏

    兽栏里头死了不少人,原本一千多的奴隶,最终只剩下了七八百,对于这个结果,宗云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这些人虽然眼中仍旧充满了兽性,但没有去看任何一个太乙军的人,眼中仿佛只有宗云一般。

    宗云的身上溅了不少血迹,那是最后一个高手拼杀之时留下来的,当然了,鲜血自然不是宗云的。

    他看着那些奴隶,而后朝他们说道:“现在终于愿意听我说话了吧?”

    宗云也没指望他们会回应,便继续说道:“我不是为了跟你们耍朋友才就你们,你们也不必将我当成首领,你们只需要知道,咱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蒙古人,这就够了。”

    “在营区里头,左边是粮仓,右边是军械库,我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无论拿粮,还是拿刀,只能拿一样,如果拿了想走的,走了便是,敢回来的就跟着我去打蔡州。”

    奴隶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宗云话音一落,他们便散开了。

    有人往粮仓的方向走,也有人奔着军械库去,也有几个人留在了原地,并没有挪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宗云。

    穆小英有些不解地朝宗云问道:“时间明明很充裕,这些守军的补给也很充足,他们都饿成这样了,为何不让他们全都拿上?”

    相信这也是所有太乙军们心中的疑问。

    如果让这些奴隶填饱肚子,恢复体力,再让他们穿上铠甲,拿起刀剑,战斗力肯定会提升一倍以上,去打蔡州的把握可就更大了!

    然而宗云却没有这样做,因为粮仓那边很快就传来了嘶喊和打斗的声音,半柱香还有一大截,便见得五百人拿着刀剑铠甲,从粮仓那边走了回来。

    虽然一下子少了二三百人,但没有人想去粮仓那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大部分人都醒悟了过来,不由心里发寒。

    那些拿粮的,最终被拿刀的给杀了,拿刀的顺利拿到了刀,最终也顺利得了粮。

    他们比那些奔向粮仓的要清楚明白,在这个世道,刀剑比粮食更重要,没有刀剑,便守不住粮食。

    那些奔向粮仓的人,就好像现在的大宋一样,有钱有粮,却没有刀剑来守护自己的家底和安全。

    这些人比那些奔向粮仓的,更懂得如何生存!

    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无辜的良民,他们成为奴隶之前,双手就染满了鲜血,他们时刻都做好了死去的觉悟。

    这样的人,即便回归到人间,也只不过是祸害,他们唯一的价值,也是他们唯一的执念,就是努力活下去,杀掉更多的蒙古人!

    而那些至始至终没有挪动脚步的人,不是因为他们不想抢粮,不想抢刀剑,是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抢,是因为他们在这些奴隶之中,有着足够的威望!

    虽说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些奴隶都是些什么人,或者说他们根本就称不上人,但见得这一幕,仍旧难免心中惊骇。

    让他们感到敬畏的是,宗云似乎早已料到会由此一幕,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而后走到了那几个原地不动的人面前。

    宗云指着为首一人,问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人约莫四十出头,眼中并无其他人的凶戾,眸子冰冷得像冻结的湖泊,身上同样别无他物,但头发却用草绳扎了起来。

    “郑公禹。”

    “原先陇右的大族吧?”

    “是。”

    “往后这些人就归你管,至于你如何管他们,我不会插手,但绝不能伤害任何一个无辜之人,这是底限。”

    “好。”

    这个郑公禹倒也干脆,而他身边那几个人仿佛也为他马首是瞻。

    宗云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便朝郑公禹说道:“团结起来才更好办事,我手底下这些都是道人,脾气倒是好,但也不是被欺负的货色,他们叫太乙军,你给自己的人取个名字吧。”

    郑公禹摇了摇头,正要反对,但想了想,还是朝宗云道。

    “就叫厌胜军吧。”

    宗云略略沉思,不由对这郑公禹有些佩服起来。

    厌胜,只看字面意思,便是讨厌胜利,他们不求胜利,只求尽可能斩杀蒙古人,他们连生死都能够抛开,自然也能够将胜负都抛开,他们的存在,便只是为了报仇雪恨!

    而这个厌胜,还有另一层意思,厌胜又通压胜,既人们常说的厌胜之术,又称之为魇镇之术,据说起源于姜太公,是厌而胜之的意思。

    通俗来说就是用诅咒或者怨念来战胜那些自己厌恶的人、物乃至于妖魔鬼怪!

    他们就是蒙古人的诅咒,他们就是蒙古人的怨念!

    这厌胜之法虽然也被道家经常用到,诸如一些桃符,桃木剑,玉佩之类的东西,经过祈福开光之后,便有厌胜的功效,但毕竟是比较阴暗的。

    而太乙军则正大光明,郑公禹也是想要将他们这个营团,跟宗云的本部营团区分开来。

    只是从一个简单的取名,宗云便能够看得出来,这郑公禹绝非简单之辈,难怪这些奴隶都如此服他。

    厌胜军的名头也就这么定了下来,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过不了多久,蒙古人乃至于宋人,整个天下都会对这个名字望而生畏,人们渐渐忘记了厌胜军,只知道有个道士,带着一群专杀蒙古人的恶魔,蒙古人称他们为“邪神的披甲奴”!

    宗云得了这五百厌胜军,一把火便烧掉了这个罪恶的奴隶集中营,在那冲天的火光照耀之下,开始往蔡州方向行军!

    而此时的杨璟等人,正陷入蔡州守军的地毯式搜捕之中!

    在刘汉超和常神岳如有天助的激励和鼓舞之下,于成和杨璟的人顺利进入了蔡州城。

    因为蔡州守军离开,被困在了大朗山,留守的蔡州守军出于谨慎起见,早已将蔡州城戒严,实行了宵禁,是故百姓们都关门闭户,听得杀斗之声,更是不敢出门。

    蔡州乃是要塞,城中布局也将防御放在了首位,城门附近是没有任何民间的,即便是商铺之类的,也都是临时搭建,戒严之后便必须要搬离。

    因为一旦发生战争,城门便是首当其冲之地,城外的敌人会抛射火箭或者炮弹之类的,很容易将城门附近的建筑物引燃,如此一来,守军后院起火,就会首尾不能相顾。

    所以出于防务的需要,城门附近是没有民居的。

    但为了防备的需要,又不得不建立一些军所,将一些战时的物资就近堆放,以便救急所用。

    可惜蔡州守军如何都想不到,杨璟等人如此轻易便利用哈合鲁台的尸首,骗开了城门!

    杨璟等人早已做好了准备,进入城门之后,便将那些堆放军资的关所全都给点了!

    城门处顿时大火滔天,这些个守军除了搜捕之外,还必须加派人手来灭火,可一旦灭火,场面又混乱起来。

    再者,杨璟的人都穿着军装,眼下又是深更半夜,根本就无法区分敌我,搜捕了大半夜,非但收获甚微,还付出了巨大的伤亡损失!

    守将们心中烦躁,决策上又是失误连连,主将不在,底下的人相互抱怨,汉军里头的色目人和契丹人女真人将领,谁都不服谁,谁都想推卸责任,毕竟蒙古人的怒火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如此一来,场面就更加混乱,上头决策不一,下面的人又该如何执行?

    执行力度一弱下来,士气更是萎靡不振,诸多将领果真派人出城,到奴隶营区搬救兵,可到了半路便遇到了援军,心头大喜,可转念一想,立马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这些个援军发现苗头不对之后,赶忙全速行军,赶回到奴隶营,结果才到半路,就发现火光冲天,抵达的时候一片白地焦土,想要扑救已经来不及。

    丢了奴隶营,这些守军也是方寸大乱,六神无主,扑救了一半才发现火势太大,根本就没得救了,这才放弃了。

    放弃了之后才想到,或许这是敌人的计谋,又急匆匆往蔡州方向赶!

    这些守军毕竟也是人,体力也有限,这深更半夜两头奔忙,军士们又全身披甲,三两次急速行军,待得到了蔡州,只怕早已累得不成人形!

    而让他们想不到的还在后头!

    若他们没有往回赶,或许他们还能够干脆利落抵达蔡州,支援蔡州守军,将杨璟等人一网打尽。

    可半途之中他们又赶了回去,宗云和郑公禹却带着满腹仇恨怒火的厌胜军和太乙军,绕道而行,抢先一步来到了蔡州!

    蔡州的守将也是心急如焚,见得打头的厌胜军们穿着奴隶营守军的武装,打着奴隶营守军的旗帜,以为搬回了救兵,没有太多怀疑便打开了城门!

    厌胜军和太乙军可不是杨璟和于成这一二百人,尤其是厌胜军,将对蒙古人的那一腔怒火,全数都倾泻在了守军们的身上!

    杨璟等人在城区里头东躲西藏,眼看着就要天亮,一旦天亮了,他们想躲就更难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城门处又传来震天价的厮杀声,杨璟知晓宗云的援军来了,当即集结了人手,再度杀了回去!

    那些个守军发现不对头,纷纷放弃了对杨璟等人的追捕,不断赶往城头,结果又让杨璟和于成的人追着屁股掩杀了一通,尸体铺满了街道,好不惨烈!

    谁能想到,因为对一具尸体的误判,而使得守军被杨璟和宗云的两支人马耍得团团转,谁又能想到,厌胜军竟然有着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这些奴隶都是强者之中的强者,杀神之中的杀神,见得这些守军,根本不消吩咐,仿佛这些敌人的灵魂,就是养活他们的粮食!

    蔡州这个要塞之地,寻常大战总需要数万人参与的重镇,竟然让杨璟和宗云不足两千人,搅了个天翻地覆!

    虽然留守的守军还有很多,在人数上远胜杨璟等人只怕有十倍,但混乱之中,军士群龙无首,士气全无,散漫怯战,大部分人只想着快速逃离战场,这场骚乱,也就注定了结局!

    而杨璟和宗云,在经历了将近一年的分别之后,终于要再度聚首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攻陷仓库权当见礼

    蔡州城已经乱成一锅滚粥,火头四起,烟雾弥散于街头巷尾,虽然看着就要天亮,可百姓们都不敢起早,生怕殃及池鱼而丢了性命,一家人顶着门扇,在房里头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这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狗,这些淮北百姓也经历过好几次这样的战乱日子,早已经习惯了,眼下都将值钱的东西丢在门后头,将儿女藏在床底下。

    这也是舍财求命的法子,那些个趁乱劫掠的士兵,赶不及四处搜索,拿了财物就会离开,不然可就要杀人了。

    不过这一次却不同,这些个士兵根本就没工夫进门来劫财,因为外头的形势已经迫在眉睫,这些个贼军四处烧杀,尤其那数百乞丐流民一般的厌胜军!

    这些个奴隶如同恶魔附体,如同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杀戮邪灵,悍不畏死地四处杀人,便似永远不知停歇一般!

    杨璟见得此状,也终于明白宗云为何一定要解救这些奴隶了。

    蔡州守军虽然乱哄哄地溃散,但蔡州城很大,他们反应过来之后,会很快重新集结,到时候人数上的优劣势就会体现出来了。

    杨璟本还想着为宗云的人打开城门,毕竟他们撞入蔡州城中,就是为了给宗云充当内应,可如今他们在城内流窜奔逃,宗云却仍旧能够进入城中,可见宗云还有其他的内应!

    不过,想了想之后,杨璟也就释然了,因为这计划本来就是宗云和于成等人策划的,杨璟没有加入之前,他们应该就做好了各种准备。

    眼下杨璟已经集结了人手,便往城门方向推进,一路上势如破竹,不多时果然见得宗云身先士卒,带着饿虎一般的厌胜军,大肆掩杀着蔡州的守军!

    杨璟赶忙与于成等人从侧面杀了进去,撞断了守军的阵型,落后的那一截守军,几乎被彻底剿杀殆尽!

    这些个厌胜军也是只顾杀人,杀了于成这边十几个人,才在郑公禹的约束下,放开于成这仅剩的几十人,继续往城内追击!

    人群乱糟糟闹哄哄的一片,杨璟四处搜索了一番,却没能见到宗云的人影,以宗云身先士卒的精神头,想必应该是带着人手闷头冲杀,与杨璟错过了。

    如今形势一片大好,杨璟也相信宗云最终会平安无事,暂时没能碰面也没什么好担心,见得守军暂时溃退,杨璟便朝于成道:“带着你的人,把城门给控住!”

    于成的营团也就一百来人,经过厮杀之后,便剩下几十人,厌胜军和太乙军势不可挡,他也就领命去了。

    毕竟他需要保存自己的力量,再者,城门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若是大朗山方面的守军回来了,可以提前预警,杨璟和宗云的人想要离开的话,也不至于被封在城内。

    即便没有考虑到这些,于成也会对杨璟言听计从,此时便带着人手往城门那边去了。

    杨璟带着罗道宁和甘露师太等一众高手,便往前头去追宗云。

    然而厌胜军和太乙军实在太过凶猛,一路上几乎将守军撵得比兔子跑得还快。

    看着只留下遍地尸体的街道,杨璟却停了下来。

    “前辈,红旗墰和白牛教的人统共还有多少?”

    罗道宁和甘露师太合计了一番,便朝杨璟答道:“今番调用的只是蔡州地面的人,除了跟着咱们入城的六十多人,还有一百二十几个留在城外接应...”

    所谓狡兔三窟,罗道宁这样的老人做事,自是稳妥为上,竟然还留了一百多好手在外头接应。

    不过杨璟似乎早已料到这一点,当即朝素雅和丘本玄等人说道:“咱们不进去了,劳烦丘师弟赶到前头去,让宗云在半个时辰内务必要撤出蔡州,否则守军适应了咱们的冲击强度,很快就会反扑过来,到时候让他带着自己的人,去城外的八阜仓找我!”

    “大人要去八阜仓?”陈密等人不由兴奋起来,因为于成早早就提供了情报,这八阜仓可是蔡州守军堆积粮草军备的地方!

    “不错,你带着几个人,去接应林爵,最好让李庭芝的人全都上岸来,这八阜仓能搬的全给搬了,不能搬的都给我烧掉!”

    丘本玄见得杨璟比宗云还要大胆,也只是摇头苦笑,心说果然不出所料,杨璟比宗云还要更像大魔王!

    守军的混乱也只是暂时的,只要他们缓过气来,以他们军队的庞大基数,很快就会夺回掌控,到时候就是守军反击的时候,留给杨璟和宗云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了。

    众人自然也清楚这一点,赶忙跟着杨璟出了城,罗道宁和甘露师太发了信号之后,果然有一百多人就埋伏在城外的官道两侧!

    无论是红旗墰还是白牛教的人,对杨璟的大名实在是如雷贯耳,如今得以亲见,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不过他们既然让罗道宁和甘露师太收拢了,即便心中对杨璟仍旧有所怨愤,也不敢再有任何实际行动了。

    杨璟简单地慰问了几句,便带着这些人来到了八阜仓。

    因为两淮的物资都是靠漕运,所以八阜仓距离淮水岸边并不算太远,这里本该有重兵把守,可那些守军被困在大朗山上,只好派人下来求援。

    那求援的人第一时间赶回蔡州,却发现蔡州已经乱了,便只好转到八阜仓这边来,将八阜仓的士兵抽走了一部分。

    毕竟八阜仓的守军之中,许多都是押粮兵和辅兵,他们的任务与其说是看守,不如说是搬运工。

    这些人应该很快就能清理大朗山的障碍,否则就算他回去大朗山通报情况,也是于事无补。

    这求援的人也是对蔡州守军有着一定的自信,相信守军会很快将骚乱镇压下来,情急之下又缺乏考量,否则也不会擅自将八阜仓的士兵给抽走。

    杨璟的身边还有一百禁军,不过今次没有跟着杨璟过来,杨璟只是挑选了几十个皇城司的精锐暗察子,加上罗道宁和甘露师太的人,满打满算也就二百人。

    即便是突袭,这二百人想要将八阜仓攻下来,也有些不太现实。

    杨璟想了想,便朝他们下令道:“都散开了,到八阜仓里头给我搜,看看蒙古人的火药库在哪里,给我点了!”

    蒙古人在对付金国人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大量使用火器,回回炮和火枪也渐渐得到了蒙古军方的认可和推广,这个八阜仓里头肯定有火药库,否则于成的人又如何能够搞到炸药?

    无论是暗察子,还是红旗墰和白牛教的好手们,正面冲锋陷阵或许不如刘汉超等人,但要说到潜行藏匿,偷鸡摸狗,那可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杨璟只带着风若尘等人在外头坐镇,过得小半个时辰,便见得河岸方向白帆如云,李庭芝和杜庶竟然带着一支水师,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也亏得杨璟将阿里不哥杀了,淮食军忙于内斗,不敢派兵出来游弋,淮南方面的水师才能随意在淮水上航行。

    李庭芝和杜庶也是担心杨璟的安危,考虑到蒙古人不敢轻举妄动,才冒险发动了十几艘大型战舰,这已经是安丰军水师的家底,若有个闪失,是无法向朝廷交代的。

    这也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最极致的努力,可见无论李庭芝还是杜庶,果真有着不同寻常武将的胆识和魄力!

    战舰靠岸之后,远处便扬起大片尘头,杨璟顺利与李庭芝杜庶会师,将战况说了一通之后,李庭芝和杜庶也是心头狂喜。

    此时八阜仓深处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烟雾冲天而起,看来弟兄们是已经得手了!

    李庭芝和杜庶也不含糊,当即带着安丰军的人,往八阜仓里头冲杀了进去!

    虽然杨璟很清楚主和派还存在与蒙古人议和的幻想,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刺杀阿里不哥,会耗尽自己对赵昀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自己曾经救过赵昀的命,若不是赵昀从他身上得了自信,重新振作起来,只凭着自己刺杀阿里不哥,朝堂上那些主和派,说不得要将他杨璟捉了,送给蒙古人谢罪!

    但杨璟同样知道,议和是不可能的,因为蒙古人的野心太大,他们的目标不仅仅只是霸占南宋,而是征服整个世界!

    西征的蒙古帝国大军都已经打入奥匈帝国,伊斯兰的军队和教廷的十字军都让蒙古人给干翻了,南宋想要像对待辽国金国那般,花钱消灾,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蒙古和南宋的战争也已经持续了十几年,或许间中会有一些和平安稳的日子,但大战迟早要爆发,蒙古人也在不断进攻南宋。

    这种情况之下,还想着议和,简直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赵昀是个有远见的皇帝,曾经也缔造过一时的辉煌小盛世,自然能够看得清楚这一点,所以杨璟才敢大胆地进攻蔡州。

    李庭芝和杜庶是坚定的主战派,杨璟只凭着这些人手,却取得了如此辉煌的战果,如果他们还胆小怯战,或者害怕担责而无动于衷,干脆投降蒙古人算了!

    安丰军的宋军可是边军之中少有能够保持强大作战能力的,淮水两岸间也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摩擦,他们可不是那些混吃等死的内陆厢军!

    八阜仓很快就被攻下,李庭芝和杜庶的人非但大肆搬运仓库内的物资,甚至将战俘也一并带上了船!

    这厢忙活地热火朝天,宗云也终于带着厌胜军和太乙军,从蔡州城里撤了出来!

    宗云与杨璟一般,都是贼走不落空的人,干脆将蔡州城外的马场也洗劫了,三四千人的队伍,又骑着战马,顿时有种鸟枪换炮的扬眉吐气!

    李庭芝和杜庶见得有大批骑军赶来,还以为是蔡州的守军来了,赶忙让安丰军丢弃重物,纷纷戒备起来!

    宗云一身道袍早已染满了血迹,神符剑便插在后背,一马当先,似那运筹帷幄的儒将,英气勃发,风采逼人。

    杨璟迎了上去,竟然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宗云下了马,朝杨璟道:“我有份见面礼要送给你。”

    杨璟也哈哈一笑,指着身后的八阜仓道:“我也有见面礼!”

    厌胜军和太乙军只顾着杀人,如今虽然夺了马,但没有军械和物资,李庭芝和杜庶的安丰军虽然没停过地搬运,但对于八阜仓而言简直就是九牛一毛罢了!

    宗云起初听说杨璟从蔡州撤军,还不明所以,如今一看,原来这家伙是给自己准备见面礼,竟然把八阜仓给端了!

第六百零零零章 兄弟重逢分道扬镳

    宗云由北方而南下,一路收拢逃难的道人,经过精挑细选,才组建了一千多人的太乙军,而后又收拢了五百余的厌胜军,这便是他的原始资本!

    太乙军的战斗力毋庸置疑,厌胜军更是悍不畏死,但偷袭蔡州一役也多亏了杨璟的筹谋和接应。

    若非杨璟将蔡州守军戏耍得团团转,他能不能将厌胜军组建起来还是两说之事。

    这些人虽然个体作战能力强悍,但毕竟缺少军事纪律和系统的训练,而练兵显然不是宗云的强项。

    想要将这些人打造成一支可战之师,宗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当他看到杨璟为他送上的见面礼,也是心头大喜。

    八阜仓乃是蔡州守军的仓库,里头的刀兵甲仗,足以装备宗云手底下这些人,甚至能够让他将多余的全都搬走,以待往后扩大规模的时候,能够让新丁也有足够的装备!

    他本以为杨璟是因为人少,才撤出了战场,这明显不符合杨璟的个性,彼时也曾经心生疑惑,如今看来,杨璟还是那个杨璟,之所以舍弃蔡州,竟然是为了给他这支队伍掠夺物资!

    杨璟区区两百人,竟然胆敢对八阜仓动手,而且还私下调动了安丰军,这份情谊也是让人感动。

    也不消宗云吩咐,郑公禹领着厌胜军,以及太乙军的弟兄们,争分夺秒地开始搜刮军械和粮草!

    而杨璟则招了招手,将于成给叫了过来,朝宗云介绍道:“今番能够成功,多亏了于成,他本是朗山那边的都营副指挥,有心要追随你,才带着弟兄们举事,往后便跟着你吧,他们对本土地理很熟悉,对蒙古蛮子的排兵布阵也都有所了解,而且我看你们也缺个练兵的,于成是个不错的武将,能够给你们足够的帮助。”

    宗云朝于成点了点头,微笑着给他道谢,算是答应下来,于成自然也是心头欢喜。

    杨璟又将刘汉超叫了过来,朝宗云道:“让他也跟着你吧…”

    宗云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知道刘汉超一直跟着杨璟,是杨璟最为死忠的兄弟,数次三番救杨璟于危难之中,对杨璟的帮助很大。

    而且刘汉超乃是赵昀钦赐的武举人,是正儿八经的副都尉,那可是朝廷的正式官员,而且还是六品的官儿!

    更重要的是,杨璟恨不得将自己所有东西都交给宗云,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宗云的意图。

    宗云招揽这支队伍,绝不是为了给南宋卖命,他是希望以自己的方式,来拯救南宋的黎明百姓,不惜引起朝廷忌惮,甚至不惜让朝廷扣上反贼的帽子!

    他之所以要组建自己的队伍,就是看出了南宋军队的弊端,只要南宋一天不改革军制,他们就打不赢蒙古人。

    似高宗时期的岳飞等人,为何他们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取,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军队拥有着极高的自治权,他们能够如愿训练和调遣自己的队伍!

    如果宗云把这些人带回南宋,唯一的结果就是让朝廷闲置,甚至打散,因为朝廷无法信任他们,也不敢用他们去打仗,最后只能给他一个闲职,将队伍打散了事,就像对待诏安的贼军一样!

    杨璟比宗云更了解这个朝廷,也更加了解南宋军队的问题所在,他自然知道宗云是不可能回去的。

    所以才将八阜仓的东西交给了宗云,他身为朝廷命官,却能够如此对待宗云,而且还是当着李庭芝等人的面,这已经算是非常仁至义尽了。

    宗云与杨璟是过命的交情,也知道杨璟是做大事的人,别人看起来离经叛道的事情,到了杨璟这里也是自然而然。

    所以他倒没有拒绝,只是对于刘汉超,他终究有些迟疑,毕竟刘汉超是将门出身,还指着重新光耀门楣的。

    “汉超兄弟,我接下来要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你可愿意跟着我?”

    刘汉超看了看杨璟,并没有因为杨璟将他推荐给宗云而抱怨什么,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即便跟着杨璟,性子变得开朗了不少,但又收了常神岳这个闷葫芦徒弟,便更是沉闷了。

    “我可不想当一辈子的昭武副尉,那个厌胜军不如交给我来练吧。”

    宗云听得如此,心头大喜,他本意是只要管住郑公禹一个,便算是抓住了厌胜军的牛头,可万一自己失去了对郑公禹的掌控,厌胜军也就彻底失控了。

    厌胜军就像一柄双面刃,用得好便是杀敌利器,用得不好反倒要伤了自己。

    如今有了刘汉超,即便郑公禹心生二志,厌胜军也不至于脱了缰绳,而至于刘汉超能否降服厌胜军,宗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李庭芝和杜庶听得宗云和杨璟谈论的这些话题,也是脸色大变,二人相视一眼,便连招呼都没打,悄悄带着人手,回到了舰船上,毕竟这种事情不听为妙。

    虽然素未谋面,又无交情,可宗云还是朝李庭芝和杜庶微笑着点了点头,感谢他们的容忍和体谅。

    他们乃是朝廷武将,是安丰军的指挥,是边军的精锐,对朝廷忠贞不二,能够悍然出兵来接应杨璟,又留了军械物资给宗云,完全是因为对杨璟的信任!

    要知道宗云的这支队伍规模已经很大,战力也不俗,配上军械之后,便是让人忌惮的一支武装力量了。

    他们对宗云并不了解,或许宗云会用这支力量来打蒙古人,又或许会掉转刀头来打南宋朝廷,他们并不敢确定,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似红袄军这样的武装力量,虽然打着义军的旗号,最终还不是左右摇摆?

    这些个义军非但没能起到关键作用,反而要耗费朝廷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来应付,绝对是个大麻烦。

    他们之所以放过宗云,选择了视而不见,完全是因为他们杨璟的无条件信任!

    宗云见得如此,也就不再多说,朝杨璟道:“葛长庚前辈和掌教师叔他们已经转移到北岸的洛运坳,稍后一并把他们都接回去吧…”

    杨璟也知道,葛长庚和董尚志带着的都是落选的逃难道士,这些人并没有武艺傍身,只是修身养性,做做法事还成,打打杀杀是做不得的,便也点了点头。

    两人分别这么久,本想着往后能够并肩作战,可如今又要分别,宗云即将踏上另一条路,杨璟想要走却无法去走的路,两人也难免唏嘘,伤感都写在了脸上。

    好在两人有了默契,也都是豁达之人,宗云当即笑了笑道。

    “该看看我的见面礼了!”

    宗云往身后挥了挥手,太乙军的人当即将一个蓬头垢面的蒙古武将给丢到了杨璟的面前来。

    “这是蒙古蛮子的哈克满大王,对于这些个甚么大王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既然是大王,应该是个要紧人物,权当送给安丰军的谢礼吧,反正袭扰蔡州的功劳,迟早也要他们来领…”

    宗云如此一说,杨璟也是苦笑:“这哪里是功劳,擅自用兵,便是大胜,也要受到朝廷的质询,不过倒是能够替你打一阵子掩护,让你好好发展兵马,当了贼头就是不一样,连师弟都要算计了。”

    杨璟如此挖苦着,往日里高冷的宗云,此时也是哈哈大笑。

    过得许久,宗云停下笑声,张开双臂,便想给杨璟好生抱一抱,杨璟也受了感染,毕竟两人也是情同手足了,正要上前,却见得宗云一把便兜住了他的腰带!

    杨璟扼住他的手腕,往他的肘关节一推一扭,肩头一靠,宗云便被杨璟给挤了出去!

    宗云反手扣住杨璟手腕,将杨璟这么一带,又要锁住杨璟的肩头,脚步往地上扎根一般,身子微蹲,腰身一拧,便将杨璟摔了出去!

    杨璟顺势抓住宗云的后领子,双脚一落地,反而又将宗云给甩了出去!

    两人你来我往地拆解了数十招,杨璟是全力以赴,宗云也并不轻松,他没想到杨璟的武功竟然进展神速,竟然能够与他分庭抗礼了!

    当然了,这也是两人胡闹,若真是斗杀起来,杨璟不动用左轮枪,是如何都赢不了宗云的。

    “武当大黄庭!”宗云也终于试探出了杨璟的底细,不由心头大惊,想必杨璟又得了莫大的机缘,三种内功同修,也难怪境界提升如此之快!

    而杨璟也察觉到了宗云的不同之处,此时宗云所用乃是金关玉锁和太极拳,但其中又蕴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内力!

    “你又得了甚么要紧的秘术?”

    宗云微微一笑道:“不是秘术,是仙术!”

    杨璟不由愕然,但陡然又醒悟过来,只怕是葛长庚传了什么了不得的功夫给他,以致于一向高傲的宗云,都在杨璟面前吹嘘起来。

    “是啦是啦,不如干脆来个白日飞升给老子开开眼嘿!”

    杨璟没好气地笑骂道,宗云也是哈哈一笑,两人心有灵犀,同时击出一掌,借着对方的掌力,如那纸鸢一般轻盈地分开,而后稽首行礼。

    “师兄保重!”

    “师弟保重!”

    两人虽然看似洒脱,但谁都知道,今日一别,往后一个居庙堂之高,一个行江湖之远,都是为了百姓,为了驱逐鞑虏,也算是殊途同归。

    庙堂上就不见得比江湖更加的安稳,杨璟也不见得就比宗云更加安全,但他们都义无反顾地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宗云走上了杨璟想要走却始终无法去走的道路,而杨璟却又不得不走上自己最讨厌的一条路。

    两人背道而走,约莫十余步,突然又同时停了下来,宗云默默地说着:“别给我南无派丢脸啊小贼!”

    杨璟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奶奶的腿,可要好好活着啊大师兄!”

    杨璟想了想,扭头朝宗云喊道:“宗主好走!”

    宗云转身一笑,朝杨璟回道:“好好当你的驸马吧副宗主!”

    杨璟不由一脸苦笑,原来这牛鼻子什么都知道,竟然连自己都骗过了!

    自己的工作正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那么你是幸运的,但这世间大部分人都没有这样的运气。

    既然无法改变环境,那便学着去适应吧。

    人都说爱一行干一行,不如干一行爱一行,自己选择的路,便是跪着也要走完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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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狱介绍:
奇智破诡案,巧思昭狱冤。 现代法医穿越南宋末年,上流纸醉金迷,底层民不聊生 俗世动荡不安,凶案诡事不断,人命贱如草芥,命运似剑如刀 且来领教领教!断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断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断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